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写小说,又没有实质性的?犯罪,让他?到局里师出无名。”
“我就想?问问他?凭什么认定白伟是杀人犯。”
第56章 、公路埋尸案(四)
传唤莫须言的事情落实起来比想象的?困难的?多, 无论是广源日报还是向晚晚报,登记的?地址都是那个曾经发生过命案的民居,莫须言就?像幽灵一样, 根本?找不到人。
顾放第一次直视莫须言这个人,他?目的?决不是单单的连载小说这么简单。
向晚晚报的主编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叫苏烨, 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他?跟顾放保证,只要再收到莫须言的信, 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他?。
两天后,顾放接到苏烨的电话, 莫须言寄信来了。
顾放带着?痕检科同事过?去,先检查了信件的?外观。
苏烨道:“按照你的?意思?,我拿信的?时候戴上了手套。”
痕检同事朝顾放摇摇头, “信件上没有指纹。”他?拿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信封的?密封处, 取出信纸。信纸折成?了三折, 每一折都不多不少, 正正好。信纸很普通,哪个小卖店都能买到, 字迹和信封上的?字迹一样, 用黑色的?墨水写的?。
从墨水的?干湿程度判断,应该是昨晚写的?, 信纸上同样没有指纹。
顾放让苏烨誊抄小说内容, 为了不引起莫须言的?注意, 照常连载小说, 然后拿着?信件回了市局, 带到了法医室。
沈星言一寸一寸的?检查了信纸,不但没有指纹, 连汗液和皮屑组织都没有。
沈星言道:“莫须言写小说的?时候戴了手套,他?的?思?维严密,反侦察能力强,很难对付。”
顾放冷笑?,“再严密的?犯罪都有破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放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对小说的?内容有什么想法?”
“莫须言很笃定,野山发现的?死者是被?人推下山的?,跟白伟一样,他?认为死者身上有命案,死有余辜。”
“你看,他?写:公路大侠不单单只?是公路大侠,他?还到野山行侠仗义,将来还会?到别的?地方,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公路大侠。他?是不是在暗示还有别的?死者?”
“他?为什么笃定有别的?死者?”
“一,他?知道其中的?内幕,二?,他?参与了杀人。”
“说起来,莫须言的?连载小说中曾经提到在修建棚户区的?公路时连降暴雨,跟查到的?信息相吻合,他?有没有可能是临时工之一?”
“有这个可能,野山被?害人的?画像已经发布出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认尸,到时再把两个受害人的?信息做个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联的?。”
“你已经打算并案侦查了?”
“有莫须言的?小说在,我认为有必要?把两件案件并在一起。”
五天后,有人到市局认尸,声称被?害人是她的?丈夫。
女人快五十岁了,留着?齐耳短发,一脸的?沧桑,不见任何悲伤,很平静地道:“我就?是给自己个交代,给我的?婚姻画个句号。”
女人叫柳红,跟死者在1976年结婚,婚后育有一子。柳翠说,死者叫麦江,他?们是媒人介绍认识的?,没见几次面就?结了婚。婚后才发现,麦江不务正业,整天跟混混们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柳红曾经劝过?他?,要?他?找份正经工作,可是麦江嫌来钱慢,又辛苦,不愿意,为此两人经常吵架,吵到激烈的?时候,麦江还动?手打过?柳红。
后来柳红心灰意冷,不再劝麦江,找了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
虽然没有离婚,跟离婚也差不多了,两人各过?各的?。麦江干什么她不过?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出门,甚至多少天不回来,她都不管。
以至于麦江消失了三年,柳红也没当回事,她已经在生命里剔除了这个人。
沈星言通过?比对尸骨和柳红儿子的?DNA,确认死者就?是麦江。
由于柳红根本?不关心麦江,甚至因为麦江的?消失,把家?里有关麦江的?东西全部都打包收了起来,顾放一说要?,她立刻送到了局里。
麦江的?东西不多,有日常穿的?衣物,几张老照片,一个装着?旧时杂物的?盒子。
老照片是黑白的?,四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脸上都挂着?笑?,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子。
麦江站在左手边第一个,蓄着?长发。
顾放盯着?照片看,突然指着?麦江旁边的?人,道:“这个人是白伟。”白伟比画像上年轻了不少,看年纪二?十岁左右。
江胜宇啧啧两声,“他?们俩都死在三年前,还认识,这事蹊跷了啊。”
顾放指着?另外两人,“去查下,这两个人是谁,人在哪里。”
通过?排查白伟和麦江的?社会?关系,找到了另外两个人的?信息,分别叫乔胜杰、申宝坤。乔胜杰家?里只?剩一个瞎了眼睛的?老母亲,申宝坤的?父母健在,他?还有个妹妹。
他?们两个也是三年前失踪的?,他?们的?家?人曾经到派出所报过?案,因为一直找不到人,案子到还没有销。
乔胜杰和申宝坤都有案底,乔胜杰是抢劫加故意伤人,申宝坤则是强.奸罪。这两个人对家?人很好,申宝坤特别疼他?的?妹妹,有好吃的?第一个想着?她。而乔胜杰特别孝顺,哪怕是坐牢期间?也拜托了别人照顾母亲。
麦江在他?们四个人里算是“清白”的?,没有案底。
他?们四个在同一年失踪,两个死了,另外两个至今没有找到。
顾放估摸着?,乔胜杰和申宝坤活着?的?机率很小。以乔胜杰的?性子,他?要?是还活着?,不可能不去看他?瞎眼的?母亲。
顾放做了案情报告,上报到张长明处。
张长明非常吃惊,如果乔胜杰和申宝坤都死了的?话,那就?是四条人命。凶手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杀死四个人,而不被?发现。
要?不是棚户区修公路,这起案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张长明立刻上报省厅,省厅特别重视,责令张长明亲自挂帅,侦破公路埋尸案。
要?侦破案件哪里是说的?那么容易,还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
顾放带人走访了乔胜杰和申宝坤的?家?人,乔胜杰的?母亲耳朵也聋了,她现在活着?的?唯一支撑就?是儿子,若是知道儿子可能遭遇不测,怕是难以再活下去。
为了安抚她,顾放只?说寻人,并未说其他?的?。乔胜杰的?母亲回忆,三年前的?某一天夜里,乔胜杰突然回来,给她包了饺子,烙了饼,蒸了一大锅馒头。他?说要?出门一趟,可能时间?比较久,他?不在的?日子,让她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再照顾她。
那天乔胜杰走的?时候,还磕了三个头,瞎眼的?母亲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却?也没有问,谁知道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太婆看不见,除了到派出所报案,什么都做不了。
乔胜杰的?母亲给了警方一个盒子,盒子是很老的?饼干盒,一打开一股甜腻的?饼干味。里面放着?旧照片、金银首饰、项链和一些钱,她摸摸索索地拿出一条项链,项链是钻石的?,闪着?耀眼的?光,有三克拉,以乔胜杰的?家?境是买不起这条项链的?。
“这是他?拿回来的?,我知道这不是他?买的?,你们拿去,或许有用。”
顾放戴上手套接过?项链,在项链里面看到一个很小的?字母Z,他?拿出证物袋,把项链放进去。
“我知道我儿子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要?付出代价,也是法律制裁。”
“乔胜杰的?朋友你认识吗?”
“就?认识一个叫麦江的?,小杰进监狱期间?都是他?在照顾我。”
倒是没想到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竟然会?帮忙照顾别人的?母亲。
申宝坤家?就?有意思?了,申家?的?家?庭不错,一套百多平的?房子。申父是个恶霸似得的?人物,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儿子犯过?罪,不就?是强.奸吗,给谁不是给呢。他?还认为是受害者勾引他?儿子,不然为什么宝坤不强.奸别人就?强.奸她呢。
顾放听着?他?尽毁三观的?言论,险些没忍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申母一直沉默着?,她低垂着?眼帘,好似已经对生活臣服。
申宝坤的?妹妹申宝儿是个小太妹,画着?黑色的?眼线,头发烫成?了爆炸头,戴着?夸张的?大圈耳环。这种天气已经穿上了露脐装,外面披着?一件皮衣,穿着?皮短裤,黑色丝袜,一双长筒靴。
顾放看着?她的?打扮牙疼,这一家?都是进监狱的?潜力股。
申宝儿对于哥哥的?失踪,不以为意,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这样爸妈的?眼里就?只?有她,家?里的?一切也都是她的?。
申宝坤恐怕没有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竟这样对他?。
申父给他?们看了申宝坤的?房间?,房间?里贴着?很多歌星的?海报,桌子上放着?一个录音机,旁边堆了一堆磁带。书架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杂志,什么《读者》,《青年文摘》等?。
顾放拿起看了看,瞥见床边露出一个角,他?走出去,抻了出来,竟然是一本?黄色杂志。
申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小伙子身强体壮,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
顾放猛然掀开床垫,只?见下面几乎压满了黄色杂志。他?勾起唇角,对着?申父道:“火力确实旺盛。”
申父:……
从申家得来的消息更加少, 申宝坤甚至没有回家告别,直接失踪。
这三年来,申父一直在找他, 他不相信唯一的儿子死了,肯定是跑去了某个?地方, 出国也好, 偷渡也好,只要还活着。
顾放很?想告诉他, 希望渺茫,可是在没有找到尸体前, 他不敢笃定。
乔胜杰和申宝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放派人在西戎路的邮局蹲着,期望能找到频繁寄信的人, 一个?星期过去, 也没发现, 而向晚晚报早已收到两封稿件。
小说的内容让顾放暴躁, 不但详细写了白伟和麦江偷窃、抢劫的时间和地点,还写了乔胜杰和申宝坤跟他们的关系, 指责他们是一丘之貉。
而顾放根据小说内容核查后, 发现白伟和麦江偷窃、抢劫的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甚至比警方破获的还多。
一时间乔胜杰和申宝坤成了过街老鼠, 有人甚至提出要公路大侠出来主?持公道。
莫须言的下一篇文章, 直接表明, 乔胜杰和申宝坤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读者们高呼大快人心, 传颂公路大侠的美德。
顾放捏着报纸, 恨不得捏碎了,这是对警方的挑衅!
沈星言也看?了报纸, 向晚晚报的销量一日比一日高,隐隐有超过广源日报的趋势。别说是经常看?报纸的,就是从来不看?的,都知道了向晚晚报的名字。
广源日报的主?编纪强跑到张长明办公室吐苦水,不让他们连载,也别让向晚晚报连载啊,如今向晚晚报快要成为?业界老大了,广源日报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社长狠狠批评了他,这不是把钱往人家眼前送吗。
张长明冷着脸,他已经约谈过苏烨,苏烨表示他是私人报社,主?张言论自由,若是不想看?,可以不买,他不能不连载。如果警方需要,他可以配合警方调查,决不会退步。
张长明一言不发,任由纪强发牢骚,发完再送他出去,路,是一步没退。
纪强蔫头耷脑的,他总不能再去找莫须言,让他再把稿件投到广源日报吧,再说了,他根本找不到莫须言。
在走?廊上,不期然遇到了沈星言,沈星言朝他打招呼,纪强勉强露出笑脸。
沈星言宽慰他,“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纪强也知道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除了自欺欺人,别无他法?。
“对了,莫须言的稿件你还留着吗?”
“都在呢。”
“能否借给我?用用,用完再还你。”
“没问题,我?让熙君给你送过来。”
“太感谢了。”
送走?纪强,一转眼,又?遇到了顾放。顾放靠着走?廊,似笑非笑,“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保密。”
“别介啊,透露一下。”顾放舔着脸,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费列罗,“这个?给你。”
沈星言诧异地挑了下眉,“你从哪里买的?”
“保密。”
沈星言撇嘴,拿了过去,“爱说不说。”
“你要信件是想查信件上的指纹吗?我?查过了,一点儿没有。”
“我?知道。”
“那是为?了什么?”
“等稿件拿来你就知道了。”
宋熙君过来送稿件,顺便发了一通牢骚。一开始文艺版的定位是娱乐大众,并不受重视,好不容易靠着莫须言,在报社抬起?了头,偏偏又?不让连载了。现在他们文艺版,比原来还不如,谁都过来说几句风凉话。
沈星言很?同情她?,拍拍她?的肩膀,说:“要不,你们连载别的小说?莫须言写的不是悬疑吗,你可以写武侠。如今武侠小说正热,改编的连续剧更是万人空巷,要是能找到好的武侠小说,连载起?来的效果绝对不亚于悬疑小说。”
宋熙君的眼前一亮,“这是个?主?意?,可我?去哪里找写武侠小说的作者呢,香江那边的作者想都不要想。”
“找不到你自己?可以写嘛。”沈星言眨眨眼,
宋熙君也跟着眨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写?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就好比后世?的网络作家们,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
宋熙君犹豫,“你让我?想想。”
沈星言把稿件一张张摊在一起?,再把信封放在一起?,她?发现每张信纸都是双横线的,并且每张信纸的折痕都一样,就连每个?段落的开头错的两格都一模一样,可见莫须言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
信封上没有印生产厂家的信息,纸很?薄,就像是小作坊自己?生产的。
她?又?检查了每张信纸,由于信纸被很?多人拿过,比对起?来,工作量巨大,她?直接略过。
她?不信莫须言会做到万无一失,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一张信纸上发现了一片皮屑。沈星言非常高兴,提取了皮屑中的DNA,跟曾经拿过信纸的人DNA做比对,确定没有吻合的,再到电脑里做比对。
可惜,没有比对到合适的。
她?仰面靠在椅子上思索,突然脑海中闪过一片火花,站起?身朝外跑。安信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很?错愕,安信道:“她?这是怎么了?”
鲍武见怪不怪,“肯定是想到破案线索了。”
安信暗暗称赞她?厉害,他看?了公路埋尸案,全无头绪。
沈星言直接冲到顾放办公室,“西戎路上的那起?灭门惨案!”
顾放看?了她?几秒,露出神秘的微笑,扬了扬手上的卷宗,“我?刚调出来,还没来得及看?。”顾放手上的就是当年西戎路一处民居的灭门惨案,“我?们又?想到了一起?。”顾放的眼睛里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沈星言坐在椅子上,“你快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顾放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给了沈星言。
灭门惨案发生在1978年,快二十年了。受害人是吴天和他的妻子,他们开了养猪场,靠着自己?的努力,盖了二层小洋房。临近年底,卖了猪,又?买了一辆小轿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却偏偏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在12月24号的夜里,翻墙进了院子,毒死了看?门狗,撬门进了屋内。
他们绑了吴天,逼他讲出钱在哪里,吴天为?了保命,把家里的钱和金银首饰都给了他们。可他们拿到钱还嫌不够,见吴天的妻子长得漂亮,动了邪心,强.奸了她?,之后又?丧心病狂地杀了吴天和他的妻子。
在夜色的掩护下,逃之夭夭。
当年警方勘验了现场,除了在吴天妻子的体内提取到精.液,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嫌疑人做了周密的计划,戴了手套和鞋套,警方将此?案定性为?有预谋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由于当时的破案技术有限,即使?有精.液,也无法?锁定嫌疑人,案子至今未破。而西戎路一带,经过二十年的变迁,房子拆了盖,盖了又?拆,只有这处民居还保留着。
沈星言看?完,倒吸一口气,这帮混蛋,拿了钱不够,还要杀人!
“吴天夫妇结婚多年,不可能没有孩子。”
“他们有一个?儿子,那天去同学家里玩,没有在家,躲过一劫。算算时间,今年该有27岁了。”
“有没有可能莫须言就是吴天的儿子?白伟、麦江、乔胜杰和申宝坤就是当年的凶手。”
“我?也有这个?猜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莫须言。”
“那处民居?”
“既然他用民居作为?地址,那他一定回去过,说不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
顾放派人查了吴天的儿子,他叫吴岩,事?发后被送到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说,吴岩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她?猜想跟他的父母被害有关。院长很?关心他,怕他心理出现问题,特意?请了心理医生辅导。
吴岩慢慢的开朗起?来,院长才放了心。
吴岩很?聪明,学习名列前茅,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又?考上了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院长很?欣慰,这孩子总算没有长歪。
吴岩在读大学期间还会跟院长联系,说一些在学校里的事?情,他说毕业后准备留在京市,院长也不愿意?他回到伤心地,鼓励他留在京市。
再后来,吴岩就很?少写信回来了。
顾放拿了吴岩的信件和寄到报社的稿件做笔记对比,确认莫须言就是吴岩。
西戎路,民居。
房间里布置蜘蛛网和灰尘,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客厅的桌子上放着水壶和茶具,茶具里水干了,积了厚厚的灰。
上到二楼,第一间就是吴天夫妇的卧室,地面和墙面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被子胡乱的堆在床上,就跟人刚刚慌张地起?床一样。
抽屉和衣柜都被翻乱了,首饰盒开着,倒在抽屉里,衣柜里的衣服也被扔在地上。
第二间应该吴岩的卧室,放着书架、书桌、衣柜,靠墙摆着一张床,飘窗上放着几本儿童书。
这间房里的灰尘最少,尤其是书桌,干净地就像刚刚还有人在。
沈星言勘验了书桌,不但在桌腿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还提取到了皮屑组织。
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稿纸和信封。沈星言拿起?稿纸最上面的一页,用铅笔在上面轻轻一涂,显露出了字迹,正是最新连载的小说内容。
顾放蹙着眉心,“果然是他。”
“可他会到哪里去呢?他又?是如何查到了当年的案件真相?为?什么不报警?”
“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公路大侠,除暴安良。我?看?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把自己?当英雄!”
西戎路, 某小卖店外。
一位清洁工人慢吞吞地扫着马路,马路上的树叶、烟头,被他归拢到一起, 扫到簸箕里,再倒入垃圾车内。清洁工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戴着口罩和帽子?, 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乱瞟。
一个卖糖葫芦的,时不时喊上一句:“卖糖葫芦了?。”边喊边四下打量, 偶尔跟清洁工人交换眼神。
不远处的一辆车上,顾放盯着前方的小卖店, 手里拿着对讲机。旁边的祁家宝,靠在座椅上,呼呼大睡。
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 清洁工人, 卖糖葫芦的换成了?散步的情侣, 车里的顾放依然在。
他们已经连续盯了?三天,没有看到吴岩的人影。而民居那边以要拆迁的名义, 封锁了?, 就为了?守株待兔。
可是吴岩一直不出现,队员们有了?抱怨。
江胜宇道:“这?孙子?该不会?知道我?们在等他, 故意不出现吧, 他可是自己就查到了?杀害父母的凶手, 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他们, 反侦察意识强的害怕。”
顾放黑着脸, 他也不想再跟吴岩捉迷藏,可是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吴岩就是凶手, 反而,他还是受害者?,一旦处理不好,警方就会?受到指责。
向晚晚报上的小说连载一直没有停,最新的一期写了?乔胜杰的遇害过程,并且写了?埋尸地。
顾放抽调一部分人手去?找尸体,另一部分继续蹲守在小卖店,以吴岩那么严重的强迫症,他会?再去?小卖部买信纸和信封的。
埋尸地在城郊的一片小树林,这?里曾经是吴天包的养猪场的位置,尸体就被埋在一颗桂花树下。
桂花树在尸体的滋养下,长得很好,枝繁叶茂。
警方先锯断了?桂花树,再一点?点?地刨土,真的挖到了?尸骨。
尸骨的衣服上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根据尸骨情况推断,死亡时间在三到五年之间,致死原因不详,死者?的身高、年龄和乔胜杰相符。为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沈星言将尸骨和乔胜杰母亲的DNA做比对?,确定死者?就是乔胜杰。
乔胜杰瞎眼的母亲只默默垂泪,她早已料到了?结果,只是不想承认。如今儿子?已死,她了?无牵挂。
顾放怕乔母有个三长两短,嘱咐派出所的同?事多去?乔家看看,没几天派出所的同?志就传来了?消息,乔母去?了?,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吞食了?安眠药,自杀了?。
蹲守的刑警们依然没有好消息,甚至连跟吴岩身材相仿的人都没有看到,倒是有个小男孩,买过两次信纸。
江胜宇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顾放,顾放道:“如果那个小男孩再去?,盯紧了?他。”
江胜宇忽然明白过来,大骂吴岩诡计多端。
可那小男孩再也没有出现,江胜宇气馁,眼看着又要一个星期过去?,再抓不到吴岩,同?志们都要失去?信心了?。
此时顾放发出命令,所有人撤离,不用再蹲守了?。
江胜宇不明白,盯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要撤,那不是前功尽弃吗。
顾放也不解释,让他执行?命令。江胜宇的牢骚无处发泄,跑到法?医室,跟沈星言斥责顾放,浪费警力,半途而废。
沈星言微笑地听着,等他发完牢骚,指着门口说,“门在那。”
江胜宇心中?的那口气顿时泄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和顾队就是一丘之貉。”
“别乱用成语,那是个贬义词,我?和顾队那叫同?志间的友谊,互帮互助。”
“那你说他为什么把我?们都撤了??”
“也就这?几天了?,你等着看结果不就知道了?。”
江胜宇只好按捺住性子?,突然一天,顾放发消息过来让他们到西戎路236号提人。
江胜宇立刻开车过去?,看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化妆成乞丐的顾放和垂着脑袋的吴岩,两人的手铐在一起。
顾放粘着络腮胡,戴着凝结着成块的假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散发着一股骚臭味。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是污垢,尤其手指甲里,黑泥灌满了?。
要不是那双眼锐利的眼睛,根本?认不出他就是顾放。
总是抓不到吴岩,顾放急了?,不得不亲自出马,易容成乞丐在西戎路附近乞讨,为了?争夺地盘,他还干了?几架,结果可想而知,那些乞丐肯定干不过他,乖乖让地盘。
吴岩看警察撤了?,先找了?个小女孩帮忙到小卖店买了?一些日用品,发现没人跟踪,确认警方真的不再蹲守,就胆子?大了?起来,不但亲自买信纸,还到附近的菜场买菜。
顾放悄悄跟着,不敢惊动了?他,确定他的住址后?才抓人。
顾放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恢复了?往日的帅气,把椅子?一拉,大马金刀地坐下,“说说吧,你是怎么杀的他们?”
吴岩长得很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这?双拿笔杆子?的手在杀人的时候,不知道是如何的凶残。
吴岩嘲讽地勾起唇角,歪着头,只有眼帘上下翻动,他打量着顾放,“这?位警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的人?”
“看来你记性不大好,你在小说里明明白白写了?杀人、抛尸的过程,我?们也根据你提供的埋尸地点?,找到了?尸体。”
“是吗?”吴岩一副吃惊的表情,又恍然大悟,“原来我?写的小说有这?么大的用处,警官,你应该给?我?奖励,而不是我?把我?抓起来啊。”
“少装糊涂!吴岩,我?同?情你的遭遇,可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你毁了?你自己!”顾放很痛惜,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前程。
吴岩呵呵地笑起来,“你同?情?换成是你回?家后?看到父母惨死,血流的到处都是,好好的一个家,只是经过一晚,什么都没有了?,是你,你怎么办?!你是不是想杀了?那些人渣,给?父母报仇!毁掉我?的不是我?自己,是那些人渣,他们死有余辜!”
“你既查到真凶,就应该报警,让警察处理,而不是私自解决。”
“有用吗?这?么多年,警察查到一丁点?线索了?吗?我?每次去?问,都跟我?说在查,结果呢,二十年了?,我?依然没有等到。”
顾放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没有办法?反驳,有的时候,身为警察,他也很无力。他也想命案必破,可现实并不是那样,有些命案,要好几年甚至更久,才能抓到凶手。
“怎么?没话?说了??大道理谁都会?讲,轮到干事了?又畏畏缩缩。”吴岩切一声,抹去?嘴角因为太激动喷出的唾沫星子?。
“我?们从来没有畏缩,也不会?只讲大道理,他们确实死有余辜,可你杀了?人,也要付出代价!”
吴岩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也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