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婚没法结了,那么孩子也就没法生了。谢文君一度寄希望于吕睿会在得知她决定去医院打胎时跑来阻止,那样就意味着她能锁定终极胜局。
可是电话打过去后,吕睿却一派无动于衷地说“随你的便”。谢文君气得咬牙切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什么男人啊这是!好吧,毕竟孩子是你们吕家的种,如果你都不要的话我就更不要了!
就这样,婚礼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做完人流手术后,谢文君在家休养了一周,再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同事们得知她和未婚夫闹翻了的原因,背地里都窃窃私语。有人支持她;有人反对她;也有人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看笑话的人说了很多闲话,说什么谢文君当初轰轰烈烈地说要嫁人,现在却无声无息地哑了火;还说什么在房产证上加名字是考验真爱的时刻,她男人不同意加她的名字,显然是不够爱她的缘故。这些闲言碎语让她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大有一种脸都丢光了的感觉。
结不成婚的事让谢文君觉得自己很丢脸,而吕睿作为“罪魁祸首”被她在心里诅咒了千百遍。虽然她和他曾经相爱过,但一旦爱情不复存在了,而且取而代之的是恨意,那份恨意总是来得格外浓烈。
与吕睿彻底分手不久后,某天谢文君逛一家大商场时,无意中发现他正陪一个女孩子在商场四楼的美食城吃饭。那个女孩很年轻很娇媚,而且和他在一起时表现得很亲昵。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谢文君目睹的这一幕让她大受刺激,她忍不住在心底如是猜测:难怪当初我说不在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就不结婚也不生孩子时,吕睿没有半点挽留地就同意了。他何止是不够爱我,他显然还另有了新欢,所以巴不得能有机会一脚踹掉我呢。我被他骗了!还傻傻地自己打掉了孩子,取消了婚礼。吕睿你这个死渣男,居然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西方,有一句谚语叫作“地狱之火也比不上女人的怒火”。
这句话,在谢文君认为自己受到了吕睿的欺骗后,成了最适合她不过的真实写照。因爱生恨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狠狠报复这个渣男,要让他的余生过得生不如死。
具体要如何报复吕睿,谢文君从一开始就有了计划。因为她想到了他与楼上韩老夫妇因为孩子制造噪音的事发生过的矛盾。也想起了他曾经说过想要干掉楼上那个吵死人不偿命的熊孩子的气话。这种矛盾与这句气话,让她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把他陷害成杀人凶手的机会。
因为吕睿是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谢文君想要直接杀死他很难。而且吕睿如果遇害了,警方会立案调查一切可能对他不利的人。作为与他闹翻的前任未婚妻,她会很容易成为嫌犯。但杀死一个与吕睿有过矛盾的邻居家的孩子,再陷害他是杀人凶手,她就不会成为怀疑对象,还能藉此彻底抹黑他这个人。作为一个杀害儿童的凶手,他就算死了也依然要遭人唾弃,永远也别想翻身。
就这样,谢文君开始琢磨起了这个残忍的陷害计划。虽然计划中有一个孩子要充当牺牲品,但她却没有丝毫犹豫与心软。她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狠心打掉了,别人家的孩子自然更加不在乎。何况一直以来,她也同样讨厌楼上那个炮制噪音吵闹不休的小男孩。
仔细考虑了自己的计划后,谢文君开始有步骤的展开行动。她先给吕睿打去一个电话,说是要去他家取一些自己的个人物品。事实上,那天她进了吕睿家后,拿走的东西并非只是自己的个人物品,还有她在卫生间洗脸池中找到的一根属于他的头发。她小心翼翼地把这根头发夹进手机壳里,准备将来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说】
有筒子认为谢文君的杀人动机有些牵强了,怎么能因为感情问题就选择杀死一个小孩嫁祸前男友呢?感觉有些不合常理。但有时候,有些人就是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这个故事是我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
另外,就我个人来说,我觉得最不合常理、最理解无能的一桩杀人案就是药家鑫杀人事件。他原本只是开车意外撞上了人,属于再普通不过的交通肇事罪,只要下车救人就基本上没有大麻烦。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不下车救人而是逃逸了,撑死了也就是交通逃逸罪。但他却为了逃避责任选择将车祸受害人杀死灭口,就因为受害人看了他的车牌,他担心对方以后会不断索赔找麻烦。真是晕死!
结果,一桩普通的交通肇事罪变成了性质极其恶劣的故意杀人案。据说药家鑫本人事后也十分后悔。真应该悔青肠子的,这个杀人动机完全就是脑子进了水的想法,完全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第11章 第十一章
◎时节入夏后,黄昏时分被拉得格外悠长,居民楼里的孩子们每天雷打不动地聚在楼下一起玩耍。韩子聪也总在晚饭后准时下楼,天黑前准时回家。◎
准备好了陷害吕睿的物证后,谢文君就开始寻找杀人时机了。
以前跟吕睿谈恋爱的时候,谢文君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来吕家住上两天。在吕家小住的日子里,一到傍晚她总能听到小朋友在楼下喊“韩子聪,下来玩了”的声音。那时候,楼上也总会传来小男孩脆生生的回答:“来了。”
因此,谢文君很清楚地知道,除了雨雪天气之外,韩子聪每天傍晚都会下楼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玩到天黑时才会散场。因为一到天黑,就会有家长们在楼房里发出的呼儿唤女声,叫自家孩子赶紧回家。
时节进入夏季后,黄昏时分被拉得格外悠长,居民楼里的孩子们基本上每天雷打不动地聚在楼下一起玩耍。韩子聪也总在晚饭后准时下楼,天黑前准时回家。很清楚这一规律的谢文君,只要等到一个吕睿拿不出不在场证明的时机,就可以动手实施计划了。
这个时机最终被谢文君等到了。案发的前一天,她看到吕睿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最新消息:“作为一只苦命的程序猿,加班一直是常态,但是今晚居然要加通宵啊啊啊啊啊啊!”
吕睿的工作流程,作为曾经亲密的女朋友兼未婚妻,谢文君也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每次加通宵班后,他第二天都会在家里睡上一整天补觉。所以,看到他的微信消息后,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终于降临。
案发当晚,谢文君在天黑前来到康乐巷15号楼下。看见韩子聪还在和小朋友们玩耍时,她转身直接进了他家住宅楼的楼道,直接上到了六楼。然后,她一直从六楼的楼道窗户中盯着楼下被她视作目标的那个小男孩的一举一动。
这个时间段,要下楼散步的住户早就下了楼,不打算下楼散步的住户已经在家看电视或玩手机了。而且只要六楼没人出入,也就没有人会留意到谢文君一直在楼道里站着。即使有人上下楼,看到一个女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傍晚七点过后,暮色越来越浓,韩子聪开始准备上楼回家了。看见他小小的身影朝着楼道移动,谢文君赶紧往下跑,在三楼拦住他,笑得很和蔼地说:“你是五楼的子聪吧?你喜不喜欢小白兔啊?”
因为眼前的阿姨叫得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自己又是上楼回家的途中,所以韩子聪毫无戒心地就点了头。
“喜欢啊!”
“阿姨在楼顶养了两只小白兔,刚刚生了一窝小兔子。如果你喜欢,我送一只给你好不好?”
韩子聪十分兴奋地咧开嘴笑了:“好哇,谢谢阿姨。”
“那你现在跟阿姨上楼去拿吧。脚步轻一点,声音小一点,小白兔可是很胆小的,我们不要吓着它。”
对位这样容貌清纯、笑容和蔼的阿姨所说的话,六岁的韩子聪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满是雀跃欢喜的神色,跟在谢文君身后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顶天台。
从六楼再往上走一层楼,就有一扇通往楼顶天台的门。这扇门平时是不上锁的,因为白天阳光晴朗的时候,经常有人把被套床单拿上来晒。谢文君以前来吕睿家过周末时,曾经帮他把盖过的被子抱上天台晒太阳,所以她很清楚天台上的情况。
就这样,谢文君利用压根就不存在的小白兔把六岁的小男孩韩子聪骗上了天台。
楼顶天台为了防止有人失足堕落,四周都砌了至少有一米五高的水泥墙。墙面的高度超过韩子聪的身高,即使对面16号楼的天台上也有人在,根本就看不到这边有一个孩子上了天台。这意味着谢文君在天台上作案杀害孩子不会被人目睹。
一上天台,谢文君就立刻挎包里取出一双防烫高温手套戴上——这种手套可以让她的手掌变大一倍以上,更接近男人的手掌。然后,她伸出双手,从韩子聪身后恶狠狠地一把用力捂住他的口鼻。这样做既能阻止他发出呼救声,也能让他窒息身亡。小男孩虽然竭力挣扎,但是一个孩子的力量无论如何敌不过一个大人。短短两三分钟后,孩子就脸色发紫地停止了呼吸。
活活捂死了小男孩后,谢文君动作麻利地把尸体拖到天台一角的角落里。再取出一直藏在手机壳中的那根属于吕睿的头发,细致地卡在孩子的指缝中,制造出头发是孩子反抗凶手时抓落的假象。最后,她随便扯过一块硬纸板盖在尸体上,转身离开了天台。脚步飞快地下了楼,身影消失在苍茫无边的夜色中。
谢文君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是她没有想到,或许就是在小男孩挣扎的时候,小手曾经抓到过她戴在右手腕上的那根手环链。虽然链子没有被扯断,但是手链双环上的水钻却掉了一粒。而且那粒小小的水钻,不偏不倚地正好掉进了孩子胸前的上衣口袋中。成为她在孩子临死前曾经与他有过接触的铁证。
在韩子聪的遇害现场找到了吕睿的头发,以及谢文君手环链上的水钻,这使得理论上来说,他们俩都是嫌疑人。
但是,吕睿患上的腕管综合征足以排除他的嫌疑,因为他不具备徒手捂死小孩的力量。而谢文君却可以做到这一点,并且她还有陷害吕睿的动机。所以,她“当仁不让”地成了警方的重点嫌疑人。
意识到自己的陷害计划已经彻底失败后,谢文君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是如何遭到了吕睿的欺骗,所以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报复他。言外之意她也是受害人,她的过激行为都是被那个无情无义的渣男气疯了的缘故。
尽管谢文君哭得一派楚楚可怜,夏侯冶的眸中却没有半丝同情的涟漪,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你为了报复前男友而杀人,动机已经很卑劣了。而且你选择的杀害对象,还是一个毫无辨别能力和反抗能力的六岁孩子。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你捂死了那个无辜的小男孩。而现在,你居然还认为自己也是受害人——真心不懂你们这种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夏琅则对谢文君说了一番她意想不到的话,“我问过吕睿了,他说自己并没有开始新的恋情。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他一位远房堂亲,很早就和父母一起移民去了澳洲,前段时间趁着假期回国探亲加游览。吕睿的父母让他抽空陪她在市内景点玩了一天,还请她吃了一顿饭。”
谢文君听得浑身一震:“什么?她不是他的新欢,是我误会了!这……这……”
嘴唇哆嗦了好半天后,谢文君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蕴满了悔不当初的悔恨。而事到如今,她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因为不能理智对待感情方面的挫折,谢文君残忍地捂死一名无辜男童嫁祸前未婚夫吕睿,其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她的犯罪手段十分残忍,犯罪情节特别恶劣,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应予以严惩。案子如果正式进入了审判程序,等待她的最终宣判肯定是死刑。她的人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在谢文君绝望的哭声中,夏琅宣布将对她进行刑拘。她即将失去自由身,以杀人嫌犯的身份被押往看守所。
这一宣布让谢文君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她忽然从手袋里掏出一把修眉刀,哑声嘶喊着说:“我不想坐牢,与其坐牢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一边说,谢文君一边把修眉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划过去。夏琅眼疾手快地扑过去,用一个利落的擒拿手反转她的手腕,然后从她手中夺走了那把修眉刀。这一过程中,她的手臂不慎被划伤,鲜血直流。
谢文君企图利用修眉刀割断自己的颈动脉时,夏侯冶正准备开门走出口供室。手刚放在门把上,他就听到身后的动静不对。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夏琅刚刚惊险万分地制止了一场自杀行动,手臂还被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夏琅虽然夺刀成功,但是谢文君想要自杀的行为并未停止。没了刀,她就采取另一种方式,毅然决然地将头撞向墙壁。这一回,改为夏侯冶及时冲过来抓住了她,并把她按回椅子上。
谢文君死意已决,她不甘心自己的再次失败,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夏侯冶的钳制。当发现自己的挣扎无效时,她居然又试图咬舌自尽。
发现谢文君的唇角在往外涌血时,夏侯冶立刻明白了她的企图。他赶紧伸出一只手去捏谢文君的脸颊,想要强行迫使她松开牙关张开口。他的力量帮助他实现了自己的计划,谢文君又一次功败垂成。极不甘心的愤怒让她顺势一口死死咬住他的手掌不放。
第12章 第十二章
◎肌肤接触的那一瞬,夏琅一颗心似有若无地微微一动。如春日黄昏,粉桃花在碧纱窗上的花影摇动;又如清秋月下,一湖碧水在金风中的涟漪微动。◎
口供室里传出来的异样声响,引起了外头几名刑警的注意。俞皓天动作敏捷地第一个冲进来,与其他人一起合力制住了谢文君。那时候,夏侯冶的手已经被咬出血来了。
为了阻止谢文君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杀行为,夏侯冶和夏琅的手都受了伤。一个是手腕上一道约两寸长的刀伤;另一个是虎口处一环半圆形的咬伤;两个伤口都同样的鲜血淋漓。
七手八脚地按住谢文君后,为了防止她再次咬舌自尽,他们找来软物塞进她嘴里。意识到自己最后自杀的机会也断送了,谢文君双目圆睁地发出低沉可怕的嚎叫声。之前那么温婉秀丽的一个女孩子,此时此刻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着嘶吼不休有如神经病附体一样的谢文君,俞皓天一脸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这……我简直怀疑她和刚才那个女孩到底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是同一个,只是刚才她展现给你的是光明面,现在露出的是阴暗面。”
一边说,夏侯冶一边从裤袋里掏出一方干净整洁的淡蓝色男士手帕。然后他十分自然地伸手握住夏琅那只血流不止的胳膊,把那方手帕小心地压在伤口上。
“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快用手帕按住。”
夏侯冶的手异常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肌肤接触的那一瞬,夏琅一颗心似有若无地微微一动。如春日黄昏,粉桃花在碧纱窗上的花影摇动;又如清秋月下,一湖碧水在金风中的涟漪微动。
夏侯冶的动作,让俞皓天想起来询问:“夏队,大队长,你们俩都受伤了!没事吧?”
这个问题让夏琅回过神来,她赶紧从夏侯冶的手中抽出自己受伤的胳膊。并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按住那块手帕,以此“解放”夏侯冶按在手帕上的那只手。然后,她用跟平常一样的女汉子口吻满不在乎地摇头说:“还好,死不了。”
“虽然死不了,但是你的伤口得去缝针才行,否则止不住血。走吧,我们一起去医院。我这个咬伤也得处理一下,很有必要注射一下破伤风抗毒素或是抗生素什么的以防感染。”
夏侯冶开车载着夏琅一起去了医院处理伤口。在医院经历了挂号、候诊、治疗等程序后,他们终于可以离开充满药水味的医院了。
那时候,时间差不多是傍晚七点钟。夏日的黄昏有晚霞满天,晕染得天空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抽象油画。这幅画的底色是碧琉璃般的蓝空,蓝空中一重重铺满灿若云锦的霞光。霞光的颜色各不相同:有的淡粉;有的浓胭;有的绛紫;有的靛青;有的艾绿;有的黛蓝;有的绯红;有的月白……这些美不胜收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再被夕阳的澄黄光芒一映照,那份闪烁明艳,美得异常动人。
夏琅情不自禁地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又一眼。记忆中,如此美好动人的晚霞,曾经在她的少年时代频频出现。
那些年,每个风日流丽的黄昏,夏琅都会和父母一起外出散步。从小区后门出去,不远处就有一座公园。公园里碧草茵茵,绿树森森,最适宜散步不过了。沿着一道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直往东走,就是公园的最高点——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小山坡,坡顶修建了一座红檐绿栏的八角亭。站在亭子里放眼东眺,可以饱览日出东方的壮美景观;西望则能欣赏夕阳晚照的绮丽景致。
夏琅一家三口经常在傍晚散步时登上八角亭,所以他们经常看到的是夕阳无限好、晚霞分外红的美景。满天彩霞,不只是一幅绝美的天然画卷,而且还是一幅动态画。云影霞光一直不停地变幻,柔谐曼妙有如无声音乐,令人不觉沉醉。
十年前,父母双双遇害后,夏琅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公园散步。她不敢独自踏上曾经是一家三口并肩偕行、笑语欢声的故地。总在晚霞满天的黄昏时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默默垂泪。
夏琅对着满天晚霞的片刻恍惚,被一旁的夏侯冶发现了。他敏锐地留意到她的眸底不但泛开丝丝温情,同时也弥漫着缕缕伤感。天空中那些交织绚烂的云彩霞光,似乎既令她欢喜,也令她忧伤——如此矛盾对立的情绪。
一边怅怅然地凝望着天边五光十色的霞彩,夏琅一边机械地移动脚步往前走。直到有个声音在耳畔忽然响起,还有一条胳膊在身前伸手一挡。
“小心脚下,有台阶。”
夏琅蓦然回过神来,脚步一定,眼光一凝,从记忆的世界重新回到现实的世界。而那时候,夏侯冶伸出来阻拦她的左手已经碰到了她的手臂。
拦住了夏琅的脚步后,夏侯冶的手就立刻缩回去了,显然他有一双绅士手。不过,刚才那有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碰,有一种温度从他的指尖如电流一样袭来。尽管并不像电流那样强烈,但她的心再次微微一动。仿佛是梅花的暗香,在朦胧月色下的幽幽浮动,似有还若无。
夏琅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胸口,与此同时,她若无其事地冲着身旁的夏侯冶一笑:“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我们合作办第一个案子就双双受了伤,如果再让你摔上一跤滚下台阶,你一定会认为我是扫把星的。所以我得尽量避免留给你这一不良印象。”
夏琅忽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揣着夏侯冶的那方手帕。医生为她处理伤口时取下后扔在一旁,伤口一缝合好,她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帕拿过来收好。这不是她的东西,她可不能弄丢了,得原璧归赵才行。
“夏侯队长,你的手帕我明天再还给你。沾了很多血,我先带回家清洗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洗。”
“不行,还是我洗吧。洗好晾干后再还给你。”
人家把手帕借给自己时是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帕,夏琅怎么可能还一条沾满血迹的脏手帕回去呢?那样未免太不像话了!所以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变。
听出了夏琅的语气十分坚决,夏侯冶也就不再说什么,微微一笑说:“那好吧。”
两个人一起来到医院的停车场,双双坐进夏侯冶的那辆福特越野车。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对夏琅说:“我饿了,你应该也是吧?走,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怔了一下后,夏琅客气又坚决地推辞:“不用了,我回食堂吃就行了。正好我还要回局里骑我的摩托车。”
基本上,夏琅每天的两顿正餐都是在单位食堂解决。公寓的厨房纯粹只是一摆设,顶多被用来煮煮泡面或速冻水饺之类的快食,从没在家做过饭。所以在吃饭这件事她一直以食堂为根据地。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在外面吃。或一个人,或跟朋友聚餐。
但是这个黄昏,来自夏侯冶的邀请夏琅并不想答应。因为夏侯冶毕竟是一位刚上任不久的上司,她跟他还不太熟,如果单独在一起吃饭会很拘谨。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今天与他有过两次无意间的肌肤触碰,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莫名产生了微微颤动的感觉。这种隐隐间身心不由自主的感觉,她十分陌生,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想要逃避。
夏侯冶一脸理解无能的表情笑道:“食堂的饭菜你也吃得下?简直就是猪食,我都怕吃了会折寿。”
“还好了,也没那么差。我的要求不高,饭里没有砂子,菜里没有虫子,味道也不会咸得要死就OK!”
“不是吧?你在饮食方面的要求这么低?作为你的上司,我不得不庆幸还好你对工作不是这么得过且过。”
“夏侯队长,这方面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吃什么我可以将就,但抓坏人这种事我从不姑息。必要时还可以跟他们玩命。”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目光深深地看了夏琅一眼后,夏侯冶可以看出她并不是在说玩笑话。虽然此时此刻,她那张象牙般光润的面孔,正染满晚霞的霞光,整张脸闪烁着动人的光艳。那份光艳,让她嘴里吐出的“玩命”一词似乎是那么的不可信。
但是,夏侯治却深信不疑——因为他已经知道她有着何其惨痛的过去。知道她父母的名字后,他在警务内部系统中一查,就能轻而易举地查出他们的死因。
如果十年前,夏琅的父母没有双双死于谋杀,现在的她或许正在某个电视台当着一名光鲜亮丽的主持人。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整天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女刑警。因为她想要锲而不舍地将追踪真凶进行到底,所以改变人生目标成为了一名警察,从此走上罪案调查之路。
将来有一天,如果夏琅终于查出了杀害她父母的罪犯是谁,夏侯冶毫不怀疑她会跟那个坏蛋玩命——哪怕豁出自己的命不要,也一定非抓住他不可。
第13章 第十三章
◎说这番话的时候,夏琅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夏侯冶的面孔。吓得她立刻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借酒压惊:天啊!我今天是怎么了?疯了不成?◎
夏侯冶按照夏琅的意思把她送回了分局。她在食堂打了一份饭菜把晚餐对付过去,然后就骑着摩托车下班回家了。
刚进家门,夏琅就接到袁梦打来的电话。听说她受了伤,她表示要上门来探望一下伤兵。半个小时候,她果然拎着一瓶红酒与一盒蓝莓松饼来敲门了。
星月闪烁的夜晚,夏琅和袁梦双双坐在阳台的两张藤椅上。一瓶醇香的红酒,一盒甜脆的蓝莓松饼,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聊,享受着生活中难得的悠闲时光。
袁梦是夏琅在南江分局最谈得来关系也最好的女同事,没有之一。一个是刑警队唯一的一线女刑警;一个是技术中队唯一的女技术员,这让她们很容易惺惺相惜。再加上她们年纪相仿,沟通起来很容易,在许多问题上的观点与看法也很相似。所以她们很快成为了一对十分投机的朋友。
袁梦比夏琅大两岁,今年整三十。有句老话叫作女人三十烂茶渣,虽然袁梦对这句话一派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她的父母可不这么想,十分心急地想让女儿赶紧找到男朋友恋爱结婚。最近他们还频频为她安排相亲,希望能尽快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掉。
虽然袁梦本人很讨厌相亲这种找对象的方式,但是在父母的软硬兼施下,她还是不得不遵命去相亲了N次。而在这方面,她的成功率可以说相当低,基本上每次和男人吃完饭就没有下文了。
无论男女,如果相亲成功率超低,一般来说与个人的外在条件有关。说得直白一点,如果你的颜值在水平线以下,人家肯定看不上你,相亲只能是自信心一再遭遇打击的过程。
然而,袁梦的失败却与她的颜值无关。她虽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女,但作为一位身材丰满容貌清秀的微胖届美女,还是属于很招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那些男人们和她见过一次面就不再找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总会如实说明自己的工作性质。
最初,那些跑来和袁梦相亲的男人只知道她在公安系统工作,是一名公务员。至于她具体干什么工作并不了解,介绍人只会含糊其辞地介绍为技术人员。
而袁梦跟那些男人相亲时可不会那么含糊其辞。她总会如实地告诉他们,自己这位技术人员,主要工作是负责各种刑事案件中证据的采集以及处理。而各种刑事案件,包括抢劫、盗窃、侵占、诈骗、强-奸、凶杀等等。
基本上,每个男人只要听到凶杀这个词时都会脸色一变,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么说,你的工作还包括经常接触尸体了?”
这个问题,袁梦总是予以百分百的肯定:“当然了,每次出凶杀案现场都要看尸体。这几年来,各种各样的尸体全部看了一个遍。刚开始参加工作时,我每次见到尸体都要吐个半死,现在已经完全免疫了。就算刚见过一具巨人观的尸体,我也照样能吃得下饭。”
一般来说,谈话进行到这里时,袁梦的相亲对象们就大都僵着脸不再说话,会尽快吃完饭找借口离开。但是最近的一次相亲过程中,那位男士好奇心很强地继续追问:“什么叫巨人观的尸体啊?”
巨人观指一种尸体现象。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终止,使得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生繁殖。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充盈涨满在人体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