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扶薇胃口不舒服,什?么也没吃。
灵沼和蘸碧对视一眼,都有些失落——她们两个今晚做了宿清焉以前常给?扶薇做的几道小菜。然?而长公主连尝都没有尝,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今日傍晚去楼下走了一圈,扶薇现?在身上?便觉得乏。她早早沐浴过,提前上?了榻。
果然?,正如她所?料,她刚上?榻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时节的雨水,隔着一堵墙,也能将寒意渗进屋内,纵使屋内燃着金丝炭,效用也不大。
扶薇窝在柔软的锦被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刚要睡着,就听见了宿流峥上?楼的咚咚声。
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宿流峥推门进来,在一片漆黑里,眯起眼睛环顾,大步朝床榻走去。“嫂嫂怎么睡得这么早?”
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幔,立刻将寒气带进床榻内。
扶薇皱了眉,道:“去把灯点燃。”
宿流峥依言,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着点燃了灯。昏黄柔和的灯光在屋子里缓缓亮起,未照得大亮,却让眼睛一下子舒服起来可以视物了。
扶薇支撑着上?半身,望向宿流峥,这才看清宿流峥全身上?下湿透了。他果不其然?又忘了脱靴子,雨水滴滴答答淌落,弄湿了地毯。
扶薇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嫌弃和抱怨,斥声:“这么大的雨又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宿流峥走到床边,献宝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他将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牛皮纸袋解开?,露出里面还残留一丝热气的菊花饼。
“我母亲做的。”他说?,“我母亲做的菊花饼特别好?吃!”
扶薇看着他全身湿透了,却将怀里的菊花饼护得很好?,不由稍微消了气。她缓和了语气,说?:“东西放下,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蘸碧和灵沼刚烧过水,本是她们要用。宿流峥到了,便将热水先让给?他用。不过提水上?来仍是花了些时间。
扶薇刚有了睡意就被宿流峥弄得清醒,她坐起身来,用被子拢在身上?。
“吃啊。你快尝尝啊,绝对好?吃!”
“梳洗过了。”扶薇顿了顿,“明天再吃。”
“可是明天就彻底凉了。虽然?明天吃也好?吃,可一定不如现?在吃味道更好?啊!”宿流峥坚持。
扶薇无语地抬眸看向宿流峥。宿流峥执拗地回视她。
“宿二?郎,热水都备好?了。您快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宿流峥抬手,抹了一下脸颊上?正往下淌的雨水,不高兴地转身朝浴室走过去。
扶薇无奈地摇头。她转眸望向床头小几上?的菊花饼,淡淡的菊香飘过来,诱着人的味蕾。扶薇迟疑了一下,拿了一块来吃。
刚咬下一口,她便被这菊花饼的味道惊艳了一把。扶薇什?么珍馐都尝过,可仍旧不得不承认梅姑的烹调手艺简直是一绝,再寻常的东西从她的手中做出来,都会成?为上?等的美味。就说?这菊花饼,就连宫中每年秋天御膳房做出来的精致菊花饼,也比不过她这样式简单的菊花饼。
宿流峥很快洗好?,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他刚出来就见扶薇抱膝坐在床榻上?,小口吃着菊花饼。他再看油纸包里,知?道扶薇已经吃了两块了,他高兴地走过去,问:“是不是很好?吃?”
扶薇点头,并不吝啬夸赞梅姑的手艺:“你们母亲的厨艺非常好?。尤其是做点心,甜软酥香适中,十分适口。”
不过一连吃了两块,再吃就有些多了。扶薇将手里的那块放下,拿过帕子净了手,抬眸看向宿流峥站在床边擦头发。
“你过来。”她说?着朝宿流峥伸出手。
宿流峥将手递给?她,由着被她拽到床边坐下。扶薇拿过他手里的那方棉帕,帮他擦拭着头发。
嫂嫂的手隔着巾帕抚摸着他的头顶,一阵酥.麻便从头顶直溜溜地窜进了宿流峥的心里。他有些心猿意马,刚刚侧了侧身,肩膀就被扶薇摁住。
“别动。”
宿流峥不再动,安静下来,享受着嫂嫂的伺候。他又拿起油纸包里,那块被扶薇只咬了一小口的菊花饼,把剩下的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地吞下去。
扶薇望一眼他鼓起的腮,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将宿流峥的头发擦到不再滴水,便放下了帕子,将他赶到炭火旁自己去烘烤。
只是他的头发没干,一时也睡不了。扶薇让灵沼将琴抱进来。
她起身下榻,坐在桌后,挑了挑琴弦,指腹于琴弦上?游走。试音结束,生涩不再,悠扬流畅的曲音从她指间传出来。
她幼时很喜欢琴,可是之后进了京入了宫,再也没有时间和心力碰这些东西。
宿流峥安静地听着,忽然?说?:“好?熟悉。”
扶薇笑笑,摇头道:“你听错了。这是一个人给?他妻子即兴做的祈福曲,你当没听过。”
幼时精通音律,使得扶薇将宿清焉弹走的这支曲子,牢牢记了下来。
“我就是听过!”宿流峥皱眉。
扶薇笑笑,不再理他,继续抚琴,心神?都落在这琴弦之上?。
宿流峥眉峰紧皱,他听着这支曲子,越听越熟悉。到底是在哪里听见过?他拼命去想,越想越头疼。到最后抱着头,痛苦地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怎么了?”扶薇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身。
“我……”宿流峥抓了抓头发。
“淋雨淋病了吗?”扶薇伸手帮忙揉了揉他的额角。
琴声停了,宿流峥的头疼也慢慢得到缓解。他靠在扶薇的怀里,抬起头望向扶薇,说?:“嫂嫂,我不疼了。”
扶薇轻“嗯”了一声,道:“那就收拾歇下吧。”
这一折腾,她有些发了。
宿流峥突然?握住扶薇的手,一脸认真地问:“嫂嫂,可不可以在琴上?做?”
扶薇被气笑了。“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她伸手捏了捏宿流峥的脸。
“都是和嫂嫂各种姿.势快活的画面。”宿流峥如实?说?。
扶薇把他推开?,去浴室重新净了口齿,回到榻上?歇下。
夜里,宿流峥爬上?扶薇的身,扶薇将脸偏到一边去,警告:“你安分睡你的觉。再来扰我,从我的床上?下去!”
一片黑暗里,宿流峥盯着扶薇皱起的眉头。
他与嫂嫂,向来是她说?要或者不要。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他想要,非常想。
他盯着扶薇的目光逐渐阴沉下去,越来越寒。
扶薇被他压得胸口不舒服,不由蹙着眉一阵轻咳。她以手掩口,一咳便止不住。
哦,她是身体?不舒服。
宿流峥乖乖从她身上?下去,端了床头小几上?的温水给?他。
扶薇坐起身来喝水。
“凉不凉?我让去给?你再烧一壶热水?”宿流峥问。
扶薇摇头,又喝了两小口,便把水杯递还给?宿流峥,重新躺下,面朝床榻里侧,带着倦意地闭上?眼睛。
宿流峥熄了灯,上?了榻,在扶薇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搭在她腰上?,见她没抵触,才抱得更紧些。
夜里,扶薇是被宿流峥的呓语吵醒的。
“宿流峥?”扶薇皱眉推他。
宿流峥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老虎,老虎……”他满口只有这两个字,像是躲避着老虎惧怕得往扶薇怀里躲。
他本身就像一只蛮兽,往扶薇怀里躲避的行动仿若撞击,把扶薇撞得皱眉。
扶薇想要推开?他,可是昏暗的光阴下,她看着宿流峥闭着眼睛偎在她怀里的容颜,她去推他的手僵在那儿半晌,慢慢落下搭在他的肩上?。
“别怕。”她轻轻地哄着,“别怕,清焉……”
她低下头,将吻落在宿流峥的额头,轻柔带哄地亲吻着他,从他的额头吻至他的唇齿。唇齿交融,宿流峥本能地回吻,从那个噩梦里挣脱开?。
宿流峥半梦半醒间将扶薇推到柔软的床榻上?,化被动为主动亲吻、占有。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出床幔,想要找什?么东西。
扶薇的吻落在他的喉结,他想不起来自己要拿什?么东西,眼里的困惑散去,情.欲占了上?风,他不再去想自己要找什?么,而是用力抱进扶薇,将她勒在怀中。他们合二?为一,在暴雨的轰隆声相伴之下。
祝明业几次来邀扶薇去赴赏菊宴,将知?州府里的菊花夸得天花乱坠。可扶薇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什?么精美的菊花没有见过?
祝明业只不过是绞尽脑汁邀请扶薇,希望她多出门走走不要总是困在绘云楼里。当然?了,他更大的私心是希望可以更多时间与她待在一起。只要和扶薇待在一起,哪怕离得远些,只要远远看着她,他心里就如潮湿之地被暖阳洒落普照,舒畅不已。
扶薇被祝明业邀请了三?次之后,答应下来。
祝明业乐得合不拢嘴,见了属下都要比平日里和蔼许多。
到了十月二?十二?,知?州府举办赏菊宴的这一日,祝明业早早起来,几次询问小厮扶薇有没有来,最后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守在院门,徘徊等着。
胡遮将袖中的鸳鸯香藏了又藏,他在今日之前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按照历小雨之计这么干。可今儿个亲眼瞧见了祝明业愣头青般的焦灼,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笑着将鸳鸯香递给?了许文静。
“就是你说?的从外地买回来的好?香?”许文静好?奇地瞧着。
胡遮笑呵呵地点头:“那位姑娘喜欢拾弄些香料,城里城外的香料铺子都被她的丫鬟买了个遍。今儿个她来做客,你邀她闲聊时将这香点上?。她定然?喜欢。她喜欢了,这位祝大人也会高兴。”
许文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遮让她好?好?招待祝大人的心上?人,她思来想去,将花厅打扮一新,摆上?鲜艳娇嫩的花儿。
守在知?州府影壁处的祝明业听见车辕声,循声望去,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款步端方地迎上?去。
马车在知?州府门前停住,花影先跳下车,摆好?踏脚凳。
祝明业赶忙笑着走过去,将花影挤走,想要亲自扶扶薇下车。
可是车门从里面被推开?,探头出来的人却不是扶薇,而是宿流峥。
祝明业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同样僵在那里。
宿流峥瞥了一眼祝明业递来的手,嫌弃道:“拿开?,挡道了!”
祝明业回过神?,下意识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他脸上?先是浮现?了尴尬,紧接着心里又生出丝气愤来。
宿流峥从马车跳下来,转身去扶扶薇。
扶薇那张仙子神?女的芙蓉面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祝明业心里发堵的感?觉才稍消了些。
只是视线扫到宿流峥的时候,祝明业仍是觉得扫兴。
他重新对扶薇笑起来,道:“快进请!我挑了城里几家酒楼的厨子,已经备好?了您最喜欢的点心!”
扶薇轻颔首,天然?带着丝倨傲地抬步往里走。
戏台子早就搭好?了,只是人还没到齐,戏子并未登台。
瞧见祝明业从外面走过来,许茂典夫妇、胡遮夫妇,还有请来的几位宾客皆起身相迎。
许茂典将主位子留给?祝明业。可祝明业却停住脚步没往前走,他略弯腰朝扶薇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看得许家人和来的宾客们,十分惊讶。
这位三?品大员,竟然?情种至此?
扶薇瞥了一眼被簇拥着的主位,毫无兴趣。她直接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地方而坐。
祝明业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太傻了,长公主这是隐姓埋名来了江南,必然?不想暴露身份,怎么肯去做主位?
道理虽是这样,可扶薇在场,却让他坐主位,让祝明业简直是要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
祝明业刚一入座,许茂典立刻摆了摆手,让戏子们登台,唱起国泰民?安的戏曲。
官场上?的应酬,扶薇见了太多。看着这些人围着祝明业附和,扶薇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只不过今日的她不需要盛装出席坐在高座应酬,她待在角落,欣赏着满院的菊花,拿了块菊花饼吃。
刚吃了一口,她就将菊花饼放下,轻摇头,说?:“与你母亲做的相比,差距太大了。”
“那我让我母亲再给?你做!”宿流峥立刻说?。
扶薇又摇头。
罢了,她和宿流峥流言满天飞,成?了水竹县天大的笑话,梅姑说?不定心里多难受,哪里还能麻烦她。
“嫂嫂喜欢菊花?”宿流峥问。
扶薇没接话,端起杯子来,饮了一小口温水。
她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今日赴宴不过是存了别的心思,希望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已故之人,多分些心神?做些其他事情,散散心。
瞧着扶薇饮水,府里的丫鬟端着水壶过来续水。
丫鬟手一抖,水壶倾斜,温水洒了扶薇一身。她慌忙跪下请罪:“我不是故意的!”
祝明业立刻站起身,望向这边。
席间之众, 皆随着祝明业的视线望了过去。
扶薇神色淡然。花影蹲在她身边,为她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
宿流峥从花影手里夺过帕子,他来给嫂嫂擦。
扶薇和宿流峥的那些流言, 席间之众皆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如此不?避嫌,众人不?由偷偷去瞧祝明业祝大人的脸色。果不?其然, 祝明业脸色阴沉, 十?分难看?。
许茂典回过神,立刻训斥:“毛手毛脚,下去领罚!”
小丫鬟低着头怯生生地应了声“是”,站起身退了离去。
许夫人道:“如今天冷了, 弄湿了衣裳要着凉的。若夫人不?嫌弃, 跟我去雅室换身衣裳吧。”
许文?静道:“母亲,我陪着她去收拾吧。您还?得待客呢。”
“也好。”许夫人点头。
许文?静站起身来, 温声细语:“夫人,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吧。”
“有劳。”扶薇站起身, 跟着许文?静离去。
宿流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看?着宿流峥跟着她, 胡遮一愣,赶忙笑着说?:“宿二郎还?是别?去了吧?妇道人家的闺房……”
宿流峥好像没听见一样,不?仅脚步没停顿丝毫,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般不?给面子,实在是胡遮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着脸上尴尬的笑容。
许文?静将扶薇带进花厅, 微笑着说?:“宿夫人先坐,我让侍女给你拿衣裳。”
她视线上下扫过扶薇的身段,又道:“刚好天冷裁了批新衣, 皆还?没来得及上身。宿夫人穿起来或许能稍微宽松一些,只?能将就些了。”
许文?静不?由地在心里感慨, 怪不?得三品大员为她方?寸大乱,宿家两兄弟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样的姿容与气度,实在是令人惊赞。别?说?是男子,就连她这样的女子多望了扶薇几?眼?,也要跟着放缓呼吸,免得惊了天上人。
许文?静刚说?完,几?个?婢女双手捧着衣裳进来。
许文?静微笑着友善的语气说?道:“宿夫人随便挑一件。”
扶薇抬眸,那丫鬟们臂弯里捧着的衣裳里扫过,随手一指,指了件颜色最寡淡的水墨裙衫。
捧着那套衣裙的丫鬟赶忙上前,将衣裳捧给扶薇。扶薇没接,反而是花影替她接了,然后跟在扶薇身后,去里间换衣。
外间只?剩下许文?静和宿流峥。虽有丫鬟在,可与外男共处一室,让许文?静有些不?自在。许文?静想起那些流言,悄悄打量起宿流峥。
“你看?什么?”宿流峥立刻撩起眼?皮,盯向她。
许文?静吓了一跳,双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她脸颊上也跟着飞出丝红晕。这不?是女人家的害羞,而是尴尬。
她移开目光,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抿了口气,缓了缓尴尬,才说?:“听林姑娘提起你多次,她总是说?你很厉害,有一颗侠义之心。不?由有些好奇,是我冒失了。”
宿流峥皱眉:“狗屁。”
许文?静张了张嘴,瞠目结舌。还?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说?粗话。猛地听这样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呆住。
“什么侠义之心?”宿流峥目露嫌弃,“没有!”
里间与这儿一墙之隔,扶薇在里面换衣裳,将外面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她不?由弯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许文?静尴尬地笑笑,终于意识到和面前这位宿二郎无法交流,她不?再主?动开口说?话了。
她又忽然想起胡遮告诉她这位宿夫人喜欢香料,将胡遮先前给她的香料拿出来,令丫鬟在屋内点燃。
宿流峥吸了吸鼻子,说?:“不?好闻。”
不?好闻吗?许文?静轻嗅,觉得还?好吧。这香的味道有些特别?,她不?曾闻过。
扶薇从里间出来,宿流峥和许文?静同时抬眼?看?向她,皆是眼?前一亮。
纵是低调寡淡的颜色,可人生得艳丽呀。别?人是衣裳衬人,而扶薇此刻则是凭借这一张脸蛋一股气度,将这件寻常的衣裙衬得飘飘然了。
许文?静新裁的这批衣裳里,她唯独对这件不?满意,觉得样子简单颜色也不?过艳丽。可没想到穿在扶薇身上这样缥缈若仙。可她很快明白过来,不?是因为衣裳才将扶薇衬得好看?。若是她来穿这套衣裳,必然是不?好看?的。
宿流峥倒是直接许多,直言:“嫂嫂真?好看?。”
许文?静回过神,赶忙接腔:“宿夫人容貌出众,我这最普通的衣裳是沾了夫人的光了。”
“多谢。”扶薇对许文?静笑了笑,转身朝桌上的香炉走去。
她一出来就闻到了香味儿,她俯身凑近轻嗅,询问:“这是什么香?不?曾闻过。”
“这倒是把我问住了。”许文?静道,“夫君从外面带回的,我竟是忘了问叫什么名字。宿夫人若是喜欢,那我改日送夫人一些。”
扶薇只?是对没有闻过的香料有一点好奇,并不?觉得这香料有多好闻。她浅浅一笑,道:“那倒不?用麻烦了。”
许文?静微笑着点头,询问:“夫人是想在这儿小坐一会儿,还?是这就往菊花宴去?”
扶薇今日来赴宴,本来是想散心赏菊的。可瞧着知州府里的菊花也就那样,没什么珍稀的品种。宴席之上众人围着祝明业的官僚之风太浓重?,让扶薇有些反感。她已经想走了。
“有些不?舒服,这就打算回了。”扶薇道。
“真?么早。”许文?静惊讶蹙眉,“是我们招待不?周,府里丫鬟做事不?利索,让夫人扫兴了。”
扶薇对这个?一板一眼?说?气话来语气却很温柔的许文?静有些好感。她说?没有,又说?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许文?静不?好执意再留,只?能含笑客套道:“下次再单独宴请夫人。”
没有那些臭男人,说?不?定?还?能愉快些。扶薇颔首答应了。
许文?静刚要送扶薇离去,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隐隐听见很多人朝这边走来。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许文?静侧首吩咐丫鬟。
扶薇挑了挑眉,隐约猜到来者恐怕是要往这儿来。
扶薇没有猜错,一大群人以祝明业为首,雄赳赳气昂昂地朝花厅来。
婢女将花厅的房门打开,祝明业一脚跨进来,焦急环顾,对扶薇急声:“长……快出来!屋子里的香料有问题!”
扶薇回眸,望了一眼?桌上的香料。
宿流峥立刻转头,去看?桌上的香炉,那升起的烟线直直往高处去。
花影已经瞬间寒了脸,抬手一挥,香炉被她掀翻在地,正染的香块被压灭。
祝明业下令让随从将花厅里所有窗扇都打开。
“去找个?大夫来!把整个?南源城的大夫都给我叫来!”祝明业冷声。
胡遮神色莫测,烦躁地瞥了一眼?林芷卉。他不?明白林芷卉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菊花宴上揭发丫鬟故意弄湿扶薇的衣裳,再将她带去有毒香的花厅。
许文?静被这一出吓到了,快步奔到胡遮面前,问:“夫君,怎么回事?”
胡遮咬着牙,没说?话。
扶薇淡淡扫过胡遮和许文?静,心下有些了然。
见到扶薇没出事,祝明业重?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林芷卉,问:“芷卉,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芷卉抿了下唇,嘀咕:“我恰好听见胡遮和下人密谋!”
“你胡说?!”胡遮气得指向林芷卉。她怎么可能恰好听见他和下人密谋?这是不?可能的!他没有和任何下人提过这件事!香料是历小雨给他,他转身给了许文?静,中间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下人知情。
林芷卉冷笑了一声,反问:“难道这香没有问题?”
胡遮语塞,继而语无伦次:“什么香?我不?知道!”
“可是你夫人刚刚说?了,这香是你给她的!”
胡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飞快地想着对策。
宿流峥听得不?耐烦,暴躁问:“那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宿流峥一发问,林芷卉立刻顾不?得和胡遮呛声,立刻望向宿流峥,解释:“那种香叫鸳鸯香。是、是……是一种能乱人神志和意识的药……”
毕竟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家,提到这种香料,林芷卉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可她虽然说?得模模糊糊,可是这种香料的名字几?乎已经暗示了其作用。
“大胆!”祝明业气炸了。他睁大眼?睛指着胡遮,“你当真?如此胆大包天?”
林芷卉立刻说?:“他贪图宿夫人的美色,想要将人迷晕了,占为己有!”
胡遮愣住了。他瞪圆了一双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芷卉。
什么玩意儿?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被林芷卉知道了,可是她在说?什么?没错,那东西确实鸳鸯香,他也确实借着许文?静的手给扶薇下致幻的药。可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拥有美人啊!他完完全全是为了祝大人啊!
“你、你你……你胡说?!”胡遮被气得方?寸大乱。
许文?静立在一旁,蹙眉望着自己的夫君。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夫君是这样的人。可是……可是夫君以前并不?喜欢香料,怎么就那么突然给了她香料呢?冬儿那丫鬟平日里稳重?,是真?的不?小心将水洒在宿夫人身上吗……
怀疑的种子在许文?静的心里种下。
祝明业的手下拽着找来的大夫,大步赶来。文?弱的大夫被拽得脚都快要离地。侍卫松了手,大夫脚步一虚,扶着一边的义椅子大口喘着气。
“去查那香料里掺了什么东西!”祝明业厉声。
被抓来的大夫被一屋子的大人物?的阵仗唬到了,他来不?及休息快步走过去,蹲在那打碎的香炉旁边,手指捻了些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甚至舔了一下。
“好像……好像是鸳鸯香?”大夫说?得不?是很确定?,“如果想要确认还?需要寻些药材,放在一块花上些时间,看?看?反应。”
他既然能说?出鸳鸯香,在场众人便知林芷卉所言不?假。
很快,祝明业的侍卫又抓来别?的大夫过来查看?。有的没看?出来,可看?出来的大夫说?的都是鸳鸯香。
那个?唤冬儿的丫鬟也被架了过来,她跪地哭诉:“姑爷让我假意弄湿宿夫人的衣裳。别?的事情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吓得直哭。
“你好大的胆子!”祝明业气得胸腹都要炸开,“真?是色胆包天,胆敢生出这样狂妄歹毒的色心!”
“我不?是我没有!”胡遮慌了。他环顾屋内,岳丈大人低着头陷入沉思,许文?静红着眼?睛满眼?失望地望着他。
“我……夫人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要强占她!”胡遮急声。此刻的冤屈之感实实在在。
许文?静失望地摇头,向后退了半步,哽咽道:“你居然让我下毒,若今日你如愿了,那就是害我成了帮凶……你……”
扶薇早就站累了,坐在玫瑰小椅里,悠闲地瞧着他们审问、对峙。
祝明业看?了扶薇一眼?,心有余悸。他绝对不?能放过胡遮这个?色胚小人!他冷声一声,睥向许茂典,问:“人证物?证具在,许大人当如何判案?”
许茂典道:“自然该依法惩治,胡遮虽为下官,可下官绝对不?会姑息!只?是幸好林姑娘告知及时,没有让他得逞。依下官之见,先重?打五十?大板,而后拘押服刑一年?。祝大人意下如何?”
祝明业还?未开口,宿流峥嗤笑了一声,冷声反问:“就这?”
许茂典嘴角抽了抽。这还?不?满意?可这的的确确是按照律例判的,他并没有徇私。
胡遮清楚地感觉到岳丈要放弃他,他“噗通”一声跪下来,跪行至祝明业身边抓着他的长衫衣摆,急声:“大人,我都是为了您啊!没错,那香料确实是鸳鸯香,也是我让冬儿故意将那个?女人的衣服弄湿。”
“但?是!我绝对没有私心,都是为了大人您啊!看?着大人整日为了这个?女人魂不?守舍,绞尽脑汁想要帮大人得偿所愿。所以才出此下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短暂的眼?神交流。这段时日胡遮对祝明业的奉承,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时之间,众人倒是有些摸不?准,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扶薇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祝明业,问:“祝大人,倘若他将我迷晕了,祝大人敢吗?”
祝明业下意识摇头,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怎么敢?!
长公主?就算脱光了躺在他面前,他也不?敢碰长公主?一根手指!
前年?,曾有过一个?武将对长公主?起了歪心思。结果怎么着?长公主?下令,当着十?万士兵的面儿,将那个?武将阉了,又把切下来的东西塞回其口中。那个?武将羞愧难当,回去之后就上吊自杀了……
想起曾经的事情,祝明业更是觉得脊背生寒,一脚将抱着他腿的胡遮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