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人都是有惰性的,在运动这种比较吃苦的事上很容易想要偷个懒。而夏侯冶不但从没偷懒坐过电梯,有一天下班时肖小月不小心在走廊上踩了他一脚,高跟鞋的杀伤力让他接下来的步伐明显有些不太灵活,他却依然坚持去走楼梯。
肖小月当时都说:“大队长,我踩伤了你的脚你还去爬什么楼梯呀!今天就坐电梯下楼吧!”
“不用,只是被你踩了一下,我的脚又没有残废,照样爬。要知道锻炼是需要持之以恒的事。”
目送夏侯冶缓慢走入楼梯间的修长身影,肖小月还星星眼地对身边的夏琅说:“夏队,咱们大队长真是好有恒心和毅力的男人啊!”
夏琅却不这么想,刚才夏侯冶被肖小月的高跟鞋踩过后,皱起的眉头久久都没有松开,可想而知被踩得很疼。可尽管很疼,他却还是要拖着受了伤的脚去走楼梯间,她觉得这不正常。难道坐个电梯下楼会死人吗?还是电梯里有老虎会吃人啊?
当时,夏琅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该不是不敢坐电梯吧?他会不会……有幽闭恐惧症啊?
下班后,夏侯冶独自驾车回了家。他独居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城区一个名叫东方花园的住宅小区。这是一个高档的低密度社区,到处都是翠盖如云的树木与姹紫嫣红的花卉,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六层洋房就掩映在绿树繁花间。
夏侯冶的家就在其中一栋洋房的一楼,屋外有个花木扶疏的小花园。一进屋,他就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虽然暮色尚未浓成夜色,但房间里的光线很暗,而他讨厌一切昏暗与黑暗的环境。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时,夏侯冶不出所料地发现早晨出门时还是空荡荡的冰箱,此刻已经被各种食物塞得满满当当。蔬果肉类生鲜饮料一应俱全,全部来自city’super。他随手取出一盒澳洲和牛小排,抹上海盐和黑胡椒粒准备煎熟当晚餐。
油锅开始冒烟了,夏侯冶刚把牛排放下锅,搁在身后料理台上的手机就响了。他扭过头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微笑着随手接起来说:“妈,谢谢您这位勤劳的搬运工,帮我塞满了家里的冰箱。”
话筒那端的女子声音优雅而柔和,透出几分小心翼翼:“阿冶,我刚接到安定医院打来的电话。倪靓的妈妈今天傍晚去世了!”
夏侯冶浑身一震,整个人宛如石化般僵住了。儿子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母亲的声音更加轻柔小心:“阿冶,其实……往好处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
沉默良久后,夏侯冶终于声音嘶哑地开了口:“我知道了。”
虽然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但是夏侯冶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如一团雾气、一阵青烟,袅袅飘在很远很远以外的某个地方,仿佛与他的人没有任何关联。
电话已经挂断了,夏侯冶还怔怔地站在料理台前发呆。直到身后传来的烧焦味让他回过神来,赶紧转身关掉煤气灶的火,锅里原本鲜红的牛排已经变成焦黑一块。
夏侯冶已经没有吃晚餐的心思了,他步履沉重地走出厨房,从客厅的茶几下摸出一盒巴西雪茄。平时他没有吸烟的习惯,只有在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才会吸上一根两根。
走到落地长窗前的一张躺椅上坐下后,夏侯冶神色苍凉地点燃了一根雪茄。氤氲的烟雾宛如浓得化不开的愁,一丝丝不绝如缕地从他双唇间逸出来,为他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孔蒙上了一层脆弱迷离的气息。
窗外正对着小花园,一株紫薇正值花期,开得花重似锦,一簇簇红艳艳的繁花缀满碧绿枝头。有一簇红花就隔着透明玻璃窗与他对坐。晚风拂过,醉红乱旋,仿佛一袭红舞裙。而绿叶的簌簌作响,恰似伴奏的轻音乐。
看着那簇红舞裙般在风中乱旋的嫣红花朵,夏侯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倪靓——十六岁的倪靓,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上,穿着红裙子独舞的曼妙身姿。一盏追光灯笼罩着她,她的脖子洁白而修长,脸庞美丽又娇嫩,在炽白灯光的映照下活像个晶莹剔透的瓷美人。而后来,她也果真如同一樽瓷器那样被无情地摔碎……
一念至此,夏侯冶的心底有悲哀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浓烈的烟草气息就如同一味药,在他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可以帮忙他缓解内心的痛苦。
窗外,暮色已经浓成了夜色。一弯新月刚刚升起来,瘦瘦的,薄薄的,像是一瓣刚切开的黄色柠檬。月光仿佛也带着柠檬潮湿而凛冽的香气,扑进夏侯冶的眼睛时,他忽然间就被呛出了两行热泪……
夜晚八点钟,滨海市火车站附近一家个体私营的小旅馆中,陆海空正在执行任务——他化身“买主”与毒贩交易。
毒贩外号王胖子,十分谨慎小心,在这之前已经和陆海空见过一次面,确定了交易日期。原定今晚他会出现在这家旅馆的302房间出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他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陆海空坐在客房的一张椅子上,脸上线条冷峻,一支香烟夹在指间,爱搭不理地瞪着他问:“货带了吗?没带就滚,老子没时间陪你玩。”
见到这位老板如此跋扈,王胖子的神色中反倒露出几分安心,直截了当地问:“你钱带了吗?”
“废话,我来买货会不带钱吗?你有多少货我就要多少。”
“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钱吗?”
“我都没看到你的货,你凭什么先看我的钱?老兄,你怕吃亏我也怕上当呢。总之只要你的货到了,我的钱也绝对能到。”
陆海空与王胖子唇枪舌箭地过上几招后,他终于放下戒备,打电话叫一个同伙送货上楼。陆海空将那袋100克的白色粉末内行地鉴定了一番后,满意地点头说:“货色不错,是好东西。”
这句话就是陆海空与外头守候的同事之间的行动暗号,通过他身上的微型对讲机传送出去后,一队禁毒警察立刻行动,轰然撞破房门冲进房间,将屋内所有人都被摁倒在地双手反铐起来。
陆海空当然也是被摁趴下的人员之一,“陪抓”一向是他的工作常态。而毒贩王胖子直到认罪伏法,也对于自己这位最后买家的身份仍旧一无所知。
整个任务顺利结束后,陆海空高度崩紧了好久的精神总算可以松驰一下了。他揉着自己被拧痛的胳膊,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控诉”刚才一起行动的队员们。
“我说你们这帮家伙,下回抓我时下手能不能别这么狠?胳膊都差点被拧折了。我到底是你们的同志还是敌人啊?”
“陆队,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你。当着毒贩的面不对你狠一点,他们要是怀疑你而风声又传出去那就不妙了。对吧?”
队员之一还开起了玩笑:“陆队,胳膊拧折了怕啥,局里会算你工伤给你报销的了!”
“切,能报销一百万吗?能的话本帅也就认了。”
队员之二一本正经地说:“折条胳膊肯定报不到一百万,那至少得是重残二级以上。陆队,如果你实在有这个需要,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可以配合你把伤势加重一下。”
陆海空霸气十足地瞪了对方一眼:“臭小子你还跟本帅杠上了。说吧,你今晚想怎么回家?是坐轮椅还是救护车?”
“不敢不敢,陆队,您胳膊疼是吧?我有红花油,要不我给您揉揉。”
“这还差不多。胳膊就不用你揉了,除非你是女人那就另当别论。”
队员之三笑了:“陆队,想要女人帮忙揉,那你就赶紧给我们找位嫂子呀!”
“你以为我不想,问题是找不到啊!每天跟毒贩打交道,认识的女人不是妓-女就是毒妹,我上哪儿去给你们找嫂子?除非天上掉一个下来,还得正好掉在我跟前。”
有一位新晋队员很热心很起劲地凑过来说:“陆队,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姐的一位大学同学,在电信公司上班,人长得不错,性格也温柔,要不要先见个面?”
陆海空想也不想地就摇头:“算了吧。”
“陆队,她人真的很好,见个面又没什么损失,先见了再说嘛!”
“小兄弟,你就别天真了!见了面又能怎么样?我有时间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吗?她联系我时我能随时随刻接电话吗?还有你觉得女人能接受一个在街头偶遇时连招呼都不能打一个必须装作不认识的男朋友吗?”
陆海空的一问接一问问得对方哑口无言,年轻人考虑问题不够周到,只是一派热心地想帮上司牵红线,却完全忽略了职责所在的禁毒队长长期负责秘密侦查工作,很难抽出时间谈恋爱交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接到编辑通知,这篇文明天要入V了。入V当天会送上加长加粗版的三更,希望筒子们能继续支持正版。不胜感谢。^0^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夏琅下意识地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矮胖女人与一个高大男人。那个男人站在阴影里,五官看不清,但是站姿屹立如松,给人一种格外从容镇定的感觉。◎
夜晚将近十点的时候,陆海空秘密离开了市公安局。一位队员用一辆不起眼的吉普车把他拉到市区某个偏僻地点放下。然后他泥鳅似的溜下车,闪进了一条小巷。
在几条小巷中七绕八拐地走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被任何人跟踪后,陆海空才钻出巷子准备拦辆出租车回自己的临时住所。走出巷口后,他发现街道对面是某住宅小区的后门。而这个名叫芳华苑的高档小区中,就住着他的父亲陆建豪。
虽然陆海空已经当了七年的警察,但是除了警方内部的自己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警察。就连他父亲陆建豪,都以为儿子警校没毕业就因为打架滋事被开除了,从此沦为一个彻底的混混。殊不知那只是徐海鹰一手导演的一出戏。而陆海空也没有把真相告诉父亲,因为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很差到,差到只能用“冰点”两个字来形容。
陆海空八岁那年,父亲陆建豪态度坚决地跟他母亲离了婚,然后和一个比他大五岁的有钱女人结了婚。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他爸傍款姐吃软饭去了。
那位款姐名叫谷玉秋,结过一次婚。丈夫前两年出车祸死了,撇下了她和一个四岁的女儿。丈夫去世后,她全盘接管了他留下的一间服装公司。以前她就一直协助丈夫做服装生意,所以接管公司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陆建豪最初只是负责给谷玉秋跑业务,结果最后跑着跑着跑到她床上去了。那年刚三十出头的陆建豪长相很是对得起观众,有着一张很讨女人喜欢的英俊面孔。所以谷玉秋被他迷住了,又觉得他在做生意方面也能帮得到自己。就坚决要求他和老婆离了婚,跟自己结婚帮助她一起经营这家服装公司。
陆海空的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他母亲十分怨恨丈夫的负心薄幸,离婚后坚决不准前夫来探望孩子,也不要他一分钱的抚养费,说不稀罕他的“卖身”钱。虽然是很有志气的表现,但是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得十分艰难。最终导致身体积劳成疾,不到四十岁就一病不起。
母亲去世那年,陆海空刚上高一,还是未成年人。陆建豪当然要出面负责照顾儿子的生活。按理,他应该要把儿子接去自己的新家庭一起生活。但是,谷玉秋却明确表态自己并不欢迎这位继子。
谷玉秋的理由很充分:“你儿子一直以来都很恨我们。而且他今年十六岁,正是让人头痛的叛逆年龄。如果你把他带回家,那咱们这个家以后肯定没得安宁,还不知道他明里暗里会生出多少事来。还有,我最担心他欺负咱们的两个女儿。尤其是我的初晴。”
谷玉秋结了两次婚,生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女儿。大女儿余初晴是前夫的血脉,小女儿陆晚晴是陆建豪的骨肉。
迫无无奈之下,陆建豪只能低声下气地跟陆海空商量。想让儿子一个人独自住在原来的家,他每个月负责给他生活费,由他自己照顾自己。
陆海空硬梆梆地回答了他一句话:“行,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给我你就可以走了。我不用你管。”
就这样,从高一开始陆海空就一直是独自生活。而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只有金钱维系,没有感情交流。
一开始,除了每个月准时打到儿子卡上的钱之外,陆建豪还会经常过去看望儿子过得怎么样。但是他每次的登门造访都得不到儿子的好脸色,问他话也总是爱搭不理。钉子碰多了,他渐渐也就不想再去了。到后来,除了每个月底定期走一趟,其他时间都不来了。
因为父子之间的感情如此生疏,甚至还不如陌生人。所以陆海空同意参加卧底计划后,想都没有要告诉他真相。
当陆建豪接到警校通知,说陆海空因为在学校打架滋事被“开除”时,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在他发现遭到开除后的儿子正明显朝着小混混方向发展时,他曾一度试图把他扳回正轨。
对于父亲的各种管教,陆海空当然是各种不鸟他。他还趁机公报私仇地故意气他:“你从小到大都没管过我,现在倒想管我了?省省吧,白布如果染成了黑布还可能再染回来吗?老子现在已经是混混一个,恭喜你正式晋级为混混他爹。”
对儿子的努力管教无效后,陆建豪最终颓然放弃了。而谷玉秋听说了此事后,更是严厉要求他与儿子断绝来往。她的理由同样很充分:“你儿子现在不学好,变成了一个小混混。天知道他以后会干出什么坏事来,还是趁早划清界限为妙。不然他要是招惹到什么仇家报复到咱们头上来就不好了!”
陆建豪觉得谷玉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决定彻底跟陆海空划清界限。最后一次和儿子见面时,他义正言辞地告诫他,如果还是这么继续不学好,以后他将和他彻底断绝父子关系。而陆海空的回答,是极其漠然的一句话。
“无所谓,随你的便。”
此时此刻,陆海空看着芳华园的目光同样漠然,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草草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他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边走边留意马路上有没有路过的出租车。
这是一条老街,街边的铺面都是居民楼的一层改装的。此时此刻,店铺已经基本都打烊了,街上也几乎没有行人。几分钟后,陆海空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正准备拉开车门坐上去,忽然听身后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陆海空本能地循声扭头一看,骇然发现路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此时此刻竟然趴着一个穿睡裙的女人。女人满头都是血,显然是从旁边的居民楼上摔下来的。
出租车里的女司机也目睹了这可怕的一幕,吓得失声惨叫起来。陆海空的表现当然比她要镇定百倍。尽管女人就摔在他身旁不足三米远的地方,鲜血甚至溅上了他的衣襟。
最初震骇过后,陆海空立刻冲去查看坠楼者是否还有生命迹象。结果发现对方半个头骨都摔扁了,已经当场毙命。他只能叹口气掏出手机打110报警,同时抬头观察路旁那栋楼房,想找出女人是从哪扇窗里掉下来的。
打完报警电话后,陆海空下意识地瞥了黑沉沉的天空一眼,苦笑着想:老天爷,您该不是听到刚才我在局里说的话了吧?可您老人家满足别人心愿的方式能不能别这么简单粗暴?虽然我是希望有个女人从天上掉下来还正好掉在我跟前,但绝对不能是个死人啊!
接到出了命案的电话通知时,夏琅才刚刚睡下。但是不管任何时候,一旦有命案发生警察就必须立即到场,所以她二话不说又爬起来换衣服出现场。
夏琅骑着摩托车抵达现场的时侯,袁梦也正好赶到。那时候,命案现场的警戒线已经拉好了,附近派出所的几名警员正在现场维持秩序。看到她们来了,派出所黄所长走过来向她们介绍了大致情况。
坠楼身亡的女死者名叫纪媛媛,今年才十六岁,是一位高中女生,暑假结束后即将升高二。她父亲在她七八岁那年就病逝了,她母亲后来改嫁去了外地,留下女儿独自和奶奶在本市生活,每个月准时寄抚养费回来。
纪家祖孙俩的日子一向过得平静又平淡。这个夜晚的十点二十八分,纪媛媛突然原因不明地从自家居住的六楼602室摔了下来。那时候她奶奶早已进入梦乡,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坠楼。
黄所长还告诉夏琅,现场有两名目击证人亲眼目睹了纪媛媛坠楼的一幕。一名出租车女司机与一位男乘客正好在场。
“女的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囫囵了。男的倒是挺镇定。虽然女死者的血溅了他一身,但说话还是很有条理。我留下了他们俩,好方便你问话。”
黄所长一边说,一边朝着不远处一指。夏琅下意识地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矮胖的女人与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阴影里,五官看不清,但是站姿屹立如松,给人一种格外从容镇定的感觉。
“袁梦,这个男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很少有普通人见到死人并且还被溅上一身血都不心慌腿软的,你说是吧?”
夏琅的话久久没有得到袁梦的反应,她不免有些奇怪地一扭头,发现好友正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发呆,眼神有些异样与复杂。
夏琅马上有所明了:“袁梦,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袁梦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掩饰性地拂了一把鬓发,刻意淡漠地回答:“嗯,他是我的一位老同学,不过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那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没必要,我现在出命案现场呢,又不是来叙旧的。工作为重,我先干活去了!”
一边说,袁梦一边转身走开,戴上手套开始自己的现场勘查工作。
夏琅原本想打发俞皓天负责询问目击证人的,但是袁梦的那位“老同学”,让她无法不心生好奇心,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俞皓天被她临时改变主意安排上楼去纪家向纪奶奶了解情况。至于张扬还没有赶到。
对于这一决定,俞皓天愁眉苦脸地说:“夏队,咱们能不能换一下?楼上那位老奶奶刚死了孙女儿,现在不定哭成啥样呢。你知道我最受不了女人哭了。”
“俞皓天,如果你还想继续干警察这一行,就必须习惯跟死者家属打交道。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一项工作。所以,你只能想办法胜任它,而不是逃避它。去吧,上楼好好跟老太太了解情况。”
俞皓天无可奈何地上楼后,夏琅笔直走向陆海空。走近后,她讶异地发现这个男人目测不是什么好鸟,染着黄毛,蓄着胡须,纹着纹身,一副古惑仔的典型打扮。袁梦居然有这么一位混混同学,这是她不想跟他打招呼的原因吗?
走到陆海空身前后,夏琅习惯性地先亮出证件自我介绍:“警察,有些问题我还需要再问你一遍。”
陆海空看也不看夏琅的证件,而是盯着她的脸嬉皮笑脸地吹了一声口哨:“哇哦,这么漂亮的女警察我还是头一回见。虽然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回答警察的问题,但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保证有问必答。还有美女警官,一会儿收工后我可以请你吃夜宵吗?”
这副油腔滑调的口吻,让夏琅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刚才袁梦远远看见这个男人时,神色有些不同寻常。直觉告诉她,好友与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那种简单的同学关系。但是走近一端详,这男人的混混外表给人的好感值实在不高,一开口那副痞子气更是让原本就不高的好感值直接跌成负数。
夏琅原来还想问问对方是否认出了袁梦,现在无法不改变主意。她冷冷地回答说:“不可以,现在开始请严肃回答我的所有问题。”
“OK,听你的,你要多严肃我就多严肃。无条件配合美女一向是我的不二原则。”
一边说,陆海空一边变脸似的把嬉皮笑脸秒速调整到严肃模式。崩出一张线条冷峻的脸后,整个人马上变得有正形起来。
夏琅重新询问一遍陆海空在案发时的所见所闻,他也事无巨细地回答了她。问话过程中,夏侯冶驾驶着汽车赶到了。
夏侯冶一下车,就眼尖地发现了夏琅正和陆海空站在一起谈话,颇感讶异地扬了一下眉。陆海空站在方向正好面对着他的车子,所以也第一时间留意到了他的出现,暗中朝他耸了一下肩膀表示无奈。
夏侯冶走进警戒带范围后,夏琅才发现上司驾到。她暂时中断问话,先走向他简略地介绍一下案情。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说话,不过咫尺之遥。所以,当说到坠楼的女死者是一名年仅十六岁的高一女生中,她很清楚地看见他整个人微微一震,神色也有些异样,眼眸深处似乎有悲伤一闪而过。
夏琅不明白女死者的身份年龄为什么会让夏侯冶震动,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叙述问:“夏侯队长,有什么问题吗?”
夏侯冶回过神来,声音淡定如常:“没有,继续往下说。”
夏琅接着讲述了目击证人目睹的案发经过,以及自己与手下正逐一进行的初步调查工作。夏侯冶这才明白了陆海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他是这桩坠楼案的目击证人。
“行,那你继续盘问目击证人,把案发当时的经过问得越清楚越好。我先四处看看。”
与夏琅谈完话后,就像完全不认识陆海空那样,夏侯冶眼风都不扫他一下就转身走开了。陆海空忍不住暗中“腹诽”:这小子的演技其实也不比我差呢,装不认识我装得跟真的一样。
结束了与夏琅的谈话后,夏侯冶直接走去了人行道上的伏尸处。纪媛媛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趴在水泥地面上,她摔下来时是头先着地,半个头骨已经完全摔碎,一头乌黑的长发全部泅满鲜血。身上倒是没多少血,一袭白底蓝花的木耳边吊带睡裙只有肩背部分被染成血红色。
法医在纪媛媛的尸体上仔细地检查着,没有找到任何外伤或抵御伤。袁梦也认真查看了她的十根手指,指甲里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皮屑或其他东西。显然,她从楼下摔下来时,并没有试图用双手去抓住任何物件来藉此阻止自己的下坠,不像是失足坠楼或是被人推下楼。而夏侯冶在空气中也没有听到丝毫可疑的过去时声音。
“大队长,这个初步看起来应该是自杀。一个年纪轻轻的高中女生,也没理由会招来谋杀了。”
对于袁梦的看法,夏侯冶不置可否地沉默着。他绕着尸体缓慢地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观察了一番。接下来又转身上了六楼的纪家。
六楼的纪家,纪奶奶正坐在房间里嚎啕大哭,俞皓天一脸想要崩溃又竭力撑住的表情,努力对她进行各种安抚工作。但他的努力都是白搭,因为纪奶奶有严重的听力障碍,戴上助听器才能勉强听清楚别人说什么。听说孙女儿坠楼身亡后,她就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情绪激动之下,更是连这一点点听力都难保了。
另一位刑事鉴证人员正在纪家进行现场取证工作。他告诉夏侯冶,大门的门锁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屋内的一切陈设也井井有条。在客厅一扇打开的窗口处找到一张椅子,怀疑是女孩自己踩着椅子爬上窗台,然后跳楼自杀了。
看了一眼那扇窗户以及摆在窗前的椅子,夏侯冶敏锐地留意到了一个细节,蓦地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女孩穿的鞋子在哪儿?”
鉴证员指着屋角一间仅亮着一盏台灯的卧室说:“那是女孩的卧室,屋子里有一双粉红色拖鞋。她跳楼的时候显然没有穿鞋,不过大热天打赤脚也是很常见的事了!”
一听这话,夏侯冶若有所思地眼光一凝。这时候,夏琅正好也上了楼,她想知道俞皓天的工作进展如何。她刚一推门进屋,夏侯冶就看着她提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你能不能脱掉鞋子,光着脚从这里穿过客厅走去那扇窗前?”
夏琅原本还打算套上塑料鞋套进入纪家这一案发现场,没想到夏侯冶却让她光脚。这个要求听得她无法莫名其妙。
“为什么?”
“你走一遍后,我就能知道女孩是自杀还是他杀了。”
夏琅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夏侯冶的样子很明显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她纳闷地开始脱鞋脱袜。
在工作时间内为了工作方便,夏琅一向习惯穿运动跑鞋,那样干起活来不会拖后腿,尤其是需要追犯人的时候。今晚她也不例外地穿了一双蓝色跑鞋,内套白色短袜。现在上司想让她光着脚在屋里走一圈,她只能麻烦无比地脱鞋又脱袜。
夏琅的双脚很快从鞋袜中完全解放出来了。她的皮肤天生白皙,而长期捂在鞋袜中的那双纤细小巧的脚,更是洁白如霜雪。一双粉润的光足踩在纪家深咖色的木地板上,更是看起来格外腻白晶莹,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看着眼前这双雪白的纤足,夏侯冶不觉心中微微一荡。而那位鉴证员则毫不掩饰地脱口夸赞:“哇哦,夏队,你的脚怎么这么白呀!绝对当得起粉足二字,搁古代一定会迷死那些恋足癖的。”
夏琅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谢谢夸奖,不过你不觉得这种话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吗?专心干你的活吧。”
夏琅光着脚穿过客厅走到了窗台前后,夏侯冶在她身前蹲下来说:“现在,请抬起脚掌给我看一下。”
夏琅不明所以然地抬起一只脚,那只小巧玲珑的雪白纤足,脚背依然白皙干净,但是与地板接触过的脚掌却沾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尘埃。而夏侯冶刚才在楼下观察纪媛媛的尸体时,注意到她□□的双足脚掌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任何脏东西。
如果纪媛媛是自己光着脚从卧室走到客厅再爬上窗台跳楼自杀,她的脚掌不可能会那么干净。只能是她在失去意识的过程中,被人抱去窗口扔下了六层高楼。所以,自杀的可能性可以被完全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