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爆炸在城门口响起,浓烟滚滚,本要提刀冲上前阻拦敌军入城的葛家军看到这剧烈的爆炸脚步一顿。
就这么怔愣的功夫,又有越来越多的庆川军冲入城中。
他们悍勇无匹,气势如虹,一批人坚守在城门口,保住城门,另一批一往无前地冲向城中,跟葛家军展开激烈的交锋。
刹那间,整个南城门入口,都是短兵相接的摩擦声,打杀声。
郭逵站在石梯上,看到这一幕,立即明白,他们中了敌人的奸计。
庆川军今日故意加大了攻势,他们守城守得很艰难,这时候突然看到援军出现,心神骤然放松,不会想那么多,尤其是对方准确地说出了来自哪支大军,说的还是他们江南的家乡话。
所以他放松了警惕,没有严格盘查对方的身份就轻易放了对方入城。
这都是他的失误!
如今已引狼入室,失了守城的先天优势,只能跟对方拼了,他相信援军肯定会来的,只要再坚持一两天。
“众将传令下去,让其余四城城门的将士统统过来支援南门,务必要守住兴远!”郭逵连忙调集人手。
两军在南城门展开了肉搏战。
这一仗打得南城门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随着庆川大军的陆续入城,葛家军节节败退,一些怕死的士兵出现了畏战的情绪。
今天他们的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刚开始跟庆川军打得你死我活,就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候,援军突至,逆转了形势,让他们兴奋不已。
但下一瞬援军变敌军,他们的高兴瞬间变成了惊恐和沮丧。
这样巨大的转变对士气的打击非常严重。
士气低落,加上庆川军越战越猛,逐渐有士兵当了逃兵,先是几个,没多久变成了十几个,最后他们甚至组成了小队,带着武器,还有他们抢劫来的金银珠宝,甚至是同袍藏在营房中的细软偷偷跑路了。
郭逵得知这个消息时,气得差点吐血:“一群混账东西。凡是发现逃兵,直接杀了!”
可已经晚了。
葛家军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有将领对郭逵说:“将军,庆川军人比咱们多,咱们暂时先撤离兴远州,去跟大帅汇合再做打算吧。”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现在距东门不远,快速出城与援军汇合后再将兴远夺回来。”
好几个将领劝郭逵撤退。
再不走,他们恐怕都走不了了。
但郭逵很固执,坚决不肯退:“不行,大帅下了令,让我们守住兴远,我等怎能不战就退,这如何对得起大帅的栽培和信任?”
他拔出佩刀,高声疾呼:“冲,所有葛家军的好男儿,跟我一起冲上去,守住庆川,大帅回来会重重奖赏……你……”
他话才喊到一半,忽觉背后一痛,整个人趔趄了一下,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的副将。
副将提刀干脆利落地又往他的胸口扎去。
郭逵连忙提刀险险挡住。
可他到底是受了伤,身体不灵活,刚躲过一刀,又一刀快速砍了过来,他这种伤员如何能躲得过!
副将一边对郭逵步步紧逼,一边厉声大喝:“你们不动手,是打算跟着他一块儿送死吗?杀了他,咱们提着他的头去投效庆川军!”
话音一落,一刀划破了郭逵的胸口。
郭逵再也撑不住,往后一仰倒了下去,甲胄砸在地上发出擦擦的声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郭逵恍恍惚惚想起,副将原是怀州守军指挥使,眼看不敌,杀了都监,投效了他们葛家军。
如今这一幕不过是历史重现罢了。
他只悔识人不清,落得如此下场,辜负了大帅的信任。
刺啦一声!
大刀再度落下,重重划破他的脖子,斩下了他的头颅,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副将提着郭逵的头发,对身后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同僚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招呼手底下的人,兴远守不住了,咱们去投效庆川军。”
大家都被他的心狠手辣给震住了。
彼此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跟了上去。郭逵已死,如今葛家军群龙无首,士兵四处逃窜,定然是守不住的,这时候若还坚持要守城,只有死路一条。
中午,城中的葛家军越来越少。
未免误伤自己人,假扮敌军的庆川军都已经脱下了敌人的兵服。
下面的人来报:“林将军,童指挥使、姚指挥使……他们已经分别占领了四个城门,并关上了城门。如今城中还余少量的敌军在活动,我们的人在一条街一条街的搜捕。”
林钦怀身上的甲胄全是干涸的血迹,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令:“继续搜捕,务必在今日之内肃清城中的敌人。”
这样以后他们才能安心守城。
小将领命而去。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林将军,我们发现了一队敌人,他们提着郭逵的头说想要见您。”
“人在哪儿?” 林钦怀挑眉问道。
士兵指着斜右侧的那条巷子。
林钦怀骑马过去,便看到几百名葛家军堵在巷子中。最前面那人手里提着郭逵的首级,后来跟着几个穿着铠甲的将领,再后面是一群惶惶不安的士兵。
他们像是鹌鹑一样,密密麻麻挤在狭窄的巷子中。
林钦怀的目光落到郭逵的脸上,郭逵临死前应是极为震惊,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应该刚死不久,因为头的断口还在滴血。
提着郭逵首级的那名将领看到林钦怀顿时笑了,上前就跪下激动地说:“将军,将军,属下总算是将您给盼来了。”
林钦怀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家伙,他眯眼打量着这人:“你是何人?”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回将军,属下是怀州守军指挥使向广。当初这该死的乱军攻下怀州,怀州守军实在是太少了,属下不得已,只能暂时假装投靠了他们。但小人心里其实一直都念着朝廷,无时无刻不想着能早日回归朝廷,今日总算是如愿了。”
“向广!”林钦怀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说,“你过来。”
向广听到这话大大松了口气,赶紧起身,高兴地跑到林钦怀跟前:“将军……”
刚说了两个字,他的胸口就插入一把刀。
他抬头震惊地看着林钦怀:“为什么……”
他帮他们杀了郭逵,他还带着好几百人投效啊!
怎么会有人嫌人多呢?
连葛家军号称有十几万大军都不嫌啊。他上次投效,葛家军可高兴了,还特意给他升官加爵,这人为何会一句话没说就对他动手。
林钦怀一把抽出刀,冷冷地说:“三姓家奴,两面三刀,不杀留着你在背后捅我一刀吗?”
这玩意儿一看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毫无忠诚可言,留着必定是个祸害。
他们庆川军不要这样的人!
巷子中的葛家军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连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林钦怀抬头看着他们:“尔等不管什么原因加入了葛家军,但你们犯下累累罪孽,罪不可恕,放下武器,庆川军会安排你们去做苦力,若诚心悔改,可饶尔等一命,若冥顽不灵,心存歹意,杀无赦。”
“我数到三,一,二,三!”
他快速数数,他可没时间跟这几百人磨叽。
听到他一口气就数到了三,半点都没停顿,有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士兵终于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重重将武器丢到了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想当兵,我不想打仗,是他们强行抓走了我,只要不让我打仗,干苦力就干苦力,我愿意听你们的去做苦力。”
他这话引起了不少士兵的共鸣。
因为这些士兵中不少是平民百姓被强征,稀里糊涂就拿着武器上阵挡炮灰的,很多人本来并不愿杀人。
他开了这个头之后,空气中立即响起“啪啪啪”武器砸在地上的声响。
那几个将领见手底下的人都扔了兵器,犹豫片刻,跟着将兵器也放在了地上。
林钦怀命人将武器收了起来,把这些人押送到牢房中临时关押,等城中稳定下来再安排他们的去处。
到傍晚时分,城中的葛家军总算是被清除得差不多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漏网之鱼悄悄藏了起来,但几个虾米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将士们奋战一天,都非常疲惫,林钦怀传令下去,扎营休息。
各营的伤亡人数也报了上来。
这一天,他们虽然拿下了兴远,但损失也非常严重,死了差不多三千人,还有一千多伤员,只有四千将士还能战斗。
虽然守城会占据地利优势,可光凭他们这些人,要面临数万大军的进攻,压力定然非常大,所以必须得发动兴远城中的百姓。
林钦怀想着陈云州在庆川做的一切,依葫芦画瓢,弄了一堆条例出来。
次日上午,庆川城中的血腥味似是还没散去,城中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偌大的城市,死一般的寂静,大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
忽然,一阵敲锣声打破了城中的寂静。
锣声只敲了三下便停止了,紧接着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兴远的诸位父老乡亲,小的是兴远州高县刘家沟人氏,去年冬天,乱军占领了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人家的粮食、牲畜都被抢走了,父亲、母亲、兄弟都被他们杀了,妹妹也被他们抢了……”
“我能理解老乡们的感受。老乡你们受苦了。不过现在大家不用担心了,庆川军跟乱军不同,他们纪律严明,绝不会骚扰大家,也不会抢夺诸位家里的任何东西,具体的军纪军规,现在都张贴出来了,大家可放心地出来查看。”
“若有士兵违反规定,骚扰抢劫杀害百姓,请大家到军营报案,将按军规处置。此外,若父老乡亲们发现还有葛家军躲在城中,也欢迎大家到军营中举报,每抓到一人,奖励举报者一贯钱。”
每一条街道上,都安排了敲锣宣传。
为取信兴远城中的百姓,安排去做这个工作的都是兴远州出来的士兵,甚至还有两个在兴远城中有亲戚的。
这两人直接去找上了自家亲戚,先说服了他们的亲戚,然后由他们的亲戚出面,给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的兴远城百姓做工作。
本地人出马,效果立竿见影。
逐渐的,有百姓小心翼翼出门,见没遇到任何阻拦,也没有抢劫后稍稍安了心。
躲在屋里的看这些人出去又平安回来了,戒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到傍晚时,寂静的街道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人气。
到第三天早晨,街道上甚至出现了卖早点的商家,包子、馒头、面条、米粥的香味在宁静的早晨飘得老远,渐渐有人出来吃早餐,店铺也陆陆续续开门,兴远城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
林钦怀听到这个消息,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两天,他们在整理葛家军留下的财富、粮食、兵器等物。
葛家军人数众多,粮仓中还留有不少粮食,够他们目前的五千多名将士吃好几个月的。
粮食不愁,林钦怀稍稍安心,命人彻查俘虏的葛家军,凡是江南来的,那多半是葛家军的死忠,而且手里很可能沾了不少百姓的血,时间紧迫也没法挨个甄别索性通通杀了。
其他怀州、兴远州,甚至是桥州、庆川被强征进葛家军的,相互举报,查证后,罪大恶极的也全部杀了。
那些不得已被逼杀人,强征入伍的,通通留下来,分开安置,建造砖窑,烧制四四方方,几十斤重的砖块。
林钦怀打算在城墙上堆一批砖头,等大军攻城,推下去怎么也能砸死砸伤一批敌军。这样的远距离攻击,安全还节省兵器,而且也能给这些俘虏安排事情做。
别的像是照顾伤员,挖井打水做饭洗衣之类的,他可不敢让这些人做。
烧制砖块就不一样了,随便他们怎么动手脚,反正砖是拿去砸人的。
不过想要守住城,光靠这些俘虏烧制的砖块可不够。
林钦怀学陈云州发动城中百姓,让人在城中张贴出告示,一是征兵,二是出钱请百姓帮大军赶制兵械,帮忙照顾伤员等等。
但告示贴出去后,反响平平,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帮忙,甚至还有些百姓又躲回了家中。
庆川,派人给林钦怀送信之后,稍稍冷静下来,陈云州想起了另一件事,仪州通判带着人来投奔他们。
具体人数不知,但应该有好几千人。
这么多人一下子进入庆川城,陈云州担心里面会有细作,所以他安排了人去接应他们,将他们暂时在城外,一一核实身份后,再根据其所擅长的安排去处,分散打乱安置。
这样即便里面有不安好心的,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等彻查一遍没有问题后,庆川府可以将仪州的两千守军吸纳进军中,壮大庆川府的兵力。
决定好这些人的去处,陈云州又不可避免地担忧起出征的一万庆川军。
他若是有原主的记忆就好了,这样也比较了解林钦怀,可以预判一下对方接下来的行动,从而做出有效的配合,不然这么干等着,实在是忧心。
想了一会儿,陈云州叫来柯九问道:“阿东还留在军营中吧,你派人把他叫过来。”
柯九连忙派人连夜去叫阿东。
阿东明显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头发有些乱,看着陈云州拱手道:“大人,您这时候叫小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云州简单地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依你对林将军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阿东思量了许久,说道:“林叔这个人,您别看他平时脸上总挂着笑,似乎很好说话,但其实他这人特别固执……咱们在背后都叫他笑面虎,就连良哥也非常怕他。少主您以前也有些怕……”
陈云州点点头。
也是,林钦怀必然是个极有主见,而且非常大胆的人,否则也不敢提出带一万人去帮仪州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样的人未必会乖乖听他的退兵。
他得做好两手打算。
陈云州提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又叫来乔昆,将现在工坊中制造的火、药全部拿来,交给了阿东:“你带着人将这封信,还有这些炸、药送过去交到林将军的手上。这一去非常危险,若是遇到敌军,打不过,你们可能需要引爆这些火、药跟敌人同归于尽,以免这些东西落入敌人手中,反过来杀害我们的弟兄。”
“阿东,你可愿意?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阿东接过信说道:“少主,您失忆不记得了,小的是孤儿在街上乞讨快被人打死了,是林叔路过救了小的,并将小的带上山养大,还传授小的武艺。对小的来说,青云寨就是小人的家,您,林叔、童叔、良哥……他们都是小人的亲人。如今林叔和良哥可能有难,就是少主您不提,小人也要求您允许小的前往兴远州。”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路上小心,多带几个斥候在前面探路,我等你们回来。”
阿东冲陈云州笑了笑:“少主,时间紧迫,请允许小的连夜出发。”
陈云州明白这事拖不得,早点去对大家都好,便说:“好,柯九,你带着我的手令送他们出城。”
阿东走后的第三天,陈云州收到了斥候的汇报,同时来的还有林钦怀的一封信。
林钦怀在信中简要阐述了拿下兴远城的意义和重要性。
拿下兴远城,相当于是怀州和仪州给隔开了,破坏了葛家军试图包围困死庆川的意图。
而且现在韩子坤将大军带走了, 兴远城中的守卫力量相对薄弱,是他们拿下兴远的好机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拿下兴远州恐怕就要跟几万敌军硬碰硬了,牺牲将会非常大。
所以他决定冒险试一试,若不成他会立即带兵退走。
陈云州看完信,叹了口气,林钦怀此举虽冒险了一些,但说得也是事实。危机危机,危险中也伴随着机遇,端看能不能把握住。
如今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们拿没拿下兴远城应该也已经有了结果。
陈云州只庆幸自己让阿东提前出发,跑了这么一趟,没有在庆川干等消息,不然再迟一些,可能东西就送不到林钦怀手里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考虑此事带来的结果。
若是林钦怀拿下了兴远城,韩子坤肯定会带兵反攻,葛镇江和葛淮安也可能派兵出去,虽然守城占有优势,可庆川军人数到底是少了一些,必须得想办法支援林钦怀。
若是没拿下兴远城,他们就得做好庆川开战的准备。
拿下仪州后,葛家军肯定是不会放过庆川这块肥肉的,所以各种物资现在就要提前准备起来。
好在,第二日,探子就送回来了消息,庆川军顺利拿下了兴远城,随之一同送来的还有林钦怀的一封信。
看得出来林钦怀写这封信时应该很赶时间,信很短,只有一句话:不负使命,拿下兴远,勿念!
陈云州合上信,松了口气,派人去将庆川府的诸位官员请了过来,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家都意外极了。
“一万人攻打兴远,还真拿下了兴远,林将军可真是天生的将才啊!”
“是啊,不过现在仪州失守,那韩子坤肯定会带兵回来攻打林将军,这可怎么办?”
陈云州道:“如今我叫大家来便是商议此事。我想在庆川建一支骑兵,人数不用多,两三千就行,组成机动营,可以随时偷袭骚扰敌军,或是拦截埋伏敌军,这样可以减轻林将军他们守城的压力。”
派兵去支援兴远州,人数太少,很可能会将这部分人折进去。
所以派出机动性比较强的骑兵时不时地骚扰一下,牵制住敌军,让他们没法全力攻打兴远城,就能给林钦怀减轻一些压力。
“大人这提议倒是不错,只是咱们能凑得出这么多马吗?”有官员担忧地说。
南方草地少,养马不多。
陶建华道:“这个咱们可以找城内外的商贾巨富想想办法,兴许他们能有些门路。建骑兵对我们庆川军来说非常重要,我认为这事现在就可以考虑起来了。”
他们俩都这么说,而且还在想方法解决这方面的难题,其他官员想了想,没有反对:“那咱们召集商贾到衙门谈谈这事?”
陈云州说:“不用。我今日将诸位召来,是为了告诉大家目前的情况,免得诸位大人从别的地方听到些小道消息惊慌。大家回去做好自己的事,安抚好百姓,若发现城中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地时间告诉我。”
“是, 大人。”众官员拱手道别。
等人走后,陈云州将夏喜民请了过来。
夏喜民这阵子也瘦了许多,原本富态圆润的脸变得有些尖,看不到肉了。
去年战争时,他组织还留在城里的商贾捐了一批粮食给庆川军。
后来郑深那边有太多账目要处理,就将他请了过去帮忙,如今他已经算是半个官府的人员了。
“夏员外请坐。”陈云州热情地招呼他。
夏喜民行完礼落座就问道:“大人,听说咱们已经拿下了兴远州?”
陈云州点头:“暂时是拿下了,但葛家军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今日叫你来就是……”
“马吗?大人,若您要个一千匹马,我可以想办法找人给您凑齐。但现在这种情况,要凑齐三千匹实在太难了,我们庆川府养的马本来就不多。”
陈云州闻言也不失望:“一千就一千,有劳夏员外了,钱你到郑先生那儿拿。”
夏喜民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大人,您若是需要几千匹战马,只能去北边,但要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可能更久。大人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去一趟北方购马。”
陈云州当然希望有战马。
骑兵机动性强、冲击力强,若有一支强悍的骑兵,随时可以支援各部,绕到后方包抄敌军,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若能建设这样一支骑兵,将极大地提高庆川军的战斗力,对他们以后攻打桥州,收回南庆县等地也有巨大的好处。
思考良久,陈云州问:“现在兵荒马乱的,夏员外不怕吗?”
夏喜民一听就明白陈云州是心动了,笑道:“在下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结交了不少人脉,此事虽有一定的风险,但也不是不可以避免。况且,这世上吃饭都有噎死的,什么事能没有风险呢?只要回报对得起这个风险便值了。”
这倒是!
陈云州拍了拍额头:“我倒不如夏兄通透,此事就有劳夏兄了。夏兄这份情我陈云州记下了,他日夏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夏喜民笑呵呵地说:“陈大人守住了庆川,守住了我们的家园,在下心里实在是佩服。这事本也是为了我们庆川的安危,我身为庆川人,冒这点险不算什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样说,但有多少人携家带口跑了。
患难见人品,夏喜民的这份担当让陈云州佩服不已。
他也非常庆幸,自己这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志同道合,又值得托付信任的朋友。
这一刻,陈云州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逐渐找到了归宿感。
阿东的到来,让林钦怀大喜过望:“我的信你们还没收到吧,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阿东摇头说:“我走的时候还没。少主收到了探子的信息,当天派了人给您加急送了信之后犹不放心,半夜把小的叫了过去,让小带这些过来,说不管您攻没攻下兴远都用得着。”
“攻下了,火、药可以帮咱们守城,没攻下,火、药也可断后助咱们回庆川。”
林钦怀高兴极了:“还是少主想得周到,这可是咱们目前最急需的。对了,少主还说了什么?”
阿东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您自己看吧。”
林钦怀捏着信掂了掂,很厚。
他打开,信的开头说若是没打下兴远,速速回庆川,不得延误。
若拿下了兴远就仔细看后面的。
林钦怀翻到后面,上面全是陈云州教他如何发动百姓的法子。
可能比打仗,陈云州比不过他,但对于如何治理地方,如何获得百姓的信任,陈云州比他有法子多了。
看完之后,林钦怀豁然开朗,赞道:“少主这封信可真是及时雨啊!”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他都掏钱让这些百姓帮忙了,他们还是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信任问题。
兴远城中的百姓刚遭受了葛家军的盘剥,甚至是肆意屠杀,对军队没有好感,哪怕他们说得再好听,可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以让这些百姓放下戒心,站到他们这边。
陈云州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建议林钦怀亲自去见这城中威望最高的人,请他们出面来发动百姓,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林钦怀采纳了陈云州的建议,第二日放下身段,亲自去拜访城中最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有七十多岁了,祖辈积德行善,在城中威望很高,葛家军入城后,老先生还曾以老迈之躯,拄着拐杖去找韩子坤,劝其放兴远百姓一条生路。
当时韩子坤正在射箭,就跟齐老先生打了个赌,说齐老先生愿意当一次他的靶子不退缩,不吓得腿软,他可以网开一面。
齐老先生答应了。
韩子坤一箭穿过齐老先生的耳朵,当时就将这位老先生的耳朵给穿破了。
可齐老先生硬是挺住了,巍然不动。
韩子坤这人虽暴戾霸道,行事乖张,但他有个优点,讲信用。
这事之后,葛家军才停止了在城中的杀戮。
林钦怀找上齐老先生,说明了来意。
齐老先生听完后,冷漠地说道:“我答应你,不是我更相信你们,而是依韩子坤的性情,拿下兴远之后必定会大开杀戒,这次谁说情恐怕都没用。我是为了城中的百姓。”
林钦怀也不在意他的冷脸,郑重地拱手道谢:“齐老先生,日久见人心,我们庆川军不一样。多谢老先生相助,这份恩情我们庆川军记下了。”
有齐老先生出面,庆川军发动城中百姓一起守城的计划总算顺利起来,两日内就征召了六千名士兵补充兵力,城中不少百姓也自愿加入到后勤中。
这时候,韩子坤率领的五万大军也兵临城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 068 援军来了
郑深安顿好仪州官兵和百姓后,向陈云州汇报:“大人,这些人都没问题,全是仪州本地人,现在两千官兵已经安排去了军营,交由戴指挥使训练。其余百姓分散安置到了各地开荒种地。”
陈云州也觉得里面应该不会有葛家军的奸细,因为葛家军战前也料不到他们庆川会插一脚,不可能提前在里面安插探子。不过凡事小心为上,查一遍大家都放心。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说:“有劳郑叔了。”
这些琐碎的事几乎都是郑深在经手,说他是庆川府的大管家也不为过。
郑深摇头笑道:“分内之事,大人何须如此见外。对了,仪州通判卢照想见您。这人有些意思。”
陈云州好奇地挑眉:“如何说?”
郑深叹了口气道:“若当初仪州知府是他,仪州不会这么快陷落,定然能守一段时间。他走的时候不但将仪州的平义仓全部烧了,百姓家中带不走的粮食,也全让人烧了,连仪州府衙都没放过,仪州城被烧了一半,韩子坤拿下仪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救火,据探子刚送回来的消息,他们救火还烧死了好几十个人。”
陈云州……
韩子坤这一仗最大的损失竟是因为火灾,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估计韩子坤也憋屈得很。
陈云州放下毛笔说:“看来这位卢通判也是个妙人,他没带人北上,反而跑来了我们庆川,现在也不走,估计有其他目的,那就见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