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扶阙—— by绿药
绿药  发于:2024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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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还?是气愤胡遮对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如今倒是怕自己被他连累!
祝明业躬身走到扶薇面前,恳切道:“我真?的不?知情,你要信我!”
扶薇柔柔一笑,颔首:“自然信你。”
信你没这个?胆子。
宿流峥看?着他们两个?那么近地四目相对亲近说?话,他胸口起伏烧出了一丝怒意。
一个?侍卫手里的刀突然脱了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宿流峥已经将刀朝胡遮劈了过去。
胡遮立刻尖叫连连,双手捂着血肉模糊的裆裤满地打滚。
看?着被砍下来的玩意儿,在场的女眷们皆是变了脸色,急急转过身去,不?敢多看?。
宿流峥将刀还?给侍卫,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刀被他拿走了。
宿流峥看?向扶薇,却见扶薇的脸色有些冷。
扶薇站起身,往外走。经过许文?静身边的时候,她若无其事地淡声:“会派人还?夫人新衣。”
言罢,她再不?理会屋内众人,离开知州府。
宿流峥追上去,快步超过扶薇挡在她面前,疑惑问:“嫂嫂觉得我做得不?对?”
扶薇静静望着宿流峥浮着阴森的眼?睛,没说?话。
宿流峥心口烦躁,人也暴躁起来:“嫂嫂总是说?罚罪相当,又没取他性命,怎么就又惹你生气了?”
若按他的意思,就该一刀将胡遮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他……他是怕嫂嫂又不?高兴。
“你没有做错。”扶薇道。
“真?的?”宿流峥疑惑地望着她。
扶薇轻轻颔首,“真?的。”
没有做错,可是他却不?像他。
扶薇再往前走,宿流峥没有拦。他跟着扶薇登上马车,一路上,几?次看?向扶薇。
嫂嫂说?他没有做错,可是嫂嫂为什么不?高兴?
他不?懂。
胡遮被宿流峥砍掉了命根子,又挨了板子关进牢中,这消息传到青柳巷,历小雨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抬起头望着被院墙隔出的方?方?正正一小片天,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她联系了林芷卉,在背后将胡遮推下万丈悬崖。
她缠着胡遮给她哥哥报仇,不?过是为了趁着京里的大官在这儿,勾胡遮做错事被惩处。
她怎么可能想替哥哥报仇呢?是哥哥为了讨好胡遮,把她卖了,从此被关在这一小方?宅院!
她给胡遮鸳鸯香献计,更是要治他于死地。连日担心,好在是好结果!
历小雨长长舒了口气。恶人总会有恶报的,若时候不?到,那就自己想法子!
扶薇的马车回到绘云楼。宿流峥坐在角落里,没有想下车的意思。
扶薇转眸望向他,道:“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她起身下车,并没有理会宿流峥。
独留宿流峥困在车厢里的阴影里。他眸色几?经转变,忍不?住欠身,掀开垂帘一角往外望去,看?见嫂嫂走进绘云楼,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宿流峥不?懂扶薇的忽冷忽热。
他咬了咬牙,并没有在马车里独坐多久,跳下了马车,跟进绘云楼。
扶薇吩咐侍女们烧沐浴的热汤,以洗这一身的风尘和乏意。等水烧开的时候,她坐在书案旁,随便拿了卷书来读。
读了几?行,她忽然想起宿清焉曾给她读过这卷书。宿清焉温和清儒的声线仿佛又在她耳畔回荡。她抬眸,空空如也的书案旁凭空出现了宿清焉对她微笑的身影。
重?而急的脚步声驱离了扶薇耳畔的声音,她眼?前的虚影也在一瞬间散去。她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宿流峥。
宿流峥皱着眉,眉宇间带着烦躁。
“你过来。”扶薇开口。
宿流峥依言走过去。
扶薇主?动拉着他的手,拉他在身边坐下,她拿过外伤药,仔细给宿流峥手背上的伤涂药。
“日日都要用药,这样才不?会留疤。”她声音低软,噙着无限温柔。
宿流峥不?知道嫂嫂为什么突然又对他好,但?是他知道自己好喜欢这样的嫂嫂。
宿流峥本能地低头靠过去,迫不?及待地去亲吻扶薇。
扶薇捏着装着外伤药的小瓷罐,迟疑了一下,才将药放在桌上,默认了宿流峥的亲近。
宿流峥的吻从扶薇的唇齿移到她的雪.颈,他动作粗鲁地扯开扶薇的衣襟,埋首吻下去。
扶薇略略仰起脸,半眯着眼?睛,仔细去听他渐重?的呼吸。她又抬手,轻轻抚着宿流峥的后颈,低头将吻落在他的头顶。
她的吻像落入春池的流光,激起荡漾的雀跃心驰。宿流峥抱住扶薇的腰,将她拎放在书案上。
书案上的笔墨书册,被他急躁地拂了满地。在道道落地声中,扶薇的腿被宿流峥抬起至于其腰上。
扶薇缓慢地轻舒了口气,她颤颤然抬手,横掌在宿流峥的眼?睛前,声音也是压抑着的颤:“闭上眼?睛,别?看?。”
她不?让他看?,宿流峥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潮红的表情,依言闭上了眼?睛。在一片漆黑里,与嫂嫂畅纾。
扶薇虚弱地抬手,指腹轻轻抚过宿流峥的五官轮廓,迷离的眸中带着思念的眷恋。
可是放纵之后,扶薇也会茫然,她也说?不?清楚这种茫然里,是不?是掺杂了些自责。
“花影。”扶薇偎着躺椅,声线悠远,“去给我弄些鸳鸯香来。”
接下来的日子,扶薇的房中日日燃着鸳鸯香。
粘缠的香气中,她尽情地与宿流峥做尽快事,是与宿清焉不?曾有过的尽情放纵。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痛与欢,苦与欲,纠缠不?清。
直到这一日,梅姑找上门来。
两厢对坐,竟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孩子,”梅姑先开口,“离开流峥吧。”
扶薇垂眸,淡声:“你很怪我吧。怪我害死你的长子,又和你的小儿子牵扯不?清。”
梅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扶薇宿清焉和宿流峥是一个?人的秘密。
她赌不?起不?敢赌,一拍两散才是对谁都好的结果。
“你只?是路过这儿瞧瞧风景,可若一直停留在这儿,就要错过别?处的风景了。”梅姑委婉地劝。
扶薇没接话,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温水。天气越来越冷,刚刚还?适口的温水,如今却这么快就有些凉了。
梅姑也没有立场命令扶薇做什么,只?委婉说?了这么两句,谢绝了蘸碧端来的茶,告辞离去。
待梅姑走了,扶薇缓缓叹了口气。
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她早就该启程离开水竹县。那是启程的吩咐却总也说?不?出口。
她留在这里,在等一个?回不?来的人。也许是宿流峥整日在她身边一遍遍强调他哥哥没有死,要去找他哥哥。这让扶薇开始了一场不?抱希望的等待。
“蘸碧,收拾东西,明日回京。”扶薇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梅姑回到家,看?见宿流峥蹲在院子里,逗弄着一只?黑猫。
“流峥,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宿流峥快步走过去,盯着梅姑的眼?睛,先问:“娘,你去哪儿了?”
“去找了薇薇。”
宿流峥虚空的漆眸一瞬间亮起来,开心地问:“娘也很喜欢嫂嫂是不?是?”
梅姑狠了很心肠,认真?道:“流峥。你哥哥很喜欢她。”
宿流峥点头。
他毫不?怀疑哥哥喜欢嫂嫂。那么好的嫂嫂,哥哥当然喜欢嫂嫂啊!更何况他与哥哥心有灵犀,他就是知道哥哥非常非常喜欢嫂嫂!
“流峥,薇薇想和你亲近,只?是因为你和你哥哥长得一样。流峥,你嫂嫂并不?喜欢你。”
宿流峥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他眸色沉如墨,声音也沉凉:“嫂嫂喜欢我。就像喜欢哥哥那样喜欢我。”
梅姑心里难受,可还?是坚持儿子和浮薇之间应该断个?干净,对两个?人都好!
她对儿子摇头,怜惜般说?:“她不?喜欢你。”
甚至,她也没多喜欢你哥哥。
宿流峥的呼吸仿若停滞了一息,眸光浮转盯着梅姑,声音遥远:“母亲只?喜欢哥哥,就当天下所有人都只?喜欢哥哥。”
梅姑愕然,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啊……”
她伸手要拉儿子的手,宿流峥向后退,避开了。
他从不?贪心,从不?奢求比哥哥得到的喜爱更多,只?是想得到一样的喜欢,都不?行吗?
凭什么就不?行呢?
哪怕他退一步,比哥哥少得一些也好。为什么一点也不?给他呢?
“流峥……”梅姑落下泪来。
宿流峥还?是后退,连退几?步,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他一口气奔到绘云楼,看?见几?个?丫鬟正在收拾东西。
他跑上二楼寻嫂嫂。
扶薇立在书橱间,翻找着书册。她想把宿清焉读过的书卷带走。
“嫂嫂!”宿流峥胸口起伏。
扶薇回头看?向他。
宿流峥朝扶薇奔过来,奔到她面前,用力抱住她。
扶薇将手里的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怎么了?”
“嫂嫂喜不?喜欢我?”宿流峥抬起眼?睛,满目猩红地盯着扶薇。
扶薇默了默,拉着宿流峥在书案旁坐下。她拉过宿流峥的手,仔细瞧了瞧,说?:“那药确实好用,一点疤都没留下。你总是这里伤那里伤,我给你留了几?瓶,日后自己记得用。”
宿流峥紧紧握住扶薇的手,用力到扶薇有些疼了。
“回答我!”他像个?可怜的孩童,几?乎偏执地要一个?天方?夜谭的心愿。
“你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喜欢的。”扶薇淡淡道,“因为你那个?样子,最像你哥哥。”
扶薇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哥哥。”
她甚至更残忍地望着宿流峥的眼?睛:“你若喜欢我,去把清焉找回来。你不?是总说?你哥哥没有死吗?那你去把她找回来。有了他,我连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宿流峥气急,噌的一声站起身,愤怒地盯着扶薇。他想干架、想杀人,可是面对的人是扶薇,他没有办法发泄,只?能将一切的愤怒和委屈堵在心里。
“你对我好!你亲我!你和我睡觉!”宿流峥压抑着愤怒,整颗心脏都在疯狂跳动,导致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看?看?你。”扶薇略带嘲意地轻笑一声,“你这个?样子,怎么和你哥哥相比呢?”
扶薇打了个?哈气,倦声:“我要走了,今晚就不?用你伺候了。”
她转过头去,拿起书案上的一卷书,翻开来阅读。
宿流峥猛地踹了一脚,长长的书案顷刻间被踹断成两半。
扶薇淡然地拿着书卷侧身避了避尘土。
楼下的花影听见响动,立刻提刀冲了上来。
宿流峥死死盯着扶薇悠闲淡然的眉眼?,心中的愤怒越来越浓重?,快要压不?住。仿佛下一刻,他就不?仅是踹断了书案。
他转身大步离去,下楼的时候将楼梯踩得咚咚咚。
扶薇唇角微抿的一抹笑慢慢散去。手中的书卷也落了地。
这一场错事,她既对不?住宿清焉,又对不?起宿流峥。可她从不?自诩好人,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必自责自悔。
明日她就会离开水竹县,而宿流峥在听了她这些话之后,也该将她忘记重?新开始。
扶薇一声轻叹,将书卷放下,倦声:“东西都别?落下,明早启程。”
宿流峥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天地之大,空空荡荡,无所依无所避。
他又疯狂地想念哥哥。
纵使……纵使这世间所有人都只?偏爱哥哥,他对哥哥也生不?出半分怨。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哥哥。也没有人比哥哥更爱他。
秋雨降落,浇在了他的头脸上。宿流峥木讷地往前走,对哥哥的依恋迫使他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想要将哥哥寻回来!
母亲需要哥哥,嫂嫂也需要哥哥,水竹县里的那些孩童、哥哥的友人……他们都需要哥哥……
哥哥是世间瑰宝,而他是无关紧要的人。
雷声轰隆,豆大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浇在宿流峥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雨水逐渐又变成了瀑布泉声,继而又有虎啸在他耳边一声声嘶吼。
他眼?前的事物?开始晃动,最后他也跟着晃动,倒地不?起。暴雨浇在他的身上,他于昏迷中一声声喊着:哥哥,哥哥,哥哥……
回家啊,哥哥。
林芷卉收到家书,让她立刻归家。祝明业不?过是表哥,长久待在表兄身边也不?方?便。她求祝明业给家里写信,想多在这儿停留几?日,偏偏祝明业也觉得她该回家了。
林芷卉赌气,也不?顾坏天气,就要启程回家。出门的时候只?是蒙蒙小雨,走了小半个?时辰,这小雨居然变成了暴雨。
林芷卉正犹豫要不?要回头,马车突然一阵晃动。
“什么事情?”
“有人躺在马车前,不?知道是死是活。”
“快看?看?还?活着没有。”林芷卉将车门推开一条缝往外望去,恰好一道闪电照亮宿流峥的五官。
林芷卉呆了呆,惊呼:“流峥哥哥!快!快将人扶上马车!”
小厮冒着雨,将宿流峥搀扶进马车。他毫无知觉,烂泥般躺在车厢里的地面。
“流峥哥哥?流峥哥哥?”林芷卉连续唤了两声,宿流峥也没回应。她焦急地将手背贴在宿流峥的额头,讶声:“好烫!发烧了!”
她现在也顾不?上和表哥置气,立刻让车夫调转车头往回走。
还?没走回知州府,迎面遇见了赶来的祝明业。下着这么大的雨,祝明业不?放心,追上来了。
“还?知道回去,不?傻。”祝明业无奈地笑着摇头。
林芷卉一脸焦急:“表哥,流峥表哥发高烧昏倒了,我们快回去给他请大夫!”
祝明业这才知道宿流峥在林芷卉的马车里,他瞥了一眼?,一想到这个?人和他心爱的长公主?不?清不?楚,他心里顿时不?舒服。
不?过因为林芷卉的缘故,他只?能暂时将这种不?舒服压下去。“快走吧,一会儿这雨越来越大了。”
林芷卉满心焦急,并没有注意到祝明业神情的变化。
天黑才赶回知州府,林芷卉立刻给宿流峥请了大夫。下人给宿流峥换了干净衣裳、给他喂了风寒药。
林芷卉虽然很担心,可她要顾虑着名声,不?方?便一直守在宿流峥身边,只?让丫鬟寸步不?离,若他醒了或是有的别?的情况,立刻禀告她。
林芷卉原以为宿流峥不?过是淋雨染上风寒,却没想到他烧了三天。
第三天,得知宿流峥终于醒过来了,林芷卉立刻欢喜地跑过去见他。
宿流峥端坐在床头,低着头,正在喝下人递给他的风寒药。
“你醒啦?”林芷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弯着眼?睛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流峥哥哥,你昏迷了三天呢!”
宿流峥将手里的空碗放在一旁,扶着床边,侧过身来坐得更端正些。他望向林芷卉,声线温和温润:“林姑娘,是你救了我?”
“是呀,恰巧我在路上遇见了你!”林芷卉望着面前的宿流峥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愕然,“流……你是宿清焉?”

宿清焉颔首, 再?次道谢:“我昏迷了三日?这几日叨扰了,实在感激不尽。”
林芷卉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宿清焉,喃喃道:“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宿清焉感激道:“幸得好心人相救。”
林芷卉彻底反应过来?, 她重新摆出笑脸,道:“这真是个好消息!你家里人知道了也必然?高兴!不过听下人说?你还没有完全退烧, 可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啦!”
宿清焉起身相送。
“不必送, 不必送。你休息就好。”林芷卉弯眸一笑,转身走?出房。
宿清焉立在床榻边目送林芷卉走?远,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他微微诧异地重新坐下身,将裤腿往上提了提。
伤呢?甚至连疤痕都不见?了。
另一个丫鬟端着汤药进来?, 宿清焉立刻放下裤腿, 端正坐好。
“这也是大夫开的药,能止公子头昏之状。”丫鬟禀告。
宿清焉烧了太久, 确实有些头疼。他向丫鬟道了谢,接过汤药尽数喝下。
他有心立刻归家, 去找薇薇。可是他头脑昏沉, 伴着一抽一抽地疼痛,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只好躺回?床榻。一连三碗汤药灌下去,汤药里的助眠成份让他很快睡去。
他从?来?不会做梦,这次却?在睡梦中?因为心焦而?皱着眉。
薇薇该有多担心啊……他应该早些去见?她……
林芷卉离开安顿宿清焉的客房,立刻小跑着去找祝明业。
祝明业正在拢理最近查到的最后证据册子。扶薇已经离开水竹县了, 他如今亦是想早日处理完这些贪官,归心似箭想归京!
“表哥!”林芷卉笑盈盈地跑进书房。
祝明业瞥她一眼,责备:“姑娘家矜持点, 那宿流峥就算醒了,你不至于让你喜形于色。”
“不是!不是流峥哥哥!”林芷卉脚步轻盈地走?过去, “表哥,我遇到的那个人居然?是流峥哥哥的兄长,宿清焉!那个已经死了被家人办过葬礼的宿清焉!”
祝明业诧异抬眼看向她:“此话当真?”
“当然?啊!”林芷卉道,“我是能骗你吗?谁会拿这种无聊事骗人啊!”
祝明业沉默下来?。
“表哥?”林芷卉伸手?在祝明业眼前晃了晃,“表哥,你想什?么呢?”
祝明业回?过神,笑着说?:“听说?人烧了好几天,人正是虚弱的时候,可要?让他好好养几天才行。”
顿了顿,祝明业再?道:“既然?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宿流峥,你就不要?总过去看他。我会派人照顾着。”
“谁心心念念了……胡扯!”林芷卉哼了一声,转身提裙小跑着离去。
祝明业脸上浮着的笑容散去。
没想到宿清焉居然?没有死。
若让宿清焉知道长公主刚离开水竹县,他必然?要?追去,告诉长公主他的“死而?复生”。
祝明业当然?不希望宿清焉去找长公主,他只盼着这两个人再?也不要?相见?!
“一日三餐汤药进补皆要?好好照顾着,别让他离开知州府。”祝明业吩咐手?下,“让大夫给他的风寒药里加一些助眠的药材,让他多睡,睡足!”
“是!”属下应声领命。
祝明业长长舒了口气。此等乡野村夫怎配得上于长公主身边相伴?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乡野之辈和长公主朝夕相处,会亲吻长公主,甚至……
祝明业脸色发寒。
简直是……气煞他也!
祝明业从?不自诩君子,同时也非奸恶之辈。也只敢做这点小手?脚将人拦住困在这里。若说?因为嫉妒杀人这样的事情,却?是绝对?做不到的。
祝明业想得很好,将宿清焉困在知州府小半个月,届时长公主早就走?远,他再?指个相反方向,这不就成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日之后,宿清焉便要?启程去追扶薇。
“怎么回?事?”祝明业气得质问属下。
“大人,是表姑娘告诉了宿公子他夫人离开了……”
祝明业愕然?,继而?扼腕。他怎么把林芷卉这个麻烦精给忘了。
林芷卉告诉宿清焉,他家里人以为他死了,给他办过葬礼,他的妻子五日前启程,朝着北方去了。
“你快去追她吧,我给你备好了快马,水囊和干粮都备着了。”林芷卉道,“你母亲那里,我会派人告知你还活着。”
“多谢林姑娘相助。”宿清焉诚心作?了一揖。
林芷卉微笑着摇头,看着宿清焉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她轻轻舒了口气。
祝明业想把宿清焉留下来?,是出于私心。林芷卉将宿清焉放走?,亦含着私心。
林芷卉不希望流峥哥哥再?和长公主牵扯,如今宿清焉回?来?了,正是流峥哥哥和长公主一刀了断的好时机呀!
宿清焉沿着林芷卉给他指的路,马不停蹄日夜赶路,一路朝北。他尚未病愈,此番日夜不休的奔波,让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与宿清焉的日夜赶路相比,扶薇的马车走?得却?很慢。她身体不好,纵使是坐马车,也受不了一直赶路。
她半垂着眼,有些心烦地偎在车里。不过既然?已经是在回?京的路上,她逼自己将那些烦恼压到一旁,筹划起回?京之后的事情。
虽然?她给夜影卫下了死命令取平南王的性命。可刺杀暗杀这种事从?来?不是一定会成功。
她当然?不会只用暗杀这一种粗暴的方式。她还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采取别的方式。比如给他按上造反的死罪,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只是这几年的斗争,让扶薇深刻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若急了,就会留下破绽。
胸腹间又是一阵难受,她不得不暂停了思虑,让自己静心些调养。
车壁外的风声一道一道地卷来?,好似拍在扶薇的耳畔,让她很难心静。
蘸碧打?量了一下扶薇的脸色,将温水捧着递给她,道:“主子,喝些温水吧。”
扶薇接过来?,抿了一口,就将水杯放了回?去。她如今越发觉得水之无味,实在难喝。
她又想饮酒了。
“还要?走?多久?”身体不舒服,让她有些不耐烦地询问。
“傍晚就能到泉玉镇了,今晚可以在那儿好好歇一歇。”蘸碧解释。
扶薇没接话,彻底闭上眼睛。可是这段路实在颠簸,她被颠得脸色越来?越差,乃至于抑制不住地咳,咳到后来?五官都揪起来?。
蘸碧赶忙坐过去些,帮忙抚着她的脊背,蹙眉关切问:“主子,需要?停车休息一会儿吗?”
“还有多久?”扶薇哑声问。
坐在另一边角落的灵沼赶忙探头往外望去,询问花影。
得知还需要?一个半时辰,扶薇摆了摆手?,勒停了马车。她下了马车,走?到路边透透气。
蘸碧从?车厢里追出来?,将怀里抱着的裘衣给扶薇裹上。
秋风瑟瑟吹在身上,再?厚的衣裳也抵挡不了。扶薇脸色发白,全身都开始发冷。但是恶心的感觉却?好了不少。
灵沼从?车里跳下来?,双手?护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扶薇,“主子,要?歇多久?如果多歇一会儿,那我就地烧火烧一壶热水?在外面烧水比车里的炭火烧得快呢。”
扶薇摇头,“不了,到了地方再?折腾。”
她转过身,逆着风眯起眼睛,瞭望远处的山峦。
卷着寒气的秋风吹在她的脸上,吹乱了她的鬓发。她伸手?拂了拂,刚拂去的青丝又被秋风吹乱。
扶薇失笑,也不再?理会,任由青丝拂动,挡在眼前,将视线错割,却?不会让远处的秋日群山失色。
曾经掌权的时候,她也实实在在为这山河的壮美、百姓的安居而?努力过。
花影隐隐听见?马蹄声,道:“主子,好像有人过来?了。”
扶薇不想和外人打?交道。
“走?吧。”她收回?视线,转身朝马车走?去。
灵沼先一步走?过去,摆好脚凳,扶着扶薇登车。马车重新启程,朝着泉玉镇而?去。
宿清焉快马赶来?,远远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他不确定是不是扶薇的马车,“驾”的一声催,令已经疲惫的棕马再?次加速飞驰。
距离马车越来?越近,宿清焉眯着眼睛看去,隐约觉得那些伴在马车旁的骑马侍卫们,有些眼熟。
心中?一喜,他猛地再?一扬鞭。马儿吃痛,高高抬起前蹄,纵身而?跃,追上马车、又超过马车。
宿清焉看清了坐在马车前的花影。这一刻,他心里的喜悦终于坐实!
“吁——”宿清焉急急攥紧马缰,于马车前调转马头。
车夫紧接着立刻勒紧马缰,生生止住马车的前行,免得相撞。
花影趔趄了一下,气得拔刀怒视:“什?么人?”
待看清来?人,花影愣了一下。她在宿清焉的脸上仔细看了看,竟是一时之间有些懵,不知道这个人是宿清焉还是宿流峥。
车厢里,因为紧急停车,三个人的身子都往前倾去。幸好灵沼和蘸碧及时扶住了扶薇。
眼看着扶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灵沼立刻退开车门,质问:“怎么回?事?”
车厢外的光一下子灌进来?。
扶薇在一片明亮里看见?坐在马背上的人。她远远望着,只一眼,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是宿清焉。可是宿清焉已经摔死了啊……扶薇失笑,笑自己糊涂了,居然?连宿清焉和宿流峥都分不出来?了。
宿流峥吗?
可她已经不愿意再?和他有瓜葛了。
她别开眼。
宿清焉胸口起伏地缓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越过车厢前的众人,望向扶薇,温声:“薇薇,我来?迟了。”
扶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置信地重新抬眼望去,死死盯着马背上的男人。
他赶了很久的路,似乎很累,脸上也浮着病弱的苍白。可是他望着她微笑,温柔的眉眼,让扶薇心口空了一声。
宿清焉松开攥了一路的马缰,翻身下马。因为赶路太久,刚踩在地面时,颀长的身量晃了一下。
随着他这一晃,扶薇的心跟着晃了一下。她起身出了车厢,连脚凳也来?不及等人放,匆匆跳下马车,朝着宿清焉奔去。
秋日萧瑟的风,将她的衣摆裙摆吹得高扬。
宿清焉一阵眩晕,在他再?一次站不稳时,扶薇奔到他面前,纤臂穿过他的身侧,拥住他、抱住他。
“薇薇,这段时日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回?去。”宿清焉垂眼望着扶薇。宿清焉伸手?,修长莹白的指抚过扶薇的脸颊,将她脸侧乱了的青丝,仔细拂过掖好。
扶薇在他怀里仰起脸,望见?宿清焉干净的眸子里写满了愧疚和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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