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 by云芙芙
云芙芙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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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怎么认识,自然是?一见钟情,要?不是?我生得好看,为人善良,厨艺好,我家夫君都不一定会选我。”沈归砚藏在帷帽下的?眼睛娇滴滴地向宝珠抛了个媚眼。
“我说得对吗,夫君。”
差点儿没被他恶心坏了的?宝珠掐了他一把?,拽过他的?手直接站起身就走,“我困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她们二?人起身后,火堆旁的?一个男人好意提醒道:“沈公子,在路上你可得要?保护好嫂夫人,因?为最近这条路上不太安全。”
宝珠胡乱点头,他们从金陵出发就遇到了那么多土匪,安不安全他们能不知道吗。
等他们两人走远后,络腮胡大汉满脸烦躁的?折断了手中树枝往火堆里烧,“最近失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报给?官府,官府又?总是?和稀泥,果真天底下兵匪一家亲,要?是?里面没有?那些官员的?手笔,我不信那群人会如此嚣张。”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更是?嫉恶如仇,“要?是?大定府知府不管,我就一层一层的?往上告,我就不相信这个天下真的?没有?王法了。”
“要?是?天底下真的?有?王法,何至于那么大的?案子一直都没有?个进展,要?我说,指不定是?那些人干的?。”
五娘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一个字没说的?低下头。
天还未亮,正在睡梦中的?宝珠听到了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混沌一片的?脑子尚未清醒过来,她已经被搂腰抱坐在马匹上,身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躯体,一颗心也随之跳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侧身抬剑挡下飞来箭矢的?沈归砚眉眼间缀满霜寒,“他们追来了。”
马儿狂奔的?那一刻,宝珠额间青筋冒出的?控诉道:“姓沈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人。”
要?不是?得罪了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要?来追杀他。
沈归砚抿了下唇,“这件事,等以后我在告诉你。”
要?是?现在告诉他,追杀他的?人来自于她的?好大哥好二?哥,她非但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他在挑拨离间。
“你现在不说,以后你想说了我都不想听。”宝珠赌气?地别过脸。
连秘密都不和自己分享的?人还敢说爱自己,怕是?连狗听了都得摇头。
对于他的?秘密,宝珠担心的?是?五娘他们,“我们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啊。”
这批人明显和之前冲着他们来的?人是?同?一批,要?不是?他们两个,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事,难得的?,宝珠生起了愧疚。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就会安全了。”从他们离开?金陵后遇到的?黑衣人的?幕后主?使都出自一个人,他们的?命令也只是?杀了他。
沈归砚注意到她的?走神,双腿夹紧马腹,“专心,要?是?不专心他们就该追上来了。”
天上不合时宜的?落起了雨,先是?一滴,两滴,随后雨势渐大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
山路实在不好走,又?下了雨,如今的?他们只能弃马而行?,而在他们身后是?熊熊燃烧中的?火林。

第66章
衣摆和?鞋子沾上厚厚一层泥, 抬起来?足有一斤重的宝珠正拄着根树枝,艰难的呼哧呼哧往山顶上爬。
宝珠抬手抹了把连视线都要被雨水遮挡得看不清的眼睛,心?中的惶恐如同被雨水砸出的泥坑一样凹凸不平, 憋屈又难受的不愿意?在走?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跑进山里啊, 要是不跑进山里, 他们也不会放火烧山, 我也不用那么狼狈。”
“都怪你, 要不是你, 本郡主哪里会吃这种苦!”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去岭南, 要是不去岭南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也不需要在半夜冒雨爬山。
也在庆幸天上落雨,否则火势那么大的,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因为跑进山里生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一些。”沈归砚取下他前面脱下来?为她遮雨的外套,等拧干了水分后重新披上她头顶。
背对?着她单膝下跪,“上来?, 我背你。”
走?到现在的宝珠早已力竭了,听到他要背自己,二话不说的扔掉树枝趴上他后背,两?只手搂着他脖子不放,温热的吐息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落在脖颈处, “你要是背不动了就?和?我说一声,我自己可以?走?的。”
当然自己走?她是不想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了。
“宝珠那么的轻, 我怎么会背不动。”感受着一团自带香气的棉花贴上来?,并和?紧密贴合得不留一丝缝隙的沈归砚身体?一僵, 呼吸亦不自觉变得粗重,又背着她往上踮了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为遏制那浮想联翩的念香。
“那你也得要留点力气才行吧。”宝珠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冲天浓滚白烟,一颗心?也跟着高高揪起,坎坷不安地问,“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我们不但会平安无事,我们还会长命百岁。”他们的余生很长,还有很多美丽的风景要一起去看。
他们刚离开不久,就?有一伙黑衣人?出现在附近,他们的手上各自提着一盏灯笼,照亮一小片星空。
其中一个黑衣人?提灯照着左边被踩折的草堆,眸底闪显出细碎的偏执笑意?,“跟上。”
很快,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偿所愿。
本以?为是生路的悬崖边,谁料是逼死骆驼的死路。
“我们,该不会真的没有路走?了吧。” 雨水将?视野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宝珠咽了咽口?水,两?条腿止不住的打颤。
她觉得但凡风大一点,都能直接把她刮下悬崖。
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放火烧山,她一定?得要告诉大哥和?二哥,让他们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了,然后挂在城门口?暴晒三?天三?夜,让他们知道惹了自己的后果。
这时,沈归砚极轻地自嘲一句,“他们来?了。”
“什么来?了?”披着他外套,两?只手高举着巨大芭蕉叶遮雨的宝珠忽然觉得冷,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冷,她想要伸出脑袋去看,结果被他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夫人?,看来?我们二人?注定?要当一对?亡命鸳鸯了。”沈归砚修长的手指将?淋湿的头发往后挼去,露出那张霜冷至极的眉眼,眼神里带着嘲弄。
“我还年轻,我才不要陪你一起去死,你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而后隔着茫茫雨幕中,宝珠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顺着风雨飘来?。
那一声又一声,像是敲打着铜锣的一棒槌,震耳欲聋。
羽睫缀上一层朦胧雨雾的宝珠耳朵动了动,随后转过身去,只见前方生的路,是手持灯笼的黑衣人?正手持弓箭朝他们步步紧逼。
原来?那场盛大的山火,不过是为了将?他们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方。
“别怕,我在。”手持软剑的沈归砚挡在她面前,砚台墨般的瞳孔里翻滚着狠戾的杀意?。
宝珠很想回一句,“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但是想了想,他这个被追杀的正主比自己还可怜,她还是不要落井下石了。
而后伸出两?根冻得指尖泛红的手指头拽着他的袖子一角,板起凶巴巴的小脸,“那你一定?得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少女凶巴巴的软甜嗓音于?茫茫雨夜中竟显得格外失真,又似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脸颊,也让听的人?握住拽着她袖子的那只小手,还轻佻的摩挲了两?下才抬起置于?唇边,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嗯,就?算我舍弃了我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在这里用我的生命起誓。”漆黑的雨夜中,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令人?尤为心?安。
宝珠脸颊一红的抽回手,因着那个混合着雨水的吻手承诺,整个人?腾得冒起了白烟,别别扭扭地不去看他,“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不能失言哦。”
被完全无视的男人?长剑划过地面,剑尖直指,“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打情骂俏,该说你们一句伉俪情深还是蠢笨如猪。”
沈归砚将?宝珠挡在身后,嘲讽道:“你们可真是一群锲而不舍的好狗,把山烧了,就?不怕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查到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放心?,在火扑灭之前,我会把你的人?头砍下。”为首的黑衣人?下令之前,不忘扫向被其护在身后的宝珠。
“这位夫人?,我们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要是不想受伤,记得离远一点,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你就?不好了。”
沈归砚取出一把匕首给宝珠,郑重且严肃,“一旦发现有哪里不对?,你就?往前跑,不要回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回头,明白吗。”
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要他死,只要他一个人?死。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本郡主也会跑的,我才没有蠢到要留下来?为你陪葬。”握紧匕首的宝珠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凑到他脸颊亲了他一口?。
“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死在这里了,我………”咬住舌头的宝珠连忙摇头,捏紧拳头为他打气,“瞧我输的什么晦气话,你肯定?不会死的,我相信你。”
她主动的第一个吻,直接破开了阴霾天,炸亮了漫天星辰。
沈归砚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眼底的温柔如水散开。
握着匕首的宝珠舔了一圈嘴唇,怯怯地离远一点,“还有,那个,我离你们远一点,要不然你们打斗的时候伤到我怎么办。”
她承认自己的胆子小,但胆子小又不碍着谁。
沈归砚低头哑笑,“你放心?,你夫君的命大得很,一般人?想要我的命,也得要看阎王爷愿不愿意?收。”
“本来?还想要留你一个全尸的,既然你不识好歹,也不要怪我们不手下留情。”男人?冷笑着一声令下,围堵住他们的黑衣人?立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掌心?沁出一层薄汗的宝珠看着眼前完全颠覆她一切认知的画面,脚底阵阵发软。
他不应该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百无一用书生吗,眼前这个一刀一个头的杀神是谁啊?
要是他那么能打,头皮发麻的宝珠想到了之前欺负他的自己,简直就?是命大啊。
“小心?!”
一直注视着场面打斗的宝珠在沈归砚持剑挡住前方攻击,结果没有注意?到斜后方刺来?的长剑时,整颗心?也随着跳到了嗓子眼。
比她话还要快一步的是她挥舞着匕首冲出去要挡在他面前,接下来?的一切,在宝珠眼里都像是放慢了帧数。
因为她的突然冲出,迫使原本能避开的沈归砚为了保护她,后背直接被利剑贯穿肩胛骨。
长剑刺来?的刹那间,瞳孔放大的沈归砚迅速收剑将?人?搂在怀里,用身体?硬受了那一剑,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喷出滚烫炽热的鲜血。
有几滴血溅落在脸颊上,不同于?雨水的冰凉,它是温热的,带着炽热的滚烫。
宝珠呆呆地伸出指尖去触碰脸上的血滴,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的是半边脸都染上血的沈归砚。
血,好多好多的血。
她的世界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鲜红的血。
“没事的,不要怕,这些血不是我的,是他们的。”心?脏像被刺到的沈归砚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嗓音发颤的解释道。
宝珠看着向她伸来?的手,像是受到了惊吓,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后就?往后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宝珠,过来?,那边危险。”
“听话,快点过来?好不好。”
沈归砚刚出声,紧接着宝珠脚下站着的一小块崖面开始松动起来?。
随着泥石松软,她整个人?失重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落,呼啸的寒风刮过脸颊,像刀子刮皮子般生疼。
茫然中的她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抓住的只有一片虚无。
难道她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吗?
她还年轻,她还有好多吃的都没有吃过,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她要是死了,大哥和?二哥还有沈归砚,娘亲他们肯定?会很难过吧。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凄厉的喊着她的名字,是谁呢?
“宝珠!”冲到断崖旁的沈归砚瞳孔欲裂的想要抓住她的手。
可他仍是晚来?了一步 ,只能痛苦的看着她掉下去,自己像个懦夫一样无能为力。
持剑用力攥得骨指近乎断裂的沈归砚忽然笑了,笑得恣意?而张扬。
而后沈归砚松开握剑的手,抬手擦去嘴边血渍,张开双臂往后跃下。
宝珠,你等等。
我很快也下来?陪你了。
天上的雨势越落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春季的雨水都在今夜灌满,不见明夜露白霜。

第67章
原先?大得仿佛要把整个天空捅烂的雨水渐渐平息了下来, 雨声从急骤减到平缓,随后是?细雨润无声。
随着盘旋于半空中的庞大乌云散去,得以出来喘上一口气的月亮露出?了半个影, 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本以为掉下悬崖后会摔得个粉身碎骨,烂成一滩肉泥的宝珠没有想到下面会是?个湖泊, 好运气砸下湖畔的宝珠在身体的剧痛缓解后, 立马游向岸边。
等她好不容易游到岸边, 还没等休息一下喘口气, 就看?见湖面上还漂浮着一个人影, 脑子嗡噔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着就往前爬。
湖里飘出?一个她就很吓人?了, 要是?在飘出?一个, 指定?就是?水鬼了。
她才?爬远没多久,脑袋忽然不受控制的转过去。
托了水面光影的折射,顿时让她气得牙根发痒,想要不管不顾的拿块石头直接把他砸死算了。
前?面还信誓旦旦说要用生?命保护她,现在大冷天里让自己下水捞他的人?谁!
虽说现在入春了, 但是?大晚上的下水也很冷的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人?连拉带拖上岸,力竭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宝珠耳朵一动,听见了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的声响。
茫茫林野中,那高举的火把照耀出?的火光堪比艳阳高升,也照出?了宝珠那张惊恐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莹白小脸。
大晚上的, 根本不会有人?来这边走动,要说有人?,来的也只能是?………
刹那间, 宝珠的一颗心提高到嗓子眼,掌心跟着冒出?涔涔冷汗, 大脑随之变得空白一片。
她拼命的想要扼制掉那个令她感到不安的可能,它们却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开,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靠近。
天上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也像是?给了逃命之人?一丝喘息的瞬间,更像是?猎人?猎杀时刻的到来。
纤细又坚韧的杂草被人?踩在脚底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偶有枯枝断裂发出?的咔嚓一声,像是?有人?在大脑中狂舞。
藏在灌木丛里的宝珠好奇的探出?半个头
,却在对上一双阴鹫嗜血的眼睛,只是?一眼,浑身的血液似乎被冻住了,大脑炸开后嗡嗡嗡作响。
双手负后的黑衣人?立于火光前?,一双多情桃花眼如鹰隼般锋利,“废物,那么?久了还没找到人?吗。”
“是?小的无能,还请主子责罚。”左脸沾上血渍的刀疤男因胆颤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沉闷至极,在刚落过雨的黑夜里更显毛骨悚然。
把玩着匕首的男人?下颌紧绷,以至于方圆十米之内,连风都过得小心翼翼,直到一声轻嗤溢出?,“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话的男人?转过身,满身肃杀冷冽令人?误以为踏入百兽之王的领地,后颈传来一阵压抑臣服,随后他转过身,脚尖一转的往某处走去。
他走去的位置,正是?宝珠所藏身的位置。
橘黄色的火光照耀下,照出?了男人?的五官轮廓,也让宝珠瞳孔跟着放大,唇瓣翕动间不自觉吐出?熟悉的称呼,“二哥。”
只是?二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男人?快要发现自己的时候,宝珠的整颗心脏剧烈得仿佛要跳出?来。
她的第六感也在告诉她,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她的两条腿像是?被铜汁浇灌后凝固住,定?在了原地。深深寒意从后背升起?,犹如被野兽盯上的恶意,并在下一秒拆之入腹。
沈亦泽走到前?面发出?声响的位置,掀开草丛一看?,原来是?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主子,可是?有哪里不对?”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我要找的人?就在附近,你们的招子都给我放仔细点?。”男人?舌头顶住上颌轻笑出?声,阒黑瞳孔中流露出?的全是?病态占有欲。
先?前?宝珠的话还没从口中冒出?,就被不知何时醒来的沈归砚捂住了嘴,他的唇贴上她耳边,声若蚊蝇,“你看?错了,他不是?我们二哥。”
他的话也给了宝珠清醒的当头一棒,是?了,二哥远在金陵,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她看?错了。
只是?那个人?长得和二哥也太像了吧,要不是?沈归砚提醒,宝珠百分之百肯定?她会认错。
直到那群黑衣人?彻底走远,先?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捂住她嘴巴的沈归砚在此刻是?彻底力竭的想要休息一下。
他的突然倒下,也吓得宝珠连呼吸都屏住了。
“喂,沈归砚你别死啊,你别吓我啊。”生?怕他真的死了的宝珠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探气息。
要是?他真的死了,她刚才?就白从湖里把人?捞出?去了,还浪费了她那么?多的力气。
“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把你的钱都花光光,逢年?过节也不去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当乞丐,穷死你去。”
睁开眼后的沈归砚握住她伸来的一根手指,龇牙咧嘴的坐起?来,“你放心,我还不会死那么?早,我可舍不得夫人?年?纪轻轻守活寡。”
这一次的伤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要不是?宝珠将他从湖里拖出?去,他怕是?真的得要葬身鱼腹之中。
本来还在担心他伤口的宝珠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不如喂狗。
赌气的往前?走了两步,又看?见他仍坐在原地没动,森冷的月光从林翳间缝中洒落,映出?他满身血迹斑斑,衣服上往下滴落的不是?水,更像是?血。
仅是?一眼,满脸烦躁的宝珠就停下了步伐,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的来到他面前?半蹲下,没好气道:“上来,我背你。”
诧异于她想背自己的沈归砚眼珠微圆,连忙拒绝,“不用,我伤没有那么?重,能自己走的。”
说完,他紧咬着牙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身上的伤势太重了,一动就是?牵发全身。
简直是?,没用至极。
宝珠立马嫌弃得不行?,催促道:“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逞强要自己走,是?想要当个瘸子不成啊,你之前?还答应说一定?要让我当上首辅夫人?的,本郡主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听过哪个瘸腿的家伙能当上首辅,别直接被摆了官都谢天谢地了。”
“快点?上来啦,你在不上来我蹲得腿都要麻了,在不上来,本郡主就直接把你扔在这里喂狼吃了算了,不对,应该是?把你扔在湖里喂鱼,让你做成没人?要的臭水鬼。”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背他,他要是?敢拒绝,简直就是?不给她面子。
偏移的月亮悄无声息的掩于云层之后。
把人?摇摇晃晃背起?的那一刻,宝珠差点?儿没有被他的大身板给压成小肉饼,有凉凉的水珠滴落脖子里,顺着滑入衣领中。
攒着气,憋得小脸通红的宝珠挤着牙缝里的气音,有些疑惑地问,“天上是?不是?下雨了啊。”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上,不见乌云密布啊,不过大晚上的,天上没有星星,乌漆嘛黑一片说不定?真的会落雨。
而且不久前?还下过那么?大的雨,卷土重来也不是?没可能。
趴在她背上,因为腿过长耷拉掉在地上的沈归砚脸颊埋在她脖间,嗓音发哑的反驳,“没有。”
“真的吗?那我怎么?感觉有水滴进我脖子里了,怪凉飕飕的。”宝珠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要是?没有下雨,那怎么?解释哪来的雨水滴落到脖子里啊。
“可能是?宝珠看?错了,有时候夜里走在树下也会被雨滴,只不过不是?下雨,有可能是?虫子在排泄。”眼角弥漫着一片湿红的沈归砚恶劣的朝她脖子吹了一口气。
“我听说,那些虫子最喜欢的就是?像夫人?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了。”
“你闭嘴,本郡主警告你不许在说了,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给扔下来。”他的形容词吓得宝珠毛骨悚然得下一秒就要把他扔下去,然后不管不顾的冲到湖里洗澡!
这下子,宝珠也不在纠结是?不是?下雨了,只纠结要不干脆把他扔了吧,那么?重的一个人?,她背着很吃力的。
“叫你平时少吃一点?少吃一点?,现在好了,我都要背不动你了。”她嘴上虽在嫌弃,却没有把人?扔掉的想法,最多是?在心里扎他的稻草人?。
把重力都压在趿拉在地上的两条腿的沈归砚诚恳地回应,“嗯,下次我一定?多吃一点?,吃得身体壮壮的才?行?。”
宝珠一怔,随后一脚踢飞横在路中间的小石子,“什么?壮壮的,你现在都沉得要死,等你变得壮壮的,我可不背你了。”
“不用你背,以后都由我来背你,我这个当人?丈夫的,理应要保护好你。”沈归砚抱紧她的脖子,附在她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宝珠,谢谢你。”
何其有幸遇到你,又何其有幸娶到你。
幸运的是?,在天亮后不久的他们走出?了深山,还好运的遇到了一辆要进城的牛车。
沈归砚使了五枚铜钱,拜托赶车的人?送他们进城。
坐在柴火堆上的宝珠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你不是?还有不少碎银吗,为什么?只给几枚铜钱。”
头靠着她肩膀的沈归砚吃力的抬起?手把她撒落颊边的云鬓拢至耳后,呼吸均匀的喷洒于她耳边,“娘子你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钱财不可外?露。”
“我们现在一个残一个弱,要是?对方兴起?了不歹之心,我们怎么?办。”
“永远不要把一个人?想得太好,而我,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一个人?。”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信奉的观点?,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陌生?人?好。
除了,当年?的某个笨蛋。

牛车慢悠悠的晃到了正午时分才进了城。
等进了城后, 早已累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的宝珠把他?往街边角落一扔,取下他?挂在腰间的钱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边上卖糕点的点心铺子, 吸了吸扁扁的小肚子,“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给你请大夫。”
“别走。”她刚要走, 手腕就被拉住。
扭过头, 对上的是一张因失血过量, 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他?的脸是雪白的, 却?衬得那张唇红似海棠染就胭脂色,鬓间散下的墨发同重墨泼洒, 迤逦的落在胸前?, 平添了令人折辱的破碎美。
他?可怜又柔弱的一面,是宝珠从未见过的,也看得她不自觉的口干想要喝水。
今日阳光太盛,宝珠感?觉握住的手腕像是被滚烫的炭火燎到一样?,亦连他?的呼吸在此刻都变得灼人起来。
宝珠咽了咽口水, 很是奇怪的乜他?,“为什么不去找大夫啊,要是在不去,你难道真的不想要你这条腿了吗。”
她馋那家点心铺挺久了,等下吃完了又不是不会给他?买, 至于那么小气吗。
“不行?,不能去。”眼神执拗的沈归砚只是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话。
“那你给个理由。”
沈归砚抿着?唇,默不作声。
一来二去,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宝珠一把甩开他?的手,眼尾飞上一抹薄红, “我说沈归砚你有病是不是啊!你不想去看大夫,是不是真的想要病死啊,你想死就早点说,为什么还要让我背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知不知道,你很沉的。”
骨指收拢的沈归砚落寞地垂下眼睑,自嘲地扯着?嘴角,“如夫人所见,现在的我确实有病。”
不但?有病,还病得不轻。
“你………”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宝珠被噎住了话,决定扭过头不去看他?。
眼神又止不住瞟向?他?本就包扎得潦草,一路颠簸又重新渗出血的伤口,并反思她刚才说的话会不会有一点儿重了,只是反思了一会儿就否认掉,她怎么可能有错,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又认为他?是担心银子不够请大夫,低下头搓了下他?的狗头,拍着?胸口做保证,“你放心好啦,本郡主身上有钱,别说你的伤了,就算你想吃人参鹿茸也不在话下。”
沈归砚虚弱地站起来,又无力?的倚靠在她身上,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轻佻的勾了勾,“如此,就有劳夫人破费了。”
被他?身子一压,差点儿站不稳栽到地上的宝珠鹿眼儿一瞪,气呼呼道:“你借的钱以后可是要还的,本郡主向?来不做赔本买卖。”
“嗯?”沈归砚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弧度,“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一句话,差点儿没吓得宝珠一个轱辘的把人扔在地上,愤愤磨牙,“你这是恩将仇报!”
因为他?不愿意去医馆,宝珠真担心自己辛辛苦苦背回来的人死了,赶忙找了家最近的客栈住下,还再三叮嘱必须要最好的房间。
把人抬进房间后,沈归砚才取下遮面的帷帽,“你让店小二送热水进来,还有一桌子菜,记得要最烈的酒。”
宝珠抬起的脚尖一滞,太阳穴突突直跳,“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喝酒,干脆喝死你算了。”
生病了就应该静养,吃些?清淡的,他?倒好,什么不能吃就吃什么,真就是嫌活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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