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沉浸在愉悦里,她久违地在饱腹状态也没有反胃感,这会突然再次涌现。
“你把练习用的咖啡液都喝了?”
许枝从洗手间整理好自己出来便看见陆开对着她蹙眉。
她点点头:“我用了挺多的,不喝掉太浪费了。”
说完她一顿。
吐掉好像也是浪费。
“练习用的都是临期的速溶,没必要。”
许枝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陆开额角突了突,觉得匪夷所思。
第一次见帮老板省钱的员工,这人是不是傻?
店里客流逐渐增多,制作饮品的任务归陆开,许枝主要负责点单。
和岑若若搭配试过一天,现在她基本算得上得心应手。
等从忙碌里停下来,天色已经半黑。
“你走吧,剩下我一个人就行。”陆开站在水龙头边清洗着量杯,头也不抬。
许枝一天未歇,这会确实有些疲乏。
她没拒绝,寒暄一句便收拾好自己离开。
直到上了公交车拿出手机,她才看见几条未读消息提示。
三小时前:
【陆放:什么时候下班?】
【陆放:我去接你】
一小时前:
【陆放:我下班了】
三十分钟前:
【陆放:图片】
【陆放:你的花忘了带走】
许枝一双眸不由得漾出柔软,沁入心间的暖流驱赶了一丝倦意。
可紧接着她心底又荡起不上不下的悬浮感。
她按下着这抹情绪,想了想,点开键盘:
【许枝:抱歉,手机开了静音,我刚看到消息】
【许枝:不用接我,我已经坐上公交车了】
【许枝:花的话,如果你方便一会我们在小区见一面?】
对面没有立即回复,许枝盯着聊天框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距离他们领证已经过去半天,现在想来,她仍然难从巨大的虚幻感里逃出来。
就连他们的聊天记录也是,抛开下午陆放发来的不看,剩余从下往上划到顶,也不过寥寥几页,停留在“高中同学”或“有点熟但不多”的分寸里。
亲密不算亲密,客气不是客气。
他们这段突如其来的关系俨然风雨飘摇。
新小区入住率不高,这个点几乎看不见人,只剩绿化带草木里的虫鸣声在热闹。
大概为了节约公共电耗,走道两旁的路灯并没有全开,稀疏亮着几盏,视线昏昏暗暗的。
许枝刚准备打开手机电筒,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她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电筒对前环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当是流浪的猫猫狗狗,没太在意继续往后走。
可没走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响动,仔细听能辨认出是连续的动静,像刻意迎合她的步伐节拍。
许枝顿时警觉,紧了紧肩上的包,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身后的人也迅速反应,跟着加快起来。
许枝警铃大作,胡乱点开陆放的微信。
来回拨了好几次都没接通,她紊乱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压下慌乱,她佯装自然地将听筒贴面。
“我快到楼下了,你已经在家了吗?”
“不是说今天出去吃吗?……既然都做了,那下次再说吧。”
“你要不要下来接我?……”
她胡乱地编造单口通话,死马当活马医。
还故意把音量提高,甚至话里感情充沛,就像她虚构的场景里对面真有这么一个人。
果不其然,身后的人在听见“下来接我”后立马隐匿了脚步声。
许枝一颗心就要提到嗓子眼,她依旧没放下手机,絮絮叨叨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脚下生风,进了单元楼迅速按下电梯上楼。
刚松半口气,就在她以为尾随的人被震慑到放弃,电梯的数字在自动回到“1”后竟然再次开始跳动。
略封闭的楼道,她的心跳几乎吵到她自己的耳朵。
她打开背包翻钥匙,拨开最上层的两本结婚证开始摸索,手颤抖到不能自控。
就在她触到钥匙上挂件后的零点一秒,电梯“叮”得一响,伴随声控灯骤然亮起。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了出来,视线直接锁定在许枝身上。
手忙脚乱间,“啪”一声,是结婚证摔落在地,突兀又可怖,像在宣判死刑。
男人摘下口罩,骂骂咧咧:“这户灯都没亮,差点被你骗了,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知道装打电话来吓我。”
许枝满心防备,包护在身前往后退:“张显,大晚上你跟踪我想干嘛?”
看到来人是谁的那一刻,她心里对现状已经有了判断。
她先前就担心陈茂娟再有小动作,没想到一语成谶,她竟然把小区地址给了张显!
张显笑得油腻:“我干嘛?你家里人二十万把你卖给了我,我来你家里找你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许枝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现在什么年代了,婚姻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她话里软硬并施:“我和你不合适,你应该把时间花在真正会和你有未来的女孩身上。”
说着,她强装动作自然,忙不迭把钥匙往房门的锁孔里对。
只要速度够快,至少她能立马进去把门反锁。
但张显丝毫不买账,语气恶狠狠:“你少来!甭和我扯什么道理还是未来,我只知道我们家为了你花了大价钱。”
他阴恻恻一笑:“既然如此,我总得从你身上讨回来点。”
不等许枝打开门,张显上前一步狠狠抓住她的手。
“我长这么大还没和姑娘疼过小嘴呢,看三/级/片里那些女的都很享受的样子,咱俩试试呗,我会让你也……”
“别说了!”
许枝无法继续镇定,尖叫一声打断他的污言秽语,拼命甩着手臂挣脱。
张显反被激起逆反心理,刚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突然脚下一硌。
他被一抹红色吸引,弯下身子要捡:“什么东西?”
等他看清捡到的方正外壳上显示“结婚证”,里面的合照还是许枝和先前餐厅那个杀鱼的小子后,他抬手举起一瞬间暴怒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你结婚了?你已经被卖给我了,你怎么能和别人结婚?!”
张显放开对她的钳制,伸手就要撕扯结婚证。
“还给我!”
许枝脑子一热,过去几个月厌食症解约、前公司背刺、被血亲冷待、被猥琐男纠缠、生活里的变故动荡不安……
积压在胸腔的郁闷愤怒和此刻畏惧后的反抗,混杂的情绪突然攒成一股劲。
在大脑做出反应前,她已经伸出脚踢了出去。
“啊啊啊——”
一声嚎叫后,许枝看见不久前还嚣张至极的男人已然捂着裆部跪倒在地。
她这一脚铆足了力道,踹得张显眼球都充血,骤然间的痛意自下而上直逼天灵盖。
他脸上肥厚的脂肪也因为扭曲堆叠在一起,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一副痛到失语的模样。
许枝只愣了半秒,飞速捡起结婚证,强行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用钥匙开门。
开锁、关门、反锁——
她来不及从惊魂未定中缓和,动作一气呵成。
她背靠着门板,甚至忘记大喘气平复心跳,双目几近失焦。
倏然,她像全身都丢了力气,双膝拢着滑跪在地。
良久后,她掩面,任由整张小脸陷进自己的巴掌。
陆放从商场出来,发现手机自动关机。
他一只大掌摩挲着口袋里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心里隐约期待,往停车场迈开的步伐沉稳又透着愉悦。
直到他上车接通电源给手机充上电——
刚开机,他就看见来自许枝的三条未读消息和五条未接语音。
消息和语音间隔半小时,陆放只用半秒,就意识到事态不同寻常。
他一边起步,一边分出注意给她回电话。
好几通,对面毫无回应。
他的心重重一沉,眉梢染上躁动与不安。
一路油门踩到底,红灯的几十秒,他没忍住爆了粗口。
车程几乎被他压缩到三分之一。
等他风尘仆仆赶到许枝家门口,就见张显半死不活倚着墙拍着她的门,嘴里咒骂不断。
“贱货!开门,送我去医院。”
“你个臭biao子,给我开门……”
“我要是出了问题,你就死定了!”
“嗤——”
一拳到肉的声音响彻逼仄空间。
张显还沉浸在下身造成的虚弱里,耳边一阵风声后下巴蓦地歪到一边。
神经短暂死寂,脑子“嗡”一声,嘴里瞬间弥漫铁锈味,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麻木动了动,牙齿、血液混合口水就这么径直落了下来。
他大脑几乎不能思考,懵然里好像有一道力气揪着他的领子往上提,他的双脚竟然离地。
“是我错了——”
“上次之后,我应该想尽办法把你先送进去。”
低沉的嗓音冷冽至极,张显呆愣看向面前的人,只见那双幽深眼眸布满对他对厌恶,暴戾恣睢的目光仿若要即将要将他拆吞入腹。
他的所有知觉在这道目光里被强行抽离,后知后觉终于察觉真正的危险。
他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混合着血水唾液的嘴巴哆嗦:“窝戳了,窝蒸的戳了,求泥放过窝……”
陆放眉眼尽是不耐,多看一秒都脏了他的眼。
他轻而易举将他提起来,再重重将他甩到一边。
房间里,许枝抱着膝盖埋起脸,呼吸轻得好像一阵夜风就能吹散。
她的心跳随着一声声拍门或重或轻,直到陆放的声音出现。
她听见他对张显充满戾气的警告,又听见他沉冷着报警陈述。
她的惶恐不安结束在他的声线,一片片化作宁静。
许久之后,她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从捆绑里挣脱,可下一秒,陆放恢复到沉朗的嗓音在一墙之隔外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门开的刹那, 许枝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狠狠揉进?怀里?。
交叠的手?臂箍紧她的后肩,他?已经尽可能?伏底背脊用自己将她全部笼住,身高的差异还是让她被动地踮起脚, 纤瘦脆弱的身躯近乎弯折着抵向他。
是谁叹谓, 贪婪地用嗅觉去寻她发间的芬芳,像在后怕。
是谁呜咽, 急切地要为情绪寻一块稳定的落脚地, 任她放声宣泄。
他?抬起一只手?掌反扣她的后脑勺,温存着抚慰:
“没事了,没事了。”
不厌其烦, 一遍又一遍。
可陆放越这样, 许枝的委屈就越汹涌。
垂落在身侧的手?此?刻攀上他?的宽厚胸膛,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将脑袋深埋进?去。
沉闷的啜泣传出,感受到她身体?深处的细密颤抖,陆放掌着她脑袋的大手?又转移到她后背, 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抚。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怀里?耸动的双肩终于停了下来。
许枝从?失控里?缓缓清醒, 许久没动作。
她被搅动的心绪此?刻全然被疑问充斥。
为什么?
明明她摇摇欲坠的情绪里?也包括关于他?的一份。
为什么听见?他?声音的那瞬间?,她竟然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托住她的力道松了些?,许枝以为他?要撤离, 下意识环上他?的后腰。
“别走——”
话里?焦急,带着浓厚的鼻音。
她脑袋混乱, 顾不上细思自?己的举动是否轻佻。
她哭得太过头,就算不照镜子,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多糟糕。
陆放背脊一僵。
他?克制着嗓音:“我不走。”
房间?太暗, 她还在难过,他?不能?放纵自?己心底不合时?宜的念头滋长。
他?沉声试探:“需要开灯吗?”
“不要!”
只是许枝不假思索就拒绝了他?。
她知道自?己现在任性又胆小, 故意拖延自?欺欺人。
可是实在太丢脸,她不想被他?看见?。
好在大脑依旧为她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性,许久后,她哑着嗓子抽气,问得断断续续:
“一会、是不是、警察要来?”
“是。”
陆放回她,耐着嗓音:“我联系了保安室,他?们会调取监控。”
他?顿了顿:“不要害怕,发?生了什么,笔录时?尽管告诉警察。”
许枝咬了咬牙。
她稍稍从?他?怀里?撤离,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有很使劲地踹他?……我没有、没有让他?得逞的……”
陆放读懂了她的潜台词,扶她后背的动作改换成握她肩膀。
“听我说。”
他?正色:“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
“你?不需要为任何已经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有负担,这点,你?能?明白吗?”
许枝慢慢抬头,从?窗缝溜进?的昏芒月色只映出他?优越的轮廓线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在他?话里?听出了十足、绝对的郑重。
她垂下眼,轻点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气氛凝重前,陆放勾唇,他?漫不经心,不知是夸奖还是调笑:
“不过你?那一脚,确实很有威力。”
许枝耳根噌的一热。
她想到张显倒地的一幕,痛苦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话题完H文、清水完结付费文,豆瓣晋江起点文加入 Q群52④9令8以九2全跑偏:“我就是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视频……说男性的隐私部位会比较脆弱……”
“做得好。”
许枝听见?他?溢出轻笑,下一秒,熟悉的温度再次落向她的发?顶。
她从?来不知道摸头这个动作对她而言会如此?受用。
他?的手?掌就像带着魔力,她的糟糕情绪被抚平,无声落地。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没事了,开灯吧。”
说完又飞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过身小声道:“你?能?不能?先别看我?”
陆放了然地应了声。
其实哪里?用得着看,她温热的泪珠早就洇湿一层薄薄衣料透进?他?的皮肤。
灯亮起的一瞬,许枝便忙不迭地冲向洗手?间?。
在洗脸镜前,她终于看清自?己此?刻狼狈的脸。
早晨到现在已经半脱的妆容此?刻已经花到没眼看,发?型凌乱、一双眼红肿不说,腮帮还挂着未消的泪痕,就连鼻子下方竟然还沾着不明液体?。
她一滞,打开水龙头迅速洗干净。
等她着急出来,陆放正从?地上捡起他?们的结婚证,黑色的T恤前果不其然被印出三片湿渍。
天呐,她都干了些?什么?
陆放拿着红本正往她面前走,忽然被她喝止:
“你?先别动!”
她的语气迫切又严肃,陆放脚步一顿。
还不等他?询问,就见?她匆匆忙忙又跑进?了卫生间?。
再出现,她手?里?拿着拧干的手?巾径直锁定他?走过来。
“你?别动,也别低头,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陆放温顺地照做,两只手?臂随意抻开,一副任君宰割的姿态。
许枝顾不上欣赏他?此?刻的身形有多散漫慵懒,冒出的羞耻心快把她淹没。
她擦拭的力气很重,生怕遗漏了什么不明印记。
尽管她已经轻轻掀起他?的衣角让布料和皮肤分离,陆放还是不可避免感受到摩擦带来的细微震幅。
他?干脆阖上眼皮,压制那股逐渐放大的痒意。
许枝专注手?上的动作,半晌才注意到面前的人身形僵了又僵。
她后知后觉,陆放是在护痒?
不知哪里?来的恶劣心情作祟,她假装不经意地贴近他?皮肤再用了下力,想要求证自?己的猜想。
下一秒,他?身体?往后一缩,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扣住她的手?腕。
许枝听见?他?欲盖弥彰的轻咳。
“可以了。”
她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眼里?不由自?主划过雀跃和狡黠。
但她没有戳穿她,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色布料上的水渍从?三小片合成一大片,她心虚地别开眼,假装无事发?生。
“这个,收好。”
陆放松开捉住她的手?掌,将结婚证递给她。
许枝接过,原先崭新的红本先下已经被撕扯到泛起褶皱,扉页上还残留浅浅的脚印。
她眼神?一暗,放好手?巾又找了纸巾将红本擦干净。
确定已经看不见?污渍,才找到陆放的那本摊到平整递给他?。
“这本是你?的,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它。”
陆放没接,只看了她一眼:“一本纸质的册子而已,谈不上保护。”
只要他?们的婚姻足够牢靠就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收回目光淡声道:“你?先收起来,去完警局我再来取。”
他?说得随意,殊不知,这一切在许枝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意思。
“谈不上保护”,是指她把这个证件的意义看得太重了吗?
许枝垂眸胡乱点了点头,安静着压下心底的波动。
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
张显被五花大绑固定在楼梯的铁栏杆上,低垂头颅发?出阵阵哀鸣。
他?倒宁愿被揍昏过去,至少不用继续捱受近乎麻木的痛楚。
警察在电话里?已经完整了解了大概情况,到了现场情况更是一目了然。
视线从?张显和许枝略过,最后停留在陆放身上:
“你?是?……”
他?沉声:“警是我报的,我是受害人的丈夫。”
许枝微微一怔。
“丈夫”这个称谓听起来太陌生,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分量和沉重感。
“既然如此?,请二位跟我回警局配合一下调查,他?受了伤,一会事件定性后他?的家属大概率也会追责。”
陆放颔首,这些?情况他?自?然知悉。
等到了警局,在许枝和警察交代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为什么她会被一个几乎算得上不认识的男人几次三番纠缠时?,他?们不约而同表现出了惊叹。
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她不知道陈茂娟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等待看到什么样的结果将她的地址透露给张显。
他?们就真的一点点都不曾为她担心吗?
等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许枝往陆放等待她的位置走,只到半路,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你?敢打伤我儿子——”
一个中年男人正朝着陆放怒吼,气势汹汹就要对他?动手?。
几个便衣警察迅速按住他?:“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你?敢动手?信不信直接把你?关进?去!”
中年男人这才勉强止住怒气,暗暗丢下一句“你?等着”,便气冲冲往里?走:“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陆放始终驻立在原地,眉眼间?透着凝重,周身气场不怒自?威。
许枝走向他?的脚步停了停。
还是陆放先发?现她朝她走来,对她道:“走吧。”
警察接他?们来,又负责地将他?们送回去。
他?们一路无话,陆放好像在想什么,思绪深沉,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紧绷。
连她自?己都觉得麻烦、晦气,接二连三被他?撞见?这么多不堪,他?心底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抗拒。
许枝自?嘲地弯了弯唇。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往下坠了坠,呼吸都带着几分抽痛。
陆放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他?已经足够体?贴绅士,许枝却?没来由地鼻尖泛酸。
在他?出声和自?己告别前,许枝压下情绪,虚虚一笑提醒他?:“你?结婚证没拿,先进?来吧。”
陆放怔然,随即在这个晚上第二次跨进?她的家门。
他?始终没说话,许枝的心在他?的沉默里?一点点下落。
她伸手?要拿桌上的红本,心不在焉却?打翻了旁边的杯子。
“啪——”一声,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
她蹲下身手?忙脚乱,猝不及防被锋利的玻璃碎片划伤。
陆放应声看过去,就见?到她手?指部位有殷红争先恐后往外冒。
他?松开握紧盒子的手?掌,迅速攥住她:“医药箱在哪?”
许枝垂眼,示意不远处的橱柜。
陆放找到,将她拉至沙发?坐好。
伤口在肌腱部位,不长但扎的很深,消毒三遍血液依旧冲破伤口表面的碘伏往外冒。
他?翻出纱布帮她包扎止血,做完这些?,又把药箱收拾好。
许枝自?始至终没吭声。
这个时?间?点,他?没有借口继续在这里?逗留。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许枝没回应,陆放抿唇,抬腿要离开。
刚转过头,身后就有一道倔强力气拉住他?。
陆放回头,便看见?她跪坐在沙发?上,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真奇怪,难道是因为不久前肆无忌惮刚哭过一场,她的泪腺才会被惯出臭习惯?
许枝完全陷入自?厌情绪,哽咽道:“你?是不是后悔了,和我结婚?”
牵扯在他?身上的巴掌明明无力,陆放只觉心脏发?紧。
他?半蹲在沙发?前搂住她,嗓音沉哑:“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这么麻烦,还什么事都做不好,照顾不好自?己,还总是给你?添乱……”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语气不成调。
陆放捧起她的脸,强迫她对上自?己。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许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不要擅自?帮我给你?下定义。”
他?的嗓音笃定,安慰人的话被他?说出不近人情的强势。
他?知道自?己词不达意,未经允许擅自?在她额角留下细密的吻。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嗯?”他?叹谓一声,尾音带着诱哄:“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睡一觉,好吗?”
他?放开她要起身,泪眼朦胧间?,许枝失去方寸,不管不顾抱住他?。
“你?要走了吗?……”
带着哭腔的尾音像在不舍,像要挽留。
陆放呼吸跟着停下半秒。
她大概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对她这句话无动于衷。
他?眸色一暗,喉结本能?地滚了滚。
良久,他?像在挣扎后放弃理性,嗓音粗粝喑哑。
“许枝,你?是在考验我吗?”
夜色未浓,他?眼底如墨的漆黑却?稠到难以化开。
“如果是,很抱歉,我恐怕做不到让你?满意——”
不等许枝反应, 也不需要她给予反应,陆放的掌心猛地紧贴上她的后?脑勺。
她还停留他上句话里,被迫微微昂首对上他, 嘴唇覆上她的一瞬, 她脸上的懵懂猝然被圆瞪的惊慌替代。
他只单手掌她,她就被他高大的身?形逼在沙发上难以动弹。
他几近是在压碾、撕扯, 就连她眼?尾残留着的泪珠也在他的激烈失控里潸然而落。
对比上次的试探缱绻, 他这次完全像行走沙漠终见绿洲,顺从?本能近乎发狠地解渴。
他居高临下,许枝半跪在沙发上抵着他的胸膛, 以承受的姿态迎接他。
“陆放……”
她颤抖着阖眼?, 含糊着抗拒。
却不知完全是让他有机可乘。
来访过一回,陆放便轻车熟路,舌尖不假思索闯了进来。
打过一次交道,他们的舌头?就像已经深刻将彼此的气息牢记, 相?贴的瞬间,两人的身?体深处皆是不可自遏地一颤。
是契合, 是满足。
是无?法用语言欺瞒的眷念。
他凶狠地叼住她,含弄、吮吻,毫不留情地卷走她唇齿间甜腻的津液, 分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势必要她大脑缺氧。
又来了, 又是那种陌生到?让她心惊的酥麻感。
许枝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眶就再度氲出滚烫。
足以让她战栗的电流从?耳根穿透而过席卷全身?,最终堪堪往下汇聚, 她粉嫩的双膝被粗糙的布面?沙发磨到?发红也难觉,一双纤细不失浑圆的大腿无?意识地并拢, 像在抵抗什么?来势汹汹的热潮。
交缠的水声清晰可闻,她发软着身?体后?知后?觉到?羞耻。
这个?夜晚的一切对她而言都算得上离经叛道,再多一件又何妨。
她终于?开始不肯服输,抵他的手改成下勾他的脖子。
只是对比他,她回应地毫无?章法,脆弱的身?板在凌乱的布料下打着颤。
陆放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一直维持冷静没有作乱的另一只大掌此刻捧向她半边脸颊,拇指指腹拂到?她悬而未落的一滴热泪。
他下颌紧了紧,隐忍着停下动?作撤离。
额抵额,光靠鼻息已经不够,浓重?的喘息声难以分清彼此。
因为开着灯,陆放实在对眼?前的画面?难以视而不见。
不知是羞恼还是别的情绪,她瓷白脸蛋透出潮粉,完全就是一颗熟透果子,饱满充沛,随便掐一掐都能出水。
他闭了闭眼?,按捺胀痛的蠢蠢欲动?。
许枝闭眼?平复呼吸,想到?自己魔怔般的回应,窘迫刚要冒头?,突然听见他哑声:
“我?说了,我?做不到?让你?满意。”
长臂一伸,陆放拿起手边的沙发抱枕横放在她腿上,阻隔他们即将紧贴的身?体。
许枝以为现在是激情褪却,乖顺地放下勾他的手抱住枕头?。
可那道低沉声线再次响起:
“在清楚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前,你?不应该选择来招惹我?。”
话落的下一秒,一道湿热蓦然含住她的耳垂。
并不温柔的力道,甚至带着警告意味用牙齿轻咬。
她浑身?一震,唇角呵出“嗯”得细微呻/吟,无?力地单手向后?撑住软了又软的上半身?,完全没有回话的余地。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