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良?他怎么又来了。
陈云州想起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他们俩带进来。”
“是。”柯九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把童良和阿南带了进来。
童良还撅着嘴,眼睛望天,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
倒是阿南恭敬地行了一礼:“陈大人,良哥他不放心,特意回城找你。”
童良立即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云州没理会他这句话,和气地问阿南:“你们吃饭没?”
阿南轻轻摇头,又一次“出卖”童良:“良哥听说您在军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过来了。”
陈云州对柯九说:“派人去打四份饭过来,份量大一些。”
柯九连忙吩咐门口的衙役。
陈云州又对二人说:“坐吧,站着做什么?吃完这顿饭就回去吧,现在庆川不太平,你们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童良气呼呼地说。
陈云州眼神包容地看着,语气温柔:“今天上午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庆川百姓信我,我也不负他们,这是我的责任。我既当初冒充了陈状元的身份,就不能半路撂挑子,置庆川百姓于不顾。”
若是他没有冒充庐阳县令,朝廷会另外派官员来,庆川不会缺知府。
哪怕当时冒充非他本意,但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体,也得承担这具身体先前所做事情的后果。
“那我也不走,我要留在庆川。我帮你,你不是要练兵吗?我帮你练!”童良拍着胸口说。
陈云州挑了挑眉:“你确定?真不走?”
不是他怀疑童良,而是童良太年轻了,而且是土匪出身。
童良得意地扬了扬眉:“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虽然比大哥你是稍微差了点,但我称山上第二,没人敢跟我争。”
陈云州看见柯九拿了饭菜进来,便说:“好吧,先吃饭,吃完你试试。柯九,你也坐下来一起吃,一会儿安排童良去练兵。”
要是行,自然是最好。
陈云州还有很多事要做,但现在军营中无可用之人,他不得不一直呆在这里。
若是童良能接过这活,他只需每天来看看即可。
若是不行也好,正好把童良赶回山上。
别说童良还真有两把刷子。
吃过饭,他从营中挑了一把最沉的枪,跳上高台,耍了一手好枪法,赢得满堂喝彩。
军营中,大家对实力强的人最是佩服。
哪怕他看起来年轻得有些过分,大家也都服他。
然后他再给各营下了指令,先是整理队形,训练士兵服从指令,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然后训练士兵怎么用武器。
几乎所有的武器,他和阿南都会。
两人索性做起了教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演示,让下面的士兵跟着做。
两天下来,这些人的动作虽还不那么整齐,但挥舞武器的动作比一开始标准了许多。
时间太短,要求也不能太多,陈云州很满意,让柯九将武器发了下去。
这是工坊先前暗中制造的一批兵器,只有大刀,总共四千把,还差两千,只能用木棍代替武器,没办法,库房里的武器太差了,稍微好点都被殷逊带走了。
军营这边步上了正规,城中百姓们要走的已经走了,剩下都是打算留在庆川与家园共存的。
这些人比较听指挥,也比较相信官府,他们非常听从官府的指挥,囤积粮食、木柴、石头,甚至是泥土,一切能往城中搬的,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往城里搬运,跟蚂蚁搬家似的。
不知情的看了怎么都想不到是要打仗了。
百姓们忙碌,陈云州这些官府中人不止很忙,而且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他们先后派出去了五批探子,共计一百人,打探葛家军的行踪。
四天后,一个探子匆忙来报,葛家军打到了南庆县,南庆县县令尤建贤没有做抵抗就举手投降了。
葛家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占据了庆川府辖下七县中的一个。
得到这个消息, 陶建华脸色铁青,其他官员忧心忡忡。
陈云州看着舆图说:“南庆县城距庆川不过一百余里,急行军一天就可到,慢一些两三天也足够了。现在下令,让城外的百姓立即回城,从即日起,除了探子斥候手持令牌,可出城,其余人等,一概不许出城。”
这个命令一下,庆川城内马上陷入了紧张的备战气氛中。
陈云州所料不差。
因为在南庆县,葛家军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也就没有损失,大军只稍作休整,三天后便抵达了庆川城外。
五万葛家军包围了庆川,并向庆川府递出了一份招降书。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 057 桥州陷落
“陈知府大人足下,无恙, 幸甚, 幸甚!大人才华出众,冠绝京师,名扬四海,有宰辅之能,却生不逢时,良禽遇朽木,吾主听闻大人遭遇,甚为心痛。”
“天子不仁,横征暴敛,滥杀无辜,夏桀商纣犹不及。今天下大乱,当需雄主,吾主知人善任,求贤若渴,乃天下少有之明主,今欲邀天下能人贤士共谋大事,荡平天下威加四海,建不世之功!”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大人家弦户诵,威振宇内,有治国之能当封万户侯,永享太庙!吾主……”
郑深皱眉念完了这封招降书。
厅内官员你看我,我看你。
沉默少许,曹清明站起来拱手问道:“不知陈大人有何打算?”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此事我亦拿不定主意,想听听诸位大人的意见。”
这封招降书是葛家军堂而皇之送过来的,当时不少人看见,瞒也瞒不住,陈云州索性将城内诸位官员召集过来开会,让郑深将招降书念给他们听。
在场十来名官员听闻这话,却无一人答话,包括刚才主动开口的曹清明。
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陶建华站出来说道:“这封招降书必定有夸大之嫌,大家万万不能当真。”
就上面什么统一四海,封万户侯,那就是扯淡。葛家军现在虽然在兴远州、桥州、庆川有一定的势力,可比之朝廷还差得远,夸什么海口封万户侯永享富贵?
葛镇江自己都还没这富贵呢。
这不就是画饼吗?
“陶大人说得是,我等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葛家军有五万人,咱们城中只有几千将士,而且多是刚招募的农夫,武器也不够,以一敌十,若是朝廷的支援还不来,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年迈的节度推官尤劲松忧心忡忡地说。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是啊,自兴远州事发到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朝廷的支援什么时候来啊?光凭咱们这点人,怎么守住庆川?”
大家的情绪都比较低迷,又将希望寄托到了朝廷之上。
陈云州敲了敲桌子,等众人都看过来后,道:“这么说,诸位大人是赞同投降了?”
没人说话,厅堂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陈云州缓缓开口:“既然诸位大人还没想好,那就回去好好想想利弊,这事咱们稍后再议,如果诸位有什么想法的也可私底下找我。当前还是要全力对敌,即便最后要降那也要展现出我们的价值,否则降过去对方也不会重视。”
“这倒是,大人所言有理,咱们想想,不能那么快就如了这些乱……葛家军的意。”曹清明连忙笑道。
不少人跟着点头,脸上也荡漾出了丝丝笑意,再无先前的紧张。
陈云州摆手道:“既如此,诸位大人各司其职吧,这事过几天再说。”
官员们纷纷起身告退。
等人一走光,陶建华的脸就拉了下来,用力拍在桌上:“这些个软骨头,还没打呢就先怯场了,随随便便一封招降书就将他们的魂勾走了。”
陈云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也是人之常情,敌强我弱,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朝廷的支援迟迟不来,看不到希望,也难免生出别的心思。不知这葛家军的统领是谁,倒是颇懂人心。”
仅凭一封信就动摇了城中部分人。
陶建华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沉默一会儿,看向陈云州道:“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陈云州将信装回了信封中:“先看看吧,能守当然要守,若敌我悬殊实在太大,守不住,那只能考虑考虑其他的选择。”
对于葛家军招揽上的承诺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只是庆川备战的时间太短,城中虽然有粮食,但没有足够的兵员和武器。
若是葛家军骁勇善战,指挥有方,战斗力极强,为避免造成更多无畏的牺牲,他会考虑投降这事。
他返回来的本意也是为庆川百姓寻找一条更好的出路。
只要葛家军能对百姓好,让他们统治庆川有何不可?
陶建华听了这话有些担忧:“可是……若最后葛家军失败,朝廷会清算大人的。曹清明他们明明已经蠢蠢欲动了,为何却不直言,还一副盼着朝廷支援来的样子?不就怕万一葛家军失败,朝廷秋后算账,斩他们满门吗?”
陈云州笑着说:“我明白,他们希望我来做这个决定,万一以后朝廷收回了庆川,那最大的责任也在我。但你们忘了,我没这顾虑,若真要投降,那我是背这个责任的最佳人选。”
反正他这身份也不能继续在朝廷为官。
到时候大不了将他的身份一暴,这样连陈状元的家族都不会受到牵连。
见陶建华一脸担忧,陈云州笑了笑道:“事情还没到这地步呢,慌什么?这样,郑先生,你写一封信,就说我们要考虑考虑,请葛家军给咱们一段时间商量。”
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他们有粮有水,饿不死,根本不怕长期拖下去,攻城战打的就是一个消耗战,拼谁能更撑得久。
倒是葛家军五万人的大军,每天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庆川城周围的村民几乎全都进城了,家中的粮食牲畜等,除了地里的菜,其他能带的全带进了城里。
葛家军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得从其他城池运粮过来,供这五万人的饮食。
这也是陈云州为何没一口拒绝求和的原因之一。
郑深领会了他的意思,写了一封抑扬顿挫、顾虑重重,仿佛真在认真考虑投降这事的信派人从城墙上用篮子将信吊了下去。
葛家军营帐之中,葛淮安正与军师和几个将领议事就见一士兵急匆匆地了进来,跪下欣喜地说:“大帅,庆川官府回信了。”
葛淮安大喜:“呈上来。”
他是葛镇江的亲堂弟,跟着葛镇江一起谋反后,深受葛镇江器重,现担任左路军的统帅。
副将连忙将信拿过来,双手递给葛淮安。
葛淮安打开信认真看完,眉头蹙了蹙,将信递给了一旁的军师袁桦:“军师,你怎么看?”
袁桦看完信,思量片刻后道:“大帅当心这是庆川官府的缓兵之计。据在下所知,这位庆川知府年纪虽轻,但却老谋深算,城府很深,不可小觑。”
“是啊,这个陈云州不简单,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几乎都被他弄进了城里,粮食牲畜也全被他弄走了,就连柴火都没多少。”副将也赞同。
他们这种没有稳定大后方的军队,当然是打到哪儿吃到哪儿,边打边抢以解决军需问题。
有时候为了鼓舞士气,也会纵容士兵抢劫。
不然没好处,士兵为啥提着脑袋跟你打仗?
可这次他们到了庆川城外,别说好处了,连粮食都没看到一粒,连柴火都要去十里外寻找。这是他们打了一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葛淮安轻轻掂着信,饶有兴趣地道:“这么说,这个陈云州还真是个人才了。”
袁桦点头:“不错,在下查过这位陈知府,不光是在庆川,在桥州他的口碑都极好,百姓提起他无不赞不绝口。他在任时间虽还不长,但却为庆川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不说其他,单是庆川境内的路就与别的地方大不相同。”
这个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
帐中好几名将领都点头:“可不是,庆川这路比兴远州的好了不止十倍,咱们行军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别说,这个陈知府还真有点本事。”
“而且他还是个搞钱的能手,那个前两年风靡各地的玻璃镜子就是他搞的,据说他因为这个赚了十数万贯的钱,不然庆川也没这么多钱修路。此外马车上那个球轴承也是他的工坊中生产的,据说他们还搞了一种很廉价,但质量更好的布料出来。”袁桦补充道。
他当初是无意中听一个桥州百姓提起的,很感兴趣,便特意从多方了解了一下这位陈状元的事迹。
越了解越觉得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为他们葛家军所用,必能助葛家军一臂之力。
葛淮安一听袁桦的解释,顿时眼睛一亮,他们打仗最缺的就是银钱,若能将这个搞钱的能手收入麾下,以后还何愁军需供给?
他笑着说:“既如此,那咱们就给这位陈大人一个面子。我给他们三天,三天之后若是他们不肯投降,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军师赞同:“大人此法甚好,既给了庆川官府考虑的时间,又不会无限制拖延。”
“那这件事就交给军师了。”葛淮安笑道。
他们这些都是打仗的粗人,只粗通笔墨,写信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军师。
军师点头应下来。
傍晚,陈云州再次接到了葛家军送来的第二封信。
而且为表诚意,还给他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郑深是个识货的,一看就辨认了出来:“大人,这是余氏端砚,极为出名。但前朝中期,余家因牵扯进一宗大案中,全家被斩杀,这端砚也就绝迹了。这一尊端砚定是古董无疑,价值连城。看来为了拉拢大人,这葛家军也是下了血本。”
陈云州抓起端砚轻嗤:“若能收买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这偌大的庆川城,送我一尊端砚又如何?说到底还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他可不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就迷糊了眼。
况且,这种古董,只怕也是他们打家劫舍来的吧。
若是抢的那等恶劣乡绅也就罢了,但若是抢的那些善人呢?
这方端砚还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呢。
郑深见陈云州始终很冷静,很清醒,笑了:“大人说得是。只是如今他们只给咱们三天,三天后若咱们不答应,他们就会全力攻城,大人您怎么想?”
陈云州说:“先准备守城,其他的等开战后再看。我们虽然兵少,但我们守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未必不能战。”
总要见见真章才能下决定。
否则这葛家军若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也是守不住庆川的,最后百姓落入他们手里也没什么好下场,还有被人多抢一遍。
郑深点头:“那咱们通知陶大人吧,现在先在城墙上部署兵力,加固城门。”
“动作小一点,别被城外的人发现了。”陈云州停顿片刻后又到,“三日之期一到之后,再给他们写一封信,就说咱们还没考虑好,让他们再宽限三日,我们一定会给他们个满意的答复。”
郑深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陈云州。
苟还是自家大人苟,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
“三日复三日,三日何其多。葛家军恐怕不会轻易上当。”他咳了一声道。
陈云州浑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他们答应了咱们又可赢来三天的时间,他们不答应,也是攻城,左右就一封信的事,咱们又没损失,为何不做?”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郑深只能道:“是,大人说得对,我会准备好第二封信,能拖一天是一天。”
陈云州满意点头,然后又出门巡视了一次军营。
军营是守城的关键,为防里面再有人心思动荡或再出现殷逊这种带兵跑路的事,陈云州对军营极为重视,每日都要至少去巡视一次,鼓励鼓励营中的将士。
而且还命人每天都准备了一些肉给他们吃。
庄子上的猪,除了几头怀孕的母猪还留着,其他的猪全部杀了,吃不完的都用盐腌后熏干做成了腊肉,以延长保存时间。
如今这些肉都大部分送到了军营,给士兵们加餐。
陈云州到的时候,军营中只有一半的人,还有一半已经去守城了。这一批是轮换的,若是战事起,他们全部都要马上上战场。
所以今天童良也没再让他们做训练,而是将人组织了起来,听他讲故事。
他现在讲的是非常出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争——赤壁之战。
“曹操八十万大军,顷刻之间就化为了一场火海,无数的……”
“好,好,童教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下面的将士听得意犹未尽。
但童良已经看到了陈云州,哪还有心思给他们讲故事。
他把阿南推了出来:“现在让阿良跟你们官渡之战,大家猜猜曹操这次赢了没有。”
阿南冷不丁地被推了出来,正想拒绝,但已经被一大群士兵给围住了。
童良笑嘻嘻地跑到陈云州面前,两只眼睛发亮:“大哥,你来看我了!”
陈云州抬了抬下巴:“给他们讲故事呢?”
童良嘿嘿笑道:“我给他们讲那些以少胜多的战事,给他们鼓鼓气。林叔说了,行军打仗,可不光是拼人数,还要拼脑子,拼士气,士气萎靡不振,即便人多也是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事。”
这话倒是不假,陈云州赞许地说:“你做得很好。”
这是他都没想到的。
童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帮大哥嘛。”
他越是这样,陈云州越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可又不能对他说实情,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跟我来。”
童良老老实实跟着陈云州去了隔壁的院子。
陈云州将他带到院中的假山旁,然后轻轻一按,一块假山石移开,露出一个很深的洞。
“这是……”童良错愕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指着洞口说:“这是一条密道,可通往一条街外的一家杂货铺。那铺子墙壁都已经倒了,暂无人居住,我让柯九在下面放了一些清水和食物,若是哪一天庆川失守又或是投降了,你带着阿南藏进密道中,等事情过去之后再出来。”
前天柯九来报说有人无意间在这座空置的宅子中发现了这条密道,他便想到了用处。
童良和阿南非庆川人氏,他们都是因为他而选择留在庆川城中冒险的,所以他们实在没必要跟庆川共存亡。
童良很感动,但他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大哥你呢?”
“我自然还有其他的藏身之处。放心吧,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很可能用不到。我只是告诉你,有个退路,不要出去拼命。”陈云州温柔地笑道。
人心都是肉做的,童良赤诚热情一根筋。对方既然愿意为他冒险留在城中,他也不能不为对方考虑一二。
童良闻言放心了:“那就好,谢谢大哥,放心吧,有我在,那什么葛家军肯定打不下庆川。”
陈云州笑了笑:“我相信你。走吧,三日后,葛家军很可能会攻城,咱们去商议商议怎么守城。”
陈云州坐下来,与童良还有几位将领商量了一番守城的安排。
人数还是太少了,陈云州觉得要发动更多的百姓加入这里面。
一是有后备力量,可以打消耗战。
二则是让城中百姓有事可做。
十几万人聚在一起,每日若是没有事情做,又处于惶惶不安中,时间长了,很容易出事。
别到时候敌人还没打进来,他们先乱了。
所以回衙门之后,他召集官员商量对策:“庆川不是你我的庆川,是全庆川人的庆川。这一仗关乎全城百姓,因此我想发动百姓加入,青壮年可简单训练之后上城墙杀敌守城,年轻妇人可做后勤保障,比如包扎伤口、照顾伤员等等,其他老弱孩童,可帮忙做饭、洗衣服,制造弓箭、石灰、砖头等物,务必要将全城每个百姓都发动起来。”
“大人决定要与葛家军开战了吗?”曹清明皱眉问道。
陈云州笑了笑:“曹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战而降?”
曹清明连忙摇头:“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咱们人太少,打不过。”
“曹大人的顾虑我明白,只是楚弢将军当初就将葛家军打得节节败退,败走南方,如今恐亦不是楚弢将军的对手。咱们总是要与对方打上一仗,否则朝廷追究,诸位大人连同我的九族恐都难逃追究。”陈云州提醒道。
曹清明连忙点头:“大人说的是。”
陈云州没再理会他,继续宣布命令:“招募青壮年加入守城军队的事交由陶大人负责。城中调配物资一事交由郑先生负责,发动青壮年妇女组成医疗小队的事交给曹大人……”
他将最重要的两件事交给了最信任的人,其余的则安排给其他官员。
官员们一一领了任务,迅速出去布置这些任务了。
等人走光之后,陈云州吩咐柯九:“派个人去把乔昆叫来。”
乔昆他们进城之后,工坊的事都停止了,如今正好无事可做。若是让他们跟普通百姓一样去做其他事,未免太浪费了。
这批人都是自愿签了卖身契,甚至从庐阳就跟着他,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陈云州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等乔昆见了礼,陈云州便直接道明了叫他过来的目的:“如今庄子上到城中的一共有多少人?”
乔昆说道:“加上养猪场、纺织厂,总共有三千八百人。”
陈云州满意点头:“现在我交给你一项任务,从中选出一批可信的人,安排一部分盯着庆川府的官员,尤其是曹清明,若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即来通知我。此外,在城中各个队伍中都要安插一批我们的人,让他们随时留意这些队伍的动向,若发现异样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大人这是担心……”乔昆有些震惊。
陈云州叹了口气:“乔昆,防范奸细,防止有人暗中投敌的艰巨任务我就交给你了。此事关系甚大,你切勿向外透露此事。”
乔昆郑重行礼:“小的明白。”
陈云州含笑道:“我相信你,去安排此事吧,记得做自然点,不要让人知道了。”
三千八百多人,足以渗透到庆川城中的各方势力中,如此一来,他就多了三千多双眼睛,不会轻易被蒙蔽。
在庆川城紧锣密鼓的备战中,三天时间一晃而逝。
果然,他们写信再宽限三天的请求被葛家军给拒绝了。
葛淮安将信一撕:“好个陈云州,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来人,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攻城!”
军师拦住了葛淮安:“大人,对方既想拖延,不若咱们将计就计,回一封信,答应再给两日的时间,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再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葛淮安大赞:“还是军师有法子,就依你说的办。”
于是下午陈云州又收到了一封信,葛家军答应再宽限他们两天时间。
“这么好说话?”陈云州捏着信,有些摸不准。
郑深也很意外,但他们对葛家军了解不多,也辨不出虚实。
想了想,陈云州笑道:“能宽限两日是好事。不过为防敌人偷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话是这样说,但大家都还是松了口气。
不料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次日,五更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入了陈云州的卧房。
陈云州闻声蹭地翻身起来,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刀,刚想挥过去便听到空气中传来柯九焦急的声音。
“大人,葛家军攻城了,对城南城西城东三面发起了进攻。”
庆川城北边靠山,山高陡峭,形成了一座天堑,易守难攻,通常攻城都会放弃这边。
陈云州立马起床,抓起架子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走:“哪一处攻势最猛?”
“小的不知。”柯九一得到消息就立马跑来告诉陈云州。
陈云州没再多言,快速往外走。
到了衙门口就碰到了郑深。
郑深连忙说:“大人,今日有大雾,看不真切,敌军到底有多少人不得而知。”
陈云州蹙眉:“陶大人呢?”
“已经带人去南边城门了。”郑深说道。
陈云州点头,翻身上马,直奔南城门。
还未到城墙下陈云州便听到了激烈的交战声。
他跳下马,蹬蹬蹬地跑上城墙,很快就寻到了陶建华:“陶大人,怎么样?”
陶建华愁眉不展:“雾太大了,只能看清眼前半丈距离,这对咱们很不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单是南城门就出现了数百人的伤亡。”
他们不能占据地利优势提前将登城的敌军打下去,只能等对方快爬上来时与对方短兵相接。
但面对面的厮杀,对他们极为不利。
因为他们的这些士兵半个月前都还是农民,从未杀过人,第一次杀人,大部分人都会犹豫,下不去手。可在战场之上,眨眼的功夫就能决定生死。
而且这些人也没打过仗,应变能力不强,对敌时的反应还不如平时训练利索。
这种情况陈云州也早想过,但没想到的是浓雾。
若是没有这大雾,占据地利之便,让他们对准爬城的士兵砸砖块,泼开水,远远的,隔了两三丈,他们还能有个适应缓冲的过程。
只能说,今天的老天爷是占在葛家军那一边的。
好在浓雾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顶多到中午就会散开,他们只要撑过两三个时辰就够了。
陈云州回头对柯九吩咐:“命人做火把,做长一些,半丈以上,淋上油,做多少拿多少过来。”
既然面对面近战他们不敌,那就将距离拉大,扩大攻击范围。他们不需要击杀敌人,只需要将敌人赶下城墙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