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绿药  发于:2024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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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流峥也?回头,他晦暗的眸子盯着扶薇,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知县皱了?下眉,厉声:“你为何这?么说?可有证据?”
扶薇冷声:“给一个人定罪,大人理应先拿出证据,而不是让人自证。”
明明对面?是一个纤细的弱女子,可知县也?不明白为什么,竟是脊背一凛。再看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反正宿流峥一时半刻也?擒不下来,知县干脆就地办案。
他轻咳了?两声,道:“本官当然有证人!”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衙役将一个人从?后面?拎出来。证人叫吴山,是水竹县的一个杀猪匠,围在这?儿看热闹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他。
吴山指着宿流峥,道:“就是他!昨天晚上我?收拾了?摊子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案发现场,亲眼看着他逃走的背影。”
“背影?”扶薇冷笑,“若我?没记错,昨天晚上是阴天,伸手不见五指。你凭一个背影认人?”
吴山愣了?一下,再目光扫过人群,辩解道:“就、就是很像他!”
“像?”扶薇将目光从?吴山身上移开,睥着知县。“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人证?”
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动摇。两个无辜的小?姑娘遇害,他们义愤填膺。他们只想抓到凶手为死去的可怜人报仇也?是希望日后平平安安。
知县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吴山的证词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道:“本官也?没有说一定是宿流峥所为。只是他如今有嫌疑,带回衙门审问调查,有何不可?”
扶薇点头:“顺理成章,并无不可。”
“但是,”扶薇语气平静,“宿流峥昨天晚上一定没有经过案发之地。是这?个人认错了?人。”
“你可有证据?”知县想了?想,又道:“本官知道你的夫壻是他的兄长。既有亲缘关系,你的证词并不能当做人证!”
扶薇的唇畔慢慢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昨天晚上他在我?那里。”
知县皱着眉腔调:“你们有亲缘关系,你的证词……”
扶薇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在我?的床榻上。”
周遭一片哗然。
知县大人瞪圆了?一双眼睛,愣神待在那里,脑子绕不过弯儿,话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没有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节胡说,还是刚死了?夫壻的情况下,和自己的小?叔子……?
知县望着面?前?的扶薇,脸色复杂起来。她能这?么说,看来吴山确实认错了?人,凶手真的不是宿流峥。
“这?是通.奸……要受刑挨板子的!”
“不算啊……她男人已经死了?……”
“可是宿清焉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啧啧,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东西!”
“可惜了?清焉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人群的议论越来越大声,有人色眯眯地看笑话,有人替宿清焉不值。
“不要脸!”人群中?突然有个妇人大声骂了?一句,从?臂弯挎着的篮子里掏出鸡蛋,朝扶薇砸过去。
花影眼疾手快拉过扶薇躲避,蘸碧和灵沼也?赶忙围上来,将扶薇护住。
越来越多的人抓起身边的东西朝扶薇扔过去,有人扔菜,也?有人去捡地上的石头。
“快护着主子回去!”花影一边说一边挡在最后。
宿流峥突然抓住一个衙役,将人拎起来,朝着人群砸去。人群一阵惊呼,也?顾不得去谩骂扶薇。
宿流峥弯腰,捡起衙役掉在地上的一把?刀。
“谁再骂她,我?割了?谁的舌头。谁再朝她扔东西,我?剁了?他的手!”
他将手中?的刀猛地朝人群掷去,人群惊呼着四散。刀插于地中?,挡在一个妇人身前?。
妇人脸色煞白,臂弯里挎着的篮子掉落,里面?的鸡蛋摔了?一地。
她正是第一个朝扶薇扔东西的人。
宿流峥脸色阴沉,大步朝扶薇走过去,他握起扶薇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扶薇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独自往前?走,不理会他。
宿流峥在原地站了?一息,又大步追上扶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绘云楼走去。
一路上,水竹县的百姓们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事儿,眼珠子死死盯着这?两个人,往日热闹的长街罕见的一片寂静。
回到绘云楼,扶薇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门边,脱下沾了?外面?脏泥的鞋子,跨进门槛,踩着柔软的地毯缓步走进房中?。
宿流峥直接大步跨进去,追上扶薇。
扶薇瞥一眼他的靴子,骂一声:“脏东西。”
宿流峥已经奔到了?扶薇面?前?,他抓住的扶薇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他们为什么骂你?”
扶薇讶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打量起宿流峥的神情。
他脸上写着近乎偏执的认真,好像真的不懂。
扶薇气笑了?,她骂:“原来你真的这?么蠢,连什么是通.奸都不知道?”
“哥哥的就是我?的。”宿流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得极其认真。
“荒谬。”扶薇冷笑。她移开视线,不去看宿流峥的脸。
好半晌没听见宿流峥再开口,扶薇重新?看见他,见他眉头紧锁,正在深思。
扶薇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些,道:“不管你和你哥哥感情多好,妻子却是不能共享的。今日你和你哥哥感情好,明日结识了?更合得来的兄弟,也?要将自己的妻子送过去?比如平安镖局的那些,宋……”
“那不一样!”宿流峥打断扶薇的话。
哥哥怎么能和别人一样?不一样的,那是世上唯一的哥哥。
扶薇看着他皱眉困惑的样子,她伸手,指腹轻抚上他的眉心,低声道:“不懂就不懂吧。”
她转身要走,宿流峥握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宿流峥追问。他盯着扶薇的眼睛。
既然那是不好的,不对的,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为了?帮他,不让他被官兵抓进牢里去吗?
扶薇想了?想,说:“因为我?不要脸。”
她用?力推开宿流峥转过身去,离他远一些。她走到窗口,去吹秋日卷着寒意的凉风。
宿流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莫名?其妙的疼痛拉扯着,扯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为什么痛?他不明白。
扶薇窝进摇椅里合上眼,慢声:“下次进来的时候脱掉脏鞋。”
宿流峥低头,去看自己的靴子。靴子上不仅沾了?泥,还沾了?不知道哪个衙役的血。
他半张着嘴,皱眉看向扶薇,闷声:“我?有话跟你说。”
扶薇轻“嗯”了?一声,淡淡道:“你说。”
“我?不记得了?。”
扶薇将脸偏到另一边去,不想理这?个傻子了?。
宿流峥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脑子里发堵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转身往外走,将楼梯踩得咚咚咚。
他刚出去,蘸碧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将屋内的地毯换了?新?的。
宿流峥坐在二楼,看着她们在楼上楼下上上下下地换地毯。
他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压得他越来越烦躁,连坐也?坐不住。他躁闷地在二楼环顾,目光扫过架子上的几件衣裳,那是几件精致华贵的男装。
这?儿本来都是书橱,衣架放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扶薇总是骂他脏,宿流峥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又褶又破,还沾着些污渍。
宿流峥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在那几件衣裳里挑了?挑,挑了?一件竹青的长衫换上,银色的暗纹在阴影处不显,在光辉照耀时泛着美玉般的流光。
扶薇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肩上,懒步下楼,想去二楼翻些闲书打发时间。
她立在门口,怔然望着书案前?的人影。
她的清焉回来了?,站在书案前?正在整理着上面?的书册。
“清……”扶薇往前?迈了?一步,又生生顿住脚步。
宿流峥立刻转过头看向她。
扶薇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她大声质问:“谁准你穿他的衣服?”
她给宿清焉新?裁的衣裳今日送到了?,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穿了?。
扶薇愤怒地随手抓了?身侧书橱里的书籍,劈头盖脸地朝宿流峥砸过去。
一本接着一本,书籍砸在宿流峥的头脸、身上,又落叶般散落一地。
宿流峥看着她,没躲。
他不懂扶薇为什么这?么生气。衣服而已,他和哥哥的衣服向来共享,更何况扶薇裁这?些新?衣时,本就是让裁缝量他身材尺寸。
直到扶薇砸累了?,扶着衣橱大口喘着气,宿流峥才朝她走过去。
他伸手撑着扶薇的腰,将柔软的身体锢在他怀里。他低头看扶薇气得泛红的脸颊,生涩地说:“你别生气了?。”
宿流峥从?未哄过人,干瘪的一句哄话,说得别别扭扭。他拧着眉,将脸偏到一边去。
“我?不穿了?。”
说着,他放开扶薇,向后退了?半步,伸手去解身上的长衫。
扶薇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的手背上红了?一块,这?是刚刚被她扔过去的书籍砸到的。她视线慢慢上移,再看向他的面?颊,见他额头也?被她砸伤了?。

扶薇抬手, 覆在他解衣的手背上。
宿流峥立刻抬起眼睛盯向扶薇。他总是习惯于低着?头,然后掀起眼皮警惕地看人?。
扶薇拉住他的手,牵着?他往楼上走。
宿流峥皱眉, 不知道扶薇要干什么,任由她拉着?他上楼。
楼上寝屋的地面已?经换好了新的地毯。宿流峥走到门口, 学着?扶薇脱了鞋子进?去。
扶薇已?经松了手, 转身走到北墙的双开?门柜子,她蹲下?来?拉开?柜门,在里面翻找着?东西。
宿流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曳地的裙子像花儿?一样绽着?。他的视线慢慢上移, 落在扶薇的细腰、脊背、雪颈, 挽起的云鬓。
“嫂嫂真是无一处不美,即使?只是背影, 也优雅如画。这世?间最美的花儿?,见了嫂嫂也要低头。”
扶薇问:“你?跟谁学的话?”
扶薇并非美而不自知的人?, 她知道自己?容貌出众, 这些年也听过太多或真心或奉承的夸赞。
只是这些夸赞从宿流峥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好像……是书里。”宿流峥说。
扶薇想了想,隐约记得自己?看过的话本里也有类似的话。宿清焉除了给她读话本解闷,不怎么看闲书。没想到宿流峥倒是会看那种闲书。
也是,宿流峥本来?就没什么学问的样子看完介文奇饿-羣仈幺肆吧乙流9六散,不像他哥哥那样学识渊博。
扶薇拿着?药盒起身, 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说:“这些话太俗了。”
夸也没个新意。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表情,他皱着?眉说:“你?为什么不爱听?”
书里的姑娘听了这样的话会笑会开?心。
书里骗人?的吗?
他想哄她高兴。
“嗯?我为什么要爱听?”扶薇抬眸望他一眼, 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也懒得弄明白,她将手里的药盒递给宿流峥, 道:“里面有药,自己?用。”
宿流峥低头,看着?扶薇塞到他手里的药。
“不用。”他不高兴地说,“我没受伤。”
他明明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上红了一片,居然说没受伤?扶薇冷笑了一声:“别不知好歹,我不会给你?上药的。”
“不用。”宿流峥还是拧着?眉,“没有流血就不用上药。”
扶薇无奈了。她瞥一眼宿流峥额头上的红肿,冷声:“那就给你?的腿伤上药。这药能消去疤痕。”
顿了顿,她再补一句:“我讨厌你?身上有疤,难看,坏心情!”
“不上药也不会有疤。”宿流峥理直气壮。
他掌心的划伤并没有管过,那些被他一刀一刀划下?的伤痕,早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对峙着?,也是僵持着?。
半晌,宿流峥妥协:“行吧。听你?的话有好处吗?”
扶薇被他逗笑了,反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和你?在水里做!”宿流峥直言。
扶薇一怔,脸上的笑也僵住。她冷哼一声,“你?爱上不上!”
她转身就走,走到窗边,在躺椅里窝着?,听窗外街道的热闹。
宿流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他弯腰挽起裤腿,将腿露出来?。伤口早就愈合结痂,不疼了。
在宿流峥的意识里,不疼就不需要上药。
他打开?药盒,取出里面的外伤药,他拧开?药瓶看着?里面晶莹如雪的药膏,已?经被用掉了一些。看着?这盒药,宿流峥隐隐觉得很?熟悉,说出口的话却是:“你?用剩的?”
扶薇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她用剩的,而是宿清焉用过。
秋日?的暖阳带着?一层火的炙热,拂在面上,像人?走进?了火种。
宿家宅院被烧的那一场火,突然就浮现在扶薇眼前。
扶薇皱了皱眉,把那场火那个人?从脑海中赶走。
她不能因?为愧疚再想着?宿清焉了,总要慢慢忘记,才能往前走。
扶薇闭上眼睛,慢慢睡去。她睡得越来?越轻,仿佛能听见宿流峥的呼吸声,更别说他离开?时的脚步声。
扶薇这一觉一直睡到半下?午,被灵沼轻轻推开?。灵沼走近时,扶薇便醒了,当?灵沼刚伸手推她,扶薇便睁开?了眼睛。
“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向主子禀……”灵沼揪着?小眉头。
扶薇漠然瞥着?她:“你?都把我喊醒了,还不确定禀不禀?”
灵沼缩着?肩膀抿了下?唇,才说:“宿流峥走的时候和我打听知不知今日?衙门前扔……扔鸡蛋的那个妇人?是谁,家里住哪儿?。”
灵沼顿了顿,瞧着?扶薇的脸上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她才继续说:“我不知道。然后……我瞧着?瞧着?他走出绘云楼,在街边随便抓了好几个人?询问……”
扶薇沉默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扶薇带着?花影赶到赵家,远远看见宿流峥蹲在赵家院门口。
今日?衙门前的事情早就在水竹县传开?了,宿流峥又那么大张旗鼓地抓人?询问赵娘子的家,水竹县的人?怕他生事,早早给赵娘子送了信,让她别回家,先在外面避一避。
扶薇朝宿流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宿流峥抬起脸,将嘴里叼着?的一根草吐了,才问:“嫂嫂怎么来?了?想和我一起揍她吗?”
扶薇皱眉看他。
宿流峥突然笑起来?。他站起身,亮着?眼睛对扶薇说:“嫂嫂来?了正好!她一个女人?,我不想揍她。我把人?抓了,嫂嫂你?来?朝她心口捅刀?”
宿流峥拔起靴子旁的匕首,递给扶薇。
扶薇看着?宿流峥的脸,慢慢盯着?他的眼睛。
以前只觉得他这双眼睛带着?阴邪之气,今日?方觉得还有几分孩子气。
扶薇淡淡道:“你?要干什么?想杀了她?”
宿流峥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散了个干净,阴森森地说:“她罪该万死!”
“罪罚要相当?,赵娘子不至于要陪命。”扶薇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她得罪的是我,又不是你?。我不介意,你?便不用管。”
“你?介意!”宿流峥突然说。
扶薇愣了一下?,重新将目光宿流峥的脸上。
在这一刻,宿清焉在茶肆里与说书先生理论的场景突兀的浮现在她眼前。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面容。
她怎能不触景生情,心中感怀?她别开?眼去,不敢看宿流峥。
宿流峥偏偏抬步绕到扶薇眼前。他语气里带着?孤阴森森的决然,他质问:“你?怕什么?你?不敢吗?”
扶薇轻轻叹了口气,重复:“罪罚要相当?,赵娘子不至于要陪命。”
宿流峥认真地想了想,妥协了。他阴着?脸,将匕首收回去,闷声问:“那你?说怎么罚?罪罚相当?,怎么当??”
扶薇抬起眼睛瞧着?他气冲冲的样子,转过脸吩咐花影:“去买一篮子鸡蛋。”
“啊?”花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赶忙说:“可是主子不跟我去吗?”
扶薇只带着?花影出门,花影只想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花影挤了挤眼睛,瞥向宿流峥,小声说:“他去买吧?”
扶薇问宿流峥:“你?有钱吗?”
宿流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去哪儿?买?”
扶薇收回视线,懒声:“买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宿流峥听明白了,扶薇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废物了。
宿流峥很?快回来?,比扶薇预想的时间快多了。
扶薇瞥他一眼,抬了抬下?巴,道:“砸吧。”
宿流峥抓起篮子里的几个鸡蛋,用力一扔,鸡蛋飞过小院,直接砸在墙上,在白色的墙上四分五裂,黄白液体?四溅,又沿着?墙壁缓缓淌下?来?。
庭院里的一只黑猫被吵醒,它亮起眼睛,闻着?味儿?跑过去,大口舔着?从墙壁滑下?来?的鸡蛋汁液。
很?快,宿流峥又抓起几个鸡蛋砸过去。黑猫灵敏地躲开?,待鸡蛋在墙壁上炸裂开?,它再跑过去一个劲儿?地舔吃,吃得极香!
如此,宿流峥和黑猫一起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画面。
扶薇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花影意外地看向扶薇。自从宿清焉出事,她还没见到长公主像现在这般真心地发笑。
“嫂嫂,你?不扔吗?”宿流峥话还没说完,已?经将手里抓的几个鸡蛋塞进?了扶薇的手里。
“无趣。”扶薇将鸡蛋送还给他。
“嫂嫂你?这人?可真奇怪,一边笑一边说无趣是什么意思?”宿流峥重新将手里的鸡蛋送回扶薇手里。
“脏死了!”扶薇斥他一句,将鸡蛋又塞还给他。
她立刻朝一旁走了几步,皱着?眉,接过花影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手。
宿流峥低下?头去看,他摊开?握着?鸡蛋的双手,手里的鸡蛋在他掌心晃了晃。

“回去了。”扶薇转身离开。
宿流峥看着篮子里剩下的鸡蛋, 迟疑了一下。他?提起篮子,直接把剩下的鸡蛋一股脑地砸到院门?上。
正在舔鸡蛋液的黑猫回过头去,看着大门?下方滴答滴答的鸡蛋液, 回头猛舔了几口?鸡蛋液,然?后噌地一声窜出去, 钻到木头院门地下, 疯狂地舔。
真美味啊!
小镇的人不会给抓耗子的猫喂鸡蛋,黑猫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它吃得狼吞虎咽,猫生荣耀地好好享受了一把!
宿流峥追上扶薇,也没?走在她?身边, 而?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绘云楼的路上, 必然?要经过水竹县最热闹的长街。
不?过大半日,扶薇和宿流峥的事情已经在水竹县传得沸沸扬扬, 无人不?议论。许多商贩连生意?也顾不?得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 挤眉弄眼地讲着下流话。
扶薇熟视无睹, 缓步往回走,脚步闲庭信步般,没?有半分?想要焦急赶回去的意?思。
别说这些议论,更难听?的议论,她?又不?是没?有听?见?过。
忽然?想起自己早就习惯了遭受最恶毒的诋毁和没?有道理的黄谣,可宿流峥呢?
扶薇侧过脸, 看向他?。
宿流峥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虚无。感觉到扶薇审视的目光,他?立刻转头对上扶薇的视线。四目相对, 扶薇看见?一双茫然?到有些空洞的眼睛。
扶薇失笑。
她?怎么忘了宿流峥在水竹县也是个?声名狼藉的人,他?也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
不?过望着宿流峥这双眼睛, 扶薇忽然?觉得他?和宿清焉有些相似之处。
宿清焉的眼睛干干净净,而?宿流峥的眼睛何?尝不?是另一种不?被凡尘所扰?
扶薇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就是这么简短的一个?对视,被路边的人看在眼里,又要想入非非,编出些什么来。
唯有单纯的孩童们跑着跳着追着穿过人群,并?不?像这些大人们传故事。
扶薇正好好地走路,宿流峥突然?大步往前迈出一步,一手搭在扶薇的腰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抱在怀里。
扶薇懵了一下,耳畔已经听?见?了人群的哗然?之声。大概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奸.夫.淫.妇居然?敢当?众搂搂抱抱吧?
不?仅是他?们没?想到。扶薇也是茫然?的,她?完全不?知道宿流峥为什么突然?要抱她?。
“你?干什么?”扶薇蹙眉问出口?的同时,又隐隐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宿流峥抱她?的姿势有一点奇怪,说是抱着她?,倒是不?如说更像是在护着她?。
扶薇将宿流峥推开,微微偏过头,视线越过宿流峥,往他?身后望去。
扶薇看见?那几个?跑闹的孩童,张牙舞爪举起的手里……握着鸡蛋。
扶薇沉默了片刻,道:“那是熟鸡蛋。”
她?无语地转身,朝着绘云楼走去。徒留宿流峥杵在原地,他?站了一会儿,望着扶薇的背影,大声问:“熟鸡蛋不?能砸?”
扶薇懒得理他?这傻问题,踏进绘云楼的门?槛,迈步进去。
宿流峥想问花影,花影立刻转身,大步追上扶薇。
宿流峥再环顾,视线缓慢扫过周围的人群。所有人在他?望过来的时候,立刻低下头去,佯装一直在做事情,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不?远处的一家酒楼中,祝明业、林芷卉和胡遮坐在窗边,刚目睹了这一幕。
酒楼里别桌的客人一直对扶薇和宿流峥的事情议论纷纷,他?们这一桌的人想要注意?不?到都难。
“真没?想到,宿清焉死了才几天啊?她?就跟亡夫的弟弟搞上了?”
“会不?会……会不?会是受迫的啊?宿流峥这个?人啊……凶得厉害,一点道理都不?讲,和他?哥哥完全不?是一种人。我看啊,说不?定是宿流峥这小子见?色起意?,欺负寡妇!若真是如此,咱们就算在看在清焉的面子上,也应该替他?遗孀做主啊!”
“呸!怎么可能是被迫的?要是被迫的,官爷们要把宿流峥抓进大牢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不?会自己站出来当?众说……说那样的话!真是不?要脸啊!”
“说不?定是嫂子主动的呢?兄弟俩长得一样,说不?定是那个?女人思念过度,把宿流峥当?成宿清焉了呢?”
“拉倒吧!要我看,就是这个?女人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男人刚死了,就爬她?亡夫弟弟的床!”
“你?们就别争了。这叫蛇鼠一窝,谁也不?干净……”
祝明业听?着这些对长公主的诋毁,心里一团火烧着。他?真想摔了椅子,朝他?们砸过去,让他?们通通都闭嘴!
可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他?哪里有立场训斥这些百姓?难道拿出官威吗?
坐在他?身边的林芷卉低着头,明显情绪有些低落。救命之恩总是能摇动一颗少女芳心。在她?心中宿流峥一直是个?有着侠义之心的大好人。可是……可是水竹县的人都很不?喜欢他?,避他?无蛇蝎。
难道一个?人脾气不?好,就一定是坏人吗?就不?会做好事了吗?
至于宿流峥和他?嫂子的事情……
林芷卉眉头拧起来,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不?舒服,可是她?又知道自己不?该心里难受。不?管他?和谁有怎样的关系,都和她?没?有关系……
胡遮一双豆大的黑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祝明业一会儿看看林芷卉。他?有心说些好话哄祝明业,比如将责任都推到宿流峥身上。
可是林芷卉也在这儿,他?倒是不?好完全摸黑宿流峥惹得这位大小姐。毕竟这两位是表兄妹的关系,得罪了林芷卉,说不?定就连祝大人一块得罪了!
他?只好给祝明业倒酒,笑呵呵地夸赞着美食,又绞尽脑汁地说了几件趣事,终于逗得两位贵人脸上露了笑,胡遮这才松了口?气。
等送了祝明业和林芷卉他?们两位回去,早就天黑许久了。胡遮没?回自己的院子,转身就走,离了知州府,直接去了青柳巷。
丫鬟给他?开了门?,将人迎进去。
历小雨已经歇下了,听?见?丫鬟禀告,赶忙起身披衣,匆匆迎上去,站在檐下候着他?。
胡遮抬眼,看着弱柳扶风的历小雨站在摇曳的红灯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心神一荡,心里的那些烦躁顿时散去不?少。
走到历小雨面前,他?顺手牵住历小雨的手,又揽着她?的腰往里迈。
一贴在胡遮的身上,历小雨仿佛犯了软骨病,连路也不?会走了,软软地挂在胡遮怀里,细着嗓子婉转说话:“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晚过来呀。奴家以为您不?来了呢!”
“陪京里来的那位祖宗往水竹县去了一趟。”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桌子旁。胡遮在椅子里坐下,顺势勾着历小雨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
历小雨欠身,去端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她?往前挪拿茶壶的时候,若有似无地在胡遮的腿上蹭了蹭。
蹭得胡遮心里顿时起了一层涟漪。原本这今日陪着心情不?好的祝明业,让他?很疲惫,今晚过来只不?过是觉得待在历小雨身边舒服,看着她?就开心,没?什么心力做别的。可她?扭着细腰在他?腿上蹭挪,顿时又把胡遮的心思给勾了起来。
“爷,喝茶。”历小雨坐在胡遮的腿上慢吞吞转身,双手捧着茶杯递给他?。
胡遮心神一荡,并?不?伸手去接,而?是慢悠悠地说:“爷忙了几日,脚不?沾地儿的,还哪有力气端茶杯。”
历小雨害羞一笑,双手捧着茶杯送到胡遮嘴边,喂给胡遮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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