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郑时怀走过去轻声询问道。
莫河歌先前似乎是看出了神,压根就没注意到郑时怀靠近,吓了一跳后,解释道:“看看这栋房子的建筑风格,似乎是上上个朝留下来的老房子。”
郑时怀说道:“倒不知道你对这些还有研究。”
莫河歌提起这事,脸上露出一抹怅惘来,说道:“五年前我本来是要出国学建筑,但奈何家道中落。”
家里没钱,才耽误他出国进修的事。
郑时怀听了闻言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从前郑时怀压根不会注意莫河歌这一身。
但他因为楚玉的关系,在刘家洋行里工作,过手的洋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然能看出同伴这一身的含金量。
莫河歌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家道中落的少爷,他如今明面上的那份工作,也很难支撑起这样的花销。
郑时怀压下心底的不解,说道:“人都到齐了,就早点进去吧,被让他们久等。”
这次碰头会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结束后轮流离开。
莫河歌说自己有事,第一个离开。
郑时怀想到出门前楚玉的嘱托,鬼使神差地选择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离开接头地点,在路边买了一盒糕点,然后直接去了医院。
他跟洋行请假的理由,是要看望洋行的一位老前辈,对方见到他来,惊讶之余,倒是对他又多了几分亲近。
“张伯,您身体不舒服在医院好好养着,大掌柜说了,洋行里许多事情还仰仗着您这样有经验的老前辈呢。”郑时怀临走前安慰老人家,暗示生病不会耽误他在洋行里的位置。
张伯别提多安心了。
等出了医院,郑时怀本想回洋行销假,可刚出医院,迎面就撞上莫河歌。
莫河歌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陪着一个穿着洋装、打扮华丽的年轻姑娘,姑娘原本也没有多漂亮,偏偏她的脸上又有一道细长的胎记。
莫河歌见到郑时怀,眼中闪过一丝羞耻之色,他身子不敢和郑时怀对视。
年轻姑娘对他的态度并不好,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嫌我丢人了,不愿意陪我进去?莫河歌,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莫河歌低下头,不敢与郑时怀继续对视,本想扶着年轻姑娘快步走进医院里。
偏偏姑娘转过头来倒是不动了,对着郑时怀上下打量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好几眼。
郑时怀都被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姑娘出行派头不小,郑时怀本想和医院的人打听一番,却不等他有所行动,人家先找上门了。
听完姑娘派来的仆人说的那些话,郑时怀瞳孔地震:大城市里玩得花,老封建竟是他自己。
什么重金求子,什么纳妾娶夫。
郑时怀满头都是小问号,他自诩进步人士,也还真是头一次开了眼,只恋爱不结婚,怀了孩子也不要他负责,这观点实在过于前卫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晴空万里无云,一行大雁高空飞过。
他又忍不住和那仆人再度确认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甚至怀疑起楚玉让他走慢点,是不是就为了得到这么个“好机会”,他如果再早一点来医院,可不就和莫河歌错开了。
仆人不停鼓动道:“我家小姐虽然模样差了点,但其他的可不比别人差,你只要把她哄高兴了,至少能得到这个数!你刚刚也看见了刚才那位先生,一身行头下来要费不少钱的,还不全都靠着我们小姐!”
仆人说话间眼中满是羡慕,带着一种恨不得以身替之的憧憬。
这姑娘姓吴,是淞城某个大商人的独女。
说是大商,但实际上就是买办,背后的利益集团似乎是欧洲某个大国。
郑时怀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倒也明白了这位吴小姐的操作,家族独女,用这种方式倒是能保证所生的孩子继续维持吴姓,保证家里产业留在自家人手上。
仆人还在继续劝:“这种事咱们男人也不吃亏,小姐也不会只缠着你一个人,她如今有好几个男妾呢,大家都是很听话的人,平常很少争宠的。”
郑时怀满脑袋黑线,他顶着仆人不理解的目光,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但等离开医院区域,郑时怀仅仅犹豫了半分钟,就坚定地将这件事报告给组织。
组织对莫河歌的安排里从来没有接触买办子女这一项,虽然这是莫河歌的私事,但这样一个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抛弃尊严的人,郑时怀很怀疑他在别的事情上的底线。
他这么做也不是将莫河歌定成坏分子,不过是想在组织上把隐患排查清楚之前,不让莫河歌接触到组织的核心内容,以保证组织的安全。
此时的宪兵司令部里,已经官复原职数日的佐藤也接到了一份重要命令,三天后,有一位重要人物将会抵达淞城,他要负责保证对方的安全。
相比较之前的疯癫, 这次佐藤已经正常了一个月。
除了极其爱吃金汁这事,让周围其他正常人难以理解外,他那几天的疯癫就好像不存在, 他好像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级军官, 参加军部会议时,依旧能提出许多建设性的意见。
散会之后, 佐藤的好友柳川随口跟他抱怨道:“今天早上出门摔了一跤, 差点砸到鼻子, 华夏人的门槛实在做得太高了。”
佐藤严肃起来,说道:“柳川君,你最近是不是很倒霉?”
柳川不明所以, 说道:“只是偶尔有点波折, 算不上多倒霉。”
佐藤立马像是献宝一样,热情得像个销售, 说道:“柳川君,你这是晦气缠身呀, 要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还不告诉你这个好办法,华夏有一味神药, 名叫金汁。”
柳川听到这开头, 脸都绿了。
托佐藤发疯的福, 他们这些人全被科普了什么是金汁。
好听点说是药材,难听点说就是粪水。
他把佐藤当好友,佐藤推荐他吃粪水。
他只是爱好杀戮, 并不是异食癖。
佐藤见他面露难色, 还在一个劲劝说:“吃多了之后,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呀, 好吃还转运,真是世上少有的好物。”
佐藤是真的觉得自己转运了,他已经得到消息,只要这次的安保工作做好,马上就能更上一层楼。
但对柳川来说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离得近了,柳川都能闻到他嘴巴里喷出来的那股臭味。忍不住悄悄往旁边退了两步。
“如果除晦气有用,那华夏就不是现在这种格局了,毕竟,现在最倒霉的就是这群华夏人,佐藤君,你大概是被那个华夏老太婆骗了。”柳川说道。
柳川自幼受西式教育,少年时代便留学欧洲,算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怕狐仙的传闻沸沸扬扬,哪怕许多人见过显灵,但他依旧不相信狐仙的存在。
佐藤闻言脸色大变,说道:“狐仙大人的神奇,岂是你这个小小凡人可以置喙的,质疑祂的人,现在都已经化为飞灰,你再乱说话,我就没你这个朋友!”
他口中化为飞灰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佐藤从前那个副官。
柳川眉头紧皱,不敢置信地看着佐藤,说道:“你现在很不正常,需要休息,你要不要停职一段时间?”
谁知佐藤听到这话,却瞬间面色大变,他好不容易在家族的支持下得到的职位,又好不容易在疯癫后保住的职位,好友居然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长生是坂田雄的执念,那权力就是佐藤的执念,他过去愿意为了权力对着楚玉磕头三千次,现在同样会为了权力与朋友翻脸。
身为政客,他的想法更加复杂,他如果从这个位置退了下来,那么资历比他稍差的柳川就会有了顶上来的可能。
一旦柳川上位,哪怕只是暂代职务,只要做出政绩来,这个位置就会成了他的。
灰雾不仅会让人心生死志,还会在无限放大心头的欲望与执念。
佐藤身体内的灰雾,只是被楚玉短暂地压制住了,并没有完全消失,仍然在隐晦地影响着他。
如今整个樱花国上下团结一心想要侵吞这个古老的民族,外部矛盾本来压制住了内部的争斗,此时在灰雾的催动下,佐藤又恍惚间想起自己积极加入远东战场的原因。
他想获得战功,他想站得比父亲更高。
佐藤看柳川的眼神越发不对劲,恨不得当场将他生吞活剥。
但他到底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不能当众发疯,只能生硬地说道:“就算我从这个职位退下来了,接待总长的人也不会是你。”
说罢,佐藤就拂袖而去。
柳川却很是疑惑,自己只是拒绝吃金汁而已,怎么好友直接就跟他翻脸了。
柳川可从来没想过会得到这个接待总长的任务,毕竟任谁都知道司令和佐藤家族的关系。
距离总长到访淞城的日子越近,淞城便越发紧张起来。
街上巡逻的宪兵变多了,稍有异常之人,就会被接连盘问。
在坂田雄的病情得到控制之后,他也意思意思般地进行了几次追踪,只是效果却不甚明显。
侦探帮着罪犯抹除痕迹,当然很难抓住人。
为了维持自己有用的人设,坂田雄长篇大论的侦查报告一份接一份,里面实质性的内容不多,倒是成功的浪费了不少自己人的时间。
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樱花人,高层们也只怀疑他浪得虚名,到底没往离谱的方向上想。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坂田雄开始调查之后,原本每隔几天就有一起的刺杀案忽然停了下来,因而哪怕坂田雄查半天一无所用,冲这个震慑作用,他们也继续留着他。
坂田雄在抓革命者上疯狂放水,但干别的事倒是起劲,他和佐藤倒是越走越近,先前鬼扯说什么胡姓是狐仙后代的人就是他,佐藤在坂田雄的暗示下,又隐秘地释放了一些革命者,试图讨楚玉欢心。
佐藤挖自家墙角的事,在短时间里还能瞒得住,但长久进行肯定是瞒不住人的。
所以,楚玉也没打算让他一直活着,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楚玉此时正坐在自家的躺椅上,对着S13号念叨道:“特高课课长,在华教育总长,未来排行前三的甲级战犯,给佐藤这么个二流或色当陪葬,还真是屈才了。”
至于操纵傀儡、手段不够光彩这事,楚玉作为一个开挂的人,是不是不够公平。
但这场战争本就是不公平的存在。
她楚玉也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她都开挂了,当然只想赢。
这位原贤总长本就是低调来淞城视察工作,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但却有接二连三的刺杀行动,只不过佐藤的安保工作做得好,并没有让刺杀者得逞。
“老王,咱们这次怕是不成了,防守太严,算了吧。”张姐说着这话时,颤抖着将纱布包裹在王哥的胸口。
王哥因为失血过多,早就面色惨白,但还是说道:“上头交代的任务,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是特高课课长,咱们有那么多同伴都死在他手上。”
张姐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这次行动他们差点就回不来了,若不是丈夫以身相护,受重伤的人就是她。
眼看着丈夫还要继续执行任务,她将人按住了,说道:“你动都动不了,再这样会没命的!他明天会去南鼎路,我再去试一试。”
王哥想要阻拦,但刚刚起身便扯动伤口,胸口止住的血又溢了出来,瞬间变得鲜红。
次日一早,张姐换了一身行头,早早就爬到了一座高楼的楼顶,掏出藏在那里的狙击枪,缩在一个视线死角,静静等待目标出现。
数辆黑色小汽车从道路尽头出现。
张姐手上的枪,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
最终脸上的表情变成绝望。
她见到了一个身形和目标很像的人,但也仅仅只是相像。
张姐本就擅长辨认,旁人认不出来,但她却能看出来这人只是个身形相似的替身。
她也注意到街面上那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一旦枪响,她就跑不掉了。
张姐心里五味杂陈,她一时不知道是不是上级情报有误,还是说这是对方临时起意的安排。
张姐本应离开,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告诉丈夫任务失败的事,心里也保留着一丝期待,希望等等还能有刺杀机会。
南鼎路中央是淞城最好的酒店,兰亭厅又是这家饭店里最高级的会务包厢。
如今在这里正准备进行一场高层之间的会晤。
趁着人没来的空档,原贤总长当众表扬佐藤这个自家后辈:“你今天的安排很聪明,既能保障安全,也能多抓几只老鼠。”
佐藤立马谦卑地低下头,说道:“总长阁下,您过誉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众人心照不宣地看着这两个名为上下级,实际上是姑父与侄子在这互演。
三分钟后,几个明显日耳曼长相的欧洲人推门走了进来。
因为是秘密会议,会场内的服务人员全都被清了出去,能留下来的,都是两国的高层。
会议厅现场被排查数次,确保没有任何监听设备,这家酒店也在这群日耳曼人的掌控之下,按理说应该绝对安全。
但会议刚开始,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从佐藤脚底缓缓弥漫起一层层浓重的灰雾。
等参会人意识过来的时候,浓重灰雾已经形成结界,阻挡住他们离开的脚步。
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打扰,里面的人压根出不去,因而压根没人知道,开会不过五分钟,会议厅里就已经是灰雾弥漫的场景。
楚玉坐在家中的躺椅上,两把剑充当着她的眼睛,她一只手捏着大把极品灵石,另一只手掐诀,她以佐藤为锚点,将灰雾催动到极致。
原本要花费数日才能达到效果,被她压缩到十分钟。
会议厅里,此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炼狱般的场景。
仇恨,怨恨,人心底里最大的恐惧,他们或与恐惧战斗,或被恐惧杀死。
这群人本就不是什么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如今只会变得更疯。
佐藤这个心里脆弱之人,第一时间和周围人扭打在一起。
会晤双方的首脑,本来都不应该带着武器见面的两个人,此时却全都拿住藏在身上的杀器。
半个小时后,这场漫长的野蛮厮杀终于结束。
浑身浴血的胜利者,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场景,拿起匕首,狠狠扎向自己的腹部。
所有人死亡之后,灰雾逐渐消散。
外面的人这才闻到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疯了一样往里冲。
第216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爱她(十九)
张姐在顶楼等了一个多小时, 没有等到刺杀目标,反倒等到整条街戒严,从酒店里出来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神色肃穆的模样, 她立马知道出了大事, 当即不再犹豫,沿着楼顶的小道匆匆离去。
这份机警, 帮助她成功躲避了最初的外围搜索。
她一回到家, 身受重伤但依旧挂心任务的王哥, 立马追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姐摇了摇头,迎着丈夫不解的目光,说道:“我没动手, 里面就乱起来了, 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条街都戒严。”
夫妻俩顿时相顾无言, 这种不知道任务进展的情形也很煎熬。
次日大清早,张姐穿戴整齐后, 第一时间去报摊买了最新的报纸回来。
看到上面的消息,顿时瞳孔地震,她也不敢再外面久留, 拿了报纸就急忙回家。
王哥拿到报纸之后, 表情和老婆没什么区别, 抓着上面那些方块字,恨不得看出花来。
“全死了……到底怎么死了?”王哥喃喃自语的同时,又忍不住对这杀人者心生佩服, 恨不得当场拜这幕后操纵者为师。
张姐犹豫了一下, 说道:“报纸上说是冤魂复仇,这件事邪门得很, 里面开始死人的时候,外面的会务人员,压根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等他们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冲进去看到所有人都没气了。”
张姐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询问丈夫:“老王,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冤魂作祟吗?”
王哥立马坚定地说道:“肯定没有,说不定是凶手杀人手法高超!”
张姐却不那么想,说道:“你还记得楚阿婆吗?虽然不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但咱们这么久确实没暴露,我要不要回去再问问她,看看这事她怎么说?”
张姐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涉及灵异的事情,那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负责。
王哥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说道:“这有什么好找的,我们还不知道那些狗鼻子有没有追到弄堂里去,贸然回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姐只得作罢。
但等她再次出门的时候,忽然发现街上的情形不太对。
路边的报亭里,有拿着枪的宪兵,逼着报亭老板交出报纸来。
张姐刻意在旁边听了听,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淞城有那么多家报纸,其中有大概三分之一都报道了昨天发生的惨案。
但现在,宪兵们满大街收缴这些报纸。
显然,这期诡异事件,在樱花人眼里直接定性为可能会造成巨大影响的重大舆情,他们并不希望这件事广为传播,以免动摇军心。
可早上的报纸,买的人不少,这样夺人眼球的重大事件,看了之后许多人自然四处奔走相告。
别管这事到底是无辜枉死的冤魂作祟,还是革命者手腕高超,对于受害者一方,勉强也算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此时无论是樱花国,还是会晤的另一方高层,全都在竭尽全力找到这场重大事件的罪魁祸首。
坂田雄这个特殊人才,当初因为没资格参与这种等级的会面而躲过一劫,如今倒是被抓过来查找凶手。
坂田雄几乎不用动脑子,就能推测出凶手大概是某位华夏革命者,他为了自己永生的目标,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要为这个人打掩护的准备。
但等真的进了现场,他才发现,对方做的似乎过于干净了,压根就没有他能插手的余地。
他作为一个资深的痕迹学专家,通过现场的痕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人是自相残杀。
就连最后的胜利者佐藤,也的的确确是死于自杀,而不是他杀。
这个结果,高层们显然不满意。
能够参加这场秘密会议的,都是两个国家的高层,会面的两国首脑,更是在本国政界排名前三的大人物,往常他们跺一跺脚,半个国家都要抖三抖,如今无缘无故死在了淞城酒店里,这事传出去,只怕别的国家都要笑破脑袋。
凶手,是一定要抓的。
坂田雄按照惯例,第一时间提交了一份又臭又长的现场分析报告。
被临时委派负责这起案件的高官黑崎一介,拿到这份报告,只是看了两眼,便觉得脑袋都大了,他用力将这几张纸砸在坂田雄脑袋上。
“我要的是查出凶手,不是分析报告!懂吗?废物!”
坂田雄受到这种侮辱,他心里只是气氛了三秒钟,就不断告诉自己,永生者暂时受点气没什么,以后他在黑崎坟前跳舞的时候躲着呢。
“黑崎阁下,这起案件没有凶手,或者说人人都是凶手,就算让别人来查,也只有会有这样的结果。”坂田雄回道。
黑崎现在显然没那么理智,将手边的笔筒用力砸了过去,说道:“废物!找借口的废物!”
坂田雄作为一个求生专家,自然不是个会站在原地挨打的人,笔筒和纸不一样,是能将头打破的,他慌忙向后躲避,但忽然眼前一黑,精神恍惚了一瞬,动作便有些迟缓。
就这一点点的空档他没能及时反应,便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那枚随手扔出去的笔筒,重重砸在坂田雄的胸口处某个穴位上。
坂田雄只是被灰雾屏蔽了痛觉,他的病痛压根就没有得到治疗,长久的压抑只会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差。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他肯定会在灰雾的影响下,和那些误入禁海中的修士一样,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
但他显然不对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楚玉其实很像。
楚玉因为从不内耗,心境没有任何缺憾,所以灰雾会让她发疯,最多让她疯狂地折腾别人,却无法动弹她分毫。
而坂田雄,他怕死到了极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心境无缺,他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哪怕发疯,他也只会疯狂地活下去,压根不会自我了断。
楚玉偶尔也感慨,坂田雄这样的人,如果放在修仙世界,绝对不会打打杀杀,而是靠着吃别人的残渣苟个天荒地老。
他的能力确实不俗,可偏偏投生在一副不够健康的躯壳中,普通人被打这一下多半没事,可他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
命里的杀机悄然而至。
一个笔筒而已,恰巧打在了他的死穴上,身体上所有的毛病瞬间爆发,坂田雄感受不到痛觉,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死。
被笔筒砸完之后,坂田雄直起身子,说道:“如果这起案件真的他人所为,那这个凶手就是神,现场没有任何破绽……”
他话未说完,喉头一股腥甜涌上,一口血喷涌而出,洒在对面黑崎的脸上。
坂田雄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黑崎满脸惊悚着往后退。
坂田雄死了。
就在黑崎以为死因也是冤魂索命的时候,法医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死因:胸口重物击打。
这一下子,几乎做实了黑崎杀人。
黑崎都快疯了,如果佐藤不死,这案子也轮不到他负责,如今凶手没找出来,自己倒是先沾了一身脏水。
他一直努力和前来审查的官员们辩解,他没有故意伤人,他只是轻轻地扔了个笔筒。
可一个活生生的、被军部重点标记的重要人才,就这么荒唐地死了。
坂田雄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出身,就是普通的平民,因为才能脱颖而出,他甚至一度被军部重点宣传,塑造为平民精英,告诉那些平民士兵们,只要有一技之长,在远东战场上就能大放异彩。
黑崎出身于一个军人家庭,家族中许多男性成员都是高级军官,家中遍布军中的关系网,本来很快就能帮他平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顶多停职一段时间,只要战场有需要,他又能马上官复原职。
但事情却失控了,坂田雄死亡的消息迅速在樱花国平民士兵中传播开来。
谣言向来是不讲道理的,从一开始的误杀,最后传成了欺负平民英雄,故意要弄死坂田雄。
各种版本都有,霸凌的、夺爱的,甚至就连男男巧取豪夺剧本都有人乱传。
到了这个地步,影响过于恶劣,就算想压也压不下来,考虑到黑崎的背景、战功,最终的处理结果,也仅仅是开除军籍,送回国内接受审讯。
但对于楚玉来说,仅仅是这样的结局,显然还不够有趣。
“嘻嘻嘻,好玩,好玩!”
倾天剑和红红化为飞虫,笑嘻嘻地飞进关押黑崎的地方,直接朝他身上撒了一把灰雾。
灰雾是如今楚玉最爱的玩具,既可以细水长流,又能瞬间爆发。
等遣返黑崎回国的飞机起飞后,飞到近海上空。
在码头所有人的注视下,这架飞机七歪八扭,像是失去了飞行员的控制一样,直直地坠向海面。
等飞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所有人惊恐地发现,飞机上这些人的死法几乎和那天酒店会议厅里一模一样。
在飞机坠落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死了,他们的尸检结果显示,没有谁死于溺水或者撞击死亡。
他们全都死于互相残杀,从对方的手上能够找到杀自己的痕迹,所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癫狂扭曲。
作为这架飞机上身份最高的黑崎,他的致命伤是胸口处的刀伤。
看起来倒像是他自己捅进去的。
负责检验的法医又有了另外一个惊人的发现:黑崎的致命伤所在的位置,和被他害死的坂田雄被笔筒砸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个结果公布开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原本已经被控制住的“怨魂索命”的舆论,再度甚嚣尘上。
樱花国在淞城的高层死了不知凡几,但案子却不能不结,秘密会议厅杀人案和飞机案并在一起,却没什么人敢接。
推来推去,这俩案子竟然落到佐藤昔日好友柳川身上。
柳川接手当天,紧急调来的侦查高手的飞机降落淞城。
这俩人都是一心为公的人,他们仔细阅读了坂田雄的分析报告,又反复查看现场痕迹,佐藤和黑崎的尸体他们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但依旧一无所获。
一切似乎真的就像坂田雄临死前最后说的一样:凶手是神。
在没有找到任何头绪的情况下,这两人依旧死得很惨。
和过去那些死者一样,这两人依旧死在密闭环境中,他们被发现时,两个大男人挨得很急,抱在一起,维持着互相捅刀的姿势。
坐在自家躺椅上晒太阳的楚玉,一脸享受地眯着眼睛,一旁的正义裁决徽章上,积分正在不断往上跳动。
她要所有人都知道,秘密会议杀人案就是个桩碰都不能碰的悬案,碰一个,死一堆。
从前她是破解谜题的人,现在她是出谜题的神。
第217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爱她(完)
楚玉看了一眼面前深思部署的张姐, 说道:“你根本就不缺孩子,实际你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 一个女孩, 只是不在身边。”
张姐闻言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楚玉。
丈夫不同意她来找楚阿婆, 但她还是背着丈夫来了。
她这段时间心跳得厉害, 总是特别不安心, 人在这种状态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求神问佛。
楚玉一见面就点出她和丈夫先前装不孕不育的人设崩塌了。
这两人不是不生,而是早就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