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狠了狠心?,有了决定?。只待扶薇明?日搬走,这场婚事?就彻底地断了吧。
第二?天一早,马车停在?宿家门外。花影和灵沼、蘸碧一趟趟将东西往车上搬去。
灵沼询问:“主子,那些狐狸带走吗?”
“不带。”扶薇望着梳妆台,声音漠然。
灵沼有些惊讶,明?明?昨天主子那么着急纵使冒着大雨也要亲自去找,怎么又不肯带在?身边了呢?
灵沼也不敢再多问,应了一声,继续忙碌着搬东西。
东西一件件搬走。
扶薇站起来转过去,她望着开着的房门半晌,又转回身,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将里面的绿檀木梳握在?手心?藏在?袖中。
扶薇的马车离开宿家时,宿流峥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呓语。
“薇薇,别怕……薇薇……我会回去找你的……薇薇……薇薇……”
宿清焉想回家。
可?是怕扶薇受伤惧扶薇难过,恐惧和焦虑、担忧困住了他,回来的只能是宿流峥。
他吐字不清呜噜呜噜,梅姑凑到他面前,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扶薇都待在?绘云楼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她在?等秋火回来。
她在?等秋火的调查结果。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水竹县,她必然要揪出幕后之人,让其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期间祝明?业来寻过她几?次,都被侍卫挡了下来,扶薇并没有见任何人。
今年的夏日时节雨水便多,到了秋日雨水竟是越来越多,连绵不绝不愿休。
扶薇时常听着雨水入眠,又被惊雷吵醒。
又一个闷热的傍晚,夕阳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去,天幕之上阴沉沉,正在?酝酿新的一场暴雨。
扶薇从寝屋里出去,走到二?楼的书阁,随便拿了卷书来读。
枯燥的文字无趣的情节。扶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可?是好像不认识这些字了一般。
她本就不爱读这些情爱故事?,何况后来习惯了宿清焉温儒的声线给她诵读,如今她还怎能一个人读下去?
一个个黑色的文字晃动着,在?扶薇眼前漂浮着,越来越陌生,彻底读不下去了。
一阵飓风突然吹开了窗户,寒风嚣张地灌进屋内。扶薇侧过脸去躲风,耳畔听见书册被扫落一地的声音。
风停了。
扶薇无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拾吹落一地的书册。
摊开在?地面的书卷上,是宿清焉熟悉的字迹。
扶薇看得心?烦,只想把有关宿清焉的所有东西都烧了!包括这些他曾誊抄的书册!
她气?恼地拿起书卷,想要撕毁,一张纸飘飘然落地。
扶薇垂眼看去。
“愿吾妻浮薇,不再孤若浮萍渺如薇草。伴其左右,白首不离。”
扶薇气?笑了。她偏过脸去,不看他的字迹,骂:“连我真名都不知道的蠢货!还想着白首不离!痴心?妄想!”
骂完了,她呆立半晌,缓缓蹲下来,将信笺捡起,轻轻放回书册中。她手指抚过书页,将尘埃小心?翼翼拂去。
“蘸碧。”扶薇提声唤人,给她拿酒。
蘸碧劝阻——扶薇的身体不能喝酒。
扶薇却云淡风轻地笑笑。
她以?前很喜欢喝酒,中毒之后,按照太医的叮嘱戒了这个断了那个,为?了保命。
可?保命有什么用呢?
倘若当?初真的被毒死了,今朝也不至于……不至于连累无辜之人枉死。
扶薇重新每日晚间饮酒。酒很香,只是可?惜她酒量很好,永远都喝不醉。
这段日子,整个水竹县的人活得胆战心?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宿流峥就一脸戾气?地冲进他们家中询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他哥哥,甚至翻找搜查。
有人在?宿流峥走后,指了指他的脑袋,说宿流峥疯了。
梅姑又总会提着礼物为?宿流峥的叨扰,各种赔不是。
“只要没找到哥哥的尸体,哥哥就没有死!”宿流峥空洞的眼里一片决绝。
梅姑语塞,默默垂泪。
宿流峥白日拼命去找哥哥,可?每到了夜里,他又总会情不自禁走去绘云楼,站在?阴影里仰望着绘云楼亮起的灯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是想见嫂嫂吗?
可?这个女人害死了哥哥。天下没有人比哥哥更重要。他不应该来找她才对?。
扶薇酒过三巡,微醺地坐在?窗边,朝外望去。
宿流峥站在?月光下,他又穿了和宿清焉一样的白色长衫,身姿颀长风度翩翩。
两个人一个仰望一个俯视,四目相?对?。
扶薇凉声开口:“把他弄上来。”
花影探头望了一眼,赶忙小跑着下楼去请人。
扶薇倚靠在?窗边,听着宿流峥上楼的声音。他脚步很重,不似宿清焉的温和有礼。
“你找我?”宿流峥掀起眼皮,目含危险地盯着扶薇。
自从哥哥下落不明?,他开始对?这个女人生了怨。可?脑子里有个声音,莫名警告着他绝对?不能伤害这个女人。
他以?前为?非作歹惯了,从未体会过如此憋屈的怨。
扶薇定?定?看着他。可?他这双眼睛实在?讨厌得很,毁了这张脸的清隽儒雅。扶薇移开目光,淡淡道:“去把自己洗干净。”
“不是说想和我春风一度?赏你这个机会。”扶薇讥笑,“怎么,想守弟道,不敢了?”
宿流峥扯了扯嘴角,转身跟着花影往浴室去。
扶薇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
待宿流峥从浴室出来,回到寝屋,扶薇已经在?床榻上。
宿流峥朝床榻走去,挑开垂落的床幔,望向扶薇。
“我哥哥才不见了几?日,你就忍不住找男人快活了?”
扶薇抬眸望着他这张脸,好似真的是宿清焉站在?床边。
她不会再想宿清焉那个蠢货了。
扶薇伸手,拽着宿流峥的衣襟,将人拽上榻,再把人推倒,坐其身上。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脸,扶薇不喜欢他这双眼睛,扯过一旁的黑纱衣带,将宿流峥的眼睛蒙了起来。
起先扶薇主导,可?宿流峥才不会像宿清焉那样规矩温柔。他反将扶薇推倒,从她身后欺上去。
很早前,他就想这样做了。
扶薇不悦,想要将宿流峥踹下床。可?是略迟疑,她又放纵了自己。她蹙着眉,将脸埋进柔滑的缎枕里。
扶薇被翻过来时,她望向宿流峥,看见他眼睛上的黑纱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扯下来了。猛地对?上这双眼睛,扶薇的手下下意识攥紧被子,突觉心?里和身体都非常不适。
宿清焉拍了拍扶薇的臀侧,哑声道:“嫂嫂走神了。”
扶薇慌忙起身,摸到落到床里侧的黑纱,双手举着蒙上宿流峥的眼睛。
这样,他才像他。
宿流峥眉毛拧起来。他不喜欢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去扯黑纱。
扶薇握住他的手腕,警告:“你要是敢摘了,就滚下去!”
宿流峥慢慢舒出一口气来, 才能用正常语气说话:“嫂嫂怕看吗?”
扶薇冷笑,“是你这双眼睛长得丑。”
她这?样说着, 目光却凝在宿流峥的面?颊上。透过这?张脸, 去看另一个人。
宿流峥烦躁地歪了?下头,没有再扯蒙在眼睛上的黑纱,而是伸手在床榻上摸找了?片刻,抓到扶薇的双足足腕交叠着抬起, 搭在他的肩上。
扶薇摔进柔软的锦被中?, 这?样之姿有一种冒犯之感。她皱着眉想要把?这?个混蛋推走,可是看着那张和宿清焉一模一样的面?庞, 她伸出去的手只是抵在宿流峥的胸前?片刻,无力地慢慢滑落下去。
柔红的床幔无风自动, 如云似雾地浮晃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飘落细密的小?雨, 雨入三千红尘,无声润泽。
柔红色的两扇床幔终于归于平静,隔着外面?的纷扰,将旖香湿潮的床榻隔出一方静谧的二人之地。
绘云楼临街而建,窗外的喧嚣传进来的时候,宿流峥突然睁开眼睛, 瞬间清醒。
天亮了?,他该去找哥哥了?!
他迅速坐起身,捡起落了?一地的衣裳往身上套。衣裳穿好时,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刚要伸手推开房门,忽然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床幔被他半掀, 若隐若现露出扶薇蜷躺的身影。
她还没有醒。
宿流峥折身回到床榻边,挑开床幔,望向扶薇。
她背对着宿流峥,面?朝床里侧。身上只有锦被一角遮着她的臀与?腰,大片雪色的肌肤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展现在宿流峥的视线里。而扶薇身上,雪中?浮着一道道痕迹,都是宿流峥昨天夜里在她身上留下的。
宿流峥下意识弯腰扯过一旁的被子给扶薇盖上,可刚盖好。他又皱了?眉。
他为什么要给扶薇盖被子?没有必要吧?
这?女人昨天晚上又骂他又踹他。
宿流峥将刚给扶薇盖好的被子又扯开,摆回原先的样子,如先前?那般,只用?被子一角搭在她腰臀上。
他阴着脸转身,刚迈出两步又顿住。
好像……是他起来的时候掀开了?被子,所以?她身上只剩了?被子一角。
他重新?给扶薇盖被子。视线落在扶薇雪柔的后颈,心中?的火苗忽然又升起,他眯起眼睛来,解开衣带,重新?上了?榻。
扶薇被折腾醒来。她睁开眼,看见宿流峥的侧脸,下意识地唤了?声:“清焉。”
宿流峥动作顿停,抬起眼睛盯着扶薇。
扶薇看着这?双阴邪的眼睛,霎时清醒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将宿流峥踹走,宿流峥已经退离。宿流峥沉着脸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裳飞快地穿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扶薇喊哥哥的名?字,心中?执念让宿流峥这?个时候也?能熄了?欲。
他要去找哥哥!他要把?哥哥找回来!
扶薇拧眉目送宿流峥摔门出去,她伸手撑着坐起身,身上像被碾过的酸疼。再憋一眼身上的痕迹,她眉心蹙得更紧。她微微偏过头,伸手去揉额角。
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扶薇舒出一口气来,缓了?些,拉过一旁的被子围在身前?,才开口:“进来吧。”
蘸碧轻声走进来,心里有些胆战心惊地走近。最近两年,在长公主身边做事很轻松,扶薇待她们都和气,她们的日子不错。
可最近长公主的阴晴不定,让蘸碧想起头两年在长公主身边侍奉时的小?心翼翼。那个时候……长公主每天都在下令杀人……
“主子要起吗?”蘸碧毕恭毕敬地询问。
扶薇有些疲惫地半合着眼,她伸手,手指为梳,拢了?一下垂落散乱被弄乱的青丝,沉默了?一会儿,才沙哑道:“去给我?煮避子汤。”
“是。”蘸碧领了?命,转身出去交代灵沼。她又折回来,给扶薇拿了?衣裳,服侍她起身。
可扶薇并不想起,她重新?躺回床榻,直到避子汤送过来。
蘸碧扶着扶薇坐起身,将避子汤递给她。
扶薇喝了?一口避子汤,汤药苦得她瞬间红了?眼睛。她这?身体,明明日日服药,早就吃药如吃饭。按理说,这?碗避子汤并不会比她平日里吃的药更苦。
“你日日服药,所用?之药已经很多,不能再让你加药了?。”
扶薇闭了?下眼睛,再喝一口避子汤。还是觉得苦,很苦很苦,越喝越苦。
晚上,宿流峥在绘云楼楼下站了?很久,才上前?叩门。
花影开了?门,看见是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放人进来。她回头望向蘸碧,蘸碧轻轻点头。
花影还没转回头,人已经被宿流峥推开了?。
“你干什么?”花影皱眉看着这?个粗鲁的人。可宿流峥并没有理会她,大步往楼上去。
花影朝蘸碧抱怨:“云泥之别!主子怎么就……”
话说了?一半,花影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她转念一想,又说:“也?对。主子当初就是觉得姑爷长得好看。姑爷的弟弟和姑爷长得一模一样,主子让他相伴也?寻常咯。”
蘸碧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花影追问。
蘸碧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解释。
宿流峥踏上二楼,视线扫过一座座装满书籍的书橱,最后将视线凝在扶薇的身上。
扶薇背对着他,正弯着腰在书案前?弄香块。
“嫂嫂。”宿流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扶薇没理他,拿着香扫将对于的一点香灰扫去,而后点起火折子,将祥云图案的香点燃。顿时有香四溢,一道细细的烟直直地往上升。
宿流峥闻着浓郁的香气,走到扶薇身后。他说:“我?稳过这?个香。”
他又皱眉,只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却并不记得在哪里闻过。
扶薇将香炉的盖子放上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寻常的香,到处都有。”
宿流峥将目光从?那条直线升起的烟上移开,望着身前?的扶薇。他说:“今天也?没哥哥的消息。”
扶薇整理香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
宿流峥空洞的漆眸里立刻浮现焦灼的怒,他抓住扶薇的手腕,拽着她转过身,又将人推倒在书案上。
“我?哥没有死!”宿流峥死死盯着扶薇的眼睛,几乎是吼出来。
书案上的青瓷香炉摔落,清脆的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香灰如尘土般扬起。
花影闻声提刀冲上二楼,直接将刀刃搭在宿流峥的肩上,呵斥:“松手!”
扶薇目光沉静地看着宿流峥。
在这?世上,只有宿流峥坚持宿清焉没有死。她多希望宿流峥的坚持是对的。
“你下去吧。”扶薇对花影说。
花影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刀,瞪了?宿流峥一眼,转身下楼。
摔断的香燃尽最后一点郁香,余香温柔萦绕。
扶薇伸手,挡在宿流峥的眼前?。
宿流峥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烦躁地侧转过身去。
扶薇起身,就势坐在书案上,拿起一旁的笔。她拉过宿流峥的左手,将笔塞进他的手中?,道:“给我?画一幅画。”
顿了?顿,她冷声道:“不会也?画。”
宿流峥转过头盯着扶薇,闷声:“你说我?哥没有死,我?就画。”
扶薇轻笑了?一声,这?一道轻笑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好笑,笑得嫣然楚楚。
“对,你哥哥没有死。”
宿流峥在暴躁的边缘,却因为扶薇这?句话而抚慰了?心里的暴躁。
人人都说哥哥死了?,他终于听见了?不一样的回答。
他开心地将扶薇塞到他左手的笔换到右手,绕到书案的另一边,铺开宣纸,给扶薇画画像。
扶薇懒倦地坐在书案上,也?不曾调整坐姿。她转过头去,去看宿流峥。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书案上。长长的眼睫遮着他那双讨人厌的眼睛,投影落在他的脸颊,一片静谧。
此时的宿流峥,与?宿清焉一般无二。
扶薇目光凝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把?时间彻底忘记。
宿流峥“啪”的一声放下笔,道:“画好了?!”
扶薇坐在桌子上,明明离得很近,她可以?看着这?一幅画画完,可她一眼也?没有去看那幅画,目光全落在宿流峥的垂眼的面?颊。
直到他抬起眼睛,扶薇才移开目光,瞥向那幅画像。
宿流峥画了?扶薇,却并非画此刻坐在桌子上的扶薇,而是画床榻之内酥身半露的她。
扶薇无语,语气不善地说:“居然能画出来。”
她以?为宿流峥不同?笔墨。
宿流峥低着头欣赏着自己刚画完的美人,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哥会的,我?都会。”
“不。”扶薇反驳。
宿流峥皱眉,抬眼瞪向她。扶薇却已经扶着桌子下去,转身往楼上去。
“你什么意思?”宿流峥追着扶薇的身影往楼上去。
扶薇走路慢,宿流峥大步流星,扶薇还没走回房,宿流峥已经追上了?她,握住她的手腕。
扶薇垂眼,看着他握上来的手。好半晌,她才有气无力地说:“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宿流峥还未作答,扶薇又嫌恶地说:“算了?,你腿上有伤,别弄脏了?我?的水。”
宿流峥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腿。
扶薇挣开宿流峥的手,推开房门进了?屋,直接往里面?的浴室去。
一天过去,她身上的痕迹还没有消尽。水面?浮动,一下又一下碰着她身上的痕迹。
扶薇看得心烦,简单洗过便出了?水。她穿衣裳的时候,宿流峥从?外面?进来。
宿流峥瞥了?一眼浴桶里的水,解开衣裳,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架子上随手一扔,他大长腿一迈,跨进去。
扶薇听着水声没有回头。
曾几何时,宿清焉也?曾用?她洗过的水……
扶薇闭上眼睛,压一压心口的一片杂乱。
她不承认自己对宿清焉有多喜欢,不过是解闷的乐子罢了?,不过是他因为救她而死她才记挂罢了?。
只要给他报了?仇,恩怨了?了?。她自然就会忘记这?个呆书生。
扶薇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微微痛觉让她回过神,她松了?手,看见指尖在手心压出了?印子。
她转身往外走。宿流峥叫住她。
“嫂嫂。”
扶薇回头望去,宿流峥在水中?身子往前?倾,湿漉的双臂搭在桶沿,他盯着扶薇的眼睛,神态认真地说:“嫂嫂,我?想和你在水里做。”
扶薇冷漠地凝视着许久,才漠声道:“脏东西就是脏东西。”
她转身往外走,不理这?个赝品。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宿流峥从?水中?站起身,他跨出浴桶,也?不去擦身上的水,大步朝着扶薇追上去。
在扶薇走到圆桌旁时,他追了?上来,握住扶薇的腰,将她架起来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也?可以?。”
“啪!”扶薇一巴掌甩在宿流峥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得朝一侧偏去。
她抬起的手将要落下第二个巴掌,可是看着这?张和宿清焉完全一样的脸,她的手僵在那里,没有再落下来。
宿流峥舔了?舔嘴角,漆黑的眼里迸着兴奋,他慢慢转过脸,高兴地望着扶薇:“嫂嫂,继续。”
他抓住扶薇的手,送到自己的脸上拍打。“用?力,继续打啊,嫂嫂!”
扶薇闭上眼睛,听着宿流峥不停催促的声音。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色,却因为声调语气不同?,完全成了?另外一种声音。
扶薇不想再听宿流峥的声音了?,她捧起宿流峥的脸,吻堵他的唇齿。
宿流峥措手不及,被动地承了?片刻,反应过来,一边用?力撕咬般回吻,一边撕扯扶薇的衣服。
一场错事,满案荒唐。
第二日,扶薇醒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还未睁眼,先伸手在床榻外侧摸了?摸,摸了?个空。
她一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身侧。
宿清焉不会再出现了?。
至于宿流峥,扶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不重要,扶薇才懒得关心他。
估计他又要挨家挨户扰民去找他哥哥,扶薇听灵沼说最近整个水竹县的人都怕了?他。
扶薇感慨般叹了?口气。身在皇权争斗最中?央,扶薇见多了?手足相残,甚至父子相叛。宿流峥对他哥哥的手足情,着实让扶薇惊讶,乃至于不可思议的地步。
扶薇又派人去催秋火,话已说到绝处——再无线索提头来见。
已经这?么久了?,秋火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幕后之人确实做了?万全准备滴水不漏,而另一种可能则是秋火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可牵扯的人身份不一般,需要更谨慎查到更确切地证据。
扶薇立在窗口,望着窗外长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人群,陷入沉思。
她开始猜测幕后主使,几个可疑之人一一浮现在眼前?。扶薇再自问——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不计后果地取其性命。
即使是在十分冷静的现在,扶薇也?确信,她会。
灵沼从?楼下上来,先打量了?一下扶薇的神色,再笑着说:“主子,我?找到一个好好吃的蜜饯店!您一定会喜欢的!”
她走到扶薇面?前?,将装满蜜饯的小?碟放在扶薇手边。扶薇瞥了?一眼,捏了?一块来尝。
“不错。”
灵沼笑嘻嘻地说:“主子喜欢就好!我?和当地人打听到几家店的东西特?好!我?都买回来给您尝!”
扶薇没说话,又捏了?块蜜饯来吃,慢慢消去口中?今早服药的苦涩。
灵沼瞧着扶薇今日心情不错,又像以?前?那样把?最近听来的几件稀奇事,说来给扶薇听,给她解闷。
扶薇一边听着,一边又吃了?几块蜜饯。
“对了?,”灵沼问,“主子您还记不记得那个遇害的卖花小?姑娘?”
“孙文秀。”扶薇问,“衙门抓到凶手了??”
灵沼摇头,继续说:“不仅没有抓到凶手,昨天晚上又有一个小?姑娘遇害了?。”
扶薇立刻皱眉,责备一声:“怎么还没查到?”
灵沼缩了?缩肩,突然觉得不该说这?事儿,这?样的事情哪是解闷的?明明是添堵的。灵沼赶忙再说:“之前?孙文秀遇害的时候,大半夜谁也?没看见,没有人证。但是昨天晚上那个小?姑娘遇害的时候,听说有人刚好路过,看见了?凶手的背影。想来这?次很快就能把?真凶捉拿归案的!”
“希望吧。”扶薇不咸不淡地说着。她没有再拿蜜饯吃,转身往床榻走去。
灵沼知道她又倦了?,也?不再多话,快步走出去给扶薇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把?房门和窗扇都关好,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扶薇睡得不沉,总是断断续续地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小?时候逃亡的日子,一会儿梦见小?时候被父亲护着躲避追杀。
她想醒过来,却疲惫地醒不过来。
梦还在继续。
她梦见自己无措地走进京城时,那一双双打趣嘲讽的笑眼。也?梦见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惧怕,和后来面?无表情取人性命的无情。
梦那么长,好似把?她的一生慢慢演走了?一遍。
灵沼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要不要为了?宿流峥的事情打扰长公主休息。
她拿不定主意,转头询问地望向蘸碧。蘸碧蹙着眉想了?又想,才点头。
如此,灵沼才叩门:“主子,姑爷的弟弟出事了?,要被官府的人押走。”
扶薇一下子从?沉梦中?被吵醒。她尚未睁开眼,先皱了?眉,不悦道:“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灵沼缩着脖子噤声。
灵沼和蘸碧对视一眼,刚要转身离去,屋内又传来的问话。
“什么事?”
灵沼赶忙三言两语地解释:“主子,是下午我?跟您说的那桩命案。有人证说逃走的凶手是姑爷的弟弟,所以?官府的人要捉拿他……”
蘸碧在一旁小?声补充:“宿流峥在水竹县的名?声向来不太好,现在很多人都坚信这?两桩先奸后杀的案子,是他做的。”
可若两桩命案是同?一人所为,她们都知道必然不可能是宿流峥。因为……昨天晚上宿流峥一直待在绘云楼,哪儿也?没有去,今天早上天亮才走。
扶薇睁开眼睛,无语地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抽疼的额角,疲声:“进来,更衣。”
蘸碧和灵沼急忙进屋去服侍扶薇起身。
自搬回绘云楼,扶薇第一次走出绘云楼。
长街上的商贩和路人看见扶薇先是本能地看呆了?眼,不过他们很快回过神,朝扶薇露出不满的神情。无他,因为扶薇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裙装。
夫婿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她不仅抛头露面?,还穿成这?个样子?
简直是不像话至极!
扶薇扫了?一眼人群,心中?了?然他们的指责。不过扶薇向来不在意旁人的评价,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沿着长街往前?走。
衙门不远,又是闹市。扶薇就没让花影驱马车,决定走着过去。
还没走到衙门,扶薇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围堵在前?面?,从?人群里面?传来议论声和喊疼的呻声。
“不是我?!我?没干!”
人群里传来宿流峥的声音。
扶薇无语,他就这?么干喊,别人就能信了??
花影拨开人群,带着扶薇往里走。蘸碧和灵沼跟在扶薇身后。
走到里面?,才看见七八个衙役倒在地上,呜呜哇哇地喊疼。再看宿流峥,他一脸戾气地站在中?央,满目凶狠。
更多的衙役手拿武器围着他,不过那么人被宿流峥踹翻在地,他们没有敢再上前?。
知县早已经从?衙门里出来,看着这?一幕焦头烂额,他指着宿流峥大喝:“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凶手捉拿归案!”
衙役们面?面?相觑,在知县的催促下,略略往前?挪了?小?半步,再不敢上前?。
原来团团围住的百姓喊打喊杀要把?宿流峥绳之以?法,可是此刻也?都熄了?声,谁也?不敢再伸张正义,只是在骂这?些衙役胆小?如鼠不敢上前?制服凶手!
宿流峥心中?越来越暴躁。他要去找哥哥,不愿意被这?些人围在这?里耽误他的事情。
他不理会这?些人,转身要走。
“上啊!你们这?么多的人难道怕他一个!你们是衙役,担着保护百姓伸张正义的职责!这?个人残害了?两个小?姑娘,想想你们家里的妹妹、女儿!”
知县抖着胡子大喊。一时被吓到的衙役们,这?才重新?朝宿流峥冲上去,势要制服凶人!
宿流峥眼底有怒火在烧着。可他也?不多解释,只是一双赤手空拳应对冲上来的衙役。
将又一个衙役摔出去,宿流峥眼底压抑的恶将要彻底暴露时,扶薇淡淡开口:“他不是凶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看向扶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