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女儿这一模考的实在太好了,就算刘秀荣不是太清楚,也大约知道,若女儿最后的大考也能考出这样的分数,选普通中专,绝对屈才。
女儿的学习成绩自上初中开始一直很稳定,所以她们夫妇根本就没往高里头想过,一直把目标设定在普通中专,实在要是够不上也只能上个重点技校,现在,女儿的成绩忽然突飞猛进到了一个从没想过的高度,作为家长的刘秀荣惊喜之余便有些迷茫了。
迷茫的不知如何选择的刘秀荣便想着问问女儿的打算,遂开口道:“你一模这样的成绩,是不是能够上重点中专的分数线了?”
晓月不大清楚重点中专的分数线,但以她想,应该能考得上,不过,考得上也没用,因为她根本没考虑过上中专的事,不管是普通中专还是重点中专都一样。
前两天是刚重生回来,有些摸不清状况,对于自己随身的金手指外挂有没有用,心里没底,如今一模考过之后,就都稳当了,也该跟老娘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总不能等到大考完了之后报志愿的时候再搞突然袭击吧。
想到此,便直接摊牌:“我不想上中专。”
刘秀荣愣了愣:“不上中专难道你想上技校不成,技校虽然也有好的,可到底是工人,不如干部体面清闲,待遇也好,适合女孩子,你要成绩不好,真考不上中专也就罢了,如今你这成绩,应该能挑个很不错的中专学校,有好中专干嘛去上技校啊,这不是犯傻吗。”
晓月:“ 您忘了,除了中专技校还有高中呢。”
刘秀荣不免有些着急:“什么,你要上高中,这上高中要是没考上大学,到时候还得上中专,那这三年不就白耽误了。”
晓月:“您就这么看扁您闺女啊,我还没上高中呢,您就认定我考不上大学了。”
刘秀荣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说的有些急,忘了照顾女儿的自尊心,忙道:“妈不是这个意思,是想让你仔细考虑清楚,毕竟这中考是事关你一生的选择。”
晓月肯定的道:“妈,我想的很清楚了,我就是要上大学,所以必须考高中。”
刘秀荣摇摇头:“妈听说考大学难着呢,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晓月:“妈,若是谁都能考上,大学也就不稀罕了,因为难,所以大学学历含金量才高,将来毕业之后,起点高选择也多。”
刘秀荣有些理解不了女儿,虽然自己也知道大学生金贵,可大学生再金贵,最后毕业了不一样分配做办公室吗,跟中专生的区别也就是职位待遇高些,但背后付出的辛苦却是三年苦读,更何况,苦读三年之后,大多数的高中生也是考不上的,就算女儿这次模拟考的成绩优秀,但一次优秀不代表永远优秀,哪个当爹妈的不想儿女人生顺畅,少走弯路。
但显然,自己用这个理由是说服不了女儿的,刘秀荣又一次有了深刻的领悟,女儿长大了,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她有想去做,去争取,并为之努力的事情,作为父母,他们能做的只能支持,毕竟人生不是他们的而是女儿自己的,需要她自己去摸爬滚打,一步步的走。
刘秀荣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盯着女儿把奶喝下去,又嘱咐别复习的太晚,便转身出去了,出了小屋门,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有失落有酸楚,也有骄傲,女儿长大了,但女儿也变优秀了。
晓月看到了窗外老娘的身影,知道是被自己执意上高中考大学的话吓住了,毕竟这时候大学对大多家庭来说,是想也不会去想的。
这是一个时代所决定的,因为这时候的人们都想着早点儿上班,而中专技校是包分配的,毕业了就能分配到国营单位上班,虽说没有大发展,但安稳,旱涝保丰收的铁饭碗,经过了动荡年代的人们,安稳是第一选择。
但时代再变,尤其在瞬息万变的当下,若是人的观念不变,最终只会被时代淘汰,这一点儿晓月有过太深刻的体会。
她中专毕业之后着实风光了一阵,她记得就连一直不把自己当孙女看的老巫婆都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一个劲儿的扫听自己挣多少工资,福利待遇什么的。
可不过几年之后,中专学历就不够看了,加之国营单位改制,国营变合营,合营变私营,铁范饭碗变成了合同工,合同工便成了临时工,她也并未懈怠,一直进修自我完善,考大专接本,各种资格证,一样都没落下,但第二学历就如同后娘养的,跟人家第一学历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过往的教训太深刻,以至于重生后的晓月在上大学的事上有了执念。
反正不管是教训还是执念,她都要考大学,而上高中是必经之路。
肖学霸的不良习气
周三开家长会,流程跟以往一样,先是在七中的大礼堂召开全年级的家长会,然后才是由班主任主持的各班家长会,学校会表彰年级前五十的学生,依照惯例奖品是书本钢笔跟奖状,年级前三会多一套名着,就算年级第一的肖阳也只多一本词典类的工具书,毕竟奖品不过是个代表,表彰的意义重于价值。
但今年的奖品却有些不同,竟然有随身听,看到随身听的时候晓月很吃惊,这个在后世已经成为怀旧经典标识的物品,在如今却是相当新潮前卫的物件儿,而且绝对是超级奢侈品,对于初三年级的一次模拟考就下这么大的血本,真不像七中的风格,要说一中还有可能。
全市的初中生对一中的仰望除了学校的硬件还有就是出手大方,如果是在手机微信极度发达的后世,一中每次考试的奖品绝对能刷爆朋友圈,跟一中一贯的风格一样,绝对的高高在上,让人仰望。
而别的高中就寒酸多了,都是清一色的文具笔记本名着,就算有区别也是大同小异,七中这次竟然舍得随身听这样的奖品,简直匪夷所思。
晓月之所以能在家长会之前看见这次的奖品,是因为她被赵老师点名留校了,想必大家也都明白,家长会的时候能被老师点名留下帮忙的不是学生干部就是成绩优秀,老师格外青眼的好学生,虽是干活却是殊荣,若是老师同意自荐,晓月相信,一个干活的名额都能抢破头。
作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苏晓月同学前世的整个初中,从没有过这样的殊荣,却再重生回来的最后两个月,光荣了一回。
九班一共留下了五个同学帮忙,分别是肖阳,崔颖,杨睿,宋刚跟晓月,除了晓月之外前面四位都是以前的老配置,肖阳是跟杨睿宋刚更是年级前三,且,除了杨睿跟宋刚会偶尔转换一下第二第三,七中初三年级的前三一直是这老三位,且都是赵老师的得意弟子,也是学校的宝贝疙瘩,至于崔颖这个排名在前十的为什么会留下,晓月猜测大概学校是出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
所以,她苏晓月这次考了第八名,也能破格提拔,获此殊荣,虽然晓月一点儿都不向往这个殊荣,她骨子里并不是初中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早就成老油条了,对于这些白出力气却毫无意义的事情,不感兴趣。
因此,晓月还试图找借口拒绝过,她找的借口是没告诉家里,怕家里担心,晓月度量赵老师的神色像是要放过自己,正暗暗庆幸,不想旁边的肖阳却开口道:“我舅舅跟苏晓月同学的爸妈是一个厂的,如今时间还早,应该还在厂里,可以打电话过去。”
然后晓月愕然看着肖阳的时候,赵老师已经按照肖阳说的拨了运输厂的电话,很快就找到了刘秀荣同志,赵老师表明了自己班主任的身份之后,说了打算留晓月在学校帮忙布置会场,并客气的征询了刘秀荣同志的意见。
晓月有扶额的冲动,这还用征询吗,就算隔着电话线,晓月都能想到老娘有多激动,老娘一直羡慕肖阳这样的学霸,回回家长会之后一提再提,语气感慨又羡慕,盯着晓月的目光都仿佛再叹息,恨不能晓月也能让她风光一回,可惜晓月成绩普通,老娘这个念想基本等于奢望。
忽然有一天,奢望成了现实,老娘不答应才有鬼呢,估摸晓月就是在学校干苦力,她老娘也绝无二话。
于是晓月便留了下来,不仅要布置会场干活,还得时不时感受一下崔颖同学,醋味四溢的目光,以及明显不怎么友好的刁难。
晓月觉着自己冤枉到家了,她跟肖阳面都没见过几回,这怎么就被人家视为情敌了,简直莫名其妙,男人果然是祸水。
对于肖阳这个祸水,晓月想尽量回避,偏偏赵老师把她跟肖阳分在了一组,负责布置主席台,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上。
也正因布置主席台,才看到了这次七中下血本的奖品,肖阳见她盯着那系着红绸子的随身听包装盒发呆,遂开口道:“你喜欢随身听?但这是国产的,音色不大好,若是学英语还成,听音乐的话,还得进口的。”
晓月真想翻白眼,这位真是土豪啊,自己当然知道进口的音色好,岂止音色好,功能质量也不是国产能比的,同样,价格也是天壤之别,而对于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而言,眼前这个国产的随身听都是极奢的,进口的可得好几千呢,别说没钱,就是有钱她也不会去买随身听,毕竟一个进口随身听的价格都能在河沿路买间小房子了,随身听换房子,如此荒谬到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只有这个时代能赶上。
晓月不想跟价值观严重超标的土豪谈论这个问题,直接岔开话题:“我喜欢也没用 ,学校下了这么大的血本置办大奖,必然是奖给第一名的,所以这个随身听花落谁家毫无悬念,这可是天降横财,我先恭喜了。”
肖阳目光一闪,笑了起来:“你这恭喜可搞错对象了。”
晓月挥挥手开玩笑:“放心,不让你请客,怕什么。”
不想肖阳却道:“那咱们不如打个赌怎么样?”
晓月一愣,不免失笑:“真没想到,肖学霸还有赌博的不良习气。”
肖阳挑了挑眉:“我又不是圣人,何况小赌怡情,怎么样,赌不赌?”
这样的肖阳也勾起了晓月的兴致,不禁道:“怎么赌?赌什么?”
肖阳:“就赌这个随身听花落谁家,输了的人请客,如何?”
晓月一听暗乐,学校下血本自然要奖励成绩最优秀的学生,这不明摆着自己必赢吗,不禁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肖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晓月心道,这可不是姑奶奶想黑你,是你自己非往坑里面跳,虽有些乐不可支的道:“那咱们拭目以待吧。”
肖阳却道:“其实不用拭目以待。”说着一伸手把随身听拿了起来,指了指下面让晓月看,晓月疑惑的看过去,下面标注了一行小字,写着,最佳进步奖。
晓月愣了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道:“进步奖,难道是颁给我的?”
被土豪学霸讹了一道
晓月醒过神来之后指着肖阳:“你耍诈,你早就知道,才提议打赌的对不对。”
肖阳笑的狡诈:“就算我耍诈,也得你点头赌局才能成立吧,苏晓月同学要知道,赌品如人品,愿赌服输方是君子所为。”
晓月没好气的道:“那肖阳同学,圣人云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是君子是女子。”
耍赖谁不会啊,苏家的老巫婆可是耍赖的祖宗,更何况她还就不信,自己这四十多的玩不过一个才十五的毛头小子。
晓月正暗暗得意,想着这下应该没话说了吧,谁知,肖阳却道:“对不住,我偏理,文科学的马虎,圣人之言知道的也不多,不知者不怪,还请晓月同学见谅见谅。”
晓月都忍不住翻白眼了,心道,这小子年纪不大,倒真是个滑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尤其精湛,什么偏理文科学的马虎,骗鬼子呢,自己又不是外校的,就算外校的,又有几个不知道七中赫赫有名的肖学霸的,自己一直号称偏文,可这次模考,数学满分,英语比他还多一分的前提下,最后总分低了足足十一分,语文肖阳跟自己一样考了一百一十七分,语文学科年级最高的分数就是一百一十七分,他竟说文科学的马虎,没听过这句圣人之言,肖学霸若是都算文科马虎的,那整个市里的初三学生,估计就没有不马虎的了。
晓月终于明白这个初中时期给自己留下高冷模范印象的肖学霸,缘何会在后世那般风流倜傥,围绕着他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时不时就爆出个香艳的故事来。
自己当时还纳闷这人怎么变了这么多,人家那些风流人物都是少年时期风流不羁,中年稳重踏实,这位正好相反,少年时期高冷模范,年纪见长之后反而变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浪荡男了。
如今看来不是人家肖学霸变了,而是自己是被肖学霸头顶的光环晃花了眼,没看清这位的本质,就凭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绝不是自己以为的模范生,或者说所有老师学生眼里品学兼优,能力出众的肖学霸,并不是真的肖阳。
至少今天晓月就体会到了,肖学霸的滑头,他竟然故意设套让自己钻,然后还用话堵自己,以至于自己输了赌局连赖账都不可能。
晓月心里憋屈了一会儿,才道:“原来,肖学霸是这样的,在下今儿算领教了。”
肖阳挑眉:“什么样?”
晓月发现肖学霸很喜欢挑眉,这个习惯动作在后世甚至被众多媒体追捧,夸张到,肖总一挑眉就能迷倒一片,所以报纸杂志乃至视频采访上都喜欢抓他挑眉的瞬间,甚至做成大特写,所以晓月印象深刻。
这会儿见他冲自己挑眉,晓月忽然想起后世那些肖总的疯狂女粉丝们,要是知道,魅力四射的肖总对自己接连挑眉,估摸砍了自己的心都有,更何况自己还没被肖总的魅力震慑的当场晕倒,简直十恶不赦。
不过,晓月又看了肖阳一眼,很中肯的说,肖阳是长得不错,五官俊秀,斯文中的确有一丝雅痞的味道,可惜年纪太小,晓月目光扫过他嘴边儿上刚冒出的青青胡茬儿,不,还不能说是胡茬儿,只能说是颜色重些的汗毛。
晓月若不是重生的,根本不可能把眼前这个青涩少年跟后世那个万花丛中过的肖总联系在一起。
肖阳半天没听见晓月的回答,便又问了一句:“什么样?”
晓月方才道:“什么样不好说,总之从今天起,肖学霸的光辉形象,在我这儿是破灭了。”
肖阳点点头:“如此也好,所谓不破不立,咱们正可借此机会,彼此了解,作为同窗以后更应该友好相处。”
晓月:“肖阳同学是不是忘了,还有两个月就大考了,也就是说,你我做同窗的时间还有两个月,若是除去节假日,都不到两个月了。”
肖阳却道:“我倒觉得咱们做同窗的时间不止两个月,要不要打赌?”
吃一堑长一智,刚吃了亏的晓月哪会再上当,呵呵一笑直接拒绝:“赌博是不良习气,我戒了。”
肖阳笑出声,指了指那个随身听:“那这个赌还算吗?”
晓月盯着他咬了咬牙:“算,虽然我不是君子,但也要人品,如果这个随身听今天真是发给我的,我请客,不过先说好,我是穷学生,贵的可请不起,你自己掂量着办。”
肖阳不免感叹道:“你这请客真是请的毫无诚意啊。”
晓月摇了摇手指:“并非没诚意,是量力而为。”心道,就算自己想充大头也得有充大头的经济实力啊,目前自己所拥有的总资产,就在书包的夹袋里放着呢,整整十二块。
就这,自己昨天晚上翻到的时候,还生出了中彩票的感觉,即便不是头奖,也足以让自己惊喜,毕竟以如今的物价来说,十二块对于初中生,绝对算一笔巨款了。
她说的是自己这种家庭条件一般的初中生,她不跟土豪比。
在晓月眼里,肖学霸就是土豪,偏偏土豪还讹了自己一顿请,这往哪儿说理去啊,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有钱的越抠门。
晓月跟肖阳说话,落在别的同学眼里没什么,至多就是觉得,身为班长的肖学霸履行义务照顾新生,教给她怎么布置会场,毕竟苏晓月是昨天才转过来的插班生,又是第一次参与布置会场的工作。
可崔颖就不一样了,她一直喜欢肖阳,却不敢表白,一来学校有规定,禁止学生早恋,她不敢违反学校规定,二来肖阳太优秀耀眼,优秀到有距离感,崔颖也是下过心思的,例如问难题,问作业,甚至暗暗扫听他节假日会去的地方,自己也去,然后假装偶遇,但没有任何效果,肖阳并没有拒绝自己,相反只要自己问的问题,肖阳有问必答,但也只是在学习上,从不会跟自己说起学习以外的事,崔颖是女孩子,女孩子心思细腻,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尤其关注,也更敏感。
她之所以对苏晓月有敌意,正因为她感觉到肖阳对苏晓月的不一样,她甚至觉得,肖阳在找机会主动接近苏晓月。
这个苏晓月真的很讨厌,先头自己根本都不知道七中还有这么个女生,毕竟之前她在五班,名次也排在一百六十多名,这样普通的女生七中一抓一大把,自己当然不会去关注,却未想到在最后两个月的模考中,苏晓月异军突起,一下子前进了一百五十多名,硬生生超过自己,跻身年级第八。
这是最让崔颖愤懑却也无力的事,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努力才能始终保持在年级前十,只是为了跟肖阳拉近些距离,她每天都拼命的学习,做题,背单词……
这三年肖阳一直是她努力学习的动力,只要抬头看看前面高居榜首的肖阳,就会更加努力学习,只要追上他,跟他一样优秀,他或许就会主意到自己,但苏晓月的出现,让崔颖知道,原来这些努力毫无意义。
先是惊吓后是惊喜
不提晓月跟肖阳打赌被讹,却说刘秀荣,中午最忙的一阵过去了,稍稍闲了一些,便开始琢磨等会儿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这次女儿考了个年级第八名,说不定老师就得找自己单独谈话 ,若是让老师闻见自己身上的油锭子味儿多不好。
正打算着,忽的周姐在那边儿喊了一声,刘秀荣,厂部有你的电话,刘秀荣脸色一白,手都顾不上洗,忙着就往厂部跑。
厂部在后面的楼房里,食堂却在最前面,相距有一段距离,刘秀荣跑的急,到了厂部外面已经气喘吁吁,说话都费劲,在厂部外面看见了厂部的小黄。
小黄是交校的应届毕业生,前几个月刚分配来的,刚十九,挺清秀的女孩儿,人很好,对她这个食堂的也并未怠慢,上次晓月送医院就是她引自己进去接电话,自那以后,赶上小黄去食堂打饭,多少都会照顾一下,虽说没几天,却也混熟了。
小黄一见刘秀荣就喊:“刘姐,瞧您跑的,快歇会儿歇会儿。”
刘秀荣好容易喘匀了气忙问:“是不是又是医院来的电话?”
小黄:“不是医院来的,是七中的老师,说找您有事。”说着见刘秀荣脸色发白,忙又解释道:“ 您别着急,刚是我接的电话,听语气不像坏事。”
小黄刚从学校出来,对老师语气里透出的喜怒,还是相当敏感的,那位老师说话虽不算柔和,但很客气,不像是来告状的。
更何况上回医院打过来的电话也是自己接的,一开始找的却不是刘秀荣,这里是厂部,若说找食堂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搭理,没直接挂断都算客气的,之所以接了是因电话里那个男生找的是许厂长,许厂长是运输厂的一把厂长,别说小黄只是个刚分配来的,就是厂部那些老油条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小黄忙着就转了过去,许厂长接电话的时候,小黄一直在旁边看着,惊讶的发现许厂长那张有些严肃的脸,在接起电话的一瞬便柔和了起来,语气也格外亲切,身体姿态都放松了。
小黄猜测电话那边儿必然是厂长很亲近的人,难道是厂长家的千金?不对,声音明明是个男生,而且许厂长家的千金,她记的在外省上大学呢,如今还没放假,怎么可能回来。
当时真有些猜不透,过后才知道,是许厂长的外甥叫肖阳,在七中上初三,跟刘秀荣的女儿苏晓月是同学,想必知道苏晓月的爸妈都在运输厂上班,这才打到厂部找人。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小黄便不惊讶了,心里却有了些猜测,听说徐厂长的外甥是七中的尖子,自己可知道,这尖子生都傲气的紧,绝不会多管闲事,却两次都因苏晓月打来厂部找人,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尖子生自然亲近的也是尖子,可见刘姐的女儿成绩相当好,这回老师都亲自打过来了,听语气一准儿是好事。
所以对刘秀荣比上次更亲切,怕她着急,急忙宽慰了一下,才请她进去接电话。
听筒就在许厂长的办公桌前放着,上回刘秀荣来接的时候,许厂长正好有事出去了,如今正赶上午休,也没什么事,许厂长正在办公室喝茶呢。
刘秀荣心里着急怕女儿又出了什么事,也没顾上打量周围,三步两步奔着电话就去了,拿起听筒便急急的道:“我是苏晓月的妈妈,是不是晓月又摔了?”
话筒里的人开口道:“您别着急,苏晓月同学很好。”
怎么是男老师?不禁问道:“您不是晓月的班主任艾老师?”
赵学庚顿了顿道:“想必您还不知道苏晓月同学已经转到了九班,我是九班的班主任,也是九班的数学老师,我姓赵,赵学庚。”
刘秀荣惊了一瞬,下意识开口:“九班不是尖子班吗?”
赵学庚:“晓月同学的成绩优秀,进九班实至名归。”
刘秀荣愣了好半天才道:“那,赵老师您找我是……”
赵老师这才说了晓月留校帮忙布置会场的事,打电话是想询问家长同不同意。刘秀荣觉得今儿真是自己心情大起大落的一天,惊吓还没过去,惊喜就不期而至了。
终于听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忙不迭的说了好几遍,同意,同意……还说以后晓月就麻烦赵老师了云云,撂了电话,好一会儿,刘秀荣还直勾勾的盯着话筒,总觉像做梦一般不真实。
却忽听见一个颇亲切的声音道:“ 听肖阳说,这次模考数学难度很大,七中有一个叫苏晓月的女生考了满分,就是你女儿吧,真是很厉害。”
刘秀荣这才发现旁边椅子里坐着的,不正是她们厂的许厂长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里是厂长办公室,忽想起自己来的匆忙,手都没顾上洗,身上还挂着油乎乎的围裙,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厂长面前,实在不大妥当。
可大领导主动跟自己说话,也不能掉头就走,只能窘迫的道:“我,我女儿其实学习成绩挺一般的。”
许厂长笑了:“刘秀荣同志就别谦虚了,七中的九班是尖子班,这位赵学庚老师不仅是七中的王牌,更是市里都挂号的名师,教学水准跟一中的老师不相上下,教的好,眼光也挑剔,不是尖子生可入不了眼,今天赵老师都说你女儿实至名归,可见是真优秀,更何况,昨晚上我外甥肖阳在家里也说了,要不是苏晓月同学提点,他这次数学是考不了满分的。”
刘秀荣刚太紧张,一时没想起来,只是觉得许厂长嘴里外甥的名字有些耳熟,这会儿冷静了一些,忽的想起来,七中那个永远第一名的尖子生也叫肖阳,莫非是一个人?
想到此,忍不住道:“您外甥也在七中上学?”
许厂长笑着点点头:“可不吗,要不是这两次的电话,我都不知道,这小子跟你女儿是同班同学呢,而且,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
老娘这回可光彩了
关系不错?跟肖阳那个尖子中的尖子生?刘秀荣这时候的感受是莫名其妙兼受宠若惊,还有点儿不敢置信,遂道:“您外甥就是次次都考第一的那个肖阳?”
许厂长倒也不谦虚:“这小子自小就是个优秀的孩子,小学的时候也总考第一,小升初本来十拿九稳能进一中,却得了急性胃肠炎,发着高烧进的考场,影响了发挥,以至于没考上一中,他舅妈还一直念叨可惜了,我当时就说可惜什么,真金不怕火炼,要是真优秀,去哪个学校都一样,说不准对肖阳来说七中反而更好,这不他就交了一个好朋友。”
刘秀荣确定了厂长的外甥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肖阳后,忽然觉得,自己这当妈的真有些不认识自己闺女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跟那个总考第一的肖阳成朋友了,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说起来,晓月在五班,是平行班里的中等班,跟尖子班的学生,一般没什么来往,就算刚那位赵老师说晓月已经调到了九班,也是昨儿才发生的事,难道才两天,女儿跟尖子生肖阳就发展出了友谊,这也太快了点儿吧。
想不明白的刘秀荣从厂部出来,还有点儿糊涂呢,回了食堂,正准备把水槽子里的碗刷了,周姐便快步走来,伸手拦了过去:“不是得给闺女开家长会吗,初三毕业班可不能马虎,再说也得洗澡收拾收拾,快去吧。”
刘秀荣:“可这活儿还没完呢……”
周姐:“这点儿活儿不算啥,交给我就成了。”说着就把刘秀荣推了出去。
刘秀荣心里有些纳闷,这周杏花根本不是厂里的正式工人,是走后门招进来的临时工,按理说,不该她当组长,但后勤部的周主任是她堂姐,要不是走了这个路子,她一个农村妇女,连临时工都不够格,奈何人家后台硬,不仅进了厂,还当上了食堂的组长,权力不大也能管着几个正式工人,可把这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烧的五脊六兽,成天的不干活,背着手来回溜达,跟领导巡视似的,也格外势力,普通工人看不在眼里,可要是厂里哪个头头来了,忙不迭过去盛饭,一份土豆炖牛肉,也就一勺,她非的盛满了饭盒才罢休,下班的时候更是大包小包的往家提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