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孝顺一徒弟啊。
不过这一套建材作坊营建起来、这一批建筑人才培训出来,他们江夏郡可以造出结实漂亮又别有雅趣的建筑,想来是一条相当不错的产业链。
第269章
霍善对自家太子叔还是很关心的, 对李诫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别给他太子叔房子底下埋水银。
这玩意可不兴埋啊。
赵煦现在住的新宫殿就是李诫改建的,他也知道这些禁忌,自是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在琢磨玻璃要怎么安排, 虽然他们也有明瓦这种东西存在, 但那都是为了采光而只用那么几片的,绝没有这一大片一大片的平板玻璃来得敞亮。
得知自从“技术共享计划”展开以后, 他们那位陛下也已经在筹建玻璃作坊, 李诫琢磨起这些玻璃的用处来就更起劲了。
不过目前这些玻璃想用在屋顶当瓦片采光还是不太行, 他觉得可以用潘季驯提到的明代明瓦代替,那玩意可以用羊角来熬制, 就算天下冰雹都不会砸坏。
到时候窗户用上玻璃, 屋顶嵌几块明瓦, 整个屋子要多亮堂有多亮堂。
由于李诫效率足够高, 霍善愣是赶在刘彻还没回去之前把行宫设计图拿给他看。
北宋的宫室其实挺小的,对刘彻来说少了几分气派, 不是他偏爱的风格。他就爱占地特别大,建筑特别宏伟, 瞧着能赶超秦始皇帝的。
古代设计图嘛, 根本看不出建起来会是什么样,刘彻瞅了几眼就放下了,并且指着图纸中的内禁宫门提了个建议:“里头这个门要涂成黄色的!”
霍善:?
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刘彻一直琢磨着让大汉上上下下改制来着。不仅门想刷成黄的, 还想他自己的礼服也改成黄的, 咱大汉尚土德!
霍善连连点头, 表示自己记下了他这个没什么建设性的要求。
区区涂个黄色,轻而易举!
因为霍光的婚期定得比较近, 经过这段时间的筹备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所以刘彻他们特意多留了几日才走。倒不是刘彻现在就非常看重霍光这个郎官,而是霍善说要挖出坛什么女儿红给大伙尝尝鲜。
具体啥时候埋下去的他也不记得了,反正是他听说有这么一种酒的时候央着他师父酿给他埋着玩的。
现在终于有喜事啦!
刘彻一听是自己没喝过的酒,还是李长生给酿的,顿时就来了兴趣,坚决不肯按原计划回长安。
其他人能怎么办,只能随他去了。
霍光成婚当天,还是吃秋蟹的好时候,蟹都养得老肥了。
霍善趁着这大喜的日子悄悄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不时还偷看一眼他爹,再偷看一眼他师父,确定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偷偷给自己扔了个“吃了又吃”技能道具,迅速腾空肚子吃第二轮。
苏轼这厮也以“取之于我,用之于我”为说辞说服霍善给他也扔一个,他也要尽情吃喝。仗着有道具加持,一老一少凑一起从早上吃到下午。
直至霍去病忍无可忍地把霍善拎起来让他离开两家为婚宴准备的肥美秋蟹,霍善才改为伙同苏轼他们去女方家充当女方亲属为难霍光。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他们面前全都不是规矩。
霍善从苏轼他们那儿了解了不少后世婚俗,便让孟蒹且在妆台前先坐着,他们要让霍光写催妆诗以及对上各种对子再给他进门接人。
先从大门拦起!
霍善兴致勃勃地跟着苏轼去守大门。
霍光是领着一群年轻郎官来迎亲的,到了门口看到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侍卫和霍善两人后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霍善自觉今天可是代表女方亲属来拦人的,立刻放出苏轼让他给霍光出上联,对不上下联不给往里走!
宋朝并不流行对对子这种简单玩法,这对他们来说太小儿科了,不过随着对联的流行,众人对于对对子倒也都熟悉起来了。而霍光这边也一样,他都跟着霍善买了几年春联了,哪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对?
这是大喜的日子,苏轼倒也没太为难霍光,出的都是些寓意不错又好对的上联。
霍善这个当侄子的要不是被苏轼及时捂住了嘴巴,张口就该说出“烟锁池塘柳”之类的名对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从大门对到院门前,这次要写一首催妆诗送进去给新娘子才给把人接走。
得益于这几年的对对子练习,众郎官或多或少都摸到了写诗的门槛,见霍光略一思索便提笔开始写,大多开始考虑起以后大伙要不要也这么玩。
自己已经娶妻的大多都有些幸灾乐祸,而有儿有女的则琢磨着等儿女成婚时也好好闹上一闹。
刘彻本来对迎亲没什么兴趣的,在府中听闻孟家那边的热闹后颇为扼腕,对卫青说道:“要是早知道这些花样,你与阿姊成亲时我肯定得让你也写首那个催妆诗才行。”
卫青道:“陛下就不要为难臣了。”让他领兵打仗还成,让他写诗就免了,他哪里是会作诗的人?
刘彻哈哈笑道:“照阿善那小子的说法,本就是要让新郎知晓娶妻不易的,若不为难为难多没趣。”
一群人快快活活地把新娘迎了回来,府中便正式开宴了。这大喜的日子里霍善和苏轼有超额的螃蟹可吃,刘彻他们也喝上了心心念念的女儿红,可谓是皆大欢喜。
当然,最欢喜的还是在这天终成眷属的新婚夫妻。
由于最能闹腾的霍善被他师父撵去睡觉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过得十分顺利。
除了翌日一早发现窗外露出颗狗狗祟祟的脑袋来以外,基本上没出什么意外。
一大早跑来看新人的霍善被他叔无情撵走,只能抱着霍小圆去跟李长生嘀咕:“这莫非就叫做‘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
李长生无奈地说道:“你昨天还没闹腾够吗?”
霍善理直气壮:“没!”
他昨天那股凑热闹的兴奋劲压根没过去。
李长生让他自己给霍小圆喂奶去,省得他整天无所事事,净琢磨些有的没有的。
霍善现在对霍小圆颇为喜欢,每天都要亲自喂那么一两次,喂完还要把称搬来给它成称体重,检验一下自己的喂养成果,好像只要他喂完以后人家就会马上长肉似的。
刘彻路过瞧见霍善在那投喂食铁兽幼崽,也过来摸了把那黑溜溜的熊耳朵。
这么小的食铁兽幼崽,他这个大汉天子也是没有见过的。
感受到陌生而危险的气息,霍小圆的圆耳朵动了动,像是要把刘彻的手抖开。
它还挪动日渐变圆的身体往霍善怀里躲过去,分明是敏锐至极的动作,由它做来却是有些憨态可掬。
刘彻说道:“你养了它这么久,瞧着也还不够一锅炖的。”
霍善震惊:“你居然想吃它!”
刘彻故意伸手抓起霍小圆的爪子说道:“吃熊有什么稀奇的,熊掌本就是八珍之一。”
霍善立刻把那熊爪子从刘彻的魔掌里抢回来,抱着他家熊崽子撒丫子跑了。
边跑还边对霍小圆做思想教育:“记住他没?离他远点!他是吃熊二号!”
吃熊一号当然是苏轼了,这家伙可什么都吃。
刘彻哈哈大笑。
第270章
刘彻在江夏郡徘徊了这么久, 要回长安去了。临行前,他让霍去病和霍善都准备准备,挑批可靠的人手陆续接手自己手头的事,他准备明年来次真正的东巡, 顺利的话先去泰山封个禅。
到时候随行人员肯定得算上霍去病父子俩, 所以他们这一摊子事得先放放。
至于回来后还继不继续干现在的职务,那就回来后再说吧。霍善本来就是个爱到处跑的, 闻言很有些跃跃欲试:“放心吧, 我会安排好的。”
说得好像江夏郡这边的郡务当真是他在安排似的。
刘彻笑道:“要是封禅顺利, 朕给你个更大的官当。”
霍善登时期待起来:“真的吗?什么样的官?”
刘彻道:“现在还没敲定下来,到时候再说。”
这几年大汉的发展出奇顺利, 就连新纳入的那些疆土都被规划得妥妥当当, 尤其是霍去病这边的军屯模式成熟以后, 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度更是进一步提高。
现在朝廷管理的疆土大了, 底下的郡守也多了起来,刘彻从前还可以挨个听他们述职, 现在觉得有点烦了,便和卫青他们商量着拟定个新制度。
刘彻道:“如果顺利的话, 以后给你当个刺史。”
霍善一听, 这个有点耳熟,扒拉了一下记忆里的相关内容,想起来了,刺史这职位就是刘彻先捣鼓出来的。
刺史管辖范围大小介于朝廷和郡国之间, 如果说郡类似于后世的一个市, 那么刺史就类似于后世的一个省!
比如荆州刺史部, 它就包括江北的南阳郡、南郡、江夏郡,以及江南的武陵郡、零陵郡、长沙国等。
只不过在刺史制度设立之初, 这个职务并不具有直接管理权,刺史的主要职责是一年到头到处溜达,或者待在刺史府中等着各地郡守过来汇报工作,自己将这些内容归纳整理出要紧的部分向长安递交年度报告。
要是底下人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行为,也可以通过刺史专属上报渠道直接向朝廷汇报!
简而言之,平时他可以啥事不干,到处明察暗访,发现问题可以向上打小报告!
刺史的刺字就是检核问事的意思。
霍善在那思索之余,刘彻也简单地给他解释了几句他们初步拟定的刺史职权范围。
霍善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这个好,这个好,他最喜欢明察暗访了,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吧!
霍善一点都没有皇帝提前画大饼不能太当真的觉悟,兴致勃勃地和刘彻商量:“那我的新府衙直接建成刺史府,以后我还在江夏这边住。”
刘彻就喜欢他们父子俩这不跟他客气的劲头,颇为赞许地说道:“行,就这么办。”
卫青就在边上默默听着。
行吧,刺史制度都还没正式敲定下来,位置就已经少了一个了。
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刘彻当真是越发随心所欲了,也不知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会怎么个为所欲为法。
不过刘彻对霍善的偏爱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举荐上来的那个治河人才潘季驯已经把治河方案递了上来,汲仁对他赞不绝口,直说若是比照这个方案来治理的话不仅缺口能堵住,还能保黄河数百年太平无事!
这还是保守估计的。
潘季驯那可是结合本土情况、参考王景等人的治河法,因地制宜地运用自己的二十年治河经验拟写出整个治河方案。要是能像王景那般顺利落实下去的话,保个千八百年也不是事!
当然,小毛病肯定还是会有的,只是像瓠子决口那么严重的天灾肯定是不会再发生了。
当初瓠子决口直接淹了十六郡,由于出现问题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治理起来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当时的丞相田蚡上书表示决口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咱还是别去堵这个决口了吧!
事实上田蚡自家的食邑在黄河故道以北,改不改道对他都没啥影响,所以他才力主不治河而已。
那么多钱财和人力花在哪儿不好,干嘛要浪费在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上?
有田蚡这样想的人,自然也有想为河南诸郡争取的人。
可惜田蚡当时如日中天,连原本靠着太皇太后荣显一时的魏其侯窦婴都比不过他。刘彻当时也才二十一岁,年轻得很,听了朝中争吵数日后决定采纳田蚡的意见,晾着这决口看看它自己能不能消停。
事实证明有问题就得治理,黄河决口问题拖了十余年,不仅时常水淹关东诸郡,且近些年还愈演愈烈,比如去年那场水患便差点要了许多人的命,多个郡国皆受其害。
现在朝中暂无战事,财政问题有所缓解,治河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霍善这人才举荐得很及时。
就是对方年纪已经有点大了,坚决不接受朝廷授予的实职,据传前些日子递交了方案便走了,说是有需要再让霍善给他递个消息。
天降人才替大汉解决完问题就离开,一点都不求封赏,只说让刘彻给他在黄河边上赐个医馆给李时珍在那坐诊就好。
当真是不慕名利!
事实上倒也不是潘季驯不想当个汉臣,像霍善那样拿多朝官印,只是吧,他在大明那边也来活了,万历皇帝派人来征召他去治理黄河,他得拖着老迈的身躯离开家乡走马上任。
说到底,大明才是他的时代,那边有他的亲朋旧故、儿孙后代,他当然还是得回去干活。
不过就他这个岁数估计也干不了几年了,兴许在黄河边上走个几天就夜里得过来让李时珍调理调理,到时候大汉这边要治河他还是可以亲临指导的。
白天大明治河,夜里大汉治河,想想就感觉未来两年会过得十分充实!
霍善一点都没有连累人家要全天直下的自觉,听了刘彻的东巡计划后颇为期待,第一时间跑去问李长生:“师父你到时候能一起去吗?”
李长生面露为难:“我手上有许多事要忙,让你师弟随行照料你。”
霍善道:“我不用人照料,就是想和师父师弟你们一起去玩。不如我们把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办!”
见霍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李长生想了想,点着头说道:“也行,我会慢慢把事情交接好。”
这几年墨学那边收了不少学生,也该把他们放出来锻炼锻炼了,其中有些明显不太擅长搞研究的,未尝不能安排去管理这些事务。
这一大摊子事真要全握在他手里,霍善当然不会介意,朝廷那边会不会介意就不一定了。
他们师徒几人本就不那么热衷什么权势富贵,不如趁着如今的好年华出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也叫两个徒弟能增长一下见识。
刘彻一行人翌日便启程回长安。
九月已经过半了,再不走路上就要受冻了。
何况岁首朝中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刘彻回去主持。
刘彻心想,迟早把岁首挪到正月!
刘彻倒也不是光说不练,这次他还从江夏郡这边挑走了司马迁等人,说是要让他们回去拟定新历法。
霍善没有多舍不得,高高兴兴地欢送他们离开,说是等明年东巡的时候见。
司马迁倒有些怅然若失了,他们在这边干了几年,对江夏郡多少都有了点感情。不过他们早前到处挖别人的人才过来,心里也是知道自己迟早要走的。
临行前,司马迁把董仲舒托付给霍善,说让霍善时常去看看他这位老师,多多辩论有利于老年人身心健康。
霍善点头表示自己如果辩不过,就把孔丘带过去听他们辨!
到时候让他们两个老头对冲,岂不是两个人都健健康康?
司马迁:“……”
也行吧。
御驾离开后,整个江夏郡又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征召各地民众来搞新城区建设。由于新城区规划图已经放了出去,不少手头有余钱的人都心动不已,纷纷提出想要为新城区建设做一份贡献。
当然,最好是让他们也拥有在新城区建房置铺以及采购玻璃的权限。
这些事务都由霍光他们去处理,霍善没有太操心。当天晚上他就受潘季驯邀请,前去吃北京烤鸭和最近时兴的玉米面鹅油蒸饼。
没错,他已经官复原职,回到北京出任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河道。在出发去处理黄河问题之前,他可以带霍善去吃点好的。
霍善以前跟李时珍去过许多次嘉靖年间的北京城,只不过那时候他都是去学医的,没有怎么自由玩耍过。
一听潘季驯邀请自己去吃烤鸭,他就兴致勃勃地去了。
据传明代漕运发达,江南的粮食年年都要走运河输送到北京,这些粮食运输过程中会有许多粮食遗漏在水面,所以漕船大多会随船养上许多鸭子。白日里把鸭子放到运河里去让它们随船捡粮食,到北京后鸭儿都养得老肥了,正好可以宰了吃!
南京的白色鸭鸭硬生生来到了北京,多不容易!
民间养鸭的爱好也随着朱棣北迁从南京带到了北京。
潘季驯表示可以带霍善去吃正宗漕运鸭,绝对不是那些家养的普通鸭。
别说霍善听得欣然神往了,连苏轼这个大闲人都有点跃跃欲试。
这家伙自从把他弟从雷州捞回来,平日里愈发不管事了,一般只在从霍善这里得了什么项目的时候去找赵煦汇报一下,或者负责带霍善去给赵煦复诊。
苏轼让霍善寻摸寻摸有没有什么可以带他过去一起吃鸭的办法。
霍善进入医馆寻摸半天,还真给他寻摸到了,只要他找个医馆挂上自己那个小招牌,他便可以在那边邀请患者了。只是苏轼估摸着得晚他一天过去!
毕竟他得先去找个能挂靠的医馆。
这方面潘季驯也没啥门路,不过霍善表示问题不大,吃东西就是得人多点才有意思。区区挂靠,他过去后自己努努力就成了!
明代文官, 迎来送往是很重要的。
既然霍善约的是第二天一起去吃鸭,潘季驯头一天便去应酬别的同僚。他这次起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同僚们的极力举荐,现在顺利回到北京都察院,潘季驯便得做东宴请一下同僚。
人在其中, 谁都不能免俗。
明朝官场上的那点事情, 潘季驯没给霍善讲,只派家仆陪着他出门遛弯。
霍善对明代官场的情况也不甚关心,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题。
他去过很多皇朝了, 这些皇朝有宦官为患的, 有武将作乱的,有文官祸国的, 也有昏君当道的, 有志者往往堵了这头那头又出事。
谁都没法保证由自己上场便能保证千八百年的太平。
治理个黄河尚且没法保证它不再泛滥成灾, 何况是治理那么大一个国家?
霍善已经不是三岁大了, 他三岁的时候听到什么新鲜事物就迫不及待给霍去病他们讲,问他们能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弄过来。现在他已经知晓即便在明代这边学到点什么治国妙策, 搬到大汉那边去也不一定适用。
既然如此,他还是只需要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就好, 那些复杂的事情还是留给大人操心去吧!
霍善领着两个潘季驯指派给他的家仆, 大摇大摆地北京城中溜达。
万历年间许多管控都宽松了不少,街上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上偶尔能看到卖书的书坊,里头的书籍琳琅满目, 写什么的都有, 霍善看见后也不急着去找挂靠的医馆了, 跑进去看看这本、看看那本,觉得都挺新鲜。
明代人的造纸业、印刷业都十分兴盛, 造就了长篇章回体小说的兴起,发展到万历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比拼装帧了。霍善在别人的书铺里转悠了一圈,还给李世民他们发送了《隋唐野史》《秦王逸史》之类的野史封面。
李世民:「?」
嬴·曾经当过秦王·政:「警觉。」
嬴·曾经当过秦王·政:「这秦王指的是谁?」
霍善兴致勃勃给打开《秦王逸史》替他们验证了一下,开局就是“李公子晋阳兴义兵”。
很显然,李世民激发了明代小说写手蓬勃的创作欲!
嬴政:「那没事了。」
李世民:「……」
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明朝人礼貌吗!
霍善在街上玩耍半日,还与两家仆一起在外头吃了最近在北京城火起来的玉米面鹅油蒸饼。
之所以说是最近才火的,那当然是它用上了漂洋过来而来的玉米面。在此之前,玉米还没有传到北京来呢!
霍善只吃过新鲜的玉米以及玉米糊糊粥,还没试过这种玉米面和小麦面混上鹅油做出来的蒸饼,不由巴巴地立在饼摊前看着人家摊主忙活。
蒸饼一出锅,摊主就利落地帮他切分好,用油纸袋一装,笑呵呵地递了过来。
那蒸饼上撒着些许细盐和花椒面,一口咬下去不仅喧软油润,口感还十分丰富。霍善在边上吃了一份,觉得还没饱,又要了一份给吃了个精光,才心满意足地前往刚才遛弯时选定的目的地。
那是家李时珍在北京当院判时带他去过的医馆。
哪怕相隔了二三十年,这医馆也还顽强地开着。只是那坐堂的医家是没见过霍善的,也不知道霍善曾经见过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倒是霍善进去的时候“呀”地惊呼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对方鬓边的白发。
那老大夫已经上了年纪,又是整日与患者打交道的,性情便添了几分慈和。他瞧见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孩儿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便和气地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莫不是家里人生病了?”
看着小孩儿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便不是自己需要看大夫的。
霍善马上说道:“我家里人好得很!”他反驳完了觉得对方也是好意,又换了个话题和人家聊天,“没想到你这么老了啊。”
对他而言就是几年功夫,当年那个还没资格单独坐诊、勤勤恳恳给老大夫们打下手的年轻人,竟都已经头发花白。
老大夫笑道:“你见过我?就算是五六年前见过我,我也跟现在差不多啊。”
霍善实话实说:“我是好多好多年前见过你的,那时候你才二三十多岁呢,爱吃鸭油烧饼!”
老大夫本来觉得荒谬,听到鸭油烧饼后又愣了一下。他缓缓说道:“那是我妻子爱吃的,妻子死后我就没再吃过了。”
霍善不太能理解对方语气中蕴含的感情,见老大夫神色有些怔忡,和他分享道:“我觉得外头新出的鹅油蒸饼比上次吃过的鸭油烧饼好吃,你可以去尝尝。松喧得很,不费牙的!”
老大夫笑了笑,笑容里依然带着点儿霍善不太能理解的情绪。他说道:“好,我下次去尝尝。”
老大夫又问霍善来医馆是想做什么。
霍善就把来意给老大夫说了。
他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只是想挂个小牌在门口就可以了。
霍善还把小牌拿出来给老大夫看。
还是他小时候写的那张小招牌,他每天都揣在医馆仓库里头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大夫想了想,答应了他的要求。
霍善没觉得奇怪,当初李时珍带他过来医馆学医,那也是说一声就可以了的。当然,他是一点都不考虑人家李时珍当时可是太医院院判!
倒是随行的家仆心中纳罕:这么小的娃娃会看病?
潘季驯让他们跟着霍善,只说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钱不够花回家再取,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霍善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霍善似模似样地做到诊桌后头等患者登门了,他们都还有些恍惚。玩过家家玩到医馆来不太好吧?
霍善哪里管过旁人在想什么?午后第一批患者登门,他便凑过去跟人家老大夫抢患者,仗着自己年纪小、脑袋灵活,别人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讲得头头是道了。
这么小半天忙碌,霍善也算是把自己的本领展露了个七七八八,老大夫对他的医术已经十分认可,所以大方地允他把那“天下第一医馆”的招牌挂满三天。
霍善顺利挂靠成功,第二天就把苏轼摇过来吃香喷喷的漕运鸭。
因为那家医馆名气还算大,所以霍善在这边拥有两个邀请名额。他问了其他人要不要来,结果是目前最清闲的杜甫拔得头筹。
潘季驯今日还没正式上岗,便亲自带着霍善三人在北京城中遛弯。
霍善力邀他们去卖书的铺子走走,里头有许多杜甫诗研究,杜甫可以尽情欣赏欣赏。
潘季驯隐隐感觉这个提议不太美妙。
果不其然,苏轼和杜甫进去没多久,就和人争执起来了,杜甫还荣获了一句“你懂什么杜甫”的批评。
论打嘴仗,杜甫根本打不过明朝读书人。
苏轼听得叹为观止,正要上去劝劝架,就听旁边的霍善兴致勃勃给他念当代大明文坛领袖王世贞的大作:“读子瞻文,见才矣,然似不读书者。读子瞻诗,见学矣,然似绝无才者——”
苏轼用力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往下念。
这句点评的意思很简单,读苏轼写的文章,感觉他很有才华,但像是没读过书的;读苏轼写的诗,感觉他读了很多书,但是总觉得他一丁点才华都没有!
当然,王世贞也没有一骂到底,他还夸了苏轼的小文和小词,说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读起来能提神醒脑、原地满血。
可惜后面这句被苏轼给捂没了,他就只能听到前面两句点评。
苏轼咬牙切齿。
好你个王世贞,我招你惹你了!
苏轼和杜甫都是被潘季驯劝出书铺的。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旁人想得后人几句点评还得不到呢。
霍善连连点头,还搬出李时珍来举例,听袁枚说李时珍写好百万巨著《本草纲目》去求王世贞写序,王世贞没答应。还是等李时珍死后他才感慨万千,提笔给李时珍写了篇序推荐这本书出版!
苏轼和杜甫能说什么,只能把霍善的话发送给李时珍让他感受感受什么叫世态炎凉。
李时珍:“……”
你们说话就说话,捎上我干嘛!
好在漕运鸭的味道确实很不错,吃着确实和普通家养鸭不太一样,鸭肉咬着紧致得很,而且没有半点腥味,再加上烤鸭师傅手艺过人,皮烤得脆脆香香的,一口下去只觉满足到不得了。
下午他们还领着霍善到处遛弯玩耍,完全不需要潘季驯这个东道主招待。
唯一不太好的是北京城夜里要宵禁,苏轼他们不能到处去浪,只能早早睡下了。
三人在北京城浪了两天,眼看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霍善才记起自己还在人家医馆里挂靠来着。
霍善先让苏轼和杜甫先各回各家,自己去找那老大夫说一声,顺便取回自己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