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州轻轻摇头:“这事咱们迟早要面对的。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向朝廷禀明此事,但将兴远的守军掌握在咱们手里,如此一来,新来的兴远知府若是肯好好尽本分也就罢了,实在不行,若万一哪天葛家军卷土重来,就让守军控制住兴远,不会再让仪州的事重现。”
郑深听明白了,陈云州是打算架空兴远知府,只要执掌了兵权,一个兴远知府掀不起什么风浪。
依他们庆川军如今在这几州的名声和势力,想办到是件很容易的事。
只是这样的事迟早会传入京中,朝廷恐怕得给大人穿小鞋了,弄不好一顶谋逆的帽子就要扣下来。
哎,这么下去,只怕很多事由不得他们了。
这事回头跟陶建华商量商量,早做打算。
“这样也可,将林将军留在兴远,哪个知府来都越不过他。”郑深提议。
陈云州点头:“回头给林叔造个身份,上书朝廷给他请功,并禀明兴远的情况,仪州咱们就别掺和了,装作与咱们无关,免得朝廷那边有意见。”
两人商议好,陈云州当天就写了一封奏折,派人加急送往了京城,邀功,诉苦一样不落。不管朝廷认不认,给不给赏赐,该嚎的时候还是要嚎,不哭穷,不卖惨,谁会把你当回事?
葛淮安的嘴巴很硬,审了半天,受了刑,浑身都是伤,他仍旧什么都不肯开口。
陈云州去牢房中看过他一次,但这人就跟锯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愿意说。
陈云州也不介意,吩咐狱卒他们曾经是怎么“招待”庆川军俘虏的,现在就一一还给葛淮安就是,只要不把人打死即可。
随后,他写了一封信去给葛镇江。
葛镇江看完这封信暴跳如雷:“这个陈云州,可真贪,十万两,他怎么不去抢?”
十万两不行,庆川方面提议,可用桥州换葛淮安。
这两个条件都太离谱了,葛镇江是不愿的。
但他又不能完全不管葛淮安。
葛淮安是他的得力手下,也是他的亲堂弟,他不管,下面的人会怎么看他?以后还会像现在这样服他吗?
尤其是葛家军中元老,几乎都是盐贩子出身,混江湖的就讲个义字。
就在葛镇江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将领给他出了个主意:“大将军,现在咱们奈何不得庆川,不若将这封信送去京城,让朝廷来收拾他。”
葛镇江诧异,看向袁桦:“军师,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袁桦轻轻摇着扇子:“冯参将这主意我看可以一试。”
冯参将见素来足智多谋的袁桦都同意了,笑着说:“大将军,现在陈云州拿下了三州,朝廷可不会容他。咱们再安排一些人去京城放出风声,就夸他手里有多少兵,占了多大的地盘,多么多么厉害。”
葛镇江懂了,这是反间计。
他指着冯参将:“没想到你脑子这么好使,那就这么办。”
京城, 早朝上,一片肃穆。
头发斑白,脸上的肉松松垮垮长满了老人斑的嘉衡帝端坐于龙椅之上, 冕冠轻垂, 一句话都没说,却压得底下的群臣喘不过气来。
原因无他,楚家军伐龚鑫失败了, 还丢了两城。
消息传回京中,皇帝震怒, 底下的群臣一个个噤若寒蝉。
兵部尚书急火攻心, 病倒了, 连夜请了御医去府上,听说现在还没醒过来。
兵部侍郎胡潜只恨自己年纪不够大,身体不够差。
他心里叫苦不迭,瞥了一眼斜前方的户部尚书,硬着头皮说:“皇上, 楚家军粮草供应已断两月,如今军中将士一日只能食一顿,兵器更是半年未曾更换, 磨损严重, 有些切瓜都难。”
这可不能怪他们的将士不拼命啊,实在是吃不饱, 武器也坏了不少, 拿什么去打?
户部尚书富国祥狠狠瞪了胡潜一眼, 跪下道:“皇上, 户部去年严重超支,如今已是入不敷出。整个户部上下已两月未发薪俸, 户部上下不少官吏家中已揭不开锅,只能靠典当度日。能用的银钱,户部皆已拨去了工部。”
这可不是他们户部贪昧了,实在是没钱了,兵器折损没有更换这事更怪不了他,要找就找工部去吧。
工部尚书晋峰见球踢到了自己面前,连忙老泪纵横地诉苦:“皇上,工部去年总共获得户部拨款两百四十万两银子,其中三十万用于建造皇陵,筑造司、盐铁司、花纲司、水利司等共用款项六十万两。余下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全用在了军器司。”
“共计打造大刀三万把,弓六千,箭二十万支,长矛八千,各类战车、马车一千四百辆……去年十二月直今打造的一万二千把大刀,弓三千,箭八万皆已奉命送抢塞州。自三月起,户部已不曾拨过银钱,如今工部各坊的铁、桑木、拓木、牛筋等皆已告罄。”
这可不是他们工部不干活,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材料只有那么多,户部迟迟不拨款,他们也没办法。
嘉衡帝见这些臣子一个个推诿,暴怒:“这么说,倒是朕的错了!”
底下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随着战事失利,皇上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当出头鸟呢。
见无人说话,嘉衡帝恼怒到了极点,开始点名:“富国祥,你说此事如何解决?胡潜,晋峰,不若你二人去江南替了楚弢?”
这哪是要让他们去替楚弢啊,这是暗示他们再不想办法解决,就送他们去江南送死。
三人瑟瑟发抖。
富国祥连忙表示:“皇上,如今已是五月,很快就会进入秋季,粮食丰收,届时亏空就会补充……至于现在,微臣提议,不若向京中官员、勋贵、富商借钱,筹备军费,待得战事平定,国泰民安,户部再偿还这笔钱。户部可打借条,约定偿还的时间和利息。”
至于到时候户部还有没有钱,能不能还得起,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反正现在先将锅甩出去。
晋峰也连忙说道:“皇上,听闻东驼岭发现了一处新的铁矿,工部会再召集一批役卒前去开采,尽快为楚家军提供武器。”
胡潜苦笑,户部工部倒是可以糊弄糊弄,但他们兵部难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个老狐狸现在就是在拖。
他们在皇上面前说得好听,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会轻易借一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的银钱?所以这借钱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户部没搞到钱,工部那边也别指望有什么进展了,最后战败的后果还是他们兵部来承担。
他很心累,却也只能表态:“皇上,兵部会尽快再发出征兵令,再招募一批兵员赶赴江南,保持我们在兵力上的优势。”
嘉衡帝面色稍缓,咳了一声:“诸位爱卿最好说到做到,若是三个月内,楚家军再拿不下那龚贼,朕唯你们是问。”
现在嘉衡帝最厌恶的龚鑫,一个乱臣贼子,竟敢称帝,置大燕于何地?若不将这乱贼铲除,那些乱党有样学样,安能有大燕在?
几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忧。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但等三月之后呢?
三月内楚家军在江南的战事若再不取得进展,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遭殃。
就在殿内的气氛陷入凝滞时,吏部尚书虞文渊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吏部昨日收到了一份喜报,因太晚,宫门已关,微臣未来得及向皇上禀告。”
“哦,什么喜报?”嘉衡帝兴致缺缺地揉了揉眉心。
他的身体越发地差了,就上朝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觉疲惫不堪,也没功夫听这些大臣扯皮。
虞文渊将一封奏折举在头顶上方,恭敬地说:“皇上,庆川知府陈云州收复了兴远州,歼灭葛家军三万余人,生擒葛家军左路军统帅,也是葛镇江的堂弟葛淮安。”
其余大臣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后,赶紧向嘉衡帝道喜:“恭喜皇上,天佑我大燕。”
“皇上圣明,区区乱臣贼子作乱,不足为惧,相信大军定会尽快平乱,收复各州。”
朝廷上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嘉衡帝也非常高兴,无他,吃败仗太多了,这骤然出现如此大一个喜讯,谁能不高兴?
他翻开陈云州的奏折看完,目光落到胡潜身上:“这陈云州很不错,一个文官出身,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却能以一府之力收回兴远,尔等不汗颜吗?”
这话说得大臣们都低下了头部。
胡潜连忙说道:“皇上,陈知府三元及第,乃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唯二的三元及第者,才华横溢,岂是微臣等凡夫俗子所能及的?”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你一个堂堂的三品大员,拍个区区五品知府的马屁,也不怕跌份。
不过大家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是胡潜,只怕也会如此,只要能让皇上高兴,拍拍马屁又何妨?
嘉衡帝瞥了胡潜一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陈云州上奏说,这次庆川损失惨重,伤亡一万多人,希望朝廷能给些这些阵亡将士一些抚恤,诸位爱卿怎么看?”
富国祥心里咯噔了一下,得,这庆川又来要钱了。
一个将士五两银子的抚恤金,那加起来也得小一百万两银子了,户部现在上哪儿拿去?
更何况,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下次庆川再要钱怎么办?
他连忙说道:“皇上,庆川军民骁勇善战,臣等佩服,只是值此艰难时刻,国库实在是凑不出银子,况且庆川府去年的田赋便没上缴。皇上,不若将这部分粮食留给庆川做抚恤所用。”
嘉衡帝捏着奏折,点点头:“富爱卿言之有理。”
富国祥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因为皇帝又说。
“庆川方面,请求朝廷支援他们一部分兵器,现在他们用的都是庆川府以前留下的残兵断器,以及缴获敌军的武器,还有一部分是城中百姓将家里的铁锅、锄头、砍刀等熔了锻造所得。”
要完抚恤又要武器,这个陈云州胃口不小啊。
富国祥跟晋峰对视一眼。
两人不是傻子,这个庆川府肯定有猫腻,没有兵器怎么可能两次打退葛家军,歼敌五六万,还从葛家军手中夺回兴远州。
只怕庆川府在偷偷开采铁矿,锻造兵器。
晋峰求之不得,不然这重担又要压到他们工部头上,现如今这乱局,只要能尽快平乱,将高昌人打回漠北,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站出来说:“皇上,庆川上下能抗击葛家军,收回兴远实属不易,只是如今江南和西北战事吃紧,工部实无余力锻造兵器。早年工部在兴远州北部的长平县发现过一处铁矿,但因这处铁矿杂质含量比较高,且距京城甚远,因此没有开采。”
“微臣提议朝廷可特许庆川府开采此矿,锻造兵器,消灭葛家军,收回桥、怀二州,与楚家军汇合,解江南之困。”
这提议实在是太大胆了。
当即就有不少臣子反对,其中以大理寺少卿徐汇反应最是激烈:“皇上,不可,盐铁岂能容人私营,万不可开此先河。”
“是啊,铁器乃是国之重器,一个小小州府怎可私开铁矿,不妥!”
“皇上,微臣记得,当初陈云州在京城时,晋尚书对其颇为赏识,今日晋尚书将此等大权都放给陈云州,很难让微臣不怀疑晋尚书的用心。”
晋峰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刘庆,你他娘的少血口喷人,老子与那陈云州只聊过两次,何来关系不错一说?我这都是为了大燕,如今国难当头,特许他开矿铸铁又如何?等得他日平定乱军,将其召回京中就是。”
说白了嘛,既然这陈云州这么好用,又不用他们出兵器就能打胜仗,为何不用?
富国祥也是这个意思:“是啊,皇上,晋尚书所言极是,特事特办,如今情况紧急,况且长平县那矿也不怎么好,不若让庆川军开采即是,也好早日解了乱军之困。”
他也觉得让庆川军打仗挺好的,又不问他要粮草辎重,能省多少银钱。
不像西北军、楚家军,天天都催粮草,催抚恤,催军饷,催得他头大。
“皇上,不可,微臣最近几日听到京中有些传言,这庆川军已扩大到了快十万人,一个小小的州府扩员如此之多,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居心!”徐汇连忙反对。
礼部侍郎牛开元也站出来道:“皇上,微臣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陈云州抓住了葛淮安,向葛家军勒索了二十万两银子。国库如此艰难,他们明明有钱,却向朝廷要钱,其心可诛,皇上当心养虎为患啊!”
“是啊,皇上,微臣也听说了,其实仪州也落入了陈云州的手中。当心此人乃是第二个葛镇江!”
后面这些话就有些诛心了,让本来还想替陈云州说话的富国祥等人都不敢开口了。
嘉衡帝的脸色也由晴转阴:“徐爱卿,此事可当真?”
徐汇连忙表示:“皇上,好像是前阵子京城来了一队从南边来的流民,这事是从他们口中传出的。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况且,楚将军带兵十余载,骁勇善战,尚且不敌,那庆川府不过一偏远落后的州府,一州仅有两千卫兵,如何能力抗葛家军?”
“微臣有理由怀疑,陈云州可能早就投靠了葛家军,故意跟乱军里应外合,骗取朝廷的银钱!”
牛开元连忙跟上:“大人,微臣私以为徐大人所言有理。前年,庆川府在田赋一事就多有推诿,去年更是借口被抢,一粒都未曾上缴。若是被抢了,他们要养数万兵员,跟葛家军作战,何来的粮草兵器?奏折上所言,要么是虚夸业绩,要么是早已跟乱军勾结。”
这话虽是猜测,但却有一定的合理性。
楚家军都奈何不了乱军,一个区区的知府却能守住庆川,并打退敌军,收回兴远,未免也太可笑了。
嘉衡帝显然也信了这番说辞,重重将奏折摔在地上:“混账东西,朕给你们荣华富贵,给你们高官厚禄,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眼看他动了真怒,大臣们脑门都快贴到地上了,就连刚才跳得最欢的徐汇都不吭声了。
还是胡潜站出来打破店中凝重的气氛:“皇上,此乃徐大人的一家之言,并无确切证据,依微臣之见,不若派人走一遭庆川。”
虞文渊今天上奏本来是为了博皇帝开心,谁知会弄成这样子。
他也连忙补救:“是啊,皇上,正好陈云州请朝廷任命新的兴远知府,接管兴远,不若派人去看看。这葛家军当初就被楚将军打得节节败退,不得已退走怀州,势力应该很弱,因此让陈云州捡了个漏。”
这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同是乱军,也有强弱之分。
嘉衡帝面色稍霁:“那依虞爱卿所见,派谁担任兴远知府一职最合适?”
本来能有个外放的机会,对那些考中了进士却还一直不受重用,等着授官又或是丢到穷困县历练的低级官员来说,是个不错的差事。
但现在庆川情况不明,万一陈云州真的跟葛家军勾结了,那去就是送人头的。
虞文渊肯定不能安排自己人去,他正琢磨,大殿外面一耳聪目明的年轻官员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愿意前往兴远州,为皇上分忧解劳。”
嘉衡帝抬头望去,示意大太监刘安去将人带上来。
很快刘安就将年轻人叫到了前面。
嘉衡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衙门当差?”
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长得斯文有礼。
他跪在殿内说道:“回皇上,微臣太仆寺主簿钱清荣。”
“姓钱?你跟博远侯什么关系?”嘉衡帝问道。
博远侯连忙站出来说:“回皇上,是微臣那不成器的长子。”
嘉衡帝很满意,钱清荣这身份去了兴远也不用担心被陈云州给收买,他定然会如实将庆川的情况上报。
“不错,虎父无犬子,博远侯你有个好儿子。传朕旨意,任命钱清荣为兴远知府,即日上任,不得耽搁!”
早朝后,嘉衡帝又特意将钱清荣留下嘱咐了几句,让他去了兴远,尽快摸清楚庆川的情况,及早汇报给朝廷。
拿下了兴远,收回了仪州,打退了葛家军,陈云州发现自己的拥护值并没有长多少,两个月了,才不到二十万,要凑齐两百万,猴年马月去了。
他怀疑这是因为他没在兴远州亮过相,兴远百姓、仪州百姓的拥护值都跑到了林钦怀和卢照身上去了。
这怎么行?
好不容易攻打下两个地方,结果他这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在确定葛家军全部退回了怀州、桥州后,陈云州决定去兴远一趟。
朝廷的官员恐怕还得一个月后才能到达,在此期间,兴远城中百业待兴,有些惠民、利民的举措也该及早布置下去。
首先当务之急就是在兴远州推广红薯。
现在才五月份,这时候种下一批红薯,还能赶得上。
将庆川事务都交给陶建华和郑深后,陈云州带着柯九,拉了十几车红薯,前往兴远。
林钦怀见到他如释重负,自从仗打完之后,他在城中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如今看到陈云州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陈云州被他这反应逗笑了:“此战辛苦林叔了。召集兴远城官员议事吧,我有事情要跟大家说。”
兴远城中目前只有几名低级官员,最要紧的职务还都是庆川这边的人担任着。
陈云州将他们叫过来:“我已上书朝廷,说明了庆川,想来最迟下个月,朝廷就会派新的知府大人过来,这段时间还要辛苦诸位管理好兴远州。”
众人连忙说不敢当。
陈云州又道:“一会儿将城中百姓召集起来,我带了一些红薯过来,发给大家,教大家种植之法,红薯产量更高,而且对土壤、水分的要求要低很多,山地都可种植。”
林钦怀听到这话高兴不已,连忙去安排,还让发红薯的人告诉他们,这是陈大人亲自从几百里外送过来给他们的。
这法子果然奏效了。
到了傍晚,陈云州就看到自己的拥护值嗖嗖地往上长,每次都是两三点的加。
满意地关上了系统,陈云州跟林钦怀、童良、崔弦等用过饭后谈起了接下来的规划:“林叔,童良跟我回去,你留在兴远如何?我担心新来的兴远知府会跟孙崎嵘那厮一样,为免兴远再陷落,咱们必须得在庆川留个人。童良阿东他们太年轻了。”
此举正合了林钦怀的意。
他辛辛苦苦拿下兴远,可不是为朝廷做嫁衣裳的。
他笑着说:“好,庆川的兵都练得差不多了,少了我,也还有童敬在,新兵让他练即可。大人放心,我会守住兴远的。”
“如此就有劳林叔了。”陈云州举杯敬他,然后接着说,“下午,崔弦将最近统计的名册给我看了,如今兴远城中只有四万多百姓,人实在是太少了,不少房屋闲置。林叔,人口兴,城才能兴,我建议可向托拖家带口,家世清白者半赠半送城中的闲置房屋,以尽快增加城中人口。”
不光是城里,兴远州都应该发布吸引流民、灾民的措施。
被葛家军占据半年多,兴远州的人口总计减少了五十多万。一半逃往其他州府寻求生路,一半是被葛家军杀了。
兴远州原本也只有两百来万人,这下人口一下子减少了四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
林钦怀知道,征兵养兵首先就得需要人,没有人何来的兴盛一说。
他赞许地说:“大人说得是。如今新任知府还没来,大人暂代知府之职,兴远上下听大人的,大人尽管吩咐。”
陈云州算是看明白了,除了打仗,林钦怀就想当个甩手掌柜。
罢了,不为难他了。
陈云州转头跟崔弦认真商议了起来,边喝边聊,一直聊到夜深,最后还是童良受不了崔弦一直霸占着陈云州,将陈云州给拉走了。
次日,陈云州就代兴远知府发布了一系列的通知。
第一是兴远本地阵亡将士、百姓的抚恤,兴远城中四间屋子的房子或是四亩地,任选其一。
第二是招募人口,欢迎外州府百姓前往兴远定居,若是选择居住在城内,可半价购得一座房屋,二十年内不得买卖,若是住在城外,每一口人可获两亩田地的租种权,前五年免租,只需缴纳朝廷规定的田赋即可。
第三,本地百姓没有房子的,可优先购买城中的闲置房屋,只需付四成的价格。房屋面积太小想置换的,打六折,但二十年内不得买卖。
此外,兴远全州百姓,今年田赋减两成。
第四,鼓励兴远百姓种植棉麻等作物,庆川府会全部按照市价收购。
官府的告示张贴出来后,立即在全城引起了轰动效应。
因为这些几乎惠及了兴远州每一个百姓。
仅仅一天时间,便让陈云州的拥护值上涨了二十万,这还是因为兴远城中只有几万百姓,城外偏远一些的地方都没听到消息。
但随着知府衙门的告示张贴下去,陈云州可以预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拥护值都蹭蹭蹭地往上长。
除了拥护值开始狂涨,好消息还一个接一个。
夏喜民的商队回来了,途径兴远,知道庆川拿下兴远后,他没再绕路,直接从兴远城中经过。
陈云州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三千匹良马,佩服得五体投地:“夏员外,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多马,排队都有几百米长,在这乱世能买到马,还将马顺利运回来,可不容易。
夏喜民哈哈大笑:“多亏了几个朋友帮忙。对了,大人,如今兴远收了回来,北边的路是畅通无阻的,我有些朋友很喜欢咱们庆川的布料、镜子等物,大人可否派兵去兴远北部清楚匪患,保证商路畅通?”
现在兴远、庆川、仪州都很安全,但去年战乱发生后,兴远和北边的冲州交界处,多了不少土匪。这次他们这么大的队伍回来都遭遇了两拨土匪,好在自己这边人多,不少人都有一定的武力值,不然还真要阴沟里翻船。
但这并不是每支商队都能有他们这个规模的。
长此以往,小商队根本不敢往南走。
陈云州一听还有这种事情,当即保证道:“没问题,夏员外所言甚有道理,回头我便安排人去剿匪。”
不光是要剿匪,而且还要宣传三州的太平。
现在的传播速度太慢了,等百姓口口相传,那得后年马月去了,只能自己出击。
陈云州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童良。让他带一队人马去北边剿匪,并在附近的村落张贴官府的告示,严厉打击土匪,土匪自愿下山的可入册编入良民中,安生种地做买卖都可,冥顽不灵的,直接杀了。
此外,他们还派了一支百人小队,驻扎在两地商路的必经之处,为进入兴远的商队保驾护航,此外,还给各商队发放兴远、仪州两地的招募百姓公告。
这些商队头一次碰到这么热心的官府,感激之余,自然也愿意帮他们将这些招募的公告在途径的镇子、城里发放。
于是钱清荣还没到兴远便先看到了兴远官府发出来的公告。
彼时,他刚进入冲州,距冲州城都还有两百多里,到兴远城更是有五六百里。
这么远,他竟然都能收到兴远官府发的告示,钱清荣好奇极了,指着张贴在客栈柜台上的纸询问掌柜的:“冲州怎会有这张告示?”
掌柜的一遍拨弄着算盘珠子,一边跟他闲聊:“这是我一个常客送过来的,说让我放在柜台上,若是看到流民,就告诉对方。”
“真有告示上说的这么好吗?”钱清荣挑眉问道。
掌柜的耸了耸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那熟客说,他们的商队从定州路过兴远往北时,遇到了土匪,兴远官府灭了土匪,还护送了他们一程。他感动极了,这一路上,走到哪儿都给人发这种纸。”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官府,这位客官你说稀奇不稀奇?”
钱清荣点头:“确实稀奇,我活了二十几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奇怪的事。”
掌柜的叹道:“应该是真的,我那熟客都在我这客栈住过一二十回了,若不是真的,他不会如此卖力地给对方发告示。哎,现在世道艰难,处处不太平,若都能像这兴远官府就好了。要不是离得太远了,我都想去兴远了。”
这年月,挣钱能比全家老小的小命更安全吗?
“掌柜的说的是,这兴远听起来是真不错。”钱清荣附和道。
掌柜的抬头笑道:“公子这是打算去哪儿啊?现在定州、怀州、桥州不能去。乱军在攻打定州,恐怕要不了多久定州就要陷落了,怀州、桥州也在乱军的控制下,听说那些人哦,名义上是兵,实际上跟土匪没两样,看到好的就抢。”
钱清荣含笑说道:“多谢掌柜提醒,那我去兴远州看看,就不叨扰掌柜的算账了。”
谢过掌柜,钱清荣带着小厮阿元上了楼。
一进客房,阿元就迫不及待地说:“公子,您说那个兴远州真有这么玄乎吗?您都还没上任呢。”
钱清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应该是陈云州做的吧。哎,真是没想到,当初那个书呆子竟也能变成这样有趣,真是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他跟陈云州是同届考生,两人都考中了。但一个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一个落在榜单倒数。
阿元却很愁:“公子,您还笑得出来。他把收买人心的活都干了,您去兴远州怎么办?还有减田赋这事,他这样擅作主张,回头您怎么向朝廷交代?依小的,这人就是不安好心。”
现在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户部缺银子啊。
年初那会儿,皇上还下令让朝中大臣,京中勋贵,富户募捐银子打高昌人,最后弄了五十多万两银子,皇上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