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心中一动,从书包里拿出随身听的盒子,递了过去:“小舅见识广,知道的多,您看看我们学校发的这个,在市面上能值多少钱?”
刘正荣接过随身听的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不禁道:“你们学校真有钱,一个模考就舍得下这么大血本啊,这个随身听的牌子是国产的,我在商场里见过,好像卖九百多呢。”
九百多?旁边的苏金生惊呼出声,忍不住看了看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有些不信:“你不会看错了吧,就这么个小玩意,能值九百多?这可是小千块钱了,不是小数,卖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刘正荣:“姐夫您是这些年都在运输厂修车,不知道外面的行情,这还是国产的便宜货,要是进口的得三四千呢,而且就算有钱也得找门路才能买的着。”
苏金生真给惊着了,这几天跟着小舅子干外活,一天一百多的收入,苏金生都觉像做梦,昨儿给老贾的车队修车保养,十二辆车,一晚上赚了六百,苏金生揣着这厚厚一沓子钱,回家的时候,蹬着自行车都跟飘在云彩里似的不真实,跟小舅子一人一半,还落了三百呢,这么多钱,昨儿一晚上没睡觉,都不觉得困。
不过三百块,自己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了,自己闺女考了次模考,奖品都值小一千,小舅子还说这是不值钱的国产货,进口的三四千还得找门路,再想想自己的亲娘,就为了昧下他们夫妻的一万块存项,又哭又闹,一会儿撞墙,一会儿抹脖子,要死要活闹腾的什么脸都没了,让街坊四邻看笑话,而这让他妈舍了老脸耍赖的一万块也就能买两个半随身听,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却惊动了身边的妻子。
一家三口不回大树胡同,这边儿的房子还得收拾些日子,小舅怕姐姐姐夫住着不方便,便把对面邻居家的房子借了过来,里面的家具床铺都是现成的,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临时的也不用太讲究,干净就行,小舅回大屋跟老人住,小屋让给晓月,方便她复习功课,反正没几天,就先凑合着。
昨儿老贾那十二辆车赚了六百,老贾对苏金生的手艺极为满意,又帮忙介绍了几个养大车的同行,把地址联系人都交代好了,只要照着地址过去找人就行。
这可比打黄油赚的多,而且还轻松,刘正荣虽不是汽修工,但脑瓜儿灵,上手快,跟着姐夫打打下手不成问题,顺便也能学点儿手艺,为了将来开汽修厂做准备。打了这个主意,便跟姐夫商量着延安路那边儿先歇几天。
刘正荣知道打黄油赚钱,别人也不傻,有精明的,便也弄了黄油枪去延安路挣钱,刘正荣来之前,本就有两个干这营生的,加上刘正荣是三个人,但车多,三个人也忙不过来,提不上谁抢谁的买卖,可再多来几个,就不一样了。
前儿瞧见打黄油的多了好几个,刘正荣就知道这活干不长了,正琢磨再去寻个别的地儿接着干呢,正好老贾看上姐夫的手艺,不仅把自己的十几辆车的活儿交给了他们,还帮着介绍了别人,这简直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好也借机会先联系联系客户,把这几家拉住变成老主顾,真要是开了修理厂,就不用发愁没客源了。
刘正荣知道姐夫保守,汽修厂没开成之前,不能跟姐夫底细说,只说先紧着老贾介绍的那几个活儿干,毕竟有人情在里头,不好耽搁。
苏金生是老实人,老贾为人大方,不仅赏识他的手艺还帮着介绍了同行,苏金生心里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小舅子一说先紧着老贾介绍的活儿干,正合心思,加之连着熬了好几宿,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怎么说苏金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真累了,更何况,已经答应了金强,明儿一早去公证处做公证分家。
有这些顾虑,也就同意了小舅子的提议,可明明困得要死,躺在床上却偏偏睡不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晃来荡去的不消停。
他这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叹气的折腾,刘秀荣就算睡着也得吵醒了,更何况刘秀荣也没睡,刘秀荣是白天开家长会的兴奋劲儿没过去,睡得着才奇怪。
既然夫妻俩都睡不着那就说话呗,刘秀荣坐起来靠在床头,拉开了床头的台灯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 ,叹什么气,都熬好几宿了,你不困啊。”
苏金生:“困是困可就是睡不着。”说着顿了顿才道:“秀荣,你说我这些年在厂里是不是待傻了,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变样儿了呢。”
夫妻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丈夫想什么,刘秀荣道:“你呀就爱胡思乱想,你想想,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就像当初咱们在宁夏下乡哪会儿,哪敢想回城的事儿呢,以为一辈子就在哪儿种枸杞了,可如今咱们都在这儿,女儿还要上高中考大学,你说如今这些,哪一样是当初想过的,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吗,你愁这个做什么,变就变呗,世界变,咱也跟着走不就得了。”
苏金生不免有些汗颜,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不如老婆孩子了呢,这么点儿小事就睡不着了,能干什么大事啊。
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蹭的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晓晓要上高中考大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不知道 ,先头不是说好上中专吗。”
刘秀荣白了丈夫一眼:“不说世界都变了,咱家不也得跟着走吗。”
苏金生:“这跟晓晓上中专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说上中专好吗,分配了就是干部,将来安安稳稳坐办公室不受累。”
刘秀荣:“那不是以前吗,以前晓晓的成绩不上不下,自然考中专最好,可这次模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考了全年级第八,还进了九班,九班可是七中的尖子班,而且,人赵老师也说了,只要晓晓能保持住现在的状态,就能进一中。”
一中?苏金生有些不信:“一中可是咱市了最好的高中了,哪儿的学生都是上大学的苗子,要真那么好进,还不得挤破了脑袋啊。”
刘秀荣:“人赵老师特意在家长会后留下我,生怕咱们当家长的糊涂,耽误了女儿的前程,苦口婆心的给我做工作,让女儿上高中考大学,我底细想过了,大学是不好考,可要是人人都能考上,也就不值钱了,晓晓有这样的志向,咱当爸妈的还能拦着孩子不成。”
苏金生沉默良久才道:“你说咱闺女真能考上大学?我们苏家可是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
刘秀荣:“种地的怎么了,朱元璋以前还是要饭的呢,不一样当皇帝了吗,照你的意思,他得祖祖辈辈要饭去。”
苏金生没词了,是啊,朱元璋一个要饭都能当皇帝,他苏家就算祖宗是种地的怎么就不能出个大学生呢。
这么想着便觉一切皆有可能。
而夫妻俩嘴里的大学生苏晓月也没睡,而是趴在床上,盯着眼前随身听的盒子发愁,刚本来想找小舅扫听扫听,怎么卖了这个随身听变现,谁想自己还没开口呢,小舅便说有这随身听学英语多好多好,等到最后大考,肯定考的比这次还好云云,然后一通夸奖鼓励,这还让晓月还怎么说卖随身听的事啊。
晓月觉得小舅是兴奋过头了,刚不是把自己那几张奖状看了好几遍吗,难道不记得自己的英语这次考了满分,就算最后的大考自己再超常发挥,还能考的比满分好?真是的。
小舅哪儿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想办法,晓月忽然想起有条文化用品街,有卖卡带游戏盘的,既然卖卡带的自然也有录音机随身听,自己不如去问问,这时候随身听绝对是畅销品,只要价比商场便宜,应该不愁卖。
那就星期日吧,自己去逛逛,她记得后世这条街拆的时候,都上新闻了,说什么那条街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的确,电脑手机的普及,新兴电子广场一座一座拔地而起,这条曾经热闹非常,出了不知多少富翁传奇的地方,也必不可免的被时代淘汰,淹没在急速发展的科技洪流之中。
想到这些,晓月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虽然心情急迫,但这种事儿急也没用,她如今是初三面临中考的学生,还是重点尖子班被老师给予厚望并特别关注的学生,别说旷课去逛街,就是在课上稍微走一下神,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晓月只能安份的等着星期日放假,好容易盼到了周末,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赵老师一说下课,晓月收拾了书包刚要往外走,却被肖阳叫住:“苏晓月,明天你做什么?”
晓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肖阳抽的那阵风,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她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只是敷衍的道:“还能做什么 ,都快大考了,当然是在家复习啊,那个,我有事,先走了,拜拜。”说完不等肖阳再说什么,挥挥手跑出了教室。
随身听变现的烦恼
晓月刚拐进河沿路,就见孙大娘从姥姥家出来,后面是小舅跟老娘,晓月倒不意外,这孙大娘正是苏家分的那个院里的邻居。
那院虽只有三家,还有一家的房子空着不住,但人口却不少,孙大娘家有三个儿子,跟先头苏家一样,一家子混着过,三个儿子娶媳妇生了孩子之后,就是九口,加上孙大娘两口子,整整十一口人,单位分的三间房,三个儿子一家一间,老两口子住的小屋是自己捡碎砖头搭的临建房。
这一大家子就把那院子占了一半,剩下两间,一间是赵家的,人家别处有房子,这边儿一直没住人,另外一间就是晓月家的。
前些日子,老爹老娘已经跟孙大娘两口子打过招呼说要收拾收拾搬过来,孙大娘老两口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怎么乐意,毕竟一家子住一个院,门一关大杂院就成了自家的独院,这忽然别人搬进来,虽说就是人家的房子,心里也难免别扭。
虽不满,可那院子本就是杂院,又不是他们孙家一家的,没道理挡着不让人住进来,但话里话外总会透出几分情绪,说这河沿路臭的要死,在这儿住长了都能熏死人云云。
孙大娘这话一说邻院的张大娘不乐意了:“瞧你这话说的,你都在这儿住好几十年了,也没见熏死,反倒这身子骨还越活越硬朗了,难不成这河沿路的臭气只熏别人,不熏你。”
孙大娘脸色讪讪:“我这不就是说闲话吗,怎么你当真了。”
张大娘:“得了吧,咱们这好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就你那点儿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不就是你们一家子独院子住惯了,眼看着秀荣三口子搬过来,心里不自在吗,可那本就是人家的房子,房本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你凭啥不自在啊,你要不乐意住杂院,我给你出个主意,把你老两口子的存项,拿出来,买了那间不就得了,你要不好意思一张口,我给你做个中人。”
孙大娘脸色变了变,她养了仨小子,又娶了三房儿媳妇,把他们老两口掏的空空的,养老钱都没着落呢,哪还有存项,再说兜里要是有钱,谁住这熏死人的河沿路啊,早添钱换房走了。
都是老街坊,孙家的底细河沿路没有不知道的,张大娘这几句话正戳在孙大娘的腰眼儿上,脸一沉,扭脸走了,连老街坊的情面都不顾了。
张大娘哼了一声,活该,就知道占便宜,也不想想那是你家的院子吗,就想一家独占,这不赶上明抢了吗。
因这档子事儿,闹了嫌隙,孙大娘一家子竟是连晓月一家都不搭理了,尤其这几天,出来进去的收拾房子,碰上了,这边儿打招呼,孙家理都不理,只当没看见,弄得关系很僵。
昨儿晚上晓月还听见老娘发愁叹气,这叫什么事,这往后一个院住着,打头碰脸的,难道连句话都不说,邻居闹的跟陌生人似的,多别扭啊。
姥姥气道:“这孙婆子白活这么大岁数,真是越活越回去 ,连人事都不懂了,有能耐自己找单位要房去啊,没本事要房还不舍得掏钱买,怎么着,想空手套白狼啊,旧社会的资本家都不带这么明抢明夺的,要我说,你管她呢,不说话正好,省的找气。”
晓月听了这些还感叹,真没有事事如意的事,自己这重生一回,分家了,开外挂了,小舅买房了,自家也要买房,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顺心的事,都忘了也有不顺的。
这孙家的心态其实也不难理解,人都一样,别人的东西占久了,就会下意识当成自己的,等人家来要的时候,就舍不得还了,这是人性。
不过晓月倒不发愁,一是遇上孙家这样的,不说话不来往反倒更好,再有,不是还得买房呢吗,要真是住得不痛快,干脆搬到新买的房子去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找别扭。
晓月本想今儿寻个机会劝劝老娘,不想一回来就碰上了孙婆子从家里出来,而且瞧那脸酸不搭理人的老婆子今儿跟换了个人似的,那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晓月不想理会孙婆子,因为看见这孙婆子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她奶奶那个老巫婆,听小茹姨说,这孙婆子也偏心,偏她家的老儿子,孙子也只疼老儿子生的那个,但孙家的老大老二却不是老爹这么老实的,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三两天就会打一伙,那老二媳妇尤其厉害,堵着婆婆门骂街,骂的甭提多难听了。
晓月琢磨,孙婆子给自家脸色看,估摸也是不想家丑外扬,虽说河沿路的老街坊没有不知道的,但终归隔着院墙,就算别人听了去,也没直接丢老脸。
晓月有时候挺不理解孙婆子这样的人,隔着院墙丢人跟直接丢人有什么差别,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不过,这才一天的功夫,怎么就变了,晓月躲在一颗槐树后,等着孙婆子走了,才进了院,一进来就问:“孙家来做什么,不是连话都不说吗,怎么今儿赶着上门了。”
小舅:“孙家是来商量卖房的?能不好说好道的吗?”
晓月一愣:“是想买我家那间房?那可不成。”
小舅低声道:“这拆迁的消息都知道了,谁卖啊,当我傻还是当你爸妈傻啊,是孙家闹起来了,听说昨儿晚上打成了热窑,孙老二家那个泼妇老婆,把能砸的都砸了,举着菜刀放出话来,要是不分家,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甭想要命,这孙家老两口子敢不答应吗。”
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孙婆子这种老婆子就得遇上混横不讲理的儿媳妇,才能镇得住,不过,既然不是买那就是卖了。
想到此,晓月惊喜的道:“难道是要卖房?”
小舅点头:“都分家了,不卖房怎么分,不过这孙家还真精,已经扫听了我买老付那个院子的价儿,比着老付家的价儿要两百六一平,这还不算,连她们住的那个临建房也要一块卖,那临建可没本,真亏她开得了口。”
晓月愣了愣:“这么说没买成?可惜了。”
小舅:“可惜什么,我这是策略,买东西哪有不讨价还价的,他家要多少给多少,真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晓月不禁有些急:“万一孙家卖给别人怎么办?”
小舅笃定的道:“她家倒是想,也得有人买啊,河沿路这边儿什么行情,大家门清着呢,真要是这么好卖,老付那个独院能一万二便宜给我?做梦吧。”
晓月这才想起来,自己关心则乱,竟忘了这河沿路可不是后世寸土寸金的河景地段,如今还是臭气熏天,人人都恨不能绕道的臭河边儿。
忍不住道:“小舅真聪明。”
小舅一拍胸膛得意的道:“那是,我家晓晓都考年级第八了,我这当舅舅的总不能太丢人。”
独院子有希望
刘秀荣是厚道人,听了这话忙道:“这老两口子也不易,她家要卖,咱家要买,正相合,也省的再往别处找去,价儿差不多就行了,本来也没多少钱,我都替这老两口子发愁,卖了房,往后怎么办,房子可是根儿啊。”
小舅:“姐,您这可是瞎操心了,您甭看孙大娘咋咋呼呼的像多厉害似的,其实没用,孙家做主的还是孙老头儿,那老头儿别看平日里不念不语的,心眼多,主意正,姐想想这河沿路的房子大都是纺织厂分的,谁家有孙家房多,孙家有三个儿子算什么,那生了四个五个儿子的也有好几家呢,也没见一个儿子一间房啊,要不是老孙头天天去厂部坐着磨,他家至多就分两间。”
晓月不禁道:“但他把房子卖了,可就买不上三间房了,他儿子好说,有手有脚有力气,不愁挣不到钱,这老两口的年纪,要力气没力气,要能力也没能力,连间落脚的房子都没有,怎么过日子?”
小舅:“你这丫头还真随了我姐,怎么年纪不大,这么爱操心呢,谁说孙老头没能耐了,跟你说吧,那老头子能耐大着呢,他可是纺织厂的职工,虽说早就退休了,也是厂里的人,真没地儿住了,不是还有厂子吗,老两口子直接往厂部一搬,厂领导能不给解决?”
刘秀荣摇摇头:“你忘了,从去年年底国家就出政策,取缔了福利分房,不能分房了,厂里能怎么解决?”
小舅:“姐,国家是出了政策,可怎么也得适应些日子,没说咔一下就彻底取消的,再说这里头的弯弯绕多着呢,前几天,王庆那小子没房结婚,对象都要散了,一急之下,拿着一瓶安眠药去了厂长办公室,说不给解决房子,就喝安眠药,闹了一天,好几个领导一起上,好不容易才劝回去,没几天就分了房,这会儿正操持着收拾结婚呢。”
说着撇撇嘴:“不过,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算什么爷们,一间房能值几个钱,咱老爷们力气有的是,随便琢磨个买卖道儿挣钱还不容易,有了钱想买什么样的房没有,用得着这么舍脸丢人吗。”
晓月听明白了,合着孙家老两口子早就打算好了,准备讹间房,如今福利分房的政策国家已然取缔,房改政策正在逐步推行,晓月可是比谁都清楚,后世都是商品房,老百姓得真金白银的掏钱买,一套老破小都得上百万,更不消说那些黄金地段的房子了,若是再跨个重点学片,那真是天价儿了。
往往为了买一套房,得搭上一家三代的全部财产,还得苦哈哈的还贷款,福利分房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想都不敢想。
可这是后世,如今的房子却不值钱,因为九零年之前都是福利分房,只要上班有个正式工作,就可以申请住房,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加还可以申请换大的。
人都有劣根性,白给的都不当好的,反正没房子住就找单位申请呗,申请不下来就去闹,闹个几回单位领导顾及影响也就妥协了,闹一回吃到了甜头,自然还会去闹,哭闹的孩子有奶吃就是这个道理,老实巴交守着规矩的诸如老爹老娘这样的,根本不会去闹,所以也占不到额外的便宜,不仅如此,还一心替别人着想。
果然,老娘开口道:“你是有能耐挣的来,孙大爷孙大娘这么大岁数了,往哪儿挣房子去,不找单位解决难道睡马路啊,再说,人家能要来房子也是本事,跟咱家也没干系,咱既要买就照着外头的行市,该多少是多少,犯不着占人家便宜。”
刘正荣知道他姐的性子,便应了下来:“那成,等孙家再找来,就把这事儿说明白,等孙家这边儿谱了,我再去问问老赵,他家如今住着楼房,这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卖了呢。”
晓月真心佩服,她小舅这脑瓜就是灵,这一开口就说到点子上了,把孙家的三间买过来,再加上自家的,差一间就是独院了,这事儿真要办成了,便宜可占大了。
刘秀荣点了点头,反正这买房的事交给自己兄弟,他想怎么折腾都行,自己的亲兄弟有什么不放心的,便不再提买房的事,开始琢磨晚上是不是熬个鱼汤,如今丈夫跟正荣除了去厂里还得时不时去外头修车,都累瘦了,得好好补补,更何况晓晓快大考了,营养也得跟上才行。
想着便转身打算去厨房,却被女儿拦下了:“妈,明儿把您的自行车借给我好不好?”
刘秀荣疑惑的道:“你又不会骑,借车做什么?”
晓月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己上一辈子是考上中专之后,才学会骑自行车的,这也不能怪自己,而是没机会,家里是有两辆自行车,可老爹的是二八大梁车,又重又高,晓月试过一次,推着都费劲,更别提骑了,老娘倒是买了辆二六的坤车,却一直被厚脸皮的赵卫红占着,老娘上班都走着去,自己学车又不是什么正事,想都不用想。
后来中考的成绩下来,够上了中专的分数线,考虑到学校离的远,骑车方便,老爹才跟爷爷开口要钱买了一辆二手的,自己练了足足一个月才学会。
运动一直是晓月的短板,这大概跟性子有关,她比较懒,后世健身盛行,身边的同事除了自己之外都去办了健身房的年卡,天天往健身房跑,只有自己一下班就回家,往自己的小屋里一关,抱着手机电脑,刷抖音,聊微信,看小说,玩游戏,忙的不亦乐乎,至于健身还是算了吧,她可是看过女同事们在健身房的状态,浑身大汗,把自己累的跟头老牛似的,晓月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乐趣,根本就是受罪。
话题远了,接着说骑车,总之这时的她的确应该不会骑车,但凡事总能变通一下吧,眼睛转了转,倒是想出个主意来:“那个,谁说我不会骑了。”
刘秀荣:“你会骑?什么时候学的,怎么我跟你爸不知道。”
晓月:“又不是什么大事,学个骑车,难不成还得闹得天下皆知,就是上学期,在学校跟同学练了几次就会了。”这话说出来,晓月自己脸上都有些热辣辣的,就她这运动细胞,练了足足一个月还骑的磕磕绊绊呢,不过为了糊弄老娘,也只能睁着眼说瞎话了。
晓月没想到的是,自从一模成绩下来,她一下子前进一百五十四名,直接转进尖子班的亮眼成绩,让刘秀荣对自己女儿的信心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觉着任何不可能的奇迹都可能发生在闺女身上,别说练几次,就是女儿说一次没练,骑上就会,刘秀荣都认为合情合理,谁让自己闺女聪明呢。
所以,刘秀荣都没再说什么,便把车钥匙给了晓月,痛快非常,钥匙给了才想起问女儿借车做什么?
晓月自然不能说去找门路卖随身听变现,实话肯定行不通,便说自己想去书店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复习资料,打算买一些回来复习。
借口找的太冠冕堂皇,都把老娘感动了,不仅给了车钥匙,还塞了二十块钱,嘱咐晓月看见有用的就买回来,别舍不得。说完就去厨房了。
晓月拿着二十块钱,心里真有些愧疚,不过,很快愧疚变成了窃喜,看起来老爹最近真没少挣啊,若不然老娘不可能出手就是这么一笔巨款。
出手就是一笔巨款
有道是腰里有钱心中不慌,加上原来的存项,一共三十二块是晓月目前的全部家当,第二天一早她揣着家当,骑车走了,晓月知道老娘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自己,直到自己骑车过了小桥,到了河对面,才没再跟了。
昨儿答应的虽然痛快,心里却不确定,也是,毕竟在老娘眼里,自己从没骑过自行车,也没学过,心里担心,偷偷跟了出来,见自己的确骑的蛮熟练,才放心。
晓月不免失笑,老娘还是那个性子,一点儿都没变,总把自己当成孩子,想想前世自己四十多了,老娘也一样,更何况如今自己的确还没成人。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并不影响速度,晓月脚下蹬的飞快,往记忆中那条街骑了过去,河沿路离那条街并不远,骑了二十分钟,就看到了前面那个分外热闹的入口,离着老远,就听见录音机放歌的声音,为了吸引顾客,自然都放最流行的,这时候最流行的就是香港的四大天王,台湾的罗大佑,张雨生,都是九十年代最火的港台明星,把着路口就是个音像店,说是音像店,架子上摆的大多是卡带,录像带极少,毕竟这时候大多家庭即便能买得起,录音机,电视机,但录像机价钱昂贵,属于极奢品,不是普通工薪家庭能负担的,所以这时候的音像店基本都以卖卡带为主了,主打港台歌星专辑,最流行的卖的最快,店门口放两个外放的音箱,声音调到最大,街对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放的是罗大佑的专辑,循环播放的主打歌正是恋曲九零,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能忘记你离去的转变……
熟悉的旋律跟记忆中重合,一瞬间仿佛把晓月拉回了前世,上一世初三毕业,够上了中专线,爸妈大概觉得上了中专,就等于抱上了铁饭碗,以后一辈子都不用发愁了,也就不再督促晓月学习,随她出去逛。
正赶上大树胡同对街新开了一家音像店,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老头衫牛仔裤,出来进去的都背着一把木吉他,人长的不帅,但弹起吉他来,便立刻不一样了,音乐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
小老板弹的最多的便是这首恋曲九零,边弹边唱,那时候晓月混在几个大树胡同的大孩子中间,在音像店的玻璃窗外拖着腮帮子望着,觉得弹琴的小老板真帅。
可惜,那个音像店没开几个月就关门了,听老邻居们私下里说闲话是房东听见有扩路拆迁的消息,怕房子租出去到时候有麻烦,干脆就收回来锁了门等着拆迁。
不过,就算那个房东没把房子收回去,估计那个音像店也开不长,大树胡同那一片都是运输厂的职工家属,街对面虽然有一片楼房,运输厂的好几个大领导住在哪儿,但那一片都是小二楼,住户并不密集,素质文化底蕴较高,像音像店这种地方,应该很少光顾,平常来逛的还是对面的住户,而对面的一大片平房虽然人口多,但都是普通工人,若是以前还好,如今国营大厂都不景气,运输厂正暗戳戳的酝酿着第一批职工下岗,人心惶惶,都怕下了岗没饭吃了,家里都省着过呢,恨不能一分钱都掰成八瓣花,哪会纵容家里的孩子来买卡带,再说,很多家里连录音机都没有,买卡带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