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昀摇头:“我也不清楚。”
李禛道:“总之小心一些。”
其实她们两人行事谨慎,也没有暴露过身份,按理来说天门台很难这么快就得知两人行踪。
但这种事也说不准。不管怎样,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李禛给伤口又换了一次药,打开灵脑看了一眼。师雨楼给她发消息,说是雪花已经送到捕蝇草了。
之后还有明姐发消息过来,消息内容和师雨楼差不多。李禛将这个消息告诉周昀昀,周昀昀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两人轮流洗漱后整理了房间,抹去了存在过的一切痕迹,确认无误后才下楼退了房。
这座小城市有连接涅槃城的灵轨,这点让二人放松了一些。毕竟,转车的次数越多、接触的人越多,二人的风险也就越大。
车票是用李禛从金那里搞来的假ID购买的。金这个人,像是永远不睡觉一样,给她发消息从来都是秒回,半点也不耽搁。
[所以你不睡觉吗?]
[不需要]金很拽地回答道,[我的人生有金钱就够了]
李禛将鸭舌帽罩到头上,挡住了左眼处缠绕的绷带。周昀昀跟在她身侧,兜里揣着一把袖珍手/枪。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街道上,警惕而隐晦地打量着周围的行人。
街道上的人的确没那么多,但也不能说是没有。
嚼着口香糖、染了发的学生、穿戴着钢铁义肢的老人、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行人与两人擦肩而过,匆忙地奔向属于自己的远方。
“看来没什么事。”李禛拽了拽帽檐,“我们继续走吧。”
黑旅馆的位置离车站还算近,没走多长时间就到了。车站口已经排了一列长队,都是在等列车的人。
周昀昀的眼镜上显示了时间:“列车马上要到站了。”
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列车行驶的声音。人潮顿时躁动起来,像是奔腾的海浪,一波波挤入车厢之中。
李禛给周昀昀使了个眼色,两人刷了假ID卡,坐到最中排两个相邻的位置。
乘客陆续上了车,车厢中的空位置被一点点填满。前方传来“注意安全”的机械提示音,上了车的乘客低声交谈。
原本安静的车厢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李禛扯了扯不太合身的T恤,视线扫过人来人往的过道。
人很多,脚步很杂,每个人都目的明确地朝着座位的方向走去,间或掺杂着几句无关对话。
又过了一会儿,列车逐渐开动了。
周昀昀坐在内侧的座位上,侧头朝着外面看去。景色疾速从车窗溜过,形成一道道模糊的线条,最后连线条都不见,只剩下漫天飞沙。
“亲爱的乘客们,列车现已开动,请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走动……”
AI合成的女声播报完万年不变的提示。几秒后,一串轻快的音乐在车厢内流淌,车厢内多出了几道虚拟投影。
这些人穿着各种花里胡哨的制服、铠甲,作出战斗的姿态。几秒钟后,又是一连串的广告语:“真实模拟游戏,带您体验不一样的世界……”
周昀昀忽然凑到李禛耳边,轻声道:“这款游戏是星照海那边制作的。”
“哦?”
星照海与神衍神天、灵格天宿同属天门台核心成员。不过与后两者相比,这方势力可是低调太多。
“他们一直很低调。”周昀昀低声道,“以大众的角度看,他们这个集团一直的主营业务是全息游戏,你知道吧?”
“我知道。”
“天门台其他几大支柱势力,都掌握着和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技术——仿生义肢、数据保存、灵武器以及药剂。那么只会开发游戏的星照海,又凭什么能和他们并存呢?”
李禛道:“他们还有其他主营业务。”
周昀昀打了个响指:“没错。他们还掌握着关于人工智能的一些技术……”
“如此看来,天门台成员们掌握的核心技术似乎有一些重合。”
周昀昀笑道:“正因如此,他们才彼此合作又互相竞争。星照海的业务与好几方都有冲突,因此他们行事一直很谨慎。”
李禛好奇道:“你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没有。”周昀昀道,“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底蕴是几方势力最深厚的。他们从来不招聘员工,也不主动和其他势力交流……很是神秘。”
李禛点点头,对天门台各方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
她现在和天门台已经处于对立状态,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摩擦。想到这里,李禛又道:“那灵格天宿呢?方不方便给我讲一讲?”
天门台的几大支柱势力中,她对灵格天宿的了解最少。原因很简单,这个势力是在她死后才发展起来的。
李禛生前并未听说过这个宗门。
“没什么不可以的。”周昀昀道,“反正我已经叛逃了。”
顿了顿,又道:“灵格天宿的机密我也知道不少,甚至亲身参与其中。只是之前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毕竟周昀昀是那么谨慎的人。她的嘴可不是一般的严。
“如果说星照海在五个支柱势力中底蕴最深厚,那么灵格天宿底蕴就是最薄。”周昀昀看了眼窗外,“他在一千年前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叫做灵宿宗的小门派而已。”
李禛适时问道:“那么,它是怎么成长为如今这种规模的呢?”
“可以说是吃了末法时代的红利。”周昀昀道,“灵宿宗规模很小,但却有一种保存神魂的法门。在灵气尚且旺盛的时候,这种法门不入流,因此没有引来大势力的觊觎。而随着灵气一点点衰弱,‘与天同寿’的修士越来越少,很多修士迫切地想要活着。”
李禛接口道:“于是,灵格天宿转存了他们的数据。”
“没错。他们将数据储存在名为‘人格匣子’的硬盘里,又将人格匣子统一保管在密室里。通过这种手段,畏惧死亡的高层们能得到真正的永生。”
李禛曲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座椅的扶手,轻声评价道:“的确是他们的作风。他们通过什么手段保存的数据?”
“大部分是修士主动上传。小部分是窃取到的数据,但后者都是近百年发生的事。以前没有那种技术。”
“我明白了。”李禛想了想,“也就是说,他们那边没有我的人格匣子,对吧?”
周昀昀看着她:“你是哪个年代的?”
“三千年前。天时纪。”
周昀昀露出好笑的神色:“那时候灵格天宿都不存在吧?据我所知,他们保存的最古老的数据,是八百年前的。”
李禛低下头。
也就是说,灵格天宿中没有她的数据。那神衍神天为什么要专门为她制造出一具身体?
难道他们早就预料到,她的神魂会恰巧附着在这具身体上?
不。不是恰巧。
她垂着头,发丝落到脸颊两侧,挡住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周昀昀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接着道:
“不过要说古老的数据,我倒是听过一些风声。说来也巧,正好是关于星照海那边的。”
李禛抬头:“什么?”
“星照海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他很少露面,几乎没人见过他。但是一直有传言,他是几千年前以特殊形态存活下来的老怪物。”
李禛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又很快恢复了。她将手塞进口袋里,靠在椅背上,低声道:“这种传言想必不少。”
在这种时代,特殊实验和虚拟永生一向是阴谋论者最爱的两种话题。
周昀昀也轻轻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传言是这样传的,但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说这个了。车好像快到站了。”
第94章 红色嫌疑人
正如周昀昀所说,列车很快就到了。李禛顺着人流跳下站台,又站在一侧等待周昀昀。
涅槃城的天气不太好,天空中正飘着牛毛细雨。列车的光将雨丝照亮,远处大楼的灯光也被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两人连衣服都是顺手牵羊搞来的,自然没有带伞。幸好雨下得不大,只是轻轻地拍打在脸上,带来薄薄的湿气。
“最好找一辆车。”李禛道,“附近应该有。”
周昀昀点头表示赞同。两人在站台附近走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租车的地方。李禛付费租了车,又打开智能驾驶系统,车子便自动规划了最近的路,驶向灵轨。
她们打算直奔捕蝇草的据点,免得夜长梦多。
蒙蒙细雨落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自动雨刷器立即运作,将密密麻麻的雨点刷成一滩水流。窗户重新变得干净清晰起来。
车子穿梭在城市间,将细雨抛在身后。李禛打开车上自带的电视,一块光屏立即出现在二人面前。
“上面会有我们吗?”李禛玩笑道。
在月晕城时,几人和日神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场打了起来,还被误认成了演员。当时不少人拍照,应该已经传开了。
“如果日神是天门台的人,这条新闻应该会被压下来吧。”周昀昀道,“他们虽做了不少不顾颜面的事,却还是相当要面子的。”
一连串广告后,虚拟电视影像被唤醒。李禛调到新闻栏目,标准到令人感到冰冷的声音便传入两人耳中。
“据统计,共有67名人员在此次事件中死亡……”
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移到屏幕上。
原来,就在昨天,灵格天宿掌管的灵源城恰巧爆发了一次冲突事件。具体原因新闻中并未说明,大概是因为欠薪和工作环境不达标等一系列问题。
新闻最后,主持人提醒民众最近出行要注意安全。
李禛立刻联想到了什么:“难道早上路人少,是受这条新闻影响?”
“有可能。”周昀昀道,“但这类事件其实并不少见,只是很多时候规模都比较小,消息被压下去了。”
李禛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贫民区其实就挨着工厂区,很多贫民区的居民就在工厂区工作维持生活。据她所知,那边工作环境恶劣,薪资也是低得令人发指。
至于为什么不用机器,原因很简单——机器需要制造、需要维修。而为了生存什么都做的人类,成本反而比机器还要低廉。
一条新闻很快播报完了,接下的新闻都没什么好在意的,无非就是这个实验室做出了什么划时代的成果,那个公司又出了新款的药剂,都是一些令人腻烦的内容。
李禛打开车窗,任由微风裹挟着雨丝落在脸上,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幸而,车子的速度很快,白天的灵轨并不拥堵。两人很快就到达了捕蝇草的门口。
几日不见,捕蝇草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霓虹灯颓废地闪着,光芒逸散在空气中。
李禛没有敲门,直接拉开玻璃门示意周昀昀进去。
房间里还有着未散的酒气。玻璃瓶子歪歪斜斜地倒在桌子上,地上掉着被踩扁的烟头。
因为现在是白天,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明姐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闷头整理着账本。
“我把人带来了。”李禛坐到一张空椅子上,“验收一下吧。”
明姐站起身,目光扫过周昀昀,又看向李禛:“果然只有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任务已经完成,奉承的话就免了吧。”
周昀昀急切道:“雪花呢?”
明姐微笑了下,转身从柜台拿出一条蓝色发带:“你放心。她被我们的人带去安全的地方了。等一下,我会把你也带过去。”
周昀昀接过发带,观察了一下。发带的确是属于雪花的。
李禛没有和明姐多聊的意思。她站起身:“确认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答应我的别忘了。”
答应她的包括“钱”,也包括“情报库权限”。
明姐翘起嘴角:“不多待一会儿吗?”
说着,她亲亲热热地走到李禛身旁,一手勾住李禛的肩膀。
李禛撇开她的手,毫不留情道:“我不想惹麻烦。”
她从此次任务中,窥探出几分不寻常来。但这本来就不关她事,李禛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啊。”明姐叹了口气,“好吧,你走吧。报酬我不会忘的。”
李禛点点头,又看向周昀昀。这几天一起逃亡,她和周昀昀配合得还不错。因此,她将号码告诉了她,以后周昀昀的新ID办下来,两人还可以再联系。
周昀昀向前一步:“这次的事,多谢你……”
她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李禛,她和雪花恐怕等不到日神,就要死在那群杀手手下了。
“不必言谢。”李禛摇了摇头,“我走了。保重。”
出门的时候,她看到酒吧门口立着一把红色雨伞,大概是明姐的伞,便毫不犹豫地将它顺走了。
雨下得大了些。雨丝如针,被风吹得东倒西斜,又落在雨伞的顶端,发出沙沙的声响。抬头看去,红色半透明的伞布上落满了雨滴。
街上行人来来去去,有人衣着光鲜,有人形容狼狈。几只飞鸟的虚影穿过雨丝,飞到附近,然后破碎成一片蓝色。
李禛转过身,朝着虚影的方向走了几步,抬头望着那块大屏幕。
电子屏幕很大,就这样镶嵌在高楼之中,不停地轮换着广告。屏幕的颜色变来变去,为行人铺洒鲜艳的彩色。
雨伞反射出艳丽的光,连伞骨的金属,也映照出一个扭曲的鲜艳光点。李禛换了只手,站在大屏幕下,看着那块永远变换着的大屏幕。
她眨了眨眼。就在那一瞬间,大屏幕变幻成一种鲜艳的红色,而后久久定格。
天地好像被泼洒了一大片血红色的墨水。云彩、屏幕、雨伞、行人,连同大理石的地板,都暴露在这狰狞的红色中。
就在这铺天盖地的红色中,屏幕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不久之前,李禛听到的雷雨警报。
很明显,这不是要正常播放广告的样子。
路过的行人们纷纷停下脚步。一把把伞停在屏幕下。他们的伞大部分都是透明的,此时被染了色,也变成了鲜艳耀眼的红色。
李禛的伞成了行人中最不起眼的一把。
几秒钟后,那红色屏幕发生了变化。一片血红的正中,倏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感叹号。
巨大的感叹号镶嵌在高楼间,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怎么了?屏幕是坏了吗?”
“吓了我一跳。”
“有点吓人!是不是和灵源那件事有关?”
因为靠近商业区,来往的路人数量不少。这些人驻足观望,窃窃私语的声音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河流。
雨下得更大了。原本细微的沙沙声骤然变得急促,成了令人烦躁的哗哗声。雨水冲在屏幕上,将那抹红色冲得越发明亮。
就在雨声变得急切的刹那,电子屏幕陡然发出沉闷而冰冷的声音。那声音冲破云霄,如骤雨一般,在每个人的心中砸出涟漪。
“特大警报!特大警报!”
李禛仰起头。
“天历0212年08月12日,月晕城东云区道安街发生恶意袭击事件,致13人死亡、21人受伤。经查证,行凶者为K9141系列仿生人,序列号为04。”
伞布上的雨滴汇聚在一起,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伞的边角落下,染湿了李禛半个臂膀。
屏幕的颜色透过伞布打在她脸上,给有些苍白的脸庞打上了一层红光。
“04号性别女,身高1.81米左右,中等身材,皮肤较白,于天历0212年06月18日逃离生产基地,并在数月内犯下多起罪行。”
机械音一板一眼地念出李禛的相貌特征,电子屏幕的画面随之而变。
一个女人的影像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
“目前对其下达正式通缉。对于提供有效线索的民众,天门台将给予50万元奖金支持。”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将停驻于此的行人们从迷茫和恐慌中轰醒。
50万!那可是50万!
对于贫困家庭来说,这些钱足够帮助一家人脱离泥沼;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也是一笔了不得的横财!
而这么大一笔钱,只需要提供一个消息就可以得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的影像。李禛站在面带狂热之色的人群中,安静而冷淡地抬起头。
屏幕上的女人低着头,用暗色的眼瞳与她对视。
女人很英俊,浓眉大眼,面色冷酷。皮肤是长久不见天日的白。
当然,以上这些形容词也适用于她。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穿过人群,视线交汇到一处。然后,她们又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是什么样的笑容?
讥讽?嘲弄?或者只是无意义的微笑?
连李禛自己都不知道。
她已经忘记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了。
人群中传来惊喜的欢呼。人们并不惧怕这位超规格的通缉犯,他们只是欢呼,在暴雨中雀跃的吼叫,仿佛这50万已经安安全全地揣到他们的口袋中。
屏幕又暗下去了。几秒钟后,带着感叹号的红光在暴雨中再次亮起。
在最繁华城市的最繁华地带,这段通缉声明挤走了所有广告,单调而寂寞地播放着。周围的行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
李禛转过身。红色亮起来,又灭下去。行人们的透明雨伞恢复成原本的灰白颜色。唯有她背对着人群,雨伞挤在透明雨伞的海洋中,颜色仍是血红。
——她拿的是一把红伞。
第95章 纹身
雨伞遮挡了行人的面孔。所有人的表情在暴雨和透明伞布的遮挡下,都变得迷离惝恍。
灰色的道路被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李禛背对着人群,踩着地面上的浅浅水洼,朝着远处走去。
混在灰白雨伞中的红伞渐渐脱离人群,屏幕上的声音也随风远去。但走在街道上,李禛仍能听到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
“K9141系列?没听说过这个型号。”
“是战斗型吗?感觉像是……”
“管她什么型呢,反正只要提供线索就能给50万!”
“要说月晕城,前几天好像确实听说过那边出问题了呢,没想到是这个仿生人做的。”
少许讨论声被风送入李禛的耳中。她侧目瞧了瞧正兴高采烈议论着她的路上,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将雨伞向下压了些,挡住大部分的面容。李禛找了车,上了灵轨,在贫民区降落,而后顺着熟悉的路,朝着渡魂街的方向走去。
铺天盖地的通缉暂时还没能干扰到消息闭塞的渡魂街。李禛穿过破旧的街道,又走过复杂的蚯蚓洞,师雨楼的诊所便出现在她面前。
诊所还开着。豆大的雨滴落在玻璃门上,随着风的拂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下滑落。
李禛盯着滑动的雨珠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将红伞合上,随手放在一旁,反手拉开玻璃门。
门被她拉开,上面的雨珠剧烈地震颤起来。檐上的水滴落在李禛脸上,冰凉凉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刚一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天历0212年08月12日,月晕城……”
正是她的悬赏通报内容。
李禛笑了笑,走到一旁的玻璃药柜前,一边挑剔地打量着其中的药品,一边道:“怎么?打算拿我去换赏金?”
师雨楼关了悬赏界面,那聒噪的机械音便戛然而止了。
“再等一段时间吧。”他站起身,“说不定会升值。”
李禛轻轻笑起来。她一手拉开药柜,伸手拿了两瓶药。师雨楼阻止道:“上面的效果更好一点。”
“是吗?”
李禛看了看药的标签。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懂。让三千年前的老古董理解现代医学的术语,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她将药瓶放回去,抬手拿最上方的蓝色药瓶。药片在塑料瓶中晃动,发出沙沙的细碎响声。
就在她动作的时候,师雨楼看到了她眼睛上缠绕的绷带。他顿了一下,询问道:“你眼睛受伤了?”
“对。”李禛将药瓶随手放在柜台上,摸了摸左眼。
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这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少了一只眼,还是相当不方便的,战斗中也容易出现误判距离的情况。
“我记得你会做植入义眼的手术。”
“会。”师雨楼没有推诿,“交给我吧。不过手术需要准备几天,你先好好休息。”
李禛点点头。两人的交流永远是那么高效,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禛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通缉令的事。”师雨楼道,“天门台在商业大厦的广告位、公共交通广播、网络平台等各处都张贴了通缉令。现在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你的脸。”
“是这样。”李禛有些感慨,“他们可真舍得花钱呀。”
商业大厦的广告位,一天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上,就这么便宜她了。
见她一脸不在乎,师雨楼直摇头:“我的建议是,你在诊所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门。”
说完这些,看了眼李禛,他又补充道:“渡魂街人多眼杂,又都是亡命之徒,难保不会有人盯上你。”
师雨楼本以为李禛不会轻易答应。毕竟她之前就总是早出晚归的,只有晚上才会待在诊所。而且以她的性格,也不像是会将通缉令放在心上的。
却没想到,他一说,李禛就立刻应下来:“好啊。”
师雨楼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我又不是傻子。”李禛扯了扯嘴角,“而且我也应该好好养养伤。”
之前她就受了不少伤。那些伤都不算严重,但大大小小累加在一起,终于在这一次彻底爆发了。
正巧她也赚了一大笔钱,在战斗中也有新的体悟,就暂且蜗居在诊所,消化一下吧。
想到这里,李禛对师雨楼扬了扬手,朝着楼上走去。师雨楼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你后背怎么了?”
“后背?”李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过头,“后背怎么了?”
然而视角受限,她什么也没看到。
“像是纹身……”师雨楼凑近了些,想要看清楚,又觉得有些冒犯,只好不近不远地站在楼梯下,抬头望着她,“是一种红色的纹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李禛蹙起眉:“我回去照照镜子。”
说罢又转过身,朝着楼上走去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二楼有些潮湿。她将之前采购的智能烘干设备打开,扭头来到另一个空置的房间。
在那里,摆放着一面高大的换衣镜。
李禛很少使用它,也懒得去擦。镜子上面蒙了薄薄一层灰,因为阴雨的缘故,铁制的边框上生了一些浅红色的锈。
她环顾四周,抽来两块湿巾,随便抹了抹镜子,镜子上的灰尘被擦去,勉强能找出人影。
李禛扔掉脏掉的纸巾,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借着镜子,瞧着背后的情况。
T恤是最近流行的款式,后面是镂空的。李禛并不喜欢这种款式,因为穿起来总觉得背后发凉。
正如师雨楼所说的那样,隔着T恤的镂空,隐约能瞧见一道红色的纹路。但因为布料的阻挡,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无法判断到底是伤痕还是纹身。
李禛停顿了一下,双手拉住T恤的边缘,将它彻底脱下来。随着T恤被掀起,红色的痕迹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镜子忠实地映照出它的模样。
它是一条线,在光洁的后背上向上延伸,在肩胛骨的位置延伸出几条颜色浅淡的支线来。
支线似乎分薄了线的颜色。那条主脉络延伸的同时也开始变浅,直至与肌肤的颜色融为一体。
她反手摸了摸线的位置。没有凸起,好像它本来就属于皮肤的一部分。摸着也不疼不痒,灵气运转也没出现任何异常。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月晕城任务?矿坑?亦或是更早以前?
李禛也不知道。
毕竟它长在后背,又没有任何感觉,若非这次师雨楼碰巧看见,她恐怕都发现不了。
她眉头皱了皱,却又很快地舒展开来。李禛扭身,再次看了一眼背后。紧实有力的肌肉上,血色的线条如同血管一般纵横延伸着。
正欲细想,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里除了她和师雨楼以外,很少有人靠近,想来敲门的就是师雨楼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李禛套上衣服,把门打开。师雨楼站在门口,递给她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她刚从药柜里挑出来的药。
“刚才落到柜台上了。”
“多谢。”李禛接过药,便听他又道:“你看出你身后的是什么了吗?”
李禛拎着药,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也许是战斗时划出来的伤痕。”
“伤痕?”
师雨楼眉毛动了动,看了她一眼,却没在李禛脸上看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好吧。”他将手插到口袋里,顿了顿,“如果有什么不适,你可以来找我。”
李禛扬起笑容:“那是当然。”
“另外,还有一件事。”师雨楼接着道,“就是树种,我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
李禛“哦”了一声,对他的研究没什么兴趣。毕竟她又看不懂。
师雨楼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铁盒子,也交给她:“你需要的话,便把它拿走吧。”
李禛接过铁盒子:“我以为你这样的研究人员,对它会更感兴趣?”
“只是有一点兴趣。”师雨楼道,“就是这些,我先走了。注意休息。”
李禛扬起手。他便真的什么也不说,转身下了楼。
“树种……”
她掂了掂铁盒子,能感受到其中精纯的能量。李禛拉上门,将树种塞到房间角落的保险柜中,便盘腿坐到床上,准备上药。
这次受得最严重的伤,除了眼睛以外,便是右臂和左颈两处。这两处伤口本来就深,位置有关键,在之后的战斗中反复撕裂,情况恶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