春水摇——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4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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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掀开盅盖,云映正好坐在旁边,她低头闻了一闻,想再说两句客套话,可里面浓郁的肉香混杂着不知名药材的辛烈香气一瞬间涌入云映的鼻腔。
她眉头一皱,顿觉一阵反胃。
当即就捂着胸口偏头干呕了两下,这可把在场人吓得不轻,赫峥立即站起身,修长五指捏住滚烫盅壁将之挪开,然后轻拍了拍云映的背道:“还好吗?”
云映实在被那下熏的不轻,倒不算臭,只是兴许这更像是药膳,肉腥味尚未完全去除,混杂着草药,有点像她们家以前的猪圈。
野草腐化,还有活猪身上的腥味。
那嬷嬷率先道:“快…快去叫大夫。”
云映抬手制止,道:“不用麻烦,我只是突然被熏了下。”
嬷嬷却并不这么想,她脸上眼可见的激动,闻言即刻就道:“那哪能!还是瞧瞧的好,夫人最近睡的可好,吃的可好?这种情况有几时了,最近可找太医看过?”
赫峥嫌这嬷嬷聒噪,神色不耐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嬷嬷道:“啊呀大公子,您们年轻不懂,依老奴看,少夫人保不齐是有喜了!”
……有喜?
场内顿时一片寂静,赫峥握住云映手臂的手明显紧了几分,他一时无言,神色空白,垂眸看向自己身边这个纤细脆弱的女人。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东西。
甚至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
刚才她为什么要问他如果不能行房,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什么病不能同床?怀孕不能。
可是说不上来的怪异,那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啊,他这会还在战战兢兢的追求她,八字还没一撇,云映那样问难道是答应他了?
……不会是因为怀孕了才答应他吧。
赫峥心往下沉了沉,头一回痛恨自己,他说过不想以任何形式逼她,这个孩子这时候出现,不也算是在逼迫她吗。
有个孩子。
她那么瘦,如何生的了孩子?又会不会有危险?早知道以前自己配点药喝喝了。
等等,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
上次宁遇那厮牵连云映跑了那么远的路,不会伤到她了吧?
片刻后,场内动了起来,泠春急忙道:“夫人最近食欲很好,有些嗜睡,脾胃脆弱吃不得油腻!”
“那八成是了,快请大夫!”
泠春急忙跑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让云映也跟着愣了一下,她捂着胸口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少夫人您快坐!”
云映没坐,她抬手自己给自己诊了诊脉,脉搏流畅有力,和缓从容,未显滑脉。
她平静道:“没有怀孕。”
她对医术只懂皮毛,以前跟村里那个独眼医师学了点,她这点手艺虽上不得台面,但诊个喜脉还是绰绰有余的。
嬷嬷道:“少夫人如何确定?”
云映道:“总之就是没有,让泠春回来吧。”
嬷嬷还想再说,但云映道:“这汤我恐怕喝不了了,辜负了夫人一片好意。”
“嬷嬷回去吧。”
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她知晓这空欢喜一场,这对新婚夫妇定然惆怅,不由道:
“……那老奴告退了,少夫人您也不要灰心,您与公子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这有什么好灰心的,赫峥面色不悦,道:“还不走?”
嬷嬷走了以后,赫峥扶着云映坐下,给她递了盏茶轻声问:“真不用叫大夫?”
云映摇头,道:“真不用,我的确只是被熏到了。”
她补充道:“想起了家里的猪圈。”
赫峥的手还停在她的背上,他道:“那泠春说你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云映面色尴尬几分,不太好意思说她本来就是个吃的好睡的香的人,于是拣最后一条道:“我本来就不爱太油腻的东西。”
她推开赫峥的手,道:“你继续吃饭吧。”
赫峥哪还吃的下去,他这会仍心有余悸,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太医配点靠谱的避子汤给自己灌两碗。
他想象不出来云映那盈盈一腰如何撑得起一个孩子,他对子嗣也没什么执念,离他生活最近的小孩就是岚哥儿,一个小嘴爱叭叭的小胖墩儿。况且这事决定权从不在他身上,得看云映的想法。
不对……
现在想要子嗣属实有点想多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人要。
“赫峥,你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有点失望。
云映脸色尚有几分苍白,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小腹,她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因为以前总哄小孩,哄的很累。但她也有能接受自己怀个小孩的时刻,那是在几个月之前。
那时候的赫峥不会这样关心她,他总是冷冰冰。
他像一道光影,抓住了又好像没有彻底抓住。
那时候她的想法并不复杂,就像那天在小木屋里一样。在他们之间的相遇,相处,对视,交谈都还不多的情况下,她就已经想要占有他。
方才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那么一瞬的尘埃落定。
不用迷茫了,也不用纠结挣扎了,好像上天终于代替她做了决定,她闯进迷雾,迷雾包裹住她。
似乎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暮色下的晚风徐徐进房, 掠动桌幔。
云映把手从小腹上拿开,他们之前对此从未做过防备,怀孕再正常不过, 也正是因为没做防备,所以她对此有着点心理准备。
但那是之前, 是宁遇未曾回来之前。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跟赫峥真的会一起走到白发婆娑,或者在她能够向后展望的十年里,他们会在一起。
赫峥失望也好, 不失望也好, 其实她很好奇他的想法。
然而隔了半晌,赫峥缓声对她道:
“我在想, 你刚才还没回答我, 不能行房的话, 我能不能搂着你睡觉。”
云映与他对视片刻, 然后又低头喝了口水, 把瓷杯放在桌案, 拿起筷子道:“算了, 还是吃饭吧。”
赫峥吃不下去了,但她胃口挺好, 那盘猪圈味儿的汤被撤了下去, 房内又开了支摘窗透风, 她舒服多了。
赫峥坐回了她对面,就这么看着她吃饭。
云映吃了两口,察觉到赫峥还在看她, 她捏紧筷子, 然后抬头道:“我方才只是说如果。”
既然没有怀孕, 那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云映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气氛沉默片刻。
赫峥抿住唇, 继而突然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跟你行房才说喜欢你吧?”
他半阖起眸子,神色带几分匪夷所思,眸光晦暗,好像这是一件连陈述出来都觉荒谬的事。
云映被他看的心虚,连带着也产生了自我怀疑,她道:“你想多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
赫峥看起来并不相信,他嗯了一声,甚至连解释都觉得费劲,只是盯着她沉吟道:“也是,这样荒唐的东西一般人问不出来。”
她怀疑赫峥在讽刺她。
云映把青绿的笋片叠在米饭上,问赫峥:“你还没我吃得多,真的不吃了?”
然而这虚惊一场的闹剧还不算彻底结束,泠春从房内慌忙跑出,脚步急促去传家医,出了院门沿着石径走到头,一个转角差点撞到了宁遇。
男人闪身躲开,然后抬手稳稳扶住了泠春的手臂,泠春这会正着急着,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有小主子了,见状慌忙道歉:“二公子!奴婢莽撞,请二公子恕罪!”
宁遇收回手,目光扫过她的脸,问:“泠春姑娘,这样着急是去做什么?”
泠春低着头道:“奴婢去请大夫。”
宁遇蹙起眉:“小映怎么了?”
因方才跑的太快,泠春这会呼吸还有些不畅,她没有多说,只语速飞快道:“我家夫人方才脾胃不适,我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她心里急着,道:“二公子若是没旁的事,奴婢就先去请大夫了。”
泠春转身踏上廊檐,宁遇静立不语。
脾胃不适的话,她为何脸庞泛红,隐有喜色。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天色越冷天暗的便越早,宁遇垂下眸,然后继续向前,去往镜水斋。
镜水斋是赫延书房,平日是他会客与人议论之所,当初与秋水斋是同个时段修筑,只不过秋水斋修了后就一直闲置,直到宁遇回来才翻新住人。
一路畅通无阻,宁遇走进镜水斋院落。
赫延公务繁忙,一般晚间都会留在镜水斋,不会回房与苏清芽一起,至于那些侧室妾室也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去一趟。
他过去时,赫延少见悠闲的在院子给他那盆被养的翠绿繁盛的内门竹浇水。
他进门,道:“父亲。”
赫延回头道:“过来了,你先坐那,我把这点水浇完。”
竹叶纤细轻垂,竹竿硬朗细长,即便夜色给蒙了一层暗影,仍能瞧出浓翠碧绿。
宁遇道:“父亲这竹子养来有段时日了。”
赫延嗯了一声,不慌不忙的浇了水后才转身擦了下手道:“也有好几年了,那年我初才兼任尚书,峥儿送来的。”
宁遇道:“原来是大哥送的。”
赫延坐在宁遇面前,回头看着那挺立的竹,声音低带着几分感慨:“这么多年,他统共也就送了我这么盆竹子。”
听说还是雾青选的,挑的是最名贵的那一棵,很是难养,稍不注意兴许就死了。
但他这样一日一日的养着,五六年就过去了,赫峥没再送过他旁的,这盆娇贵的竹子反倒长高了不少。
宁遇垂下眸子,听着这语调间的不满。
他初来赫家时,了解过几分赫峥与赫延之间的关系,那会他总觉得这对父子像是刀与持刀人的关系,赫峥是那把刀。
他们之间来往不多,关系更称不上好,平日若非有必要,赫峥不会来找赫延。
很显然,赫峥不喜他的这个父亲。
这一点倒是跟他很相似。
他伸手给赫延倒了杯茶,没有多评,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父亲这些年,送过大哥什么吗。”
赫延眉心动了一下,知道宁遇这话是在暗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们都长大了。”
宁遇嗯了一声:“长大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赫延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抬头,透过宁遇的脸,还能窥得几分当初那个女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跟褚万殊其实没那么像,他们差别很大,褚万殊美艳又炙热,高高在上,让人仰望,轻易就能灼伤别人。
他跟褚万殊第一次见面时,褚万殊穿着一身蔷薇红的衣裙,慵懒靠在水榭内,丫鬟奴才站了一排,春光融融,少女笑的张扬明媚。
他看了她很久,看日光落在那张明艳的脸庞。
可后来他们之间并不愉快。
他想,他不可能喜欢褚万殊那样的女人。
后来他遇到了宁遇的母亲,她像一朵幽兰,清冷温柔,在那个特殊的时候,轻易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从那个时候起,事情便天翻地覆了。
数年过去,他再去回想,只觉得荒唐。
遇见褚万殊,接纳褚寄枝,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其中有几分是爱有几分是偏执。
“上次的事是我未做妥当,现在已经解决了,你日后可以放心。”
“我会差人往你身边放几个暗卫,上次总得来说是意外,京城天子脚下,没几个人敢那么放肆。”
宁遇料到是说这个,他嗯了一声:“多谢父亲。”
赫延又问:“宁遇,有一事想同你商议,你年岁也够了,婚事该提上日程。”
“大理寺夏大人家的女儿与你适龄,又是知书达礼,相貌出众,你有空要不见一见。”
宁遇道:“还是罢了,儿子心有所属,不必父亲费心。”
这倒是在赫延意料之外,他问:“是哪一家的姑娘?”
说出口又觉不对,宁遇才来京城没几天,没准是以前裕颊山的人。
他补充道:“我不会对你的婚事做过多干涉,对方门第也不重要,你若是想接谁,我也不会阻止。”
宁遇低下头,原本冷淡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温和。
如果没有意外,是该这样的。
他活着回到京城,回到赫家,考取功名,变得富裕,在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赫延会问出这句话,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会说有,会说那个人不在京城。
一切都顺利的话,赫延不会介意门第,会让把人带回家看看。
不顺利也没关系,赫延管不了他。
总之他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回到裕颊山接她,然后他们在京城成亲。
脸庞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宁遇站起身道:“若是没旁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赫峥还想留他,他继续道:“宁遇,还没问你日后是想留在内阁,还是……”
宁遇已经转了身,他回头,声音消散在夜色里:“父亲,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圆月上枝头,石灯旁围着飞虫。
宁遇的白衣被铺了一层晦暗的光影,他不知不觉走了远路,路过了云映的院子。
院门紧闭,烛火犹燃,从外面只闻得寂静一片。
就这么看了一会,然后他拦住了原本要进门的粗使丫头,将自己下午才从太医那弄来的剩下的药油递给了她。
“劳烦交给小映。”
这个粗使丫头是新来的,不知云映闺名,她问:
“请问是少夫人吗。”
“是她。”
粗使丫头进了门,然后将药瓶交给了泠春。
泠春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赫峥的声音:“进来。”
房门打开,云映正坐在床榻上,长发乖顺披散肩头。她才沐浴完,方才喝了药,这会正盯着自己伤处开始苦恼。
如果可以,她实在是不想被赫峥那样按来按去了,她倒愿意好的慢点。
云映望向泠春:“怎么了?”
泠春把药油拿出来,赫峥离她离得近,率先看见了她手里的药瓶。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走到门口,高大的挡住了云映的视线,他低声问了句:“谁给的。”
哪怕是到现在,泠春面对赫峥都有股畏惧,她不自觉放轻声音道:“是二公子让人送来的。”
赫峥眼眸微阖,抿唇不语。
他就知道这药油不简单,不过宁遇那厮居然没有亲自送过来。
他对宁遇称不上了解,但是那人在他面前就差没把想将云映抢走贴脑门了,好好的送药机会,他能就这么错过?
“他说什么了吗?”
泠春摇头道:“未曾。”
怕赫峥多想,泠春又忍不住解释道:“姑爷,二公子与夫人是故友,夫人又是脚伤,又是脾胃不适,二公子作为好友,自然也不想让夫人遭罪。”
赫峥敏锐从中发觉不对:“他知道云映中午不舒服?”
泠春愣了一下,然后老实道:“奴婢去寻大夫的时候,碰见了二公子,就说了点……可是奴婢说错了话?”
赫峥收拢掌心,然后道:“你做的挺好。”
恰是这时,云映声音从里面传过来:“赫峥?”
赫峥关上房门,朝云映走去。
云映半曲着腿,见男人停在床边,她狐疑道:“你看起来好像挺高兴。”
“泠春说什么了?”
赫峥从置架上拿来药油,坐在她身边,动作熟练的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没什么。”
掌心贴着女人雪白柔软的小腿,他掀起云映的裙子道:“我高兴是因为又能给你上药了。”

烛火闪烁, 榻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吟。
腰如细柳的美人半躺在床,眸中水汽氤氲,双唇被咬的通红, 秀眉蹙在一起。
一只雪白的手无力的撑着床褥,另一只手则终于难堪这磨人的痛楚, 骤然抬起,死死捂住自己的双唇。
细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另一只腿则半曲着, 脚背绷直, 玲珑脚趾蜷在一起。
云映脸庞泛红,这个男人下手根本没有一点轻重!
她眼睁睁看自己已经没那么红的脚踝又被他揉红, 宽大的手掌从她的脚趾一路揉到她的膝盖, 带着点辛辣的药油被揉开, 以至于她的腿和他的手都泛着油光。
赫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她, 然后低头认真动作, 他捏着她赤裸的小腿, 道:“你不懂, 我得把你的瘀血揉开。”
“你若是没感觉那我就白干了。”
云映没法形容这种酸痛感,她说不出话来, 头皮都一阵颤栗, 心里下定决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让他给她涂药。
他见云映紧捂着唇, 忍不住道:“你可以叫出来。”
云映忍无可忍道:“……你别跟我说话,快点。”
赫峥加快速度,他今天特地去找大夫学习了一下手法, 揉弄的手法比昨日更夸张了。
等他差不多弄完时, 云映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废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不揉的话其实也没事吧, 挺多就是多修养几天而已。
赫峥把她的腿搭在软垫上,然后神清气爽的站起身道:“你别乱动,在这晾会。”
云映半躺在床上,眸中隐有清泪。
她扫量着他,心想同样是受伤,他怎么就日日生龙活虎,没半点有伤的样子。
云映问了句:“你的伤如何了?”
话音一出,赫峥脸上的笑意悄悄散了一半。
他总觉得他跟云映很近,可是当她提及一些事实的时候,他又觉得他们很远。
有了上一次,他对这个问题十分敏感,生怕云映再说一句什么“好了就赶紧和离”。
如今他与云映八字还没一撇,她人虽躺在他榻上,心却说不准还在宁遇那厮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映喜欢宁遇,宁遇也喜欢云映,但他们俩就是不着急在一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这个情形,他可以说一点优势也不占。
除了眼下这尚存的婚姻关系。
所以无论如何,他绝不可能跟她和离。
他低头脱外衫,随口道:“……就那样吧。”
云映问:“那你最近疼不疼?”
距离他受伤到现在,也就不到五天的时间,她这两日都没看,也不知长成了什么样。
赫峥继续脱衣服,外衫被他随便搭在旁边。
他动作缓慢的解革带,一边解一边避开她的目光,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回答的也敷衍:“有点。”
云映坐直身子,“那你有认真上药吗?”
“就随便上上。”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脱的差不多以后,他穿着件深色里衣,匆匆道:“我去沐浴了,马上你的水要凉了。”
云映:“……”
“等等。”
她摇铃让人重新进来换了水,然后往前挪了挪,把脚垂在榻前,对他道:“我能看一眼吗。”
赫峥停住脚步,背对着云映自己先默默低头看了眼。
绷紧肌肉,然后放松,他不太满意。
他道:“下次吧。”
云映还以为是伤口恶化他在逞强,不由肃着张脸重复道:“我想看看。”
赫峥只好又朝她转了回来,云映指了指架子上的纱布和药粉,礼尚往来道:“趁水没来,我先帮你把药换了。”
赫峥这几日因为不想让自己好的太快,所以大夫让他一天一换,他不听,偏偏两天一换,平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毫不顾忌。
然而伤口还是长住了,他都还没来得及重新把伤口挑开。
云映坐在榻上,赫峥脱了衣服站在她面前。
他身量很高,平日即便在那群武将里也是出类拔萃的身高。
于是这样站在她面前,云映的脸就正好对上了男人结实的腰腹。
她抬手帮他拆开白布,赫峥觉得自己的伤口不太美观,不由伸手挡了一下道:“我自己来。”
云映拨开他的手道:“恢复的还行。”
她仰着头道:“下次你散班要不还是乘轿回来吧,这样会好的快些。”
赫峥嗯了一声。
云映拿来药瓶,觉得自己跟赫峥颇有缘分,受个伤也同一时间受。
她的动作比赫峥自己弄要轻的多,像羽毛轻轻扫过,不疼,甚至有点痒。
赫峥放轻呼吸。
上完后,她又帮他缠上纱布,这个动作会使得她自然而然的靠近他,离开,又靠近他。
其实距离上次跟她同榻没过多久,甚至不到十天,但他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他控制着自己什么都别想,但隐秘的欲望还是攀爬而上。
赫峥忍不住按了下她的肩膀制止她的动作,冷峻脸庞上神色晦暗。
云映仰头问:“我弄疼你了?”
这个动作更怪异了,赫峥喉结滚动,他蹙眉道:“我……”
云映察觉不对,目光平视到他的腰腹,然后向下扫了一眼。
……撑的很明显。
云映目光避开那处,然后迅速把剩下一点纱布缠好,默默收回手,身子往后仰了仰,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别开脸不看他。
赫峥没有走。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难言的尴尬与暧昧静静漂浮。
云映低垂着眉眼,在沉默中率先打破尴尬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赫峥迅速道:“没事不怪你。”
云映抿住唇,怎么还是感觉不太对。
她抓紧被褥,想说点别的,可是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恰逢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应该是送水的丫鬟。
云映如释重负。赫峥也后退一步,他的神色看起来不比云映镇定多少,有些慌乱的扬声让他们进来后,便随便给自己披了件衣服,继而阔步走向了堆满书卷的长条案。
宽阔的木桌把他身下挡了严严实实。
云映则缩回床里,半边帐幔垂下,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水声响起,没过一会,下人便退了出去。
云映听见赫峥起身,走向湢室。
她掀起纱幔看了眼,原想叮嘱一句伤口别沾水,但想了想又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止了话音,他自己应该知道吧。
可水声迟迟未曾响起。
云映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稍一反应便明白过来。
她缩在床里,心想此乃人之常情,她不听不关注就好,又不是没见过,以前刚在一起都不尴尬,现在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话虽如此,身处其中,听着房内寂静一片,偶尔传来不明声响,她又默默面红耳赤。
就这么过了一会,脚上的感觉明显起来。
灼热,辛辣,轻风一吹又格外凉爽。
她不知药油成分,但能从味道上分辨些,甘草,苦参,川椒,还有淡淡酒味。
云映忽然心神一紧,想起另一件事来。
她突然坐起身,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对着屏风处道:“你盥手了吗?”
隔了好一会,屏风处才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你放心。”
云映放下心来,又朝里挪了挪,给他腾位置。不知等了多久,赫峥才带着浑身水汽上了榻,他吹熄烛火,房内骤然变得昏暗,男人躺在云映身边。
云映盖着薄被,受伤的那只脚露在外面。
两人间隔有半臂距离,赫峥躺下已有半刻钟,这是他这几天头一回没有主动靠近云映。
片刻后,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云映主动问他:“没碰水吧?”
赫峥道:“……没有。”
云映道:“明天那个药油就不抹了行吗,我觉得我快好了。”
赫峥仍然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他道:“……明晚再看看吧。”
云映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她看着男人宽阔的脊背,脑中思绪翻涌,最后突然问:“你刚刚,真的洗手了?”
赫峥脊背一僵,他放松下来,然后镇定朝她转过身来道:“真的洗了。”
“你不要想多了,我刚刚也没有那么着急。”
“就算没洗也不是什么大事,区区一点药油,什么都影响不了。比如我给你涂完药,手上就没感觉,换成别的地方也一样。”
他说了一堆,云映愣愣听着,然后应声道:“那就好。”
转都转了,赫峥便直接朝她这边挪了挪,女人身上的花香侵袭过来,他不知道他还能这样跟云映一起睡多久。
云映揽住被褥,道:“那睡觉吧。”
赫峥顺其自然揽住她的腰,嗯了一声。
昨天就被他搂了一晚上,她今晚不想再做个没原则的人,于是道:“不准搂我。”
赫峥不松手,也没应声。
云映道:“不然我去偏房睡。”
箍在她腰上的手松了几分力道,云映趁此机会推开他,然后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夜色渐深。
云映头脑渐渐变得混沌,她窝在被子里,呼吸开始变得均匀。
这个时候,男人的手又重新搭上了她的腰,轻易就把她翻了个身,让她紧紧贴近自己。
她轻的像片云朵,赫峥原本想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但想起他俩现在都不是什么太健全的人,最后只是抱住她。
这期间云映不是没有反应,她轻推了下他。
但她的力道对赫峥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他知道,她不想浪费自己酝酿的睡意,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她最好说话的时候。
云映还是睡着了。
睡着前她心里迷迷糊糊的埋怨了赫峥两句,都怪他,她今晚又没守住原则,明天一定不能这样了。

赫泠手里捏着封皱皱巴巴的信封,穿过垂花门,踏上一截小径。
他手里这信是褚扶楹寄回来的, 那厮这次一下寄了十多封信,光是赫家就收了三封, 分别是他,云映,还有赫岚那小胖墩。
虽然他知晓褚扶楹不是那种会撬墙角的人, 他也没那个能力。但慎重起见, 他还是把信拆开自己看了遍,确信这里面全是废话, 没有丝毫逾矩之处, 才放心过来交给云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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