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一个知府,一个通判,还有几个跟他沾亲带故的富户就这么多钱。
这还没算他们在仁州的田产铺子这类的家业。
朝廷天天喊着没钱,这不挺有钱的吗?
这些银子就可供养几千士兵一年的基本开销了,当然如果要出去打仗那得另算。
“现在定州百业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将金银直接入库,其他的东西,回头看看,若是他们这几家的祖传之物就物归原主,不义之财通通没收了。先将这些人关押一段时间,不要动刑,等我们从定州回来再将他们给放了。”
之所以将这些人关起来不是为了折腾他们。
主要是担心康旻不满,跑出去节外生枝,还是关押在牢房中安稳一些。
柯九点头:“是,大人。”
陈云州尤问:“你在客栈呆了半天,可看出里面哪个可用?”
柯九想了想说:“柳明坤,仁州通判之子。他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听说他当初不同意走,但仁州通判就这么一个儿子,怕儿子留在仁州出了事绝后,所以将他绑了带上马车的。小的偷偷看过,他胳膊上还有被绳子捆绑过的红痕。”
陈云州……
真是歹竹出好笋,生错家庭了。
“行,那重点留意他吧,若他主动请缨,明日就带他跟咱们一道去仁州。”
虽然陈云州现在有了仁州知府的大印,但对仁州的情况完全不了解,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有些身份地位又熟悉仁州情况的当地人领路了,这样能事半功倍。
仁州知府和通判这两个老油条带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带这柳明坤就挺好的。
柯九点头:“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陈云州摆手,示意他:“你顺便通知门房一声,詹尉和阿南回来了,让他们过来见我。”
他明天就要走,还有些事得交代他们。
翌日,秋高气爽,天气晴朗,是个无风的好天气。
陈云州带着鲁公公、柳明坤一道离开了定州。
鲁公公上了马车,看到前前后后都是士兵,粗略估计至少也有几百上千人。
他有些惊讶:“陈大人,咱们这次带了不少人啊。”
从兴远回定州,他们才带了几十个护卫。
陈云州无奈叹气:“还不是那葛家军给闹的。我这不是担心咱们这去京城路上危险吗?所以多带了点人,万一遇到小股乱军也有一战之力,至少掩护咱们逃跑没问题。”
鲁公公看了看自己的腿,这群人里就他跑得最慢。
他深以为然:“还是陈大人考虑得周到,是该多带些人。”
陈云州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住了笑:“公公坐好了,咱们启程,争取早日到仁州。”
鲁公公放下了帘子,坐回了车里。
陈云州去了后面一辆马车,至于柳明坤,则安排在了队伍的靠后的位置,好跟鲁公公隔开,免得鲁公公提前发现了仁州的事。
紧赶慢赶,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天快黑时才找个地方落脚,风餐露宿,五天后总算是到达了仁州。
鲁公公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恹恹的,精神萎靡。
当陈云州说这么多人需得进仁州城补一些物资后,他忙不迭地答应了:“其实也不用那么赶的,咱们在仁州城歇个两天再启程都没关系的。”
陈云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歇个两三天,只怕鲁公公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可能是康旻带走的人太多,仁州城内百姓也听到了风声,大白天的,城门口连看守的卫兵都没有,不时有带着家小面色仓皇出城的百姓。
尤其是看到他们这一支军队后,不少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远远地避开,还有些甚至拔腿往城里跑,不知是不是通知还留在城中的亲朋好友了。
等进了城,城内百姓更是都吓得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大喊:“葛家军来了,葛家军来了,快藏起来,快……”
街边的店铺赶紧关门,有女儿和年轻小媳妇的立马将人藏起来。
街上的小贩更是连摊子都不要了,飞快地跑到房子里躲起来。
不一会儿,整条街道都空寂了下来,偌大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跟座死城差不多。
陈云州让柯九去盯着鲁公公,自己骑马落到后面,跟柳明坤的马车并行:“把帘子掀起来。”
两个士兵连忙将柳明坤所坐马车的帘子全部掀了起来。
柳明坤坐在马车中,紧抿着唇,看着往日热热闹闹的大街突然一下子变得死寂。
马车拐过两道弯,路过一家包子铺,包子铺的蒸笼还放在外面,热气腾腾的,里面一个个大包子白白胖胖,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可却没有人。
再往前是他熟悉的书肆,往日里总算是墨香悠长,今日却大门紧闭。
没走多远,一辆卖糖油果子的手推车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无人过问,可想而知当时主人逃跑得有多仓促。
柳明坤的眼神暗淡下来,自责、惭愧涌上心头,他垂下了头,神情萎顿。
陈云州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想什么都写脸上,难怪当初会被绑走呢。
对这种青涩的小青年,不能用对付老狐狸的那一招,真诚才是必杀技。
陈云州叹道:“柳公子,你也看到了,仁州如今人心已乱,城门大敞开,别说是数万乱军了,随便几千人都能拿下这座城池。而这一切皆是拜康旻和你父亲所为,身为地方父母官,乱军都没打来,他们先弃全城百姓于不顾,只顾着自己逃命,枉读圣贤书,可耻可恨。”
一席话说得柳明坤面色赤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陈云州看火候差不多了,继续道:“如今我们路过仁州,看仁州之乱象,不能不管。柳公子,你可愿帮我?”
柳明坤正被自责啃噬着内心,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说:“当然愿意,陈大人,您尽管说,小人都听您的。”
陈云州满意点头:“仁州城里应该不少人认识你,尤其是府衙的人。也不知府衙现在还有没有人,一会儿咱们就要到了,若是产生什么误会,伤了自己人就不好了。这样,你去前面,先跟知府衙门的人沟通一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柳明坤连忙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小的会骑马。”
陈云州示意马车停下,命人带他去前面,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上。
行至鲁公公的马车前时,鲁公公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探出一个头问:“陈大人,怎么回事,这仁州城里一个人都没有?”
陈云州悠悠叹了口气说:“怕葛家军打来,逃走了一些,还有一些躲了起来。”
“那……咱们要不也别歇了,赶紧走吧。”鲁公公登时改变了主意。
陈云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下午了,咱们的食物都吃光了,必须得在城中补给一部分食物,先弄些吃的。”
鲁公公没法反驳,只得答应,但有些心不在焉的。
陈云州没搭理他,到了府衙就让人先送他去后衙休息,再给他准备一堆好吃的就行。
柳明坤倒是早跟衙门里的人沟通过了,面对他们的到来,衙门的人虽有些紧张戒备,倒是不像城中的百姓那样惊慌失措。
陈云州下马,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有六七名下级官员。
他笑了笑说:“诸位,咱们进里面谈吧。”
几人对视一眼,带着陈云州进了厅堂,为首的人拱手道:“久闻陈大人美名,今日一见,大人果然仪表不凡。下官乃是仁州司户参军严焕。”
接下来几名官员也一一介绍了自己。
陈云州听完后蹙眉道:“怎不见兵马都监?他也跑了。”
严焕苦笑:“对,在康大人他们走的第二天,郝都监也带着亲信和家小离开了,他走后,守军群龙无首,散的散,走的走,剩下的也不当值了,如今官府就还剩我们这些人,还有几十名衙役和一百多名守军。”
陈云州点头,问道:“那严大人你们为何没走?”
严焕笑得比哭还难看:“下官就是仁州人氏,家族亲朋都在此,如何走?我们这些人的情况都差不多。”
故土难离,况且现在战乱四起,去异乡谋生,谁又能确定自己去的不是下一个仁州呢?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只能祈求老天爷怜悯。
陈云州赞同:“严大人说得是。不过大家也不必太早灰心,葛家军人虽多,但都是边打仗边强征的平民,还有一部分地痞流氓恶霸,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仁州城高墙厚,城中百姓有数万之众,定能守住仁州。”
他这话很有说服力。
谁不知道当初葛家军去打庆川的时候,庆川也没兵没人,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
严焕虽然官位不高,但他是个聪明人,陈云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明白陈云州的意思。
至于陈云州会不会觊觎仁州,那不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小官能决定的。况且,早听说庆川军纪律严明,从不抢劫,滥杀无辜,仁州落入庆川军的手中总比被葛家军占领强吧。
于是他跪下恭敬地说:“陈大人说的是,只是我等皆无守城的经验,如今城中知府、通判、都监等几位大人都跑了,城里人心惶惶,下官恳请陈大人怜悯仁州百姓,留下来主持大局,我等唯大人是尊!”
“请陈大人怜悯仁州百姓,留下来主持大局,我等唯大人是尊!”其余几名官员也连忙跪下磕头道。
陈云州连忙将严焕扶了起来:“严大人言重了,共抗乱军,守护百姓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诸位大人既然信任我,那咱们就坐下来商量商量如何守城。”
严焕虽然早就猜到了陈云州会同意,但真正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松了口气。
几人一一正襟危坐,看向陈云州:“我们都听陈大人。”
陈云州知道指望他们拿主意不现实。这里面若真有那等力挽狂澜的能人,仁州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乱糟糟的情况。
他点头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信任我,那我就托大,先抛砖引玉,说点我自己的看法。首先由我带来的一千庆川军看守城门,不能再让城门处于无序状态,其次要安抚城内的百姓,严惩这段时间趁乱在城中为非作歹的,尽快将城中的治安稳定下来,这就要仰仗诸位了。”
“诸位大人和还留在府衙的衙役、卫兵应当都是本地人,城中百姓也熟悉你们,由你们出面跟城中百姓说明情况,张贴告示,把不法分子全部抓起来,杀人越货、妇女等重罪的直接在菜市口处决了,以儆效尤。那些小偷小摸的则抓起来,让他们做苦力以示惩罚。”
严焕点头:“大人说得是。”
这位陈大人难怪会声名远扬,刚来仁州便抓住了重点,而且行事果断。
陈云州继续道:“等城中治安稳定下来后,再征召五千人入伍,交由庆川军训练。只一千人是很难守住仁州的,仁州是全仁州百姓的仁州,诸位要发动仁州的百姓积极参军,保卫家园。”
“除征兵外,诸位大人还要发动城中的百姓出城多砍伐树木,收割快要成熟的蔬菜水果,囤积物资……守城是个消耗战,就看谁能耗得起。”
仁州官员都不住地点头,是这个理。
“我们都听陈大人的。”
陈云州微笑着点头:“最后一点,为了安抚城内外百姓,明年仁州田赋减半!”
严焕抬头,跟旁边的官员对视一眼,心底苦笑。
这位陈大人的司马昭之心算是明确表现出来了。
田赋这事是朝廷说了算,他们地方上可没权力减免田赋,除非仁州不受朝廷控制了。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波及全仁州的百姓。只怕等这消息一公布,全仁州的百姓都要在家中求神告佛,让他们仁州划归到这位陈大人的治下,千万别被朝廷收回去。
这是妥妥的阳谋,也是这位陈大人在向他们昭示他的野心。
罢了,他们这些小人物只能随波逐流,如今换个仁慈些的大人统领仁州,又何尝不是他们仁州之幸?想想定州、吴州百姓的悲惨生活,他们这也算是不错了。
几人很快心里都有了决断,先后表示:“陈大人仁慈,心系百姓,实令我等感动不已!”
陈云州摆手:“诸位大人过誉了,不过尽我本分。这样,事不宜迟,诸位大人现在就各自去行动吧,我坐镇府衙,若遇困难,诸位大人尽可来找我。”
严焕等人一一拱手告辞。
等人走后,陈云州吩咐柯九:“你安排几个人换上便装,去外面逛逛,看看他们的成效。”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严焕等人虽然表现得很配合,但谁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迫不得已?陈云州只看他们怎么做。
柯九点头下去安排了几个丢进人群都找不出来的憨厚汉子出去打探消息。
陈云州吐了口气,正想叫个人来继续了解了解仁州的情况就听奴仆来报:“陈大人,鲁公公吵着要见您,已经闹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胖公公,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还不消停。
陈云州知道下面的人镇不住这位宫里来的家伙,起身说:“我去看看。”
回到后衙,鲁公公正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香喷喷的烤猪排,半闭着眼,一边美滋滋地啃着,一边时不时地来一句:“轻点……让你轻点没让你不使力气。没吃饭吗?废物一样。”
给他捏腿的婢女唯恐惹怒这位贵人,连忙认错:“那奴婢稍微重一点。”
可他还是不满意:“重一点是这么个重法吗?你这是要捏死杂家啊!”
这就是典型的没事找茬。
陈云州掀起帘子进屋,笑呵呵地说:“这些婢女手笨伺候不好人,回头我给公公找几个心灵手巧的。”
说完,他给几个苦不堪言的婢女使了几眼色,示意她们都下去。
婢女们松了口气,连忙福身行礼,然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见陈云州进来,鲁公公咳了一声,把猪排放了回去,坐起身着急地问道:“陈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刚才打听过了,这仁州城里的官员都跑光了,要是葛家军打过来,咱们就完了,这地方不能留,太危险了,咱们还是赶紧进京吧。”
陈云州眉头紧皱:“我也刚听说了这事。这地方确实不能久呆,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干粮了,休息一晚,咱们明天就出发。”
从陈云州口中得到了准确的出发时间,鲁公公松了口气:“好,多亏有陈大人,不然这一路实在是太凶险了。”
说什么他下次都不要再接这种差事了。
陈云州微笑着点头,轻轻将滑下来的被子给他拉了上去:“公公腿还没好全,行走不便,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下面的人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鲁公公怕耽误了明天启程的时间,也不留他:“好,辛苦陈大人了。”
陈云州笑呵呵的点头,只是出了他的房门,眼神就冷了下来。
柯九已经从婢女口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很不喜欢这个贪吃又贪财的朝廷走狗,见陈云州冷着脸出来,他上前说道:“大人,不若将这贪生怕死的家伙丢出城,不管他了。”
陈云州按住他的肩膀:“柯九,别这么暴躁,他不还有一条腿吗?今晚动手,腿打折了,人自然就老实了,想走也走不了,咱们为何会滞留仁州,对上也有个糊弄的借口了。”
柯九目瞪口呆,大人你要不要听听,咱们谁更暴躁。
第082章
韩子坤在禄州也没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 只花了四天就轻轻松松拿下了禄州城。禄州城破,辖下的县城就更是手到擒来了。
对于这样的战绩,韩子坤颇有些自豪。
他准备乘胜追击, 继续北上拿下平州。
但几天后, 探子却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朝廷已经派驻了几万禁军驻扎在平州。
经过数次征兵,韩子坤的大军已达十万人之众, 对区区几万禁军他是看不上的。但东边还龚鑫大军和楚家军,自己贸然前去攻打平州, 万一被两支势力偷袭, 那损失就大了。
韩子坤摊开舆图, 眯眼看了一会儿,将目标对准了禄州以西的仁州:“既然北上受阻,咱们就西进。”
副将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大帅, 刚收到大将军派人传来的消息,陈云州去了仁州,仁州目前已被庆川军拿下了。”
韩子坤登时脸色一变, 许久骂了一句:“娘的, 怎么哪都有他啊。他这是打算跟朝廷撕破脸了吗?”
副将摇头说道:“不清楚,大将军听闻陈云州带兵离开了定州, 派人打探了一番。仁州城算是仁州知府康旻送给他的, 康旻贪生怕死, 听说咱们在攻打禄州吓得屁滚尿流, 拖家带口跑去了定州找陈云州帮忙,然后陈云州就‘帮忙’了。”
只是此帮忙不是彼帮忙。
“也就是说, 他一点力气都没费,仁州就送上门了,而且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韩子坤气闷地问道。
副将苦笑点头。
说真的,他都有些羡慕陈云州的运气了。当初他们引定州难民过去,人家轻轻松松将定州收入囊中,他们攻打禄州,人家跟在后头白得仁州,他们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仗,最后地盘还没陈云州的大,这都什么事。
韩子坤也憋屈得很。本来他拿下禄州是件极其高兴的事,可如今跟陈云州这一对比,显得他很像个冤大头,专门给陈云州送福利的那种。
真是被军师说准了,这个陈云州有些气运在身。
副将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犹豫片刻道:“大帅,大将军让您回吴州,共商大计。”
韩子坤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去打陈云州?”
副将连忙摇头讪笑:“末将不敢,大将军定然是有要紧事请您回去商议!”
韩子坤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倒是想去攻打陈云州呢,但这人太邪门了,他跟葛淮安都屡次在这人身上吃亏,现在自己这边刚恢复一些,韩子坤也不想去碰这块硬钉子,将好不容易拉拢的军队又打散了。
他交代好副将看守禄州的事,第二天就带着亲信返回了吴州。
葛镇江非常高兴,亲自来迎接他,还给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功宴,赏赐他黄金万两,美女数名。
犒劳完了韩子坤,第二天葛镇江才说起了叫韩子坤回来的正事:“我们已经跟龚鑫谈妥,在年前一起伏击楚弢的大军,将朝廷的人马彻底赶出江南!”
韩子坤一听又有仗可打,一扫先前的郁闷,高兴地说:“大将军,末将请求出战!我要取了楚弢的项上人头,祭奠当初在江南死去的兄弟们。”
葛镇江点头:“子坤之能,我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咱们这次打仗,最要紧的不是取楚弢的项上人头,而是趁机夺下汝州。”
韩子坤一愣。
军师微笑着补充道:“龚鑫占了江南、东南五州,江南还有三州在朝廷的掌控中。咱们这次跟龚鑫合作,抗击楚弢,但也不能便宜都让龚鑫占了。”
“咱们跟龚鑫没谈好怎么分配吗?”韩子坤诧异。
军师摇头:“咱们都信不过彼此,而且万一只抢下了一州,这如何分配?所以我们跟龚鑫商议好了,各凭本事,谁先攻破汝州城,汝州城就归谁。我们从西门出击,龚鑫的人从南门进击。”
“这次谁拿下了汝州,下次就要帮对方拿下另一城。不过这只是君子协议,龚鑫那人信用并不好,当初说好跟汪迅昌一起对抗朝廷,结果龚鑫见势不妙,自己带兵跑了,所以他的话不能尽信,还要防着他。”
葛镇江也肯定这点:“军师说得没错,龚鑫这人非常狡猾,什么承诺都当不得真,最要紧的是先借他们的手拿下汝州!”
韩子坤明白了:“好,大将军放心,我会将拿下汝州放在第一位的。”
葛镇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对陈云州不动声色地拿下了仁州,最不满的其实是朝廷。
一月之内,又失两州,嘉衡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几天,他身边的太监宫女,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全都被他的怒火波及,挨打挨骂都是轻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大臣们更是噤若寒蝉,每次上朝如上坟,就怕皇帝的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首当其冲的还是戈箫。
因为主意是戈箫出的,嘉衡帝当初有多满意,如今没看到想要的效果,就有多不满。
他冷冷地看着戈箫:“戈尚书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还有王安,这鲁虎是你推荐的吧?什么陈云州是跟他一起回京城,路过仁州,见仁州动乱,稍作停留,又逢他的腿受伤了才滞留在仁州的。听他的意思,我还该封赏陈云州了?”
“两个月内断两次腿,戈尚书,这话你信吗?”
戈箫无言以对,这个鲁公公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竟会写这样一封信回来。
这人不是他推荐的,如今锅背到他身上,他看了一眼王安,默认了这事,恭敬地说:“皇上,鲁公公的情况微臣暂且不知,但仁州失守,最大的责任在康旻。若非他弃城投奔定州,陈云州也找不到可趁之机。”
这个康旻确实可恨。
嘉衡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善的目光落到虞文渊身上:“你们吏部就是这么推荐审核官员的?前有孙崎嵘,后有康旻,一个比一个荒唐,乱军都没打来,他们就闻声丧胆,弃城而逃,该当何罪?”
虞文渊连忙跪下:“此却系微臣失察之责,请皇上责罚。微臣提议,严惩康家,未免再出现这样的地方官员!”
康旻是带着他的老婆、小妾、儿女跑了,但他不是仁州人,家里还有些亲眷住在京城。
嘉衡帝恼怒极了:“抄家,康家三代,男丁全部砍了,女眷充入教坊司!”
“皇上仁慈,康旻犯下此等大罪都没诛其九族,实乃仁君也。”几个大臣连忙拍马屁。
可这话并没有取悦嘉衡帝。
如今快半数国土沦陷,大燕的江山岌岌可危,他寝食难安,哪有心思听这些马屁精的吹捧。
嘉衡帝冷冷地扫了一圈下面的大臣们:“诸位爱卿,平日里朝廷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养着你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大理寺少卿徐汇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有一计。陈云州不是不肯出兵吗?咱可将其家人亲眷拿下,若他不从,诛了他九族,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焉能号令天下?”
戈箫掀起眼皮砍了他一眼,没吭声。
富国祥几个心里则感叹,戈箫是后继有人啊,又来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同僚。
“皇上,微臣认为如此不妥。鲁公公写信回京,说明陈云州还没有要彻底站到朝廷对立面的意思,若这时候将其亲眷抓了,只怕会逼得他彻底站到乱军那边。微臣认为,当今这形势,还是应以拉拢为主。”晋峰站出来道。
徐汇不屑:“晋尚书,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陈云州若无二心,为何朝廷屡召不入京?还擅自占据仁州,今年又不曾缴纳田赋。晋尚书,你一直替这陈云州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乱党有勾结了!”
晋峰登时脸色大变:“徐少卿,你莫血口喷人。我与那陈云州素无交集,我都是为了朝廷。如今朝廷两面受敌,若再跟陈云州直接闹翻,叛军又多五州,这责任徐少卿担得起吗?”
徐汇冷哼:“晋尚书,说得朝廷不跟陈云州闹翻,他就不会屡次越矩,听从诏令似的?如今那陈云州的野心三岁小儿都知,也就你还在这掩耳盗铃!”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各自交好的大臣站出来劝架,最后也加入了吵架的行列。
上方嘉衡帝脸色铁青:“够了,你们当这是朝堂上,还是菜市场?”
几个大臣噤了声,只是仍旧很不服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嘉衡帝没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向戈箫问道:“戈爱卿,你怎么看?”
又被点名的戈箫思虑片刻,笑道:“皇上,晋尚书和许少卿所言都有道理。昨日傍晚楚将军派人送信回来,龚鑫和葛镇江部都在调集军队,两者可能联合对楚家军发起进攻,这时候不宜跟陈云州直接撕破脸。”
“若能让他从背后偷袭葛镇江,当能为楚将军减轻不小的压力。”
“不过陈云州此人野心不小,多次不听朝廷诏令,不可不防。因此微臣赞同,将其亲族控制起来,好吃好喝供职,若陈云州听话自是最好,若不然,再将这些人拿出来也不迟。”
他这算盘可谓是将晋峰和徐汇的想法都考虑到了。
嘉衡帝很满意:“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这次兵部有办法让庆川出兵吗?”
戈箫拱手道:“皇上放心,微臣会想办法的。陈云州跟葛镇江结下了不小的仇,他也不会看葛镇江做大,反过来威胁他。”
嘉衡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此事就交给戈尚书了,朕不希望再出岔子。”
“是,微臣遵旨。”戈箫又一次接下了重担。
等下朝出宫时,他叫住了博远侯侯:“钱侯爷,今日可有空,去我那坐坐?”
博远侯侯不好驳斥了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朝中第一阴险狠辣的家伙,拱手笑道:“戈尚书相邀,什么时候都有空。”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尚书府。
寒暄了一会儿后,戈箫终于进入正题:“侯爷,如今正是国之危难时刻,需得我等做臣子的戮力同心,平乱扶正,匡扶正义,还天下一个太平。”
博远侯赞道:“戈尚书高义,实令我等佩服,也是我辈楷模。戈尚书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只要能平乱安天下,便是以身殉国又何妨?”
戈箫咳了一声,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博远侯侯:“若朝中官员,人人都若侯爷这般忠心,何愁乱军不灭,高昌人不滚回大漠!侯爷既如此大义,那我就直说了,如今陈云州态度模糊,隐隐有反叛之心,但如今朝廷多面受敌,需得他出兵。因此我想请钱大人出面,想办法说服陈云州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