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摇——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4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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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会这么快的。”
“……”
云映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想都别想。”
赫峥心想云映意乱情迷神志不清时最好说话, 他甚至不必商量, 第二天她醒过来也不会跟他追究这种小事。
但他没说, 只道:“好我先不想。”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道:“小映,别生气。”
云映耳朵麻了麻,她翻了个身, 面对着他。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她现在心情一点也不好。
她认真道:“那你昨天怎么把伤口弄开的。”
“随便扯下就开了。”
“疼不疼。”
“不疼。”
云映一时没有出声, 隔了片刻,赫峥才承认道:“好吧,就一点。”
云映呼吸快了些,说不上来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很生气。
他又骗人,把已经长好的伤口再扯开,怎么可能不疼,她光想想就受不了。
她当初跟赫峥说伤好就和离,有随口一说的意思。那会她觉得和离一事可大可小,赫峥平日公务繁忙又受了伤,若是再在那时和离,他可能会忙不过来。
所以她就便提议把和离一事往后放放,其实她若是真的受不了他,想走随时都能走。等伤好就和离,根本不是一个严格的期限。
她说完就慢慢忘了,他居然一直记着。
云映有点气自己没跟他说清楚,又气他对自己太随便。
她不说话,赫峥就又捧住了她的脸颊,在黑暗里细细的亲吻。
云映以前最喜欢他吻她,她头一次跟他接吻是在那个小木屋,那时初尝情事,只觉得唇舌交缠分外亲密,会让她觉得她拥有了他。
可能她的喜好表露的太明显,所以赫峥从不吝啬跟她接吻。
拇指擦过她略微肿胀的唇,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在心疼我吗?”
她张唇:“我在生气。”
赫峥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指望云映真的心疼他,他只要蒙混过关让她别生他的气就好了。
“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现在要是真想跟你和离,你无论有没有伤结果都是一样的。”
赫峥抱住她,低声道:“……知道了。”
云映顺从的靠在他胸口,不敢去碰他的腰。
她声音轻软,再次补充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下次我再发现你受伤,我以后都不会跟你上床了。”
赫峥沉默片刻,道:“万一我真不小心……”
云映冷漠极了,想也不想就道:“那也不会。”
赫峥默默记住,然后道:“那好吧。”
趁着机会,云映又继续道:“还有,不要那样叫我,娘子也不行。”
不是都说好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赫峥不太满意,关于这一点他一点也不想退步,便道:“那我再换一个。”
“映映。”
灼热的呼吸落在云映肩颈,她有些痒,心跳快了几分:“不行。”
“阿映。”
云映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叫她的小名她没一点感觉,赫峥叫出来就总让她心里莫名紧了一下,跟着脸也不由自主的发烫,她很少会因为一句话有这样怪异的感觉,下意识就想抗拒。
赫峥沉默片刻,然后陈述道:“你害羞了。”
云映立即否认道:“我没有。”
“映映。”
“……”
云映握紧了他的手指,感觉耳朵被咬了一下。
然后赫峥就真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他还故意在她耳边道:“别害羞,映映。”
云映忍无可忍捂住赫峥的嘴,然后命令道:“睡觉。”
赫峥吻了吻她的掌心,然后拉过她的手腕笑道:“好。”
转眼到了翌日清晨。
支摘窗开到了半夜,房里空气带着点凉意,床榻凌乱,昨日落在地上的衣服也一直没收拾。
云映少见的比赫峥要先醒过来,此时天才蒙蒙亮,外面有翠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房内尚算昏暗,云映睁开眼睛,看向了赫峥。他正躺在她身边,呼吸均匀,闭着眼眸。
云映慢吞吞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撑着下巴静静盯着他的脸庞。
目光一寸寸掠过,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男人的唇瓣上,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唇很软。
她目光直白,就这么盯了半天,连赫峥睁眼都没发现。直到男人忽然伸手,强硬的按着她的后脑吻了她一下。
云映推开他,赫峥坐起身坐起身道:“你在看什么?”
她舔了舔唇瓣,道:“看你。”
赫峥轻笑了一声,道:“为什么要看我?”
云映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掀起被子穿衣道:“不准我看吗?”
赫峥大大方方道:“想看哪?”
云映:“……你要迟到了。”
赫峥没再说什么,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是他连哄带骗来的,不能太过分。
若是说的多了惹云映不高兴,兴许就没有下回了。
他跟着起身,帮云映叫水沐浴,然后自己跟着随便冲了冲,弄完以后,又把房内大概收拾了遍才打开房门。
出门前,他回头看向房内正慢吞吞挑衣服的少女,跟她道:“我中午回来。”
云映道:“哦,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都行。”
说完后,赫峥关上房门,雾青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天气越来越凉了,起身就不再像夏日那样果断了。
他看了眼早起也神清气爽的赫峥,默默的想,夫人说的对,成了婚果真不一样。
以前他怎么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家公子会跟人进行这么无趣的对话。
院子内尚有积水,赫峥走的快,雾青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才要禀报昨日没来得及说的事宜时,他忽然瞥见赫峥侧颈上带着点红痕。
此时赫峥已经出了院门,眼看石径就要走到头,雾青连忙道:“公子等等!”
赫峥:“?”
雾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晦暗示道:“公子,您要不…回去遮一下?”
清晨天气微凉,此时正是上衙时候,府内已有人走动。
赫峥脚步停了停,以前云映多会轻咬他的肩头,昨晚兴许是是被他弄生气了咬上了他的脖子,她没用力,现在可能只是点红痕而已。
“很明显?”
雾青又看了眼男人侧颈,总之那点红痕与向来看着冷漠薄情的他格格不入,所以就算只有一点,存在感也极强。他神情局促,看着比赫峥这个当事人要不好意思多了。
他点头如捣蒜,肯定道:“很明显。”
“只要跟您面对面说话,一定能看见的。”
“要不还是回去遮一下……”
然而话还没说完,赫峥已经继续阔步上前。
宁遇正垂首从秋水斋走出来,他换了身衣裳,一身淡青衣袍,与这初才下过雨的雅致府衙格外适配。
一抬头,赫峥迎面走了过来。
宁遇拂了拂自己衣袖上沾的水渍,然后站直身体,他笑意盈盈道:“大哥今日好像出来的有些迟。”
赫峥缓缓停住脚步,垂眸睨向了他。
宁遇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那点轻浅的吻痕上,他脸上笑意僵了几分,未曾出声。
赫峥随口道:“昨晚睡得迟。”
宁遇收回目光,被迫同赫峥并肩走在一起。
他喉结滚动,眸光低垂。
赫峥难得话多,他道:“你怎么也这么迟?”
宁遇回答道:“大哥忘了吗,昨晚雨下了很久。”
赫峥了然,点了点头礼貌询问道:“所以你在小书铺看上位史看到了半夜?”
宁遇:“……”
所以云映为什么会喜欢赫峥,他真的不明白,“就不劳大哥挂心了。”
但赫峥今日看起来心情格外好,连带着对宁遇都耐心几分:“你是我娘子的故友,我作为她丈夫,自然要上心几分的。”
他到底要强调几次啊。
两人已经一同走近中庭,宁遇脚步快了几分,终于踏出了门槛,他忍无可忍道:“大哥,今日赶的急,你我下次再叙吧。”
转眼之间,距离云映与赫峥成婚已过了近五个月,她在赫家待的时日比在国公府要长的多,对赫家也越来越熟悉。
这天下午,国公府传信过来。
只不过不是云安澜传过来的,而是云映的另一个哥哥云策。
自从云映有意帮扶云策以后,云施彦再不敢像之前那般明着为难云策,他自身本就上进又有能力,很快就在大理寺站稳脚跟。
他可能自觉云映与云施彦关系不佳,国公府内事宜他会斟酌着把消息往云映这边送。
云漪霜生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云安澜现在在思索是把那个女孩接回京城,还是让她跟着云漪霜在乡下长大点再一起回来。
云销雨霁,天上出了太阳。
云映坐在院内藤椅上,心想云漪霜的女儿应该叫她什么来着。
“夫人,时间过的真快,您要做姨母啦。”
云映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外甥女。
泠春在一旁道:“姑娘,您说二小姐有没有后悔当初使那种腌臜手段陷害您。她自己受罪也就算了,这下她女儿也要跟着受罪。”
云映还在想着她的外甥女会是什么样,她道:“她们没你想象的那么苦的。”
丫鬟小厮齐着,钱财够用,老宅也翻新过,挺多就是那块不如京城繁华罢了。
但她还是道:“你回头跟爷爷说,让他不必顾念我,我正好也想见见我的外甥女。”
“至于云漪霜……”
云映没有多说,声音顿了顿道:“就先这样吧。”
“对了夫人。”泠春忽然望向云映
“怎么了?”
泠春道:“您生辰快要到了。”
云映愣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哦了一声。
她的生辰是十一月一日,这个时间还是当初宁遇给她推算的。
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爹娘也不记得是哪一天捡到的她,所以她十二岁之前都不知生辰为何物,岁数全靠估计。
后来是宁遇过去问了她的爹娘,问他们是在哪个月份捡到的她,问了半天,然后推算出捡到她是十一月初。
宁遇让她选一天,她选了十一月的第一天。
可是已经过去了,就在昨天。
她曾经非常开心的把这个日子告诉了她的爹娘,爹娘面上应承,她就以为他们记住了。
可能不会像阮乔生辰一样多做几个菜给他庆贺,但至少会给她一声祝愿。
然后她不甘心,每年都提醒,每年爹娘都不记得。
久而久之,她自己就也要忘了。
“您的生辰还有半个月!这是您来京城的第一个生辰呢。”
原来半个月后才是她真的生辰,云映对这种事不太上心。但她突然有点好奇赫峥的是什么时候,好像从没听他提起过,她希望可以有人记得他的生辰。
正想起他时,赫峥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起来是才从书房出来,云映站起身,看向他的腹部:“感觉怎么样?”
赫峥道:“你都问两遍了,放心。”
云映轻声道:“昨晚流血又不是我。”
她问:“对了,你什么时候过生辰?”
赫峥没怎么过过这东西,他都快忘了是什么时候,云映问起他才道:“怎么了?”
云映今天心情好,她道:“你过生辰那天,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行。”
赫峥面色变了变,早知道有这种好事,他这段时间还忐忑什么,“你认真的?”
云映点了点头,“太过分的不行。”
赫峥沉默片刻,他捏住云映的手腕,然后如实道:“那我要你永远不跟我和离。”
云映:“……这个除外,我再想想。”
“那你说你爱我。”
“这个也除外。”
赫峥望着她,不满道:“你不是说什么都行吗?”
云映也不满意,她轻声道:“可这两个太正经了,哪有你这样的?你说个没那么正经的。”
赫峥喉结动了动,然后退而求其次不那么正经的道:“一整夜。”
云映:“……不行。”
她别开脸,又道:“你当我没说吧。”

赫峥对云映向来要求不多。
哪怕是初才成婚, 他虽对她有点微词,也未曾对她提出什么期望。管家与否随她心意,也没强求子嗣, 倒是她自己要求不少……
夫君要做这个,夫君想要这样, 一旦拒绝, 她就会睁着双潋滟的眼睛静静看他。
带着点轻轻的埋怨,好像是在说, 为什么都成婚了,却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她呢,那在夫妻之间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后来他们相处越多, 她要求反而越来越少。
而且她很久没叫过她夫君了。
“那我再换一个。”
云映轻哼了一声,心想谁让他刚才胡言乱语的, 故意道:“我不答应。”
此时天色尚早, 赫峥今日回来的比往日要早一些。以前除非旬休,她很少在白日里与他面对面说话, 他们只能在傍晚时见面,有时赫峥还得去书房待一会, 回来时
很忙,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温和日光落在赫峥的肩头, 云映心情不错, 她主动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赫峥道:“今天事不多。”
他又拉住云映的手, 其实比起让她再叫一句夫君,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他盯着她道:“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了?”
云映垂眸看着男人修长有力的手,她未曾抽离, 就这么任他揉来揉去, 如实道:“想满足你一个小愿望。”
“虽然我会的东西很少。”
她坐在赫峥对面, 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托着脸颊,心想如果赫峥每天都能回来这么早就好了。
才这么想完,又觉得怪异。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她还想他不成?
但是今天一天,她的确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觉得没那么无聊。
她这样想着便如实开口道:“如果你能……”
每天都这样早就好了。
然而话音未落,雾青便忽然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公子,东宫又传话来让您过去。”
云映:“……”
她都有点讨厌萧昀了。
东宫难道没人了吗,总来叫赫峥,好烦。
赫峥显然也不高兴,他道:“说什么事了吗”
雾青弓着腰,轻声道:“未曾,只是话传的急,想必是有要事。”
气氛静默片刻。
他没松开云映的手,云映也没主动抽回。
昨日赫峥说,就算滚了榻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可能也不尽然。
比方说若是昨日没骑他,她可能会收回手,把那份不情愿表现的矜持一些。
沉寂中,站在一边的雾青就显得十分尴尬。
不是吧不是吧这是干什么,还不走吗,怎么还在手牵手……
隔了半晌,他抬手抵唇咳了一声。
云映抽回手,然后道:“你快去吧。”
赫峥手里一空,看雾青越发不顺眼。
雾青头皮一凉,腰弯的越发低了。看什么啊,这也不怪他啊。
赫峥抿了抿唇,然后道:“我待会就回来。”
云映嗯了一声。
“你不用等我用膳,自己吃就好。”
“嗯。”
“那我走了。”
云映道:“如果要出任务……”
赫峥接话道:“我就让他找别人。”
他说完便站起了身,阔步走出了院落。
秋意深浓,一阵风吹过,院内的落叶又掉了许多,好像永远也扫不完。
云映低头抿了口茶,茶水有些凉了。
天色还早,泠春道:“夫人,您要现在用膳吗?”
云映摇头,赫峥走了以后,她又觉得有些无聊,遂而站起身来。
说起来自她脚伤初愈已过去有两日了,还未曾去苏清芽请过安。
不管怎样,表面总是要过的去的。
嗯……说不定还能跟她打几局纸牌,虽然上次她骗了她,但考虑到以后她可能不会跟赫峥和离,还得跟苏清芽长远相处下去,就暂且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日头西垂,暖光静静照在赫家清幽秀丽的亭台楼阁。
云映提着裙摆踏上长廊,前方立着一道清隽雅正的身影,她抬眸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相对,宁遇脚步慢了几分,说来怪异,他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还是云映慢下脚步,如常问候了句:“你才散班吗?”
宁遇道:“我下午有点事告了假,你呢,这是去做什么?”
云映如实道:“去苏夫人那请安。”
宁遇应了一声,他垂着手臂,宽大衣袖下白皙的指尖缠着一根红绳,红绳之上坠着的是一颗圆润的桃核。
这是一颗与云映手腕上几乎别无二致的桃核,同样的纹路,同样的尺寸。
是她的生辰礼,昨日因那场雨没找到机会送给她。
犹豫中,云映已经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宁遇收紧五指,然后又缓缓松开。
他最终还是没能拿出来,错开了身子,温声同她道:“好。”
云映垂眸从宁遇身边走过,秋日暖黄的日光打在她秀美的侧脸,美的不似人间。
宁遇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看她头也不回走到廊檐尽头。
一切变了好像又没有变。
她只是找到了她自己的路,她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会再相交了。
一直跟着他的那名小厮见宁遇停住脚步不动,不由轻声提醒了句:“公子?”
宁遇抬起手,指尖还挑着红绳,桃核悬在他的掌心,哪怕被打磨的再光滑,这么看着,这样的生辰礼其实不太能上的了台面。
就想她是云映而非阮映一样,她有她真实的生辰。
昨天只是一个被推算出来的日子。
没有人记得,连她自己都总是忘。这么多年,年年都记住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伸出手,淡声道:“这个给你。”
小厮看向那枚桃核,他知道这是宁遇自己磨的,一时受宠若惊道:“公子,这…这奴才不敢收。”
宁遇低声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老家那边说带桃核有平安之意,你拿着玩就好。”
小厮这才接过,宁遇收回手,然后阔步离开。
云映去到苏清芽时,苏清芽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见云映过来,便放下了剪刀。
“小映,你的伤如何了?”
云映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苏清芽擦了擦手,笑意温柔,让人给云映呈了茶,她坐在云映对面,道:“说来可惜,昨日那场大雨,毁了院子里好些花。”
“我原本想着明日去瞧瞧你呢,你既恢复了便好。昨日怡风还在笑说,没了你,平日打纸牌都没劲了。”
云映道:“劳夫人挂心了,只是小伤而已。”
苏清芽嗯了一声,然后又垂眸,忧愁道:“说起来不知宁遇伤势如何了。唉,这事都怪他父亲,还连累了小映你。”
云映捏着茶杯,道:“没事的。”
苏清芽叹了口气道:“我昨日看见宁遇,原想问问他,结果这孩子兴许还是对我有抵触,根本不愿意同我多说。”
可能是因为这府中只有云映对宁遇比较熟悉,所以苏清芽总与她说起宁遇。
她属实不太明白,瞧苏清芽对宁遇的偏爱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她对他当真有那么深的感情吗,她又不是亲生母亲。
“夫人,他若是不舒服,会自己叫大夫的。”
“你不必操心。”
苏清芽垂眸,轻声道:“如何能不操心啊。我虽只是他的继母,但这么多年,我总想着他就是我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把他盼回来。”
“没有父母是不想自己孩子的。”
云映低头抿了口茶,心想是这样吗。
这么些年,她给家里做了不少事,应当也算个合格的女儿,她的养父母会不会想她。
肯定会的。
上次阮乔过来还说娘亲给她带了枇杷和柿饼,就是不知道是阮乔胡说的,他总爱胡说。
她敷衍道:“他应该没什么事,夫人你放心吧。”
眼看苏清芽还想细问,云映赶在她说话之前道:“夫人,有空吗。”
“天色尚早,可以叫怡风和殊凝一起过来打牌。”
天色尚早,一坐上桌时辰便变得快了起来,云映连赢几把后天色就暗了下来。
但总是赢也很没意思,云映渐渐失了兴趣。
直到泠春贴耳对她道:“夫人,姑爷回来了。”
云映这才随便扯了个理由回房,太阳已经落山,天幕开始变得深蓝,上面有稀疏星光。
房内烛火轻燃,云映推开门时,赫峥坐在长条案旁,眉目沉静,面前堆着不少公文。
见她回来,他抬起头,冲她招了招手。
云映踏进房门,又想起了裕颊山。
以前她对家的印象只有裕颊山,裕颊山内那个破旧的院子,住着四个人。
他们三个是一家人,她是那个多余的。
但勉强也算有家吧。
如今她走出了裕颊山,有家这件事好像不勉强了,因为跟赫峥成了亲。
他们互为彼此的家。
云映关上房门,朝他走了过去。
赫峥靠在椅背上,在云映走近时拉住她的手。
他道:“该没回答我,今天为什么问我那样的问题。”
云映有些意外他还记着,她道:“因为……”
房门在此刻被敲响。
云映道:“进来。”
泠春走进房间,手里是一封信件。
“小姐,您的信。”
云映心头一紧,心道谁会给她送信,总不至于又是褚扶楹吧,怎么当着赫峥的面就给了。
他待会不会要生气吧。
“是您弟弟寄过来的。”
云映稍放下心来,然后伸手接过。
阮乔给她寄信再正常不过,他向来缠人,一张嘴最爱叭叭,她就算不拆也知道信里写的什么。
云映靠在书案,随手将信拆开。
赫峥没打扰她,静静等她看完,但他心里默默想着,她弟弟喜欢她,那个桌腿一样高的小孩。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
信只有一页,云映很快就看完了。
赫峥问:“怎么了?”
云映又看了第二遍,然后放下信纸,漂亮的脸庞上有几分迷茫。
她轻声道:“我娘亲病了。”

第74章 回去
信件中未曾对病情具体陈述, 只道两月前的夜晚,她娘亲下山时,山路崎岖, 她不慎滚下土坡栽进了水沟里。
沟不算深,但她磕破了脑袋, 浸在那滩水里足足泡了两个时辰才等到村里人上山找她。回到家又开始发热, 两三日都没能褪下。
传信之时,她娘亲还在昏迷。
有时人命坚韧, 有时就如细弱烛火,命运的风轻轻一吹就灭掉了。
云映站在桌案前,手中被折叠平整的纸页好似一下变得极重, 她垂下手。
她的脸色称得上平静,房内明明暗暗的烛火照映她的脸庞。
赫峥跟她说话, 她耳边模糊, 听不清楚。
当初从裕颊山离开时,她没有半分不舍, 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会她想就算云安澜不是好人,就算要把她卖掉, 能出去她也认了。
她在那里待了太久,日复一日, 早就腻烦了。
距离她从那里离开, 差不多正好一年。
她逐渐忘了在那生活的滋味, 就这么在富贵温柔乡里躺了一年。
临行时云安澜给了她父母一笔钱财,那笔钱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了,她不用挂念什么, 一时半会她都不会回去。
思绪混乱, 直到男人从她手中抽出信纸, 然后站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望着她时,云映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对上赫峥的眼睛,轻声问道:“你说她还活着吗。”
信送来京城,最快也得一个月,这一个月能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伤真的很重,兴许现在已经入葬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收到她娘亲去世的消息。
赫峥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抚着云映肩头,柔声道:“你也不知道,所以不要去猜。”
赫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玫瑰椅上,他将信件折好,然后同她道:“你别担心,我派人去看看,今晚就出发,快马加鞭,来回一月出头足矣。”
云映将手臂搭在扶手上,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一个月去等一个消息。
她垂着眸,喃喃道:“他们有钱,会好好看大夫,我娘亲一向身体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赫峥嗯了一声,道:“再说那信说的不清不楚,别自己吓自己。”
他捏了下云映的手,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听下人说,你还没用膳。”
“我让他们传膳。”
云映心口憋闷,她摇头道:“我不饿。”
她恼中混乱,心口犹如堵了一块巨石。
赫峥说的对,她现在再怎么猜都是自寻烦恼。但人非草木,她控制不住自己。
赫峥抿住唇,然后提议道:“今晚月色不错,一起出去走走。”
云映闻言抬起头,透过支摘窗往外看,一轮圆月悬挂苍穹,轻柔恬静,霜华潺潺浮动。
见她未曾拒绝,赫峥拉着她的手走出院门。石径两侧草木丛生,偶尔传来细小的虫鸣,石灯昏黄,发着细弱的光。
夜风清凉,迎面而来的风让云映冷静了几分,赫峥放慢步调,与她并肩走着。
两人踏上石拱桥,圆月倒映在塘中。
云映停住脚步,将手搭在桥边,然后对赫峥道:“其实我没事。”
“我只是突然听说觉得有点……”
她咽了口口水,没再继续说下去。
赫峥也没有追问,他道:“以前好像没听你提起过你娘亲。”
云映低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她轻呼出一口气,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了那个以夫为天,平凡又朴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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