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宁国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替我回谢好?女婿,刚好?近来?体虚乏力,让人把?当归熬了罢,记得给姑奶奶送一碗。”
“爹爹——”宁锦婳羞红了脸,无怪乎宁国公调侃,当归在这一众名贵的药材中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都老夫老妻了,他在搞什么?顶着宁国公戏谑的眼神,宁锦婳眼神飘忽、双颊发热,不知?道最?后怎么回的房间。
好?事不出?门,抱月这个胆大的当真熬了一大碗当归汤,笑嘻嘻道:“主儿,当归、当归呢!”
“你?过来?。”
“嘻嘻,王爷的一番心意,您趁热喝。”
“你?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啊哈,主儿,你?脸红啦!”
当归,温性药材,有?补气活血之效。
宁锦婳愣是被这一味药弄得心神不宁,陆寒霄虽然?也读书,但?都是些兵书和史书,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宁锦婳从未奢望从他身上得到风花雪月什么的,他连哄人都不会,惹她生气了只会让她咬他。
如今这冰块开窍了?
晚上万籁俱静,宁锦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掀开锦被,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到桌案前,慢悠悠磨了墨,提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说些什么呢?
宁锦婳承认,当时?跟着带着孩子回国公府,七分冲动,还?有?三分是赌气来?的。
谁让他管她那么严,她心里憋闷,觉得他根本不把?她当成妻子尊重。宁国公回来?了,她自觉有?了靠山,想摆脱他的控制,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天也好?。
结果男人按兵不动,最?先慌乱的反而是她。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润物无声般地,她已经习惯了他霸道到窒息的掌控,如今他只是稍微一松手,她竟患得患失起来?。
这十几天过的确实自由爽快,可他没有?只言片语,直到今天的这味“当归”,才让她那颗惴惴的心安定下来?。
过了许久,沾了好?几次墨水的狼毫又?要干涸,宁锦婳提笔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纵然?我不去,难道你?就不能来?找我吗?
这女人心呐,就是这么奇怪。当初要在娘家小?住几日的是她,如今埋怨他不来?看她的也是她,宁锦婳才不觉得自己不对,她把?写好?的纸铺开凉在桌案上,忽感一阵微风吹来?,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
咦?今晚抱月没关窗?
宁锦婳满心疑惑地走?到窗边,奇怪,她明明记得睡前窗户是关着的,怎么……
“唔——”“别叫。”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动,大掌捂住宁锦婳的嘴巴,一边随手关了窗户。
第107章 第
107 章两人一同滚进柔软的床榻,宁锦婳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双臂紧紧环绕他的脖颈。
“有没有想我,嗯?”
他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意,薄唇落在细腻的肌肤上,让宁锦婳浑身一颤,呼吸愈发急促。
“……你……起来。”
男人?伟岸的身躯把宁锦婳彻底笼罩,十指交缠,绣鞋被?踢到床下,罗袜半勾在紧绷的脚背上,雪白的肌肤里青筋若隐若现。
一吻悠长而缠绵,天旋地转,两人?换了个姿势,宁锦婳伏在陆寒霄的胸膛上,听?着?他的急速的心跳声。
“你……没?惊动护卫吧?”宁锦婳呼吸凌乱,小?手紧紧攥紧他的衣襟,眼含担忧。
“怕什么。”
陆寒霄声音暗哑,低头埋在她雪白的颈窝,深深吸一口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宁锦婳:“……”
话是这么个理儿,可此情此景,让她有一种?奸/夫/淫/妇偷情的错觉。
“哈哈哈哈。”
陆寒霄笑地胸口震动,他一手把她如云的长发拢起来,慢悠悠道:“能与婳婳做一对野鸳鸯,浸猪笼也甘愿。”
“你——住口!”
宁锦婳气急,几日不见这男人?越发孟浪,口无遮拦的,万一被?人?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哼,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陆寒霄今天心情颇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慵懒道:“放心,没?惊动别人?。”
“婳婳越活越回去?了,当年你可没?有这么胆小?。”
当年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胆敢偷偷在闺房里私会情郎,窃窃私语到夜半。那时候真是走?在钢丝上,虽然她对女戒那些嗤之以?鼻,但女子的清白大过天,万一被?发现,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要跟她受累。
那会儿正是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他执行了任务风尘仆仆回来,身上时常带着?血腥味儿,她舍不得推开他。
半推半就地,她默许了他夜半的偷香窃玉,虽然两人?并未做出格的事,但他来她闺房那么多次,她的清白早就没?了,宁锦婳从来没?想过嫁给别人?。
想起年少无知干的混账事,宁锦婳眨巴眨巴眼睛,眼神闪躲,“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陆寒霄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从她的发顶往下轻抚,到脖颈处,熟练地挑开肚兜儿的系带,手掌往下探。
“无妨,为夫帮你回忆回忆,就听?懂了。”
“混蛋,你不要脸,呜呃——”陆寒霄翻身把她压在下面,一把扯下肚兜儿塞进她嘴里,喃喃道:“忍着?,别叫。”
她闺房的布局装饰一直没?有变过,兴许是小?别胜新婚,也兴许勾起了他年少时的荒唐回忆,陆寒霄今天格外兴奋。可苦了宁锦婳,最先还记得不能出声,后来被?弄得晕晕乎乎,上面下面都在流水,什么都不记得了。
翌日晌午,抱月在房门外犹豫要不要进去?叫醒宁锦婳,虽然她平日也赖床,也没?到这么晚啊,好?歹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两个小?主?子叽叽喳喳找娘呢……
“主?儿,您起来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宁锦婳自己穿好?了衣服,上身穿了一件丁香色的对襟素锻小?衣,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抱月看她脸色不对,忙把托盘放下,关切道:“主?儿,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
她声音沙哑,像被?砂子磨砺过,“打?盆清水来,我给你说几味药材,你照着?给我熬一碗汤。”
该死的陆寒霄,昨晚不知道折腾到几时,还没?给她清理身子!她现在跟抱月说着?话,下面的东西顺着?腿.根流,让她既羞窘又?无力。
夫妻俩一个被?窝睡了这么多年,她也不矫情什么,可她真的不想再生孩子了!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省心,她还时常觉得力有不逮。她自小?没?娘,也做不好?一个母亲,陆寒霄更指望不上,不生,对谁都好?。
傻乎乎的抱月一点儿没?察觉出来,乖乖下去?打?水熬药。等一番折腾后,用过膳,天上的日头已经移至西边。
宁锦婳看着?窗外的天色,状若无意地扶了扶鬓边的金钗,“今天……王府来人?了吗?”
“没?有啊。”
抱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茫然道:“昨儿个刚来过,今儿不会来了吧。”
看着?宁锦婳不自在的神色,抱月恍然大悟,“啊,主?儿原来是想王爷了啊!”
她走?到宁锦婳身后给她揉捏肩膀,脸上笑嘻嘻,“哎呀,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多少个秋了,您实在想王爷就回去?呗。”
宁锦婳心中冷哼,秋什么秋,昨晚才见过!她今天起来看见桌案上的字不翼而飞,肯定是他拿走?了。
按照他的脾性,今天还不来接人?吗?
宁锦婳心中升起一股郁气,他都看到那张纸了,不来接她,难道要她眼巴巴自己跑回去?吗?昨夜他来什么都没?说,就想着?那档子事儿,还弄得她那么惨,她才不要回去?。
她看着?窗外种?的兰草,扬起精致的下巴,“把兰草除了,换成荆棘草。”
“啊?”
抱月一头雾水,哪有好?人?家窗外种?荆棘的?拗不过宁锦婳态度坚定,如此过了几日,摄政王再次化身梁上君子,趁夜黑风高夜摸到了她的闺房。
自然又?是一番亲热,妻不如妾,妻不如偷,两人?恍若偷情般格外刺激。只是时间久了,陆寒霄稳如泰山,只字不提接人?回去?,让宁锦婳心中不免犯嘀咕,难道那男人?转性了?
王府陆续拉来几车生活用具,都是她常用的。宁锦婳在宁国公府越住越舒心,白天和一双儿女在宁国公前膝下承欢,晚上等着?情郎越过重重荆棘与她相会,做一对儿野鸳鸯,滋润得眼角眉梢带春意。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天她上身穿了雪白的缎子薄衫儿,领口绣着?淡雅的玉兰花纹,举手投足间,脖子的上的一块儿红痕分外显眼。
顶着?宁国公摄人?的目光,宁锦婳讪讪低下头,“这……早就跟抱月说过,在我房里放些驱蚊香,都给女儿咬红了。”
无辜的抱月终于机灵一回,她磕磕巴巴应道:“是、是啊!都怪奴婢粗心,天儿越来越热了,蚊子真大哈。”
主?仆俩一唱一和,宁国公微眯眼眸,冷哼道:“这蚊虫确实不小?。”
他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见能咬出牙印的蚊虫!
看着?头快低到地底下的女儿,宁国公终究没?舍得让人?难堪,只叹了一句,“婳婳啊——”宁锦婳慌乱地起身,“父亲,厨房给宝儿炖了稀粥,女儿先行告退。”
她急匆匆福身离开,没?有看到身后宁国公担忧的眼神。他也不是老古董,只是女儿这个年纪,还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对她是好?事吗?
宁锦婳快羞死了,心中把陆寒霄翻来覆去?地骂,正在气头上,转角和一个女人?迎面相撞。
“哎呦,你不长眼……王妃娘娘?”
宁锦婳定睛一看,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娘娘,是我,窦氏。”
宁锦婳想了半天,方想起来是当初问她要休书?的堂嫂。如今日子过的富贵,之前瘦成一把骨头的窦氏养的珠圆玉润,让宁锦婳险些不敢认。
“拜见王妃娘娘,妾身没?撞疼您吧?”
窦氏是宁锦婳的堂嫂,却伏地做小?殷勤备至,宁锦婳浑身不自在,正欲抬脚离开,窦氏忽然叫住她,“娘娘——”她咬了咬唇,走?到宁锦婳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去?,“娘娘,妾身当初不懂事,冲撞了王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妾身吧。”
“堂嫂,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宁锦婳吃了一惊,赶忙把她拉起来,哭哭啼啼半天才弄清原委。
她给窦氏递了一方绣帕,无奈道:“我当什么事儿,我早忘了。况且当初堂嫂说的不错,如当头棒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当真折煞我了。”
宁锦婳是有些骄纵,但在宁国公的教?导下,她并非心胸狭隘、不讲道理之人?。当时窦氏哭闹着?要回娘家,她还给了盘缠。
是宁府的错,是世道的错,凭什么要一个弱女子承担?
窦氏抬眼,看宁锦婳真不在意,才泪眼婆娑地擦干眼泪。宁锦婳吃软不吃硬,像三叔母杨氏那般跋扈的,她能不顾辈分顶一顶,像窦氏这般哭成水儿、欲言又?止的,她脑仁儿嗡嗡地疼,急忙找了个借口脱身。
后来几天,宁锦婳感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奇怪。
之前窦氏那一跪已经让她心惊肉跳,后来杨氏也有样学样,让她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府中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皆对她小?心翼翼,恭敬万分。
当然,之前也没?人?敢慢待她,可这两种?感觉不一样,宁锦婳说不上来。陆寒霄连着?几天没?来偷香窃玉,抱月这个笨丫头更指望不上。她没?人?说话,心中惴惴难安,总感觉风雨欲来。
转眼到了七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龙椅上两岁多的小?皇帝病了一个月,原本?药石罔医,只剩下一口气。钦天监一算,说皇帝命薄,压不住龙气,要想保命,得脱下龙袍,让位于真正的贤能之人?。
忠于齐氏的保皇派当然不同意,可今时不同往日,陆寒霄有人?有兵,短短半年扶持了自己的势力,保皇派的声音十分微弱,最后连姜太后都哭着?说,“你们要害死圣上吗!”
一出大戏落幕,皇帝禅位于摄政王,改年号为“启元”。至此,一个崭新朝代缓缓开启。
108 章七月初七,大吉,新帝于此日举行登基大典,同日册封中宫皇后。
天刚泛起鱼肚白,宁国公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小厮把地上洒扫地干干静静,丫鬟仆妇皆穿着簇新的衣裳,宁锦婳犹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在铜镜前,她五官深邃张扬,画了个平日甚少化的浓妆,却不会被脂粉压过风头,光洁的额间贴一朵镶金花钿,艳绝无双。
“娘娘,奴婢服侍您穿吉服。”
抱月和抱琴捧着深红色的皇后礼服,小心翼翼地展开缀满珍珠的衣袖。这件礼服从入冬时就开始着人绣,六十余个江南老绣娘,用时半年,金丝银线交织出精致的鸾鸟朝凤纹,华美?地令人赞叹。小衣、中单、外袍、玉带……抱月和抱琴两个人,另有两个小丫鬟打下手,忙活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把这繁杂的礼服穿在宁锦婳身上。
如云的乌发高高挽起,做了个飞天流云髻,宁锦婳只觉得头皮一沉,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冠压在头上。凤冠前饰九条金龙口衔珠,下有八只点?翠金凤,红宝石翠羽点?缀其间,凤尾处的流苏垂坠而?下,华美?又璀璨。
其他?小丫鬟吓得大气不敢出,唯有大大咧咧的抱月惊叹道:“主?儿,您好美?!”
看着铜镜中的女人,宁锦婳也恍惚了一瞬,这是她吗?她一直是美?而?自知,知道母亲给她了一副好皮相。可能是性?情的原因,她的样?貌凌厉而?张扬,是那?种极富冲击力和攻击性?的美?,而?现在镜中的女人凤冠霞披在身,端庄又威严。
在这样?严肃的氛围中,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她嫁给她的那?年,她刚及笈,小小的身量还撑不起繁复的嫁衣,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是期待?激动?还是害怕、不舍?
宁锦婳已经不记得了,直到今年,不多不少,刚好过了十载光阴。
夫妻十年,二?子一女,这十年间发生很多事,细细回想,苦乐参半。两人都?做过错事,分分合合又缠磨到一起。宁锦婳如今已经不像十六岁那?样?单纯懵懂,以为嫁给心上人就万事顺遂。她知道她自己骄纵刚烈,也明白陆寒霄的霸道专制,他?们以后还有的架吵。
但……那?又怎么样?呢?在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是相爱的。
宁锦婳垂下眼帘,唇角微微勾起,“贫嘴。”
沉甸甸的凤冠礼服压在身上,让宁锦婳不能大幅度动作。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等下面人禀报吉时到了,一堆人簇拥着宁锦婳踏上彩凤鸾舆。随着司礼太监的高声喊“起驾!”,她忍不住回望国?公府,蓦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了陆寒霄为什么迟迟不来接她。
他?想让她在宁国?府出门,如同当年嫁人时那?样?。
当年公府和滇南结秦晋之好,得圣上赐婚,宁国?公府嫁女儿十里红妆,送亲的仪仗足足绕了大半个皇城。而?彼时的陆寒霄只是个前途未卜的世子,时间赶得急,镇南王来不及赶赴京城。上无高堂,娶亲的世子府是圣上赏赐的,看着威武排场,但对上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多少有些不够看。
嫁给心上人,宁锦婳从来没觉得委屈,陆寒霄也从未曾提过此事,直到今天宁锦婳才恍然明白,其实他?并非如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那?个男人啊……
她心里万般滋味,威仪的仪仗队把凤鸾送至中门,抱琴和抱月扶她下辇,悄然退至一旁。空旷的中门前站满了人,满朝文武,皇亲宗室按照尊卑依次排开。
午后的阳光明媚刺眼,晃得宁锦婳眼睛疼,于千万人中,她眼里只有九层玉阶之上那?个威严俊美?的男人,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精壮的胸膛把龙袍撑的板板正?正?,九五至尊,威武霸气。
两人目光对视,陆寒霄冷峻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宁锦婳定了定神?,缓步走到御阶之上,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前。
礼官手持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唱道:“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咨发妻宁氏。宁国?公之女,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历代册封皇后的圣旨皆由皇帝亲手所书?,这道旨意寥寥几笔,全是溢美?之词,可见新帝对皇后的爱重。听得宁锦婳双颊发红。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最多占了个毓秀名门。其他?什么端庄、礼法、柔嘉……跟她没有半分关系。还有……风昭誉于宫庭,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名声,唯有妒妇之名传得响亮。
不过今日一过,这些名声都?一去不复返了。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谁敢挑皇后娘娘的刺儿?那?是经皇帝亲自盖章认证、敬告过天地和宗庙的,将来史书?工笔也得尊称一声“贤后。”
双手接过圣旨,授了凤印和册宝,宁锦婳站立起身。今早到现在滴水未沾,沉重的礼服和凤冠压得她站不稳当,趔趄一下,惊得她以为要当众出丑,陆寒霄眼疾手快,上前揽住她的腰。
如同十年前新婚时那?样?,他?在她耳旁轻道:“婳婳,别怕。”
他?的臂弯沉稳有力,托着她往前走,两人一起拜过宗祠,携手站在高高的九龙玉阶之上,回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阶下的文武百官齐刷刷躬身跪下,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午后的阳光刺眼,显得下面的人异常渺小。宁锦婳心跳如雷,悄悄抬眼,正?好看到男人锋利的下颌和深沉的黑眸。
这一刻,她心中蓦然涌上一股冲动的情绪,在无人敢抬头看到时候,她转过身,迅速在他?侧脸轻啄了一下。
陆寒霄眸光一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加大力度,咬牙切齿道:“别招我。”
宁锦婳睁着无辜的眼眸装聋子。心道她真是慧眼独具,当初都?劝她镇南王世子绝非良配,偏偏她死心蹋地认定他?,管他?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子王爷,只要是他?就好。
谁能想到有今日,简直跟做梦一样?。
朝拜天地,敬告宗庙,一番折腾下来,等宁锦婳把那?累死人的吉服和凤冠脱下来,天已经微黑了。
抱琴和抱月给她揉肩捶腿,宁锦婳拈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疲惫道:“陆……圣上传话了吗?”
恍然一夕身份改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呢。”抱月撅着嘴道:“奴婢派人去问也没个信儿,说什么窥伺帝踪……”
抱琴连忙打断她,“抱月,你?去看看两位小主?子,别让他?们闹夜。”
宁锦婳住在历代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东侧的两个偏殿给陆玦和陆玥住,两个小家伙还未册封,只能暂称“小主?子”。
陆钰不用宁锦婳操心,他?虽也未曾受封,但陆寒霄膝下一共两个儿子,陆钰为嫡为长?,下面老二?跟他?年岁相差太大,说句不好听的,等陆钰能娶妻生子时,陆玦还在玩泥巴呢,年岁悬殊太大,太子之位铁板钉钉。
更?何况陆钰的出色有目共睹,不管是陆寒霄、抑或宁国?公、还是全昇这些老臣,皆对陆钰的能力十分认可,连宁锦婳也知道自己的长?子将来要挑大梁的,他?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宁锦婳看着一脸沉稳的抱琴,轻叹道:“你?啊——”抱琴太过小心了,她当年做过公主?的伴读,皇家规矩便?是如此,她又不是不知道。宁锦婳心里安慰自己,甘蔗没有两头甜,如此已经很好了。
一直等到两更?,粗粗的凤烛几乎燃烬,外头传来珠帘响动的声音,宁锦婳骤然站起来,微微垂下身,行了一个仪态万千的礼,“圣上万安。”
她本来就比陆寒霄矮一头,如今半蹲着,只能看到他?胸前九爪金龙怒瞪的圆目。过了许久,上方一直没动静,她累的腰都?酸了,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他?戏谑的黑眸。
“嗬!”血气上涌,宁锦婳什么尊卑全然忘了!揪起他?的衣襟怒目而?视,“陆寒霄,你?耍我!”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陆寒霄可谓春风得意,难得畅快大笑,胸口一震一震。
“哈哈哈,我还以为婳婳被夺舍了,方才不敢认,勿怪,勿怪。”
“你?——”宁锦婳哪儿听不出来他?在揶揄她?她今天听了那?道册封的圣旨,心中自觉过意不去,想做一个“温柔”的贤后,谁知这男人太可恶,这根本不怪她!
“好了,今天是你?我的好日子,今天不吵,嗯?”
陆寒霄握住她的手,两人不知怎么就滚到了龙床上,明黄色的帷帐飘飘落下,陆寒霄压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的雪白的颈窝,说道:“婳婳,我今日很痛快。”
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迎娶少时心爱的女人,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他?一直沉稳自持,鲜少这样?情绪外露,跟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
宁锦婳忍不住被自己的腹诽笑到,她双手附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的。”
他?一路走来多么不易,她都?知道的。
陆寒霄低低地笑了,双手急切地把宁锦婳剥的干干净净,她双颊微红,企图用散落的乌黑的发遮掩身躯,“你?——你?把蜡烛熄了呀。”
陆寒霄目光灼灼,“婳婳,把头发撩开,我想看你?。”
自己这么狼狈难堪,反观他?一身的龙袍威风凛然,宁锦婳当然不干,咬牙道:“熄灯!”
陆寒霄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接扑上去,“听话!让朕好好看看。”
“熄、熄啊——”“熄什么熄,你?这是抗旨不遵知道么,当罚!”
“呜呃——混账啊——”“放松,别夹那?么紧……”
一夜荒唐,次日皇后娘娘被薅起来接见朝廷命妇,眼底两片乌青。
“娘娘,您初入宫门,不可太过操劳。”霍夫人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关切地劝道。
宁锦婳今天不用穿吉服,一袭凤羽绫锦长?裙,裙身以金丝线绣着圆轮花纹,裙摆点?缀拇指大小的珍珠,粒粒饱满圆润,大小匀称。好看是好看,但谁穿谁知道,光坐着就坠得人腰酸背痛。
偏偏这些人不肯走,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同举行,可见皇帝对皇后娘娘的宠爱,今天都?争着在皇后娘娘跟前露脸。宁锦婳贵女出身,还曾养在皇后姨母身边一段时日,应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
她打起精神?道:“不妨,倒是你?,该放手放手,让底下人干,不要总操闲心。”
“看你?,近来气色都?不好了。抱月,把那?颗百年老参装起来,直接送到将军府。”
外面的抱月俏生生应了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她和抱琴是皇后跟前有品级的女官,阖宫上下尊称一声“抱月姑姑”,给小丫头美?得,走路都?带风。
之前宁锦婳不常出来走动,唯独和霍夫人走得近,如今霍夫人独得皇后娘娘青眼,众人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其中一个命妇阴阳怪气道:“哎呀皇后娘娘,您就别操将军夫人的心了,人家马上跟着夫君去北疆,不晓得何日回京呢。”
“什么?”宁锦婳瞬时一个激灵,看着低眉顺目的霍夫人,“此话当真?”
“唉……是。”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霍夫人干脆承认了,“蒙圣上开恩,允许妾身随军,跟将军一同前往北疆。”
第109章 第
109 章即使敷了脂粉,霍夫人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细细的手腕瘦骨嶙峋,看得宁锦婳频频皱眉。
夫妻团聚,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愁眉苦脸的?
当着这么?多人,宁锦婳不好多问。等到了晌午时分,其余人陆陆续续告退,霍夫人被在外面候着的抱琴拦住,请回坤宁宫。
“月娘,你究竟怎么了?”
宁锦婳刚从内室换了一身轻快的薄衫出?来,不由分说?上前抓起她的腕子,“来,让我瞧瞧。”
她还没有适应皇后的生活,张口闭口的“我”。倒是霍夫人在她放手后退至一旁,低眉垂首道:“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您折煞臣妇了。”
“别?动!”
宁锦婳才不管尊卑规矩,指尖搭着她的手腕,脸色的神情逐渐凝重,“脉象虚浮,重按无?根,这是元气离散之兆!你?病这么?重,还要去北疆?”
“你?不要命了?”
经过这么?多事,宁锦婳逐渐修身养性,鲜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霍夫人是个软和人,在她的逼问下,只轻声道:“娘娘,臣妇无?碍。”
“无?碍什么?无?碍,你?——气死我了!”
宁锦婳的脸色越发阴沉,如今她也算个半吊子郎中?,一下就看穿了月娘破败的身子,只适合好好养着,根本受不了长途颠簸。
她问:“霍凛知道吗?”
霍夫人低下头,不言语。
宁锦婳要被她气得心梗,叶清沅出?海走?了,她身边只剩月娘一个知心人,怎能眼睁睁看她受欺负?半劝哄半威胁,终于弄清原委。
其实这事还和陆寒霄有一丝关系。
霍家世?代?忠君,忠的是齐氏君主,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出?“禅位”是怎么?回事。霍老将军誓死不认姓陆的皇帝,霍凛却道:“齐帝年幼,主少而国疑,如今世?道流离,百姓再经不起战乱之苦。”
霍凛代?表霍家军认下新皇,霍老将军怒极,抽起藤条教训这个不忠不义不孝的逆子。谁料月娘不忍,以柔弱之躯为霍凛硬生生扛下一鞭。霍老将军年轻时曾单骑闯敌营割下鞑子的首级,那一鞭威力甚重,几乎要了她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