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同事认识两年后,二十二岁的盛德英就正式和鞠炜结婚了。婚后第二年,他们一起欢欢喜喜地迎接了一个新生命——女儿鞠婷。
鞠婷五岁那年,一场不幸降临到了这个小家庭头上。某个星期天,鞠炜独自带着女儿去公园玩耍。因为他分心玩手机游戏,疏忽了对女儿的看护,结果小鞠婷失足掉进公园的人工湖。被捞起来的时侯,可怜的小女孩已经不幸溺亡。
女儿的死让盛德英痛不欲生。她哭得死去活去,还愤恨不已地把丈夫的脸都抓破了。
“姓鞠的,你玩什么手机呀!一个破手机游戏难道比咱们的女儿还要重要吗?”
鞠炜当时也悔恨万分地猛扇自己耳光:“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女儿。”
无论盛德英怎么痛哭流涕,怎么打骂丈夫,女儿都无法再复生。那具小小的尸体被殡仪车拉走时,她哭得昏死过去。
当年生孩子的时侯,盛德英出现过产后大出血的凶险状况。医生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子宫恢复得不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现在女儿鞠婷的不幸夭折,对盛德英来说意味着整个世界的塌陷。因为她再也不会有孩子,再也不可能当母亲。
鞠婷去世不到一个月,盛德英就和鞠炜离了婚。她无论如何无法原谅丈夫,坚决决绝地把他驱逐出了自己的世界。
离婚时鞠炜是净身出户,他把家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盛德英。虽然财产也不多,无非就是出租屋里的一些家具家电和几万块钱存款。然后他负疚远走他乡另谋新职,逃离了这个伤心地。
那套五十多平方的房子曾经是一家三口的欢乐天地,现在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盛德英一个人。这套房子的地点就在向阳巷。显然,当晚她是回家途中遭遇了袭击,然后被弃尸于铁皮垃圾箱。
无名女死者的姓名与身份信息虽然都查清楚了,但是警方却依然弄不懂盛德英遇害的原因。
失去女儿又与丈夫离了婚之后,盛德英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母亲为此特意留在滨海市陪了女儿整整三个月,直到她终于缓慢而艰难地从痛苦泥沼中一点点挣扎出来。
盛母其实很想让女儿也离开滨海市,或是去新城市发展,或是跟自己回老家,都好过继续留在这个伤心之地独自舔舐着内心的伤口。即使实在不愿意离开,好歹也换套房子租住,免得天天触景生情。
可是母亲的这些建议盛德英全部不同意,尤其是换房子这一条。因为这套房子里处处残留着女儿的气息,她实在舍不得离开。
除此以外,她还心存一个让人心酸的念想:“都说人死了还会有魂儿,如果婷婷的魂儿想回家来找我,我总不能让她见不着人吧。”
盛母陪了女儿三个月,努力帮助盛德英的生活回到正轨上。虽然心底依然流着酸泪苦血,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
因为一味悲伤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她的生活陷入困境。如果整天除了以泪洗面什么都不干,她拿什么养活自己?又拿什么来付房租?那样可就无法保留女儿生活过的这套房子了!
盛德英顽强地重新站起来了,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追风物流仓库当账务员。每天准时上下班,干活时从不偷懒耍奸,同事和上司都对她的评价不错。
对于盛德英痛失爱女的悲惨经历,新同事们也都有所了解。虽然她并不像祥林嫂那样爱跟人诉苦,也是不想挖开自己内心伤疤的表现。但她的新工作与旧工作是一个行业,这一行中有人听说过她的事,自然也会在新单位传开了。只是大家都十分体谅地不去问她这些伤痛的过往,免得她难受。
夏琅拿着装盛德英全部资料的文件夹敲开夏侯冶办公室的房门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吃东西。一根巧克力棒刚吃了不到一半,听见敲门声赶紧把握着零食的右手往桌下放。
不过,见到推开门进来的人是夏琅后,夏侯冶就微笑着又把右手重新举回了桌面上。左手还拉开最下方的一只抽屉,拿出一盒巧克力棒递给她。
“你饿吗?要不要也来一根?”
夏琅其实并不饿,但看着夏侯冶这副有点萌的“偷吃”作派,情不自禁地就笑着点头。
“好啊!”
夏侯冶抓起一根巧克力棒递过去,夏琅接过时指尖与他的指尖轻触了一下。指尖的一点微温,让两个人的心旌都微微一荡。
夏琅下意识地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心旌摇荡。夏侯冶也本能地掉开视线,故意看着她放在桌上的文件夹岔开话题问:“这是什么文件啊?”
“哦,无名女死者的身份张扬他们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她的个人资料。”
夏侯冶一边吃着巧克力棒,一边信手打开文件夹翻阅起来。看完了所有资料后,他沉吟着久久没有说话,夏琅十分理解地说:“是不是觉得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有人想要杀她的理由啊?”
就警方目前了解掌握到的所有情况来说,盛德英是千千万万个来到大城市谋生的小人物中的一员。
她是一个离异妇女,失独母亲,干着一份不上不下的工作,拿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人际关系十分简单,生活也平静无澜,无论是情杀、仇杀还是财杀似乎都跟她沾不上边,凶手为什么要杀她呢?
而更让夏侯冶意想不到的是,盛德英的女儿鞠婷原来已经死了。可是她临死前呼唤女儿的声音却充满了不舍与眷恋,像是女儿犹在人世一样难以割舍。
“是啊,资料中什么都看不出来。让鉴证人员好好搜查一下她的家,看那边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她的遇害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咱们目前还不知道罢了。”
“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已经拜托袁梦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状态。陆海空的事我也听说了,居然被一个艾滋病人咬伤了,真是挺吓人的。”
“当警察免不了遇上各种各样的危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感染几率不高,希望陆海空能逃过这一劫。”
“同希望。虽然我跟他不熟,但他毕竟也是咱们自己人,况且还有袁梦这层关系呢。尽管她平时各种嘴硬不承认,但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如果他能逃过这一劫,很希望看到他们俩重归于好。”
“你也看出来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是吗?不过你看出来了一点都不稀奇,以你的观察力看不出来才稀奇呢。我们大队还有一对年轻人在偷偷拍拖,你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你是指俞皓天和肖小月吗?就他们俩还用看吗?光闻就知道是一对。基本上每天俞皓天身上都有肖小月的香水味,不用说两个人一定经常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搂搂抱抱。还自以为没人知道。”
夏琅无法不失笑:“你还真是明察秋毫,从气味中就察觉到了他们俩有关系。我是平时经常看到他们眉来眼去才发现的。”
“其实他们俩谈恋爱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怎么想的呢?”
“可能因为肖小月之前一直各种傲娇地表示不Care俞皓天,现在不想这么快就打脸,所以能瞒一阵是一阵吧。”
从夏侯冶的办公室出来后,夏琅在走廊上遇见张扬和俞皓天。他们正准备出发去盛德英的出租屋里搜查,袁梦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着了。
“现在就出发是吧?那我和你们一块去。”
进电梯后,夏琅和俞皓天站在一起,果然嗅到了他身上有一股隐隐约约的香水味,与肖小月平时使用的香氛完全一致。只是味道要轻淡得多,毕竟是染上的。她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唇角挂起了一抹浅笑。
俞皓天不知所以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夏队,我脸上有东西吗?不然你干吗看着我笑?”
“没东西,但我就是想笑。”
“夏队一见我就笑,是不是我的翩翩风采太美妙?”
夏琅笑骂他:“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懂的。”
俞皓天呵呵笑着说:“懂懂懂,等会儿电梯门一开,我就团成一团圆润地出去。”
在停车场与袁梦会合后,四个人上了同一辆车,一起来到了向阳巷85号。
这是处于城中村的一栋老式自建住宅楼,一共有四层。房东自己住了底层的一楼,上面三层全部用来出租。盛德英租住在第三层。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元宵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夏琅泪盈盈地看着夏侯冶点了点头。细碎的泪珠宛如朝露般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看起来特别的可怜可爱,引发他一阵深深的怜爱与疼惜。◎
房东拿着钥匙为警方开了门,这位土著老妇人对于发生在女房客身上的事情骇叹不已。
“难怪这些天一直都没见到她,我还奇怪怎么回事呢。原来她已经死了!”
俞皓天问:“你一直没有见到她怎么不报警呢?”
“我只是没有见到她,又不知道她出事了。她的房租是按季度交的,前不久刚交过,只能等到下下个月交房租时还不见人才会想到报警。是吧?”
说话间,房东已经打开了门,袁梦目光一扫就发现了不对劲,脱口而出地说:“这屋子明显已经被人搜过了。”
的确,屋里到处乱七八糟的,显然被人翻动过。盛德英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上没有手机、钱包、钥匙之类的个人物品。极有可能是凶手拿走钥匙后偷偷进了她的家,翻找并拿走了一些什么东西。
虽然屋子明显被人搜查过,但是警方也还是要按流程再搜一遍。一来要看是否能找到凶手疏忽遗漏的线索;二来要看是否能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指纹、脚印或DNA证物等。
袁梦在屋里展开搜查时,夏琅、张扬和俞皓天不能入内。他们必须要等到她完成了现场勘查与取证工作后才能进去。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先去右邻右舍家打听一下消息。看是否有人记得盛德英家里来过什么访客。
除去底层房东居住的一楼外,其他专门用于出租的楼房共计三层。夏琅随机分配了一下任务。
“我来问这一层的住户,张扬你去下面那一层,小俞你去上面那一层。”
俞皓天脚步矫健地跑上了顶层的四楼,敲开的第一扇房门里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
“你好,我是警察……”
俞皓天刚开了口,还没来得及完全表达自己的来意,那位胖女人已经哭哭啼啼地打断了他。
“警察同志,你总算来了,我儿子又发疯了,在家里踢人摔东西。你帮我管管他吧。”
俞皓天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胖女人一定是刚打了110报警,以为自己是跑来出警的片区民警。他苦笑了一下正想解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青年从老太太身后探出头来。
“你是警察?”
这个男青年戴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看起来一副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样子。俞皓天完全没有把他和那个“发疯的儿子”挂上钩,还以为他是正常人,下意识地点着头回答了一个“对”字。
话音还没落,男青年已经猛地一把推开他妈,举起手里的一把双刃匕首朝着俞皓天就是一刀。
在完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俞皓天根本来不及反应与躲避。那一刀直接刺中了他的颈部。而且是穿透伤,从喉咙前面刺进去的刀子,在后脖子处冒出一小截刀尖。
那一瞬,胖女人爆发出来的尖叫声是震耳欲聋级别,却也盖不过她神经病儿子的疯狂笑声。
“警察别想抓我,我是英勇的斗士,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在尖叫声与狂笑声中,求生的本能,让俞皓天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一步一个血脚印,因为鲜血一直在汹涌无比地往外涌。
那时候,无论是三楼的夏琅还是二楼的张扬都听到了四楼传来的动静不太寻常。两个人先后动作敏捷迅速地往楼上冲。
这栋四层的住宅楼左侧,有一个单独的楼梯间通往每一层楼,每层楼的住户可以互不干扰。当夏琅在楼梯间里遇见喉部插着一把尖刀的俞皓天,她惊骇得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天啊!小俞!”
与此同时,张扬也从二楼蹿上来了。见到俞皓天浑身是血喉部中刀的惨状,他同样的惊骇难当。
“靠,谁干的?”
因为喉部受创,俞皓天不方便说话,只是虚弱无力地抬了一下手指着上面。张扬果断说:“夏队你带小俞下楼等救护车,我上去抓人。”
“张扬你小心一点。”
夏琅一边扶起俞皓天往楼下走,一边大声呼叫袁梦的名字。
袁梦之前在屋里专注于取证工作,没有在意楼上的动静。听到夏琅的呼声跑出来一看,纵然是见惯各类凶杀案场面的人物,也还是被吓呆了。
因为俞皓天颈部插着一把刀血流满身的样子实在很吓人。
“这……小俞怎么受伤了?刚才还好好的啊!”
“快,赶紧打电话召急救车,然后请求支援。楼上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多叫点人过来再说。”
袁梦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期间楼上传来一阵阵激烈的喧哗声。那个神经病儿子疯得不行,见到又一名自称警察的人冲上来,又从厨房拎出两把菜刀,左右开弓地想要把张扬砍翻在地。
张扬特警出身,又是有备而来,岂能轻易被他砍翻。不过疯子都有一身力大如牛的蛮力,更何况还有武器在手。虽然可以避免被他砍伤,却也一时间制服不了他。
那一刻,张扬真是后悔没有带一把枪出来。因为这次的任务只是来盛德英家进行搜查,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危险发生,所以几名刑警谁也没有想到要去领枪防身。一般情况下,都是需要抓捕危险犯人时才会那么做。
疯子拿着菜刀乱挥一气,成功地逼得张扬无法近身。这时候,楼下又跑上来两位民警,他们是附近派出所跑来出警的警员,因为之前接到了胖女人的报警电话。
两位民警上楼时在楼道间里遇见到扶着俞皓天下楼的夏琅与袁梦,他们双双被吓了一大跳。
那位年长的资深民警还好一点,毕竟工作时间长见识也多一些,还能保持起码的镇定。年轻的新扎师兄直接吓得脸色发白、双手发颤。毕竟派出所的基层民警很少遇上这么可怕的场面。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是分局刑警支队的,来这里为一桩命案作调查。他在四楼走访邻居时突然遭到袭击,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现在有位同事上楼查看去了,你们赶紧去增援一下他吧。”
年轻的民警双腿哆嗦着动不了,夏琅也不难为他,示意他过来帮忙搀扶俞皓天。
“要不你帮我们送伤员下楼,这位师兄,你跟我上去增援我同事。”
夏琅带着另一位民警双双冲上楼去增援张扬,合三人之力一起制服了那个疯子。
因为疯子手里有两把菜刀,三位警察却只有民警带来的一根警棍,杀伤力明显不如疯子。所以在整个制服过程中,他们仨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主要是胳膊上的防御伤。
几分钟后,增援警力与救护车一起鸣笛赶到。那时候,夕阳如血,在天际铺开大片大片的殷红。
浑身是血濒临休克的俞皓天,被医护人员抬上急救车,十万火急地送往医院抢救。袁梦全程守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不停地对他说话。
“小俞,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别闭眼睛,别睡,看着我,跟我说话。听见了吗?别睡,保持清醒。”
第二辆救护车载走了夏琅、张扬和另一名受伤的派出所民警。他们的伤势都问题不大,在医院只需接受缝合伤口、包扎伤口的外伤处理。
夏侯治接到通知后,十万火急地带着肖小月一起赶来医院。
肖小月平时一双总是带笑的月牙眼,这一刻变成了两只月牙泉,泪水如泉水般源源不绝地涌出来。袁梦搂着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不停安慰她。
得知手术结果还没那么快出来,夏侯冶交代袁梦陪好肖小月,自己转身去了急救科。那时候,夏琅刚刚缝好伤口走出来,张扬还在里头呆着。因为他胳膊上的伤口要比她多一道,处理时间自然也比她久。
“夏琅,你没事吧?”
刚才手臂上的伤口缝针时,针线在皮肉间来去穿梭疼得要命,夏琅都没有哭。现在在急救科门口迎面遇上夏侯冶,听着他关切无比的声音,她的眼眶却一下子就红透了,泪水在眸子里泫然欲滴。
这一刻,她不再强悍如套马女汉子,而是一个脆弱悲伤的女人。
“我没事,俞皓天怎么样?”
夏侯冶一边掏出一块干净手帕递给夏琅,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小俞还在手术中,具体情况要等医生的通知。但愿能逢凶化吉。张扬呢?”
夏琅用手帕擦拭着红透了的眼眶,声音和雨一样潮湿。
“他还在里头处理伤口。今天真是倒霉,普通的走访调查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是我安排小俞去四楼的,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真是对不起他。”
“你不能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因为疯子伤人这种事你根本无法预料,出现这种后果也跟你没有关系。别多想了,来,我们一起去手术室门口等好消息吧。我相信小俞一定会没事的,他还那么年轻,生命力旺盛,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夏琅泪盈盈地看着夏侯冶点了点头。细碎的泪珠宛如朝露般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看起来特别的可怜可爱,引发他一阵深深的怜爱与疼惜。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虽然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流泪,不停地流泪。泪水一行行,在她脸上冲开了千沟万壑,却冲不出一句爱的◎
俞皓天的抢救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
这期间夏侯冶、夏琅、肖小月、张扬等人一直在外面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父母和一些亲朋好友接到通知后也纷纷赶过来,带着同样神色不安的表情守在手术室外。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所有人都涌向走出来的医生,七嘴八舌地询问结果如何。医生不得不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并大声说了一句话。
“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大家可以放心了。”
俞母激动得在胸口双手合十地说:“感谢菩萨,感谢佛祖,感谢你们听到了我的心声保佑了我儿子。我回头一定去庙里烧香拜神还愿。”
俞母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佛教徒,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庙里上香。儿子当上警察后,她跑寺庙更是跑得愈发勤快了。所有的祈愿都是一个主题——求菩萨和佛祖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肖小月曾经听俞皓天说过他妈妈的情况,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对于这类烧香拜佛的事自然是各种不以为然。当儿子的也不止一次半真半假地嘲笑过妈妈的迷信,她亦深以为然。
但是这一刻,年轻的无神主义者肖小月却愿意相信,是神灵听到了母亲的心声保佑了她的儿子。
从手术室出来后,犹在昏迷中的俞皓天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接受二十四小时监护治疗。疯子刺中他的那一刀,只差0.1公分就是大动脉。虽然十分不幸,却也十分侥幸地逃过了这一生死劫,保住了他年轻的生命。
至于引发这一场灾难的那名疯子,已经被强制送往某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片区民警都表示十分意外与震惊。
那名疯子患精神疾病已经有十余年,差不多每年都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出院回家后也药不能停,需要长期吃药来维持病情稳定。
这个精神病人平时没发病的时候很安静,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发病时就会有暴力倾向,喜欢摔东西,还喜欢舞刀弄枪的吓唬人。但从来没有动过真格的,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每次他在家里发脾气胡闹的时候,他妈妈都会打电话报警。今年就已经引发过二十多次警情,附近派出所的所有片警都去他家出过警。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疯子拿着刀挥来挥去的很危险,可他每回都是假把式地耍着玩。次数一久,大家就都思想麻痹地不以为然了。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回回都喊狼来了,却回回都见不着狼,人们的警惕性自然而然地也就松懈了。谁知道,这一回精神病却动起了真格的。平时只是随便挥舞的刀子今天果真刺伤、砍伤了好几名警察。还差一点就要了俞皓天的命。
俞皓天的手术结束后,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除了俞氏夫妇和肖小月暂时都不想走,还想继续在医院多呆一会儿,其他人先后陆陆续续地道别离去。
张扬和袁梦是一个方向,他俩在医院门口打辆出租车一起走了。让夏侯冶负责开车送夏琅回家。他驾驶着汽车在绿景苑公寓楼下缓缓停住时,并没有下车为她开车门,因为她那时候闭着双眼睡着了。
这天下午发生的事让夏琅无法心神俱疲。不只是身体上受了伤流了伤,精神上、心理上也同样遭遇了无形的创伤。
俞皓天颈部插着一把尖刀血流满身地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她真是一颗心差点蹦出了喉咙口,紧张惊骇得浑身僵硬。
这样僵硬的身体与紧崩的神经,一直持续到俞皓天的手术成功结束。到那时,夏琅才终于能够完全放松自己。
这一放松,她整个人就被潮水般的疲惫淹没了。上车后车轮一摇就把她摇入了梦乡,眼皮上像压了石头似的支撑不住,很快就自动闭合了。
夏侯冶注意到了夏琅无比疲惫的倦容,也发现她上车不久就闭起了眼睛,似是养神也似是小憩。他体贴地没有跟她说话,还伸出手调低了车载音乐的声音,以免打扰到她休息。
车子静静地泊在树影里,夏侯冶也静静地坐着不动,完全没有要唤醒夏琅的意思。他知道她今天一定累坏了,要不然现在绝对不会在车上睡着。他不想打扰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夏侯冶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默默地侧过脸看着沉睡中的夏琅。
她的睡颜当得起睡美人三个字,秀丽的眉眼,润白的脸庞,像是一株水芙蓉开出的雪白花朵,既清而艳,有着一份难以形容的纯美动人。
夏侯冶头一回见到睡眠模式下的夏琅,她看起来与平时完全不同。不再是强悍的套马女汉子;不再是英姿飒爽的霸王花。外表强硬的她,其实内心也有着脆弱柔软的角落。轻易不会落泪,但偶尔落泪时,泪水总能像烛油般烫痛人心——至少,他的心痛了!
意识到自己会为夏琅的泪水而心痛的时候,夏侯冶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我好像……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我是喜欢上她了吧?
自从倪靓去世后,夏侯冶的感情书页上一直是空白一片。
因为自己年少轻狂的追爱行动,导致一个女孩在花样年华遇害,令他多年来始终心怀愧疚,也觉得自己没有追求幸福的资格了。心像是一口古井,溅不起丝毫波澜。
但是现在,这颗古井般的心,却变成了一颗古莲子,在新的岁月中又抽出了嫩绿鲜碧的新芽。
夏琅让夏侯冶重新感受到了情愫萌动的感觉。这种久违的感觉,是他已经几乎完全陌生的东西。再次涌上心头带来的一阵阵悸动,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平复自己纷乱的一颗心,夏侯冶下意识地扭过头不看夏琅,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想藉此安抚内心的波动。
这时候,马路前方突然有辆救护车飞驰而来,鸣笛声迅速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他顿时知道糟了:她一定会被吵醒的。
急救车尖锐无比也响亮无比的鸣笛声,如一把尖锥般刺入了夏琅的耳膜,让她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咦,已经到了吗?几点了?”
夏琅一边说一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发现从医院出发回家已经是一个钟头前的事。她无法不惊愕。
“不是吧?这个时候路上还要开一个小时,不可能吧?”
这个问题夏琅很快自己就反应过来了,自问自答地说:“是你见我睡着了所以没叫醒我是吧?”
夏侯冶点了点头:“是啊,见你很累的样子,就干脆让你多睡一会儿。”
这番蕴含着关切之情的话语,让夏琅的心湖荡起了涟漪圈圈。她情不自禁地瞟了夏侯冶一眼,一双剪水双瞳中,盈盈眼波,流动着丝丝情意。
“谢谢你。”
“不客气。”
虽然再简单不过的对话,但无论是夏琅还是夏侯冶,心情都复杂如丝网,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情意结。
“那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进电梯。”
夏侯冶把夏琅送到电梯口,她站在徐徐闭拢的电梯门内朝他挥手,唇角弯出一弧浅浅的笑。两道金属大门很快就完全关闭了,但他的视网膜中却仿佛依然映着她的笑颜。她微笑的样子,像风吹开了一树玉兰花。
这天晚上,夏侯冶迟迟未能入眠。他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爬起来,坐在窗前怔怔发呆。
幽蓝夜空中挂着一轮满月,几朵薄薄的云彩温柔地簇拥着它,仿佛是一片娇羞的晕。对月思人,他回想着与夏琅结识以来的一切一切,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夏琅这一晚也没有睡好。
警察的工作具备一定的危险性,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但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摊上甚至是亲眼目睹同事遇刺受伤又是另一回事。
尽管出事的人是俞皓天,但夏琅在这桩事故中其实也受惊不小。回到家洗完澡在床上躺下后,她明明很累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在梦中再次重温俞皓天受伤时那可怕的一幕。他是如何颈部插着一把匕首鲜血直流地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她骇叫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