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脚踝处有伤痕,应当是钝刀划伤。除了这处之外,死者后背和胳膊处有旧伤淤青,大约是在十日内受的伤。”
十日内?
琳琅想到朱敬业说的话,那么这伤痕很有可能就是赵天霸欺负死者时留下的。
那头本来哭着的妇人忽地停住,而后缓缓的站起来,泪流满面的说道:“我们家孟生身上为什么有伤?”
她转过来才发现,虽然孟母衣着简朴,但能瞧出是个貌美的妇人。也是,孟生长的一表人才,其母自然更盛一筹。
妇人眼睛红肿,嗓子也哑了,凄楚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琳琅想,该怎么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说她儿子生前被人欺负?
仵作这时候说话了,道:“应当是被击打所致,猜测他应当是和人起了冲突。”
孟母擦了一把眼泪,即便如此她也没像其他人歇斯底里,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再颤抖,攥紧的拳头能看出她正在克制自己。
可是,中年丧子,这是天大的悲痛啊。
孟母终于压抑不住,双手捂面低声痛哭。
“孟生他……”因着哭泣,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他性子温和,从来不会和旁人起冲突,怎么可能呢?”
从孟母的表现来看,就知道孟生被教的很好,琳琅心底升起一股悲哀。
她想,如果她是被掳走的亦或者是走丢,那母亲知道后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疼?
苏子烨本来是看着孟母的,他眼睛转了一下,漂亮的眸子扫过琳琅。
见她低垂着眼眸,菱角似的红唇紧紧抿着,似乎有些难过。
苏子烨视线停顿了片刻,很快就收回,没被任何人发现。
孟母还在泣声说着:“他待人和善,与人方便,上次回去还曾和我说,在书院里交到几个好友,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可以来家里做客……”
“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谁能想到上次休沐,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儿子,再见时,儿子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苏子烨道了一声节哀顺变,孟母低声哭泣,屋里的气氛凝重,一时无人说话。
仵作过来,继续说自己的发现:“在死者口中发现少量的药物残留,具体是何作用还需要时间再验。”
苏子烨点头,问孟母道:“上次回家,孟生可有说道身体不适?”
孟母摇头:“他向来懂事,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即便是身体不适,他也会隐瞒不说自己忍着。”
方才仵作将那么一小点东西拿过来,苏子烨发现那是半颗药丸。
根据对孟生和孟母的观察,孟家家境贫寒,若是生病吃药的话,也应当是挑选最便宜的草药熬制汤药才是。
做成药丸要花的费用更多,像孟母口中这么懂事的孟生,不会花这个钱。
苏子烨叫仵作尽快研究,看看这药丸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从房间里出来,总算觉得不那么压抑了,琳琅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现在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好像还是分辨不清。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的,琳琅竟然跟着他,一步一步的想要得知真相是什么。
同样穿着官袍,苏子烨身姿更加挺拔,眉眼清隽,让人移不开眼。
琳琅想,即便他什么都不穿也好看吧。
想到这,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心想果然是和田润他们呆的久了,荤话听的太多。
苏子烨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正看着远处学堂。一旁的单腾皱着眉,整张脸都扭曲成老爷子了。
“大人,我们现在知道孟生夜半被蛇咬,他自己用刀挖毒,但没起作用。早上被人发现,请来灵云寺的大师救治,但为时已晚。”
单腾将思绪捋好好,猜测道:“那个药,有没有可能是解毒用的?”
琳琅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单腾毕竟和苏子烨身边久了,大大小小的案子也办过不少,想来他的推测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根据口供也能对得上。
苏子烨抚上自己的戒指,慢条斯理的道:“现在有几点疑惑。”
单腾立马站直:“大人,您说。”
“第一,既然他中毒,为何不大声呼救?”
“第二,假设药丸是解毒用的,那么药丸的来历是哪里?又为何还残存在口中?”
单腾懵了,就听苏子烨又说道:
“第三,既然他知道自己被蛇咬中毒,为何他不选择挤出毒血,而是划破自己的血肉?”
正常人被蛇咬了,第一反应不是该吸出来吗?脚踝处,孟生完全可以自己吸出来,而不是用刀划破流血。
“这……”
单腾不由得佩服苏大人的心思缜密,这些他真没想到,亦或者他想的太少,跟在大人身边,他还有许多需要学习。
“大人,我们现在该从哪里入手?”
苏大人既然都这样说,这件事十有八九不是意外了。
“等,”苏子烨负手而立,薄唇轻启道:“等他们出来。”
琳琅顺着他的目光,便看见正在努力读书的少年们。看来,苏大人是想从那个赵天霸入手吧。
京城里有烦心事,旁的地方也有不如意的事情。
田润烦躁的揉了一下脑袋,本来就散乱的头发更显杂乱。
自从上次在平城的线索断了之后,他们竟然找不到旁的线索了。虽说已经发现了一大箱子宝物,但可笑的是,那些竟然是人家大理寺发现的。
这可真是打脸啊。
让人难受的事情不止这些,昌州那头也传了消息,说还是没有发现,可能被吞骨入腹了。但这些田润不敢和孟旭升说,只能让来人自己去报。
果然,收到消息后,孟旭升沉着脸坐在那,浑身散发的气息冷的能冻死人。
“找,”孟旭升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接着找,一直找!”
屋里的其他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没人敢说旁的,他们发现指挥使性子越发的阴郁。
也能理解,毕竟圣上交代的事情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宫里很难交差。
“平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田润赶紧过去,低声禀报道:“回大人,平城那里一直是邓将军守着,但是没有消息。想来对方谨慎,不敢过去,亦或者那处地方本就什么都没有,要不然苏大人为何一无所获?”
孟旭升手指点着桌面,沉着脸没说话,田润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此赶紧低垂下脑袋,免得被指挥使注意到。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忽地听见有人来报,孟旭升问了句是谁,对方只道是王大人。
“王大人……”
朝堂之上姓王的大人不少,不过孟旭升思忱片刻便知这位是谁了。
礼部尚书王大人,之前就曾给他递过话,求他帮一个小忙。这些日子孟旭升公务繁忙,竟然将此事忘了。
孟旭升站起来,吩咐道:“去将人迎到厅堂。”
“是。”
过了一会,王大人已经喝了半盏茶水,孟旭升才姗姗来迟。
见到孟旭升的身影,王大人立马站起来,笑着道:“孟指挥,别来无恙啊。”
照理说礼部尚书这等大官,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但是王大人对孟旭升格外的客气。
除了因着孟旭升乃是锦衣卫指挥使外,还因为他有事相求。
“王大人请坐。”
“多谢孟指挥,”王大人留着山羊胡,笑着捋了一把,道:“上回和您提过,我那犬子有夜惊的毛病,大夫说只有鹿胆下药,方能根治。”
孟旭升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鹿胆,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他手里便有,但当时他着急去办事,便说回头叫人送他府上去。
孟旭升当然不是做好人好事,只是因为对方送了一件极品血玉。这东西很难买,且买到的也不一定是好的。
王大人送来这块色泽鲜亮,手感柔滑,乃是佳品。当时他正想着给林良一件礼物,当作她入他房里的贺礼。
只是,这件东西到底没能送出去,而王大人的事情,他也忘了。
“来人,传我的话,回府将我库房里的鹿胆取来。”
听见孟旭升这样说,王大人立马笑着道谢。孟旭升十分受用,觉得比常人的感谢来的更舒坦。
这位王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清流之辈,想来若不是他实在没办法搞到鹿胆,他也不会求上自己。
“大人客气,祝大人犬子早日康复。”
东西拿来了,王大人便也不多留,再次道谢之后离开。
一个小插曲,却勾起孟旭升的回忆。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血玉做成的坠子,盯着看了许久。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为他人做东西,但要送的那人已经不在了。
孟旭升摩挲着坠子,最后将坠子挂在自己脖子上,贴着胸口放着。
如果说孟旭升为自己深情自此,琳琅大概是不信的。
她承认,自己对孟旭升有过特别的感情,但她收拾的很好,从没有显露过。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都是假的。
琳琅此刻正坐在凳子上,手里捏着肉饼,食不下咽。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孟母的哭声,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谢莹莹回到府里之后,飞扬得了消息便赶来了,见琳琅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他难免想要刺一刺。
“怎么,怕见到尸体?”
当锦衣卫的时候,她手上沾的血怕是不少吧,再说在破庙那次,她一个人就杀了不少人。说她怕尸体,飞扬都不信。
琳琅大口咬肉饼,含糊不清的道:“不怕。”
俩人见面就斗嘴,单腾都习惯了。飞扬来的时候还带了便服,苏子烨和单腾此时便将官服脱掉,只着便衣。
飞扬哼了一声,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自家大人淡淡的道:“食不言。”
飞扬似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坐在他对面的琳琅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般得意。
苏子烨抬起眼帘扫了她一眼,琳琅也忽地老实了。
他们没去饭堂用饭,而是在书院安排的空房里,几人简单吃了一些,苏子烨慢条斯理的拿出雪白的帕子,将手一点点擦拭干净。
琳琅舔了一下后牙床,心想苏大人真是个讲究人。
刚才吃饭前就净手擦手,吃完饭也要来一遍这等繁复的程序。
正这样想的时候,苏子烨抬眼看她,最后将目光定在她的手上。
看我做什么?
琳琅不解,随后她也低头,就见自己方才吃肉饼时没注意,大拇指上都是油水。
琳琅难得的出现羞涩的神色,赶紧也掏出自己的小帕子,将手擦拭干净。
“别动。”
正在看她擦手的苏子烨忽地来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都顿住,不明所以。
“大人?”琳琅还真没动了,不过她不知道苏子烨要干什么。
“从孟生房里来看,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当时若他自己往外挤血,理应会用帕子擦拭才对,但是在他房里并没有发现带血的帕子,也没发现其他沾血的东西。”
苏子烨说完,琳琅忽地福灵心至,接话道:“而且尸体双手上沾血并不多!”
正常来讲,自己挤血肯定是满手鲜血,但孟生手上血不多。
如果当时场内有其他人的话,会不会对方身上沾了孟生的血?亦或者,压根不是孟生自己划破肌肤,所以手上的血液也是后来才沾上的?
这么一想,琳琅只觉得寒气入脑,打了一个激灵。
作者有话要说:
飞扬和琳琅小学鸡打嘴仗中
苏大人:飞扬,噤声
琳琅:略略略
晌午吃完饭, 学生们有半刻钟的时间休息,大家基本都会在房间里午睡。
苏子烨通过陆夫子,叫来几个学子。
见他如此麻烦, 琳琅刚开始不明白, 后来一想,苏子烨身为大理寺卿, 若是随意的召唤学子,很容易造成恐慌。
再者, 会给学子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苏子烨, 他想的很周到。
琳琅偷偷看他, 觉得自己从未遇见过这般体贴的男人。
不怪人家都说苏大人是个好官,事实也的确如此。
先赶来的人叫王沉尧, 正是死者孟生的好友。据朱敬业说,王沉尧帮过孟生几次, 俩人关系就越发亲近了。
王沉尧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服饰,不过他气质清冷,面相周正, 瞧着像是贵公子似的。就是身子骨瞧着有些薄弱,气色也不好。
琳琅这般想,也这般嘀咕, 被旁边的苏子烨听个正着。
苏子烨勾了勾唇,没说话。
外头, 陆夫子先是交代了王沉尧几句, 就是怕学子们害怕,特意嘱咐莫要怕, 实话实说。
王沉尧眼睛是红的,能看出孟生的离去对他来说很悲痛。
“多谢夫子提醒。”
陆夫子知道他和孟生交好, 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王沉尧点头,快速的擦了一下眼睛,才往他们这处房间来。
进来之后见到这么多人,王沉尧毕竟年岁小,明显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这等场面,琳琅觉得自己作为苏子烨的侍女,有必要出面了。所以她站起身,努力的释放自己的善意,安抚道:
“莫怕,坐吧。”
王沉尧如今已经十七岁,其实和琳琅只有一岁之差罢了,见到她过来,他更加拘谨,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还是单腾起身,将王沉尧带到空位上,让他坐下,还给了他一杯热茶。
“问你一点事情,如实说便好。”
王沉尧点头,看向最中间的青年。
青年衣着简素,却面若冠玉,让人一进屋就会注意到他。
不用旁人介绍,王沉尧便知,这位应当是大理寺卿苏大人了。
“你和孟生的关系很好吗?”苏子烨看着他的眼睛,先开口询问道。
王沉尧想都没想,点头说是,眼睛更红了,只是强忍着没哭。
苏子烨桌下的手转动自己的戒指,继续温声问道:“那你可知他近日身子不适?”
王沉尧愣住:“没有,没听见他说身体不适。”
苏子烨道:“前些日子就有学子被蛇咬了,你们难道没有警惕之心吗?”
王沉尧低垂下眼眸,很是悲痛的道:“有,不瞒大人,前些日子就是我被蛇咬了,当时孟生在我身边,是他帮我吸出毒血,还背着我求救,这才保下一命。”
琳琅看着他,想怪不得瞧着他面色发白,原来是这样。
大概是少年心性,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因此快速的擦了一下眼泪。不过声音能听出来是在颤的:
“谁成想,这才几天过去,他就……”
“我之前还送了他一瓶专门解毒的药丸,竟然还是没能救他的命。”
那应当就是他口中没吃完的药了,原来是王沉尧送他的。
只是在孟生的住处,并没有找到这瓶药。
苏子烨让飞扬又给王沉尧倒了一杯热茶,这才继续问道:
“孟生和赵天霸的关系如何?”
听他突然提到赵天霸,王沉尧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回答道:
“是我们的同窗,就是……”
他没继续说。
单腾一旁接话道:“就是他总欺负孟生,对不对?”
王沉尧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似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孟生被欺负似的。也是,少年人最注重脸面,又怎么会轻易让旁人知晓这些。
尤其王沉尧是孟生的好友,更不想提到。
王沉尧道:“不过我和朱敬业总与孟生在一起,赵天霸就不敢那般嚣张了。”
又问了几句,苏子烨让他回去休息,然后吩咐飞扬和单腾再去住处找一找药。
“若是屋里没有,就搜寻窗外草丛里。”
“是。”
“是。”
俩人都走了,这回飞扬可没记得自家大人和琳琅呆一起有危险了。
琳琅甚至都想提醒他一句了,只是因着想和飞扬斗嘴。
不过做正事要紧,所以她没吭声。
第二个来的人早就等候多时了,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外看,能瞧见外头站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学子。
若这里不是书院,他身上没穿着同样的学子服侍,琳琅定会以为对方是不轨之徒。
王沉尧出去的时候甚至都没和那名学子搭话,目不直视的离开了。
大显国学子们盛行风雅,体态劲瘦,如苏子烨这般,如颜淮和王沉尧那样。
像这位学子这样壮硕的书生,属实是少见。
“大人,”琳琅歪了歪身子,凑近后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外面那人,我猜测他就是欺负人的赵天霸。”
以前和田润说悄悄话的时候,也离的这般近,她从来没觉得有何不妥。
但是她忘了她现在是女子装扮,身上的衣物被谢府的人处理的干净不说,还熏了香。
淡淡的,闻起来微甜的,带着女子热度的馨香。
苏子烨屏息,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她。
琳琅不知自己给他人造成了怎样的困扰,她还在低声的道:
“大人,不是我以貌取人,他这个块头,在书院里一个能打三个,像孟生这样瘦弱的少年,自然是无法反抗的。”
说完,只听见他嗯了一声。声音悦耳,响在她耳边。
似乎有微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垂上,莫名的有些发麻。
琳琅惊讶的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她逾越了。
“大人,我……”
像苏大人这般虚弱之人,她靠的太近很容易给他总成压迫感。琳琅有心说句抱歉,还没等开口,就见那个壮实的学子快走几步,过来敲门了。
琳琅便将话头咽了回去,老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来人一脸横肉,说真的,光是看面相的话,琳琅觉得若对方说自己是山匪,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对方的眼神如炬,被他看着会觉得隐隐有不适之感。
琳琅收起懒散的状态,端坐在那,牢牢的盯着对方,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制住他。
“大人,不知叫我来有何事?”学子先开口了,但不像王沉尧那般懂礼数。
苏子烨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问道:“赵天霸?”
被叫出名字的赵天霸脸上闪过诧异,似是没想到苏子烨能一下认出他的身份。
“大人英明,学生正是赵天霸。”
这回,赵天霸似是终于想起来行礼了,苏子烨颔首,叫他坐下说话便好。
“孟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吗?”苏子烨温声问道。
赵天霸没有犹豫,立刻点头,道:“一早上就知道了,早上起来孟生隔壁学生去叫他们二人,门没关严,便看见屋里的情况,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当时那个学生见到很多血,所以尖叫一声,引来其他人发现此事。
苏子烨又道:“听闻你和孟生的关系有些紧张?”
苏子烨问话的时候,会仔细的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此时,他也是看着赵天霸。
只见壮硕的少年脸上闪过慌乱,但强自镇定,底气不足的道:“是,但那是因为他有错在先。”
“哦?他做了什么事情?”
不止苏子烨诧异,琳琅也是惊讶的。听朱敬业的叙述,赵天霸就是在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欺负人,而且孟生老实,这才沦为被霸凌的对象。
面对询问,赵天霸咬牙切齿,看出来他很讨厌孟生。
“这是学生的私事,恕不能奉告。”
“昨晚你什么时辰入睡的?”
赵天霸答:“不记得了。”
“不记得?”
赵天霸:“昨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在跑茅房,睡下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等赵天霸走后,琳琅道:“大人,这是不是说明,他很有可能借着肚子不适这个时间作案?”
苏子烨似在沉思,闻言道:“你是想说‘不在场证明’吗?”
琳琅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就是叫这个。”
在锦衣卫,她需要做的都是体力活计,从没参与过这样的费脑案子。琳琅现在看谁都像凶手,恨不得将所有人抓起来拷问一遍。
“大人,不若将觉得有嫌疑之人都抓起来盘问。”
苏子烨侧头看她,温柔的眸子里似乎带了笑意。
“怎么盘问?”
琳琅想她可算能发挥作用了,她连忙挺胸抬头,道:“很简单,用刑啊,他们这些书生身子骨都弱,一轮下来定然会招供。”
苏子烨唇角勾了勾,似是赞同般点头,还饶有趣味的说了句:“哦?既然如此,那所有学生都是要盘问一遍的。”
琳琅想了想,点头说是。
苏子烨又道:“听颜淮说有个叫汪一则的学生,近日风头正盛,还夺得了诗会彩头。”
他觑着她的神色,见她怔愣住,他笑容越发的大。
“你说,要不要让人将这个叫汪一则的学子也抓起来,严刑拷打?”
琳琅着实没想到,苏子烨竟然连汪一则的名字都知道。这么说,石头和贺飞他们的情况,他定然也是知道的。
果然,和聪慧的人相处就是费心思,若面前坐着的是田润就好了。
田润心眼少,最是好糊弄了。
“大人,”琳琅恢复笑嘻嘻的样子,“我就是随口一说,自然知道大人不是那种动用私刑的人。”
苏子烨端起杯盏喝了一口,没说话。
琳琅看向窗外,假装记挂着飞扬和单腾,道:“飞扬怎么还没回来?”
刚说完,便见外头俩人的身影,琳琅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将此事揭过了。
不消一会,俩人进到屋里,飞扬手里有个小瓷瓶。
“大人,找到了,但里面的药丸都没了。”
苏子烨拿过瓷瓶,仔细观察。
琳琅也瞅几眼,发现就是很普通的瓷瓶,大夫手里一抓一大把。
“在哪里发现的?”苏子烨将瓷瓶放下后,问飞扬。
飞扬回答道:“就是在孟生住处附近,不过掩藏在杂草丛里,这才没发现。而且附近没有发现药丸的踪影,只有瓶子。”
单腾接话道:“大人,按理说孟生不会将瓶子扔了,瓶子为何出现在外面?会不会是凶手拿走的?”
随后单腾又否定自己:“不过我想不通为何凶手这样做。”
琳琅倒是提供了一个思路,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孟生身上没有值钱的玩意,所以对方顺走了最值钱的药丸。”
单腾眼睛大亮,觉得琳琅说的十分有道理。
苏子烨低头净手,而后轻声道:“飞扬,有消息了吗?”
之前他便让飞扬去问孟生的室友朱敬业和孟生的母亲,想让俩人确定一下,孟生的东西是否都在。
飞扬咧嘴,拍自己脑袋一下:“瞧我这记性,大人稍等,我这就去问。”
单腾脑子一闪,好像抓到了什么思路。他沉思片刻后,说出自己的推论。
“大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制造了意外,掩盖住自己杀人夺财的事实?”
苏子烨温声道:“你觉得孟生像是有很多财之人吗?”
单腾摇头:“不像,不过说不定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旁人不知,只有行凶之人知晓。”
事情查到这里,诸多奇怪之事已经很能说明,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了。
苏子烨看着窗外,见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并肩走过。书院里死了人,大家面上自然都是凝重。
“需要证据,找到证据便能证实这一切。”
琳琅也瞧向窗外,恰好看见汪一则走过。
他自己独行,不像旁人有好友一起。
琳琅想起来之前自己每次问他在书院过的可好,他都会笑着说好,还说在书院里认识了不少好友。
现在一想,这孩子未免太过懂事了。
与人相交,再怎么样也总是要花费些银子的,比如说对方邀请你吃茶,那下顿你总是要请回去才是。
汪一则舍不得花钱,他想着自己能省则省。
琳琅心疼了,暗道若是汪一则托生在富贵人家,也不必为生计劳心,只需要用功读书就好。
琳琅看汪一则的时间太久,久到苏子烨发现了,并且转头扫了她一眼。
“琳琅,”苏子烨突然叫她的名字。
“大人,”琳琅回过神来,问有何吩咐。
苏子烨转动手里的戒指:“你和单腾走一趟,去远山村,查探赵天霸和孟生的冲突到底为何?”
刚才一直问赵天霸,但赵天霸死活不说,咬准了这是个人事情,不便奉告。
苏子烨又道:“应当是上一辈的事情,注意别让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从赵天霸遮掩的态度,便知这件事应当不太好看。若是大张旗鼓的去查,很容易给他人造成困扰。
苏子烨不知道,此刻的他在琳琅眼里像是会发光似的。
苏大人心肠真好,好像他对其他人都是很温柔。
大显能有如此好官,真是一大幸事。
琳琅便和单腾一起走了,孟生家就住在附近的小村子,他们骑马到达自然是快的。
到了之后,单腾下马准备去找人打听孟家和赵家的事情。
“哎,”琳琅叫住他,说道:“大人说了莫要让旁人知晓,你这样让旁人知道怎么办?”
单腾都被她说笑了,道:“我陪着大人办过大大小小的案子,自然知道怎么查。”
言外之意:你不懂,别瞎说。
琳琅挑眉,双手抱胸,像是个女流氓般打量单腾,然后道:“你一看就是外乡人,问来问去的,他们能不生疑?”
可能在苏子烨身边呆的久了,琳琅也变得爱笑。她原本偏瘦,肌肤也没那般白皙。如今在谢府好吃好喝养着,样貌竟比之前出落的好看了几分。
单腾疑惑道:“难道你问他们就不会怀疑?你看着也面生啊。”
琳琅颔首,毫不客气的应声:“我是女子,他们的戒备心不会那般重,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说完,她便将马儿栓在树下,留下一句让单腾在此地等,便朝着村口走了。
单腾本想跟上,毕竟这是他的差事,谁成想他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消停,他只能留下原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