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翔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博士警司啊?像这种读书读太多的人基本上都是书呆子一个。纸上谈兵可以,干实事恐怕就不行了。”
“你可别小看他,听说这两年他在市局参与的案件破案率都是百分百,现在已经是市局刑侦支队某大队的副队长。”
“破案率百分百也未必都是他的功劳,也许是他跟着前辈混来的成绩呢?他能当上副大队长,也可能是领导重视他那本博士证的缘故了。”
与俞振雄谈论了一番后,任翔还指着夏琅开起了玩笑:“对了,夏琅,新队长和你一样姓夏,你们俩五百年前是一家。等他上任后,你可以去套套近乎拉拉关系了。”
夏琅无法不失笑:“拜托,任队长,没文化就多读书,那样可以少闹笑话。我和他才不是本家呢,我单姓夏,他复姓夏侯啊亲。”
任翔奇了怪了:“啊,复姓夏侯是什么鬼?我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复姓啊!我只听说过慕容、皇甫、上官、司马、令狐……”
夏琅笑着打断他:“行了行了,一听就知道你平时武侠小说看得太多。听说嫂子平时在家只看诗词歌赋类的正经书,你有时间也跟着看看吧。”
提起老婆,任翔脸上的神色是再标准不过的铁汉柔情。从心到眼笑出一朵爱之花。
任翔的妻子莫兰在市图书馆工作,是整天被书香薰陶着的文艺女青年一枚。五年前两个人在一场公益活动中认识,虽然是一文一武背道而驰的两种性格,却像磁石的两极一样彼此强烈吸引。恋爱两年后他们就正式结了婚,去年年初女儿小妞妞呱呱落地,二人世界晋级为三口之家。任翔每次跟人谈起老婆女儿,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心花怒放。
次日上午,夏侯冶果然来到南江分局走马上任了。来分局前,他是市局刑侦支队五大队的副队长,现在来到南江分局出任刑侦大队正队长一职。至此南江分局刑侦大队还欠缺一位副队长的人选,他跟几位局领导谈过话,表示上任后会认真观察几名中队长的表现,从中物色一位能力出众的人提拔为副手。
上任第一天,夏侯冶召集分局刑侦大队全部人马开会,正式向大家宣布他已经接管了这支队伍。南江分局刑侦大队有八支办案中队,一支技术中队,再加上后勤与情报人名,总人数有一百多人,把偌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夏侯冶微笑着走进会议室时,夏琅差点没认出他。这一天他穿得很正式,一套简约却不简单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搭配浅灰色的衬衫,整套衣裳的面料做工版型全是一流水准,把他整个人衬托得有型有款有范儿。与前晚深夜街头那副花花公子的形象相比较,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坐在夏琅左边的任翔,压低声音与她交流自己对于这位新上司的第一印象。
“我靠,这位是来走秀的吗?他应该去的地方是T台才对吧?”
任翔的声音虽小,却被夏侯冶耳尖地捕捉到了。他并不生气,挂在脸颊上的微笑丝毫没有减退。他轻瞟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眼风扫过任翔后,在夏琅身上定了一下,很快认出了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眼前的这名女刑警就是前天晚上那位与自己“不打不相识”的师姐。尽管今天的她与那晚的她截然不同。
相比那晚在暗巷中出现的妖艳女郎,今天坐在公安局里的夏琅简直就是另一个人。素颜清洁干净,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如碧水深潭。身穿一套条纹衬衫配黑长裤的职业装,透出一份利落干练的范儿。一头黑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两道格外浓密的黑眉让她看起来英气十足。
收回轻瞟的目光后,夏侯冶开始说话了。与其他领导开会时喜欢长篇大论不同,他的话十分简短。
“大家好,我叫夏侯冶。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冶炼的冶。今天从市局调过来担任你们大队的队长,希望大家以后合作愉快。好了,自我介绍完了,接下来开始谈工作。现在大队有什么案件在查,每个案件的进展如何,各中队的队长开始汇报。一中队先来吧。”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就如此雷厉风行地进入到了工作环节。夏侯治这种不爱空谈只干实事的作风,倒是很有一点出乎任翔的意料。
几位中队长轮流汇报完了各自手头负责的相关案件后,任翔还故意提了一个要求。
“夏侯队长,咱们大队的几辆警车都很破了。之前买来就是二手车,开上几年后已经残得不行,动不动就死火趴半路上。你看能不能申请经费全部换新啊!”
这个问题夏侯冶想也不想地就说:“不能,因为局里的经费十分有限,就算申请也是白搭。”
所有人正大失所望着,夏侯冶忽然又话风一转:“不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任翔马上追问:“什么方法。”
“我打算找位认识的土豪老板打秋风,让他捐几辆好车给咱们分局当警车用,淘汰掉那批破旧二手车。”
这个方法听得大家集体一呆,任翔有些难以置信地继续追问:“捐几辆好车——夏侯队长,你确定……那位土豪老板会买你的账吗?”
夏侯冶一派谈论天气的轻飘口气:“嗯,我确定。”
任翔一根筋地追问到底:“你凭什么确定?”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总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侯治的回答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当真,话一说完,他就站起来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上任后的初次会议。
“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话音未落,夏侯冶就已经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看着新任队长潇潇洒洒离去的身影,任翔一脸惊愕地扭过头对夏琅说:“这位真是咱们的新任大队长吗?长的像个小白脸,穿得像个男模特,口气却像个□□。”
夏琅说了一句结案陈词式的话:“是的,他就是咱们的新队长——可以肯定,这是一位不在主流节奏上的队长。”
第3章 第三章
◎那种极度恐惧的声音,就像是一束无线电波,从钟怡嘴里离开后,一直在空气中秘密回荡着。一般人听不到,但夏侯冶却是一个例外。◎
作为一位不在主流节奏上的队长,夏侯冶成为刑侦大队全体成员热议的话题。男刑警们都对这位市局空降来的新任领导或多或少心存不服,但几位女警基本上都对他印象良好。
譬如二中队的内勤警花肖小月,一散会就笑盈盈地凑在夏琅身边说:“夏队,你觉不觉得,咱们这位非主流的新大队长很特别呢?而且还很帅——那张脸简直就是文艺复兴时期人物雕塑的活体版本。”
夏琅作语重心长的教训状:“小月同志,帅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
“长得帅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长得丑的话给我多少饭我也吃不下呀!这么说来长得丑倒是可以当饭吃,一看就饱了!”
夏琅被逗笑了,她一笑,肖小月更来劲了:“还有夏队你知道吗?在动物界中,长得漂亮的雄性往往意味着身强力壮繁殖能力强。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哦!所以女人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帅哥,从长远角度来考虑基因问题,绝对有利无弊。”
夏琅正洗耳恭听着肖小月的“金玉良言”,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了。接起来一听,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晰明亮而简洁。
“夏琅是吗?我是夏侯冶,请你现在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敲开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后,夏琅走进去,看着站在窗前的夏侯冶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夏侯队长”。
夏侯冶转过身来看了夏琅一眼,他背对着阳光站在窗口,整个人站在一圈金色的光晕中,五官表情全被光晕吸走了,什么都看不清。
“夏琅,如果我没认错,前天晚上在永兴巷里用枪指着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听这口气夏侯冶似乎是想要秋后算账,夏琅一边暗中叫苦,一边点着头说:“是的,夏侯队长。对不起,当时是个误……”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侯冶打断了,痛心疾首的语气:“不是吧?真是你?可那天晚上你的身材超火辣的,怎么今天完全不一样了?害得我一直不敢确认。”
夏琅不禁一呆,她还以为夏侯冶是因为枪的事情要找她麻烦,万万没想到他的关注重点居然是这个。那一刻,她心底有一万头羊驼飘过:靠,什么领导啊这是?如果换个场合换个人对我说这种话,我一定会把他当色狼扁!
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夏琅满头黑线地问:“夏侯队长,你找我就是为了件事吗?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会儿,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谈呢,坐吧。”
示意夏琅在办公桌前坐下后,夏侯冶也走回了桌旁,在她对面坐下了。他脸上挂着笑,浅浅的却明亮的笑容。一边眼神轻瞟着她,一边随手翻阅着桌面上的一份资料。
那份资料是夏琅的个人资料,在她进屋前,夏侯冶已经快速浏览了一遍。对于一位年轻的女警察来说,这是一份相当出色的履历。
五年前,夏琅以警校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考入公安系统,最初分配在某派出所。因其工作表现出众,一年半后就被破格提拔为该所打击组的副组长。在派出所工作了三年后,她被调入南江分局刑侦大队工作,成为唯一一名一线女刑警。
夏琅在刑警岗位上表现得同样优异。她直接参与破获刑事案件的有近百起,抓获的犯罪嫌疑人有百余人,两次在全市公安系统获得表彰。今年初刚被正式任命为二中队的队长。
“夏琅,原本我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你年纪轻轻能当上刑警队唯一的女中队长。不过看了你的资料后,我不得不承认你干这行很出色,比很多男人都要出色得多。”
“谢谢夸奖。”
“先别急着谢我,你要知道,一般领导夸你都没好事,十有八-九是需要抓你卖命了。”
对于夏侯冶如此直白的话语,夏琅报之以苦笑:“卖命没问题,只要不是卖身就行。”
“放心,我不会让你卖身的。我是警察,又不是□□。”
“夏侯队长,那请问你需要我怎么卖命啊?”
“我刚调来到这个分局,很多事情都不熟悉,需要人协助我尽快熟悉局里的情况,好开展工作。怎么样,你可以扮演好这个协助者的角色吗?”
夏琅怔了一下:“为什么会选我?我调进这个分局不到两年,就资历方面来说,有大把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夏侯冶这个没正经的回答,让夏琅哭笑不得:“能不能换一个正经点的理由?”
“这个理由哪里不正经了,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又称为‘异性效应’。你知道吗?以前美国人在进行太空飞行时,60%以上的宇航员会出现头痛、失眠、恶心、情绪低落等症状。经心理学家分析,这是因为宇宙飞船上都是清一色男性的缘故。后来有关部门采纳了心理学家的建议,在执行太空任务时挑选一位女宇航员加入,结果,男宇航员们之前的不适症状不但都消失了,还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这便是典型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异性效应”在起作用。”
夏侯冶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听得夏琅无法再反驳这个理由。见她没话说了,他自说自话地拍了板。
“OK,不说话当你答应了!”
夏琅并不想卖这个命,她的脑子正高速旋转着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拒绝时,夏侯冶已经换了话题。
“对了,前天晚上永兴巷那桩命案东湖分局那边已经破案了,你知道吗?”
这个话题十分成功地转移了夏琅的注意力,她马上问:“是吗?凶手是谁?姓氏或名字里是不是有个‘子’字?”
“对,凶手是个名叫孔伟的男人,女死者钟怡是他的情人。”
夏侯冶简明扼要地对夏琅讲述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女死者钟怡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一直负责单人病房的护理工作。孔伟是市交通局的一位副处级干部,去年年底,他因为阑尾炎在医院住院时认识了钟怡,并和她有了婚外情。
秘密发展了几个月的地下恋情后,钟怡不甘心继续当没名没份的小三,她开始逼孔伟跟老婆离婚另娶自己。孔伟对此明确表示不可能,因为离婚不利于他在仕途方面的发展。但钟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后一次和孔伟见面时,她扬言如果他不离婚,她就要公布他与自己上床的床照,让他的官场前途彻底崩盘。
钟怡的这一威胁逼得孔伟不得不铤而走险。案发当晚,他趁钟怡凌晨时分下夜班的时候刺死她,再拿走她的挎包伪装成劫杀的假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挎包里的手机中存着大量他们俩的床照。
孔伟劫杀的假象布置得不能算失败,但是钟怡“留”下的那个血字,为警方找出真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案发当晚录口供时,夏琅就把她和夏侯冶对“了”字的分析结果都告诉了办案刑警。而他们往这个方向调查钟怡的社交圈时,没有发现她哪位熟人的名字中有“子”字,倒是发现了三个姓氏中有“子”字旁的男人。在一番摸底排查后,终于准确地揪出了孔伟其人,在四十八小时内就破了案。
夏琅对于这一结果很满意:“钟怡临死前留下的那个血字,对于破案真是大有帮助。要不然案子也没那么快被侦破。”
夏侯冶随口说:“本来还可以更快的——如果她能把那个名字写完的话。”
“但是她当时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写完。事实上,心脏中刀往往在半分钟内就会失去知觉,一分钟内就会死亡。她能挣扎着留下一个‘了’字已经算是奇迹。”
“是啊,真是一个奇迹。”
大有深意地一笑后,夏侯冶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与夏琅的谈话:“好了,现在没其他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后,夏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唉呀,我本来打算拒绝为他“卖命”的,结果他一谈那个案子,我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再倒回去说不干未免有些不太好——唉,算了,就当是配合领导工作吧。
夏琅离开办公室后,夏侯冶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转了半圈,眼神飞出了窗外。目光遥望着窗外湛蓝无比的天空时,他脑中浮起的画面却是前晚凌晨时分的深浓夜色,以及夜色中那条灯光半明半暗的小巷。
那天晚上,因为要去酒吧参加朋友的单身Party,夏侯冶特意没有开车。他知道这种场合肯定要喝不少酒,而酒后不能驾车,如果找代驾的话就不如直接打车回家方便。
差不多凌晨一点时,Party的气氛依旧热烈,大家都嚷嚷着说要不醉不归。夏侯冶可没办法随大流,他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要回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不可能在这里把自己灌到烂醉如泥为止。
所以,夏侯冶独自溜出了酒吧,准备打辆车回家睡觉。他还没有拦到车,就先听到附近传来的女子尖叫声。迅速判断出声音是从附近一条小巷传来的后,他马上冲过去查看情形。在七拐八弯的巷子深处,发现了一个年轻女人倒在地上的身影。
夏侯冶冲到钟怡身旁时,她正处于最后的濒死阶段。睁大着一双无比惊恐震骇的眼睛,她试图用颤抖的手指蘸上血在地面上写字。然而,心脏中刀导致的供血中断让她没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了。
深深地看了钟怡一眼后,夏侯冶轻轻捏住她那根无力的手指说:“我来帮你吧。”
钟怡没有回答,她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但眸中的神采已经全部消失了——她死了。但夏侯冶还是捏着她的手指在地面上开始了书写——因为他知道那个凶手的名字。
夏侯冶赶到案发现场时,虽然钟怡已经处于无法言语的濒死状态,可他依然能够听见她被杀前发出的恐惧声音。
“孔伟,你拿着刀想干什么?不,别过来,别杀我,我不逼你了!我保证!救命,救……啊!”
那种极度恐惧的声音,就像是一束无线电波,从钟怡嘴里离开后,一直在空气中秘密回荡着。一般人听不到,但夏侯冶却是一个例外。他的大脑仿佛是一个定位精准特殊的精密电台,总是能够清晰无误地接收到这类电波——换而言之,他能收听到人们在惊恐、痛苦、绝望等模式下发出的声音,即使这个声音已经是过去时。
第4章 第四章
◎18岁的夏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果断撕了那家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决定重新参加高考。她要为自己的未来选择一份以前从未考虑过的职业——警察◎
夏侯冶上任不到半个月,就解决了南江分局刑侦大队二手警车全部换新的问题。
一家香港信托公司在滨海市的分支机构,主动提出要向南江分局捐赠价值五百万的十五辆新车。这批来自某知名汽车候车的新车均采用高端配置,性能优越,将分发给分局的刑侦大队与缉毒大队使用。
接受这批新车时,南江分局特意举行了一个“警企联动,共护平安”为主题的警车捐赠仪式。南江区的副区长、区公安局局长等人出席了赠车仪式,并为赠送警车揭牌。
夏侯冶没有出席这个捐赠仪式,虽然这批捐赠警车是他找土豪“打秋风”的结果,局长高兴得在大会小会上表扬了他N次,也叫了他参加捐赠仪式。但他对于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不感兴趣,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了。
二手破警车终于换成了新车,任翔开新车开得超级爽的同时,很有义务要说上几句夏侯冶的好话。
“好吧,虽然这位新队长的业务能力怎么样还不清楚,但公关能力绝对可以拿满分。他上任才几天啊,咱们就开上新警车了。爽!”
夏琅也无法不点头:“是啊,打秋风的成绩相当出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俞振雄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这位队长显然不简单,大家最好不要小看他。”
这天是星期五,夏琅一上班就去大队长办公室找夏侯冶请假。她希望明天上午可以请半天假。尽管明天是周末,但是刑警队伍是没有双休一说的,只能在工作空档安排轮休。
“请假理由?”
“私人事务。”
夏侯冶问得简洁,夏琅同样答得简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后,他若有所思地一边点着头,一边微笑着表示允可。
“OK,这个假我批了。”
“谢谢队长。”
夏琅走出办公室后,夏侯冶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重新调出她的档案看了一遍。第一次浏览这份档案时,他就留意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现在又忍不住想重新看一遍。
十八岁那年,夏琅曾经成功地考上过一所知名传媒大学,打算学习播音与主持艺术。但是她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却放弃初衷,选择复读一年重新参加高考。这回她在选志愿时填了清一色的公安大学,所报专业也是清一色的刑侦专业。
从最初选择的播音与主持艺术,到最终选择的公安大学刑侦专业,不得不说这是两个完全不搭调的选择。为什么夏琅的高考志愿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夏侯冶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原因,但是他不难猜出几分。
——夏琅十八岁那年,在她的生活中,一定发生过一件改变了她人生方向的巨大变故。
所以,曾经梦想成为一名播音主持人的花季少女,突然间放弃了自己的绚丽梦想。在选择未来职业时,出人意料地选了一份一般女生都不会考虑的警察职业。
命运改变人生,这一点,夏侯治自己也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
而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夏侯冶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夏琅的家庭成员一栏。那上面有她父母双亲的名字,两个名字都注明了已经离世,而且离世的时间是同年同月同日——日期与明天的日期完全一致。也就是说他们去世的时候,正好是夏琅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第二天上午,夏琅独自骑着摩托车去了郊外的一处公墓。那里埋葬着她已经去世十年的父母——夏仲康与尹冰。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十八岁的夏琅刚刚结束了高考。她的艺考早就高分通过了,而她在高考中也发挥得很不错。所以心仪的大学基本上已经锁定,未来等待她的将是一个五光十色的新世界。
高考结束后,为了彻底放松一下身心,夏琅和班上几位同学决定一起去西藏疯玩一番。夏氏夫妇十分支持地赞助了女儿的毕业旅行。
夏琅原本计划在西藏痛痛快快玩上半个月再回家的。但旅程进行到一半时,她突然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老人家语焉不详地说家里出了事,叫她赶紧回家。
虽然从爷爷嘴里问不出具体缘故,但夏琅知道事情一定很不妙。为什么不是父母亲自打来电话叫她回家?他们究竟怎么了?
夏琅十万火急地搭最近一趟航班往家赶,星夜兼程地赶到家后,她获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她的父母已经不幸双双遇害了。
夏仲康和尹冰的遇害地点就在他们家。那是某住宅区一栋六层高的住宅楼,夏家住在一楼,家里没有安防盗网,因为他们都不喜欢那种坐牢一样的感觉。
案发当晚,有个身份不明的歹徒爬窗户进了屋。一开始,他或许只是试图入室盗窃——屋里有被翻动过的明显痕迹。但夏仲康可能听出外头的动静不对,所以走出卧室查看。结果,他被带着尖刀的歹徒刺倒在客厅通往卧室的走道口。刺倒了夏仲康后,歹徒再冲进卧室强行阻止想要高声呼救的尹冰。而他阻止的方式,就是用手中的匕首不停地捅向她的身体。
夏氏夫妇就这样双双被刺死了。事后法医验尸时,发现夏仲康的尸体只中了两刀,而尹冰尸体上的刀痕超过二十刀。为了制止女人的呼叫与求救,凶手完全就是疯了一样地反复对她进行刀刺。这让卧室变成了一个极其血腥恐怖的陈尸场所。
案发当晚下着大雨,雨声与雷声掩盖了夏家发出的异样声响。虽然邻居们曾经听到了短促的女子尖叫声,但夹杂在雷雨中的声音让人听得并不真切。所以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也没有察觉到这户人家出了大事。
案件第二天,夏氏夫妇都没去单位上班——他们是同一家供电公司的职工。单位那边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人,觉得很奇怪,就给夏仲康的父亲打了电话。
夏老爷子以前也在同一单位上班,兢兢业业地干了一辈子后在总会计师的位置上退了休。听说儿子儿媳都没去上班,他也深感奇怪,马上亲自找上门去查看。查看的结果是老爷子差一点当场厥过去了。要不是夏老爷子的身体素质够好,没有心脏病高血压这些毛病,那天没准夏家还要死一个人。
警方接到报案赶到时,凶手早已经逃之夭夭,只留下一个罪案现场与两具尸体给刑警们忙活。小区保安部对于这桩血案的发生一派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完全没有留意到有盗贼潜入了小区。当时小区也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所以关于凶手的外貌特征统统一无所获。
因为案件是由入室盗窃发展成的失控杀人,罪犯是随机作案,与受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所以侦查的难度系数很高。虽然警方在犯罪现场找到了嫌犯留下的指纹与DNA,却始终查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也就一直无法抓到他。
案子查来查去查不出任何头绪,一般情况下就会成为积案。以后如果机缘巧合地有了什么新线索,才会重新展开调查。而这样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死者家属当然很难接受。十八岁的夏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果断撕掉了那家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决定重新参加高考。她要为自己的未来选择一份以前从未考虑过的职业——警察。
——如果警方现在找不出杀害爸爸妈妈的凶手,那么等我成为一名有能力的警察后,我自己来寻找真凶。
这天是父母的忌日,夏琅带去了一大束鲜花,独自一人在那座双人墓前坐了很久很久。
尽管时隔十年,但是夏琅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十八岁的自己亲眼目睹父母的骨灰被葬入墓地时,是哭得怎样的撕心裂肺。
因为一切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完全的猝不及防。当夏琅欢欢喜喜地和同学们一起踏上飞往西藏拉萨的航班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就是自己与父母的永诀。终其一生,她再也见不到生命中最爱她的两个人。
看着墓碑上父母的遗像,夏琅情不自禁地就红透了眼圈,她默默地在心底说: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当警察也已经五年了,虽然一直在反复研究你们当年遇害的案卷资料,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新发现。当年我还骂那些办案刑警无能,现在看来,我也是无能警察中的一员。但是,爸爸妈妈,我可以保证,作为你们的女儿,我永远不会放弃对这桩案子的调查。只要有任何新的线索出现,我就一定会追查到底,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时近正午的时候,夏琅离开了公墓,直接骑车去了南江分局。她打算先去局食堂吃午饭,然后再去办公室上班。虽然现在她手头没有什么待查案件,但是却有不少已经查明的案卷资料要整理。像那个抢劫强-暴夜店小姐的坏蛋,上周终于落网了。将嫌犯移交检方处理时,文书工作也是一项大工程,她还有得忙呢。
第5章 第五章
◎夏侯冶瞟了夏琅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知道我的外号了,我也听说了你的。据说你以前在派出所打击队工作的时候,人送外号母大虫是吧?”◎
来到南江分局的停车场停好自己的摩托车后,夏琅刚转身就看到一辆蓝色福特越野车从最里头开出来,连忙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