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 by云芙芙
云芙芙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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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欺负我。”宝珠摇头,仰起哭得泪花朦胧的小脸,一只手?拉过男人清瘦的骨指,“大哥,是,是宝珠有?事想要和你说。”
因为在外面站得太?久了,两条腿冰冷得像是失去了知?觉,导致宝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
沈亦安及时?伸手?扶住她肩膀,把人搂进自己怀中,无奈道:“有?什么事先进来?暖下身子再说,就?算大哥不在院里,你也可以进去等,何苦坐在外面受冻,到时?候心疼你身体的还不是我。”
“我也没有?想到大哥会那么晚才回来?。”她坐在台阶上不愿意进暖和的屋里,其实也是存了一点儿小心机,希望能用苦肉计逼迫大哥帮忙。
她从小到大就?知?道如何用最小成本的代价换来?大哥的无限纵容,只是这一次的成本委实比之前不小心扎破一个手?指头,弄坏几支簪子污蔑她人的成本大多?了。
由着大哥把自己拉进屋里的宝珠一进入温暖的室内,身体因暖气入侵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随后才是一缕缕的暖意蔓延至全身,得以控制住冻得发僵的躯体。
沈亦安倒了杯茶给她暖身,修长?的骨指轻叩把手?,“宝珠来?找我,是因宥齐科举作?弊一事对吗。”
“大哥,我相?信他肯定没有?作?弊。”眼?泪已然止住的宝珠接过大哥递来?的蓝釉轧道花卉纹折腰杯,丝毫没有?注意到由于茶水过烫,把她皙白的指尖烫出一抹胭脂色红也恍如无知?觉。
只是那抹胭脂红落在指尖上,糜艳得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令人见之怜之爱之藏之。
沈亦安也注意到了她被烫红的指尖,也仅是皱了下眉便移开?,“你就?那么确定吗。”
宝珠想要说是,又听到大哥接下来?说的话,“你嫁给宥齐不过半年?之久,你确定你对他的人品,过往,性?格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吗?就?算你说是,但一个人想要藏住本性?,愚钝者不过月余就?会揭穿,心机深沉者恐需你付出家毁人亡的代价,他虽姓沈,身上留着沈家的血脉,为人更?是谦虚好学?有?礼,对待府中下人仁善有?加,可你知?道吗,即便如此,大哥也完全看不透他这个人。”
大哥都没有?能看透的人,那该说明他是怎么一个心机深层之辈,如果是那么一个人,想要骗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吗。
一时?之间,宝珠只觉得浑身上下密布刺骨的寒意,这寒意比站在外面欣赏落雪时?还要冷上数倍。
沈亦安的声音仍在继续,犹如带着蛊惑的洗脑,“大哥知?道宝珠心善,才不愿意承认宥齐会做出科举舞弊之事,从而连累到沈府,可是大理寺不会无缘无故拿人,既是拿人,肯定是拿到了什么证据,要是没有?证据,又为什么会来?拿人。”
“宝珠,你如实告诉大哥,你是为什么一定确认宥齐没有?作?弊,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和他有?了半年?的夫妻情谊吗,就?因为所?谓的半年?夫妻情谊,你连大哥都不信了吗。”最后几个字,即使愚钝如宝珠也能从中听出了大哥在生气了。
因为一个沈归砚,就?不相?信大哥了?
他要是真的无辜,为什么在大理寺来?拿人的时?候,大哥没有?帮他说话,大哥还说了,他心机深沉得连大哥都看不透他。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真就?全然无辜吗?
如果他真的无辜,为什么大理寺不抓拿其他人,独独抓了他,肯定是因为他有?问?题。
“我………”朱唇半张的宝珠对上大哥审视的一双眼?,喉咙像是艰难地卡住一块硬物,整个人也像是失去了质问?的勇气。
要是他真的没有?作?弊,大哥不可能不会帮忙走动,要知?道沈归砚不但是沈家人,也是他的亲弟弟,他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
就?算他真的作?弊了,因为他是沈家人,大哥也不会不帮他,说不定大哥那么晚回来?,就?是在为他走动关系。
一时?之间,为自己小人行径感到羞愧而低下头的宝珠再次开?口时?,已然失了一开?始的笃定,而是变得小声拘谨起来?,“大哥,他真的作?弊了吗。”
沈亦安避重就?轻,取出柔软的丝帕轻拭滚落进她脖间的雪痕,“宝珠是在担心他吗?”
两只手?捧着茶盏的宝珠任由大哥为她擦走雪水的动作?,抿着一张娇艳的红唇默不作?声,没有?说话的态度即是默认。
虽然她是不喜欢沈归砚,也巴不得他倒霉,好让自己和离,但当他真的出了事的那一刻,她却不受控制地慌了起来?,连她本人都说不清楚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因为她从未体会过,也没有?人告诉过她。
她只知?道,她要相?信他。
没有?放过她眼?中一丝一毫变化的沈亦安拉过她的手?,取下她捧着不放的茶盏,把人搂进怀里柔声道:“对于宥齐是否作?弊一事,大哥并不清楚,宝珠担心的话,明天大哥去帮你打听一下。”
“宥齐不止是你的夫君,也是我的弟弟,一家人岂有?见死不救的说法。”
脸蛋被迫埋在大哥怀里的宝珠鼻音闷闷的,像是炎日的夏日里躲在被窝里刚大哭过一场,哪怕没有?人相?信他,就?连她自己也险些动摇了后,宝珠仍是选择相?信他,“大哥,我相?信他,他一定没有?作?弊。”
“所?以大哥,你帮帮他好不好。”
她的哀求没有?得来?回应,只有?屋外的酥雪越落越大,隐将青竹折弯了腰。
此时?的天牢里,一袭华贵锦衣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华贵的男人走到了监狱里的最深处。
监狱的最深处,关押的正是因科举舞弊一事关押在里的沈归砚。

第50章
阴暗潮湿的地牢两侧相隔不远处, 都会置有一盏灯座用以照明,也有人说是为枉死之人点一盏回家的灯。
晃荡绰绰的光影落下,宛如鬼魅摇曳, 张牙舞爪。
坐在潮湿的稻草堆上的沈归砚正十指翻飞的编制着草兔子,神?情平和得不像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 而?是踏青赏花一样悠然自得。
听到脚步声后也未抬头, 外界的影响力都不如他手上的一只草编兔子来得重要。
黑色鹿皮靴碾踩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在甬道中不断回荡着回音, 刺激着人的耳膜。
那道令人耳朵发酸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傲慢, “看来你在里面过得还不错, 也不枉费我这个当哥哥的特意让人为你‘多多关照’了。”
对于他的到来,沈归砚并不意外,甚至吝啬得连眼皮都未掀,“如果你是来让我和宝珠和离的,我在这里奉劝你, 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因为我不会答应。”
他好?不容易把?人骗到手,又岂会拱手让与?他人。
玄色长?袍衬得人卓尔不凡的沈亦泽讪笑一声,眼神?轻藐得像看一只秋后垂死挣扎的蚂蚱,“看来我的好?弟弟, 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啊。”
沈归砚:“我要是不聪明,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说来我能有今天, 还是得要多谢大哥二哥的手下留情,不但让我活着回到金陵, 还让我成功迎娶了宝珠为妻。”
提到宝珠,少年的眼里不自觉流漏出一抹潺潺温情,像是吃到了最为心仪的糕点,触到了心尖明月。
他答应她?一个晚上就会回去,可是现在都三天了还是没有回去,他不信守诺言,肯定?会惹得她?生气?了。
也不知道她?最近吃好?睡好?,又是否会想起?过他。
沈亦泽想到大哥交代的事,难得没有生气?,而?是眼神?饱含怜悯,“你这一次猜错了,要你们和离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宝珠的意思,你的名声已经?臭了,难道还要连累宝珠跟着你一起?受罪吗?沈归砚,做人不要太自私。”
“你要知道宝珠贵为盛国公府小姐,又是圣人亲赐的永安郡主,而?你,只是一个科举作弊的小人,一个注定?秋后处斩后满身骂名的人,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宝珠。”像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只配回到他该回的地方,比如城外的乱葬岗,鬣狗秃鹫的肚子里。
“你什么意思。”手指捏着草编兔子的沈归砚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多的心里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恐慌。
沈亦泽很欣赏他这副模样,笑得格外开怀的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随后施舍般扔在他面前,“这是宝珠亲手给你写的和离书,你要是识趣点就快点签了吧。”
听到“和离书”三字的沈归砚浑身血液倒流,像是有人在用刀子生剜着他的心。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上面的迹的的确确出自宝珠之手,上面的,《和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更是直接刺红了他的双眼,一口猩甜涌到喉间,眼前阵阵发黑。
“你识趣点就快些签了吧,无?论对你还是宝珠都好?。宝珠现在就在大理?寺外,等着和离书,好?放她?自由。”
“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都不会签下和离书。”双眼赤红,左手不受控制痉挛的沈归砚捡起?那张和离书,咬着牙,毫不留情的把?它撕了个粉碎。
只要是宝珠的意愿,无?论任何要求他都能无?条件支持,除了她?妄图想要逃离自己身边!
这和离书他不会认,也休想他认!!
沈亦泽却心情极好?地勾起?唇角,又拿出好?几张誉写着和离二字的纸张纷纷扬扬的扔在他脸上,“你就算是撕了这一张,还有很多张,你想撕多少撕多少。”
“宝珠来之前,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让你把?和离书签上,还她?一个自由身,我的好?弟弟,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累及宝珠的名声,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小人,像你这样自私恶毒的人就不配来到这个世上,你要是早就死了该有多好?啊,还回来做什么,我们全家可都不欢迎你,你明知道我不欢迎你还回来做什么。”
沈归砚很是平静的捡起?扔过来的纸张,薄唇相讽,“我是小人你们又是什么,披着层虚伪皮的君子,什么君子,不过是可笑的真?小人罢了,你们不是小人,又怎么会做出逼亲弟和离的事。”
“你们沈家不欢迎我,就以为我愿意死皮赖脸的回到你们沈家不成,也就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把?所谓的父母亲情看重,世子之位当成宝,你眼中的宝,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我想要什么,我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得到,而?不是像你一样等着别人施舍,活得像条跟在后面捡骨头吃的狗。”
被嘲讽原本?世子爵位应该是大哥,结果大哥因为意外,导致双腿不良于行才得以成为世子的沈亦泽拳头攥紧,手背突出青筋,瞧他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嘴脸,铁青着脸,“你骨头倒是硬,不知道那么硬的骨头能撑到几天。”
沈归砚丝毫不惧,而?是仰头和他对视,极具嘲讽,“你放心,就算等你哪日尸体烂臭了烂了长?蛆了,我都会活得好?好?的,不但活得比你们好?,还会和宝珠拥有可爱的孩子。”
因为他就算是死,他都不会放手,更不会孤零零的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人面兽心的二人。
沈归砚不关心对方在恼羞成怒之下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视线落在撕碎了扔在地上的废纸上,一口腥甜再也压不住的从唇边落下。
他发现,他是真?的彻彻底底栽在这个名叫沈宝珠的女人身上了。
一开始以为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年少的偏执作祟,日积夜深生出的yu望。
他把?所谓的执着误以为是爱,可随着相处,他能清楚的发现并非如此,他对她?不但是年少求而?不得的执念,更是深入骨髓的欢喜。
怎么办,才几天不见?,他就想得她?要发疯。
想要见?她?,亲她?,把?她?牢牢的扣在怀里,告诉她?。
——他很想她?,想得连骨头都疼了,以至于他的耳朵都出现了幻听。
“喂,姓沈的,你还活着吗。”
“你该不会死了吧?”少女清甜软糯的小细嗓像一盅刚蒸出炉的香甜桂花糕,袅袅着香甜得令人迷醉的香气?。
指尖微动的沈归砚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要么是因为太过于想念她?,才导致自己都出了癔症,要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出现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宝珠见?自己喊了他那么多声,他都不见?半分反应,心下咯噔一声,坏了,他该不会是受不了刺激,傻了吧。
可是他身上又没有什么用过刑的外伤啊,难不成是他们阴暗的用了她?肉眼看不见?的暗伤,要知道大理?寺审人用的小手段可阴险得很呢。
自己喊了他那么多声,对方都没有半点儿反应的宝珠立马紧张得不行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甜馒头砸向他脑袋,“喂,沈归砚,你还活着吗,要是还活着你就吱一声啊,一声不吭你想要吓死我是不是。”
直到被包子砸中后的沈归砚才真?的确信,她?是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可他又生怕他一个眨眼,眼前的人又如镜花水月,一碰就碎了。
越是珍惜不敢触碰的东西,越是不敢直视相对。
“喂,你还没死就动下眼皮也行啊。”这时?,宝珠的第二个馒头也砸了过来,微颤的嗓音里藏着连她?本?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害怕。
黑与?灰二色的监狱里,穿着件嫩黄色缠枝袄子,下搭柳叶色白纹昙花马面裙,因为天冷,外面罩了件白底绿萼梅披风,整个人鲜嫩得像春日枝头里的一簇迎春花,娇艳又鲜活。
她?的出现,明媚又张扬的驱散了整个监狱的阴冷。
“宝珠,是你吗。”他因为许久未曾进水,嗓子透着粗葛的沙哑,像是指甲划过粗糙的草纸,刺耳至极。
“当然是本?郡主,除了本?郡主人美?心善愿意来看你,还能有谁啊。”宝珠见?他没死,庆幸得拍了拍胸口。
看他除了呆了点儿也还行,又见?他盯着自己不放,恼羞地又从食盒里取出一个馒头砸过去,结果手刚摸到馒头,眼睛又接触到他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导致都干涸龟裂起?皮的一张嘴。
原先摸向馒头的手伸向了还温暖的鸡汤,以及冬儿神?秘兮兮说完后塞//进来的水囊,心理?有些不是滋味,“你先喝点水吧,你要是在不喝点水,本?郡主真?担心你没说几个字,就被渴死了,这坐牢的人都还没被判死刑呢,怎么就不给你吃的喝的,该不会是打算把?你活生生饿死吧。”
“宝珠对我真?好?。”沈归砚接过她?递来的鸡汤和水囊,鸡汤清透鲜亮,刚一打开,整个监狱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长?久没有进食的肠胃并不适合吃太油腻的食物,鸡汤却是个例外,滋补又养胃。
沈归砚端起?鸡汤喝的时?候,宝珠就蹲在边上,单手撑着膝盖瞧着他。
他们相处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突兀间,宝珠想到了和沈归砚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是怨他功课做得比晋王哥哥好?,抢了晋王哥哥的风头。
那个时?候她?就很生气?,一个贫民哪里比得上晋王哥哥,指定?是他背地里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她?身为晋王哥哥未来的王妃,理?应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结果这一教训,居然给自己惹来了麻烦,直到现在,她?都仍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他麻烦。
但凡她?那天没有为晋王哥哥出气?,说不定?他也不打算回沈家,自己也不会因为假千金的身份被人嘲笑。
“可是我的脸上沾了东西,所以夫人才一直看着我。”一碗鸡汤下肚后,沈归砚的气?色都变好?了几分。
最开始的漫天喜悦褪去后,他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蔓延至骨头缝里的恐慌,她?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想要跟他和离。
因为他不同意,所以亲自来找上他。
她?明知道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唯独和离这件事绝对没有可能,他也不允许。
沈归砚生怕她?下一句就要从嘴里吐出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字眼,当即过河拆桥的冷下脸,“你知不知道天牢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来,听话,快点回去。”

第51章
自己好心来看他, 结果还被?嫌弃的宝珠生?气了?,“喂,你这个人有没有一点儿良心啊, 本郡主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是那么对待本郡主的, 不说一声谢就?要赶人, 看来本郡主还真是来错了?, 一腔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早知道你是这种人, 这鸡汤本郡主就?是倒给外面的狗喝我都不给你喝。”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他那么讨厌的人啊!
沈归砚亮起喝得干净的碗, 扬起眼梢,全是得意, “晚了?, 因为我把它喝完了?。”
许久没有进食的肚子灌进一碗热腾腾的鲜美鸡汤后,四肢百骸都游走?着一股暖意。
比鸡汤更让他感到幸福的是送鸡汤的人。
嫌食盒重把它放下来的宝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尤嫌不解气的上前踹了?几脚铁栏杆,“本郡主看你这样,想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亏我还担心你死在?里头了?。”
“所以?宝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看我的。”此刻胸腔里那颗心脏在?雀跃跳动着的沈归砚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水澹澹的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渴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宝珠不明白他什么毛病,但是不影响她傲娇地否认, “本郡主才不会担心你,只?是想要过来看你死了?没有,要是死了?就?大发慈悲的帮你收一回尸, 省得你尸体发臭烂在?里面,连最后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她心口不一的解释, 彻底把沈归砚压在?心口的那块磐石给彻底击碎,胸腔剧烈震动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当真如朗月入怀,举灿若霞。
他的宝珠,真是能一眼望到底的可爱。
宝珠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笑了?起来,还笑得莫名其妙,“姓沈的,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既知她来找自己不是为了?和离,说不定连和离一事都不知道的沈归砚很是严肃的纠正她的话?里的称呼,“夫人应该唤我夫君才对?,我并非是在?笑夫人,只?是见到了?夫人太高兴了?,从而发自肺腑的愉悦。”
耳朵臊得发红的宝珠自认凶狠的瞪他,“本郡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要你管啊,你还高兴?刚才又是哪个让我快点走?得。”
她自认为的凶狠落在?沈归砚眼中,嗯,怎么形容呢?
见过小猫心口不一又炸毛的模样吗。
见他还有个逼脸在?笑的宝珠磨了?磨牙根,抬脚就?往外走?,“本郡主看你没事得很,就?先出去了?。”
早知道她就?听大哥的话?不来了?,这里阴森可恐,旁边那些囚犯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回去后一定得要用?柚子叶泡澡驱驱晦气才行,要不然不小心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怎么办。
她转身?之际,沈归砚却喊住了?她,问:“宝珠,你信我吗。”
气呼呼的宝珠转过身?,就?听到了?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归砚又一次重复,“你信我没有作弊吗。”
他语气虽镇定,实际上手抖得不行,嘴唇紧抿着不让自己泄出半丝紧张,周围轻柔的空气在?此刻竟压得连呼吸都要不畅。
其实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都不知道想要求的是怎样的一个答案。
明知道答案无可为,仍是义?无反顾的问了?出来。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有水滴滚落,持续敲打着人心底最柔软的一方天地。
宝珠潋滟水润的鹿眸微微瞪大地望向他,随后缓缓地点了?下头,语调不重,可落在?沈归砚的心头犹如千斤沉,一下又一下,砸得他身?体因兴奋而酥麻,心脏像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又酸又胀后落入温泉池里。
“虽然我不喜欢你,甚至一开始很讨厌你,讨厌到巴不得你去死,但我相信你,你不会作弊。”如果不信他,她也不会去找人帮他。
大哥那天说的话?虽然有道理,可她私心里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笨,什么时候作弊不好,偏要在?科举上作弊,还作弊成了?第一。
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也不会那么干的吧。
宝珠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出不去,决定大发慈悲的安慰他一下,“我找了?大哥和二哥帮忙,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出来的。”
说到这,宝珠很是信誓旦旦的挺直了?腰杆子,毕竟大哥和二哥都答应了?,说明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解决了?,她也不用?在?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他就?嘎了?。
他嘎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要背负那个难听的罪名,她表示不开心。
眼见在?里面待的时间够久了?的宝珠把带来的食盒往铁栏旁推过去,瞅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里面的气味又实在?难闻,便说,“我出去了?。”
“宝珠。”
宝珠转身?之际,又一次听他喊了?她的名字,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没了?啊,有什么话?就?不能在?前面一次性说完,非得在?本郡主转身?的时候说。”
自知理亏的沈归砚没有辩解,而是含笑地望向她,郑重其事的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宝珠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呢,结果就?是这句话?,你说这句话?恶不恶心啊。”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她又不是差他一个人的喜欢。
“我不认为恶心,因为它代表的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很高兴遇到你,也很幸运的娶到你。”
“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不是戏言,而是对?她的承诺。
直到依依不舍的目送着那抹明媚得能召唤春天的嫩黄迎春花离去,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归砚才打开她带来的乌木食盒。
食盒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四色果子,中间几层放的分别是桂花酱板鸭,米饭,炒素菜,烟笋炒腊肉,还有一盅蒸蛋,蒸得水润嫩弹的蒸蛋中间还撒了?黑芝麻点缀,不知是甜还是咸。
食物底部用?炭火煨着,等他从里面取出来时,仍是温热的。
她舍得把自己爱吃的菜分给自己吃,怎么能不叫做心里有他。
盘膝坐在?地上的沈归砚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这些菜,似乎要透过这些菜,看见她咬着手指头纠结的小模样。
两指并拢拈起糕点刚吃了?两块,走?廊的尽头又一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的脚步声来得比前面两次都要急促。
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偏爱这里头钻。
“沈哥哥是我,我是苒苒。”一袭月白织锦兰花裙的宋苒提着食盒,眼眶微红的站在?铁栏外,犹如风雨中的一株纯白茉莉花。
美人含泪,总是惹人怜爱。
“宋哥哥你受苦了?,都怪我,苒苒应该在?早一点过来看你就?好了?。”
沈归砚对?于美人为自己落泪却是极为冷漠,还带着一丝不解,“在?下还没死,郡主不必如此,就?算在?下真的有什么,也和郡主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郡主不要总是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他其实想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我和你又不熟,你到我面前哭什么哭啊,晦气。
闻言,身?形一颤的萧苒难过得泪水欲落,又坚强的不让它们落下来,摇头否认,“宋哥哥,你怎么能那么说,是不是你担心永安郡主会生?气。”
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不好的沈归砚周边的温度骤然冷至冰点,眼神?泛着嘲弄,“郡主有话?不妨直说,只?是不愿见你,和你有关系的人是我,郡主何故攀咬我妻,污蔑我妻,为什么郡主就?学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萧苒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冷嘲热讽,神?色坚毅带着孤注一掷的勇绝,“宋哥哥,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作弊的,肯定是有人嫉妒你,陷害的你,只?要你同沈宝珠和离的话?,我可以?请阿娘向圣人求情,我阿娘是圣人的姑母,圣人肯定会同意帮忙的。”
把食盒盖上的沈归砚的语气依旧冰冷,甚至称得上嘲讽,“郡主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没错!”萧苒知道如今的她完全是趁人之危,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是太喜欢宋哥哥了?,更不希望宋哥哥一直被?瞒着鼓里。
像宋哥哥这样的君子,理应要配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而非沈宝珠这样肮脏恶毒的女人。
“她不是你的良配,她不适合你,只?要我才会是最适合宋哥哥的。”萧苒像是打通了?自有的一套逻辑,连底气都足了?。
“你看她娇奢淫恶,心肠歹毒,要不是因为她的生?母丧尽天良的调换了?你们的身?份,你也不会被?她白占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最后还被?迫娶了?她,更不会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时刻被?人冤枉落下大牢。你说当时的她还小,被?调换一事根本不能怪她,可是宋哥哥你忘了?吗,有些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她的生?母都如此恶毒,你就?信她真的无辜吗。”
“宋哥哥,苒苒说句难听的话?你莫怪,你今天遇到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你根本不需要吃这些无用?的苦,我还知道,她在?没有和你成婚之前就?总爱追在?晋王身?后跑,还不止一次的说出要嫁给晋王为妻的话?来,这样三心二意心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你。”
沈归砚平静的听她说完,才掀动眼皮,冷冰冰的问,“说完了?吗。”
萧苒紧张地点头,又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也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愕然道:“宋哥哥你听完后就?不生?气,不愤怒吗。”
但凡是和她一样被?调换过身?份的人,听了?后才更应该感同身?受,集体讨伐对?方的恶毒行径才对?。
但宋哥哥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得令她感到害怕。
想要以?此拉自己为同类的沈归砚只?觉得她蠢不可及,“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我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说配不上,也应该是我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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