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婳被掳到了京城!
母子俩人两年未曾见面,但往来家书从?来没?断过。就?算在偏僻的青城山上,宁锦婳也时刻忧心自己远在京都的长子,母子情分非但没?有变生?分,反而?因为距离和时间显得更?加亲厚。不?用陆寒霄耳提面命,陆钰自己找母亲都快找疯了,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儿朝天。
他凝眸沉思许久,启唇道:“再等等。”
“世子爷,您说什么?属下没?听清。”
武将行事大?大?咧咧,他看着陆钰从?一进来就?阴沉的脸色,面露疑惑,“王爷没?事,难道您不?高兴吗?”
陆钰扬唇冷笑,他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个?消息有两层意?思,其一是报平安,其二是给他这个?儿子提个?醒,他要起?事了。
可母亲还下落未明,他不?管母亲了吗?就?不?能再等等?
他知道他对母亲情深义重,他们这些?儿子女儿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母亲重要,可若拿母亲和万里?江山比……他的心底没?有答案。
他看不?透他的父王,更?不?敢拿宁锦婳的安危去赌。
陆钰压下心头的阴鸷,淡道:“母亲容色倾城,令人见之忘俗,掳走她的人不?会把她放在人烟密集处,西郊再找找……”
另一边,滇南西直营。
一群身穿凛凛铠甲的男人们站在舆图和沙盘前围成一圈,个?个?膀大?腰圆,面容凶煞,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有最好的马,最强壮的勇士,只要主上一声令下,咱们一路打到京城去嘿——”“万万不?可!霍家军驻守北境,抄近路回京不?过月余,应当暗度陈仓,从?长计议……”
“霍凛回不?来,软蛋!”
“你、你个?莽夫,主上三思啊!”
“行了。”
嘈杂的声音散去,众人皆回首看向坐在虎皮上的陆寒霄。他撩起?眼皮,高耸的眉骨到鬓角处新添一道刻骨的疤痕,显得他俊美的脸庞更?加邪肆。
一众将领都等着他拍板下令,他锐利的目光逡巡一周,忽然道:“有王妃的消息吗?”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主上,尚未。”
王妃数月前失踪,那辆马车入了京仿佛泥牛入海,京城的探子找了几个?月,均一无所获。王爷和王妃间鹣鲽情深是好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他正色道:“主上,切勿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大?计啊!”
周围一片附和声,如今的机会千载难缝,霍凛和鞑子打的正欢,无暇顾及京城。中?原腹地的将士饿的面黄肌瘦,根本比不?了兵肥马壮的滇南勇士们,此时起?兵必能势如破竹打到京城,天赐良机,主上还在犹豫什么!
陆寒霄紧紧握住椅子上的兽纹手柄,抬眸冷笑道:“你们,在做本王的主?”
一瞬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做王爷的主。自从?梵琅叛逃后,陆寒霄行事愈发乖戾偏颇,没?人猜得透他的心思,如今连自诩近臣的萧又澜也不?敢轻易开口。
“此事容后再议,退下吧。”
众人不?甘心地躬身离开,一个?跟他多年的老?将军看出了他的心结,最后劝道:“掳走王妃娘娘之人必然有所图谋,王爷何不?使把力,把人逼出来。”
难道寻不?到王妃,他们就?一直这么干瞪眼?粮草每天都在消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陆寒霄没?有说话,老?将军轻叹了口气。言尽于此,他不?相信他们毕生?追随的主上是个?耽于儿女情长之人,他会想明白?的。
宁锦婳还不?知道她一个?人牵动着天下大?势,天越发寒冷,舒婉婉没?想把她冻死,让人给她送来了几件棉衣,虽然布料粗糙,好歹能抵御寒风侵袭。
那个?宫女很谨慎,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过很多次,她既没?打掉孩子,也没?搭理她,让宁锦婳的心异常焦灼。
今天她又来送饭菜。宁锦婳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自顾自地念叨些?孕妇注意?事宜。中?间有一次宫女的胎像不?稳,也是宁锦婳提醒,帮她保住了胎。
这回宫女没?有立刻离开,甚至反常地多呆了一刻钟,在宁锦婳又一次试图策反她时,她回道:“我要走了。”
宁锦婳:“……”
“以后会有人接替我。”
宁锦婳的手心骤然收紧,难道舒婉婉发现了什么?她的一腔心血白?费了!
门外的宫女沉声道:“我不?能放你走,太妃娘娘会杀了我的。我念在孩儿的份上帮你一把,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造化。”
说罢,她拎起?食盒悄无声息地离开,迅速消失在朱红色的宫墙内。
这句话莫名其妙,让宁锦婳摸不?着头绪。她怎么帮她?这里?废弃已久,别说人影,连个?鬼影儿都见不?到,她难道能引人来救她?
宁锦婳猜对了。
又过了几日,陆钰从?舒澜宫出来,身边的景色越走越陌生?偏僻。
“等等。”他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引路的小太监,“这条路不?对。”
宫里?道路纵横交错,除了供轿撵行走的大?道,还有很多幽径小路,比大?道更?近,更?省力。这些?路弯弯绕绕,寻常人分不?清门道,可却糊弄不?过在宫里?住过五年的陆钰。
他寒眸锐利,吓得小太监立刻软了膝盖,求饶说有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引陆世子绕偏殿的远路离宫。多走几步路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财迷心窍答应了。
既然已经知道是陷阱,陆钰不?可能蒙着眼跳下去,可他又实在想知道背后之人的阴谋,几番思索后,他秉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转身离开。
就?在此时,一道“喵呜”的野猫叫声传到他耳畔,极轻,又异常熟悉。
是他的猫。
鬼使神?差地,陆钰拧眉循着声音往里?走,直到一处凋敝的宫殿前,朱红的宫门漆痕斑驳,一把生?绣的铁锁挂在中?央,寂寥又凄凉。
“有人吗?”
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陆钰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道:“母亲?”
第99章 第
99 章深秋交冬,镇南王陆寒霄起兵北上,一路势如破竹,仅用时三个月,数十万人马陈兵京畿。
皇帝连夜命人写下檄文,痛斥镇南王狼子野心,为?天道所不?容,君王誓死守国门,京中凡四品以上官衔者,家?家?备齐棺椁,誓要同大齐共存亡。
乌泱泱的兵马把京城围得水泄不通,寻常百姓们出不?来,瑟缩在家?中满心惊恐,不知道铁骑何时会冲破城门打进来,结果又过了一个月,直至深冬,陆寒霄一直围而不?打,京中流言四起。
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镇南王并非谋逆的反贼。先皇曾留下遗诏令荣懿太子登基,当今鸩杀兄长篡位,荣懿太子的忠臣旧部冒死救出太子遗腹子,逃到滇南寻求镇南王庇护,王爷忠肝义胆,此行乃为?拨乱反正,拥护真龙天子继位。
被围困数日,京中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把连续两年的大?旱与之联系起来,说是帝星错位,上苍降下天罚以示惩戒。
“一派胡言!”
御书房内,一堆奏折被噼里?啪啦扫下御案,皇帝气的满脸铁青,狰狞道:“陆寒霄、陆寒霄!”
犹如困兽之斗,下面跪着一群人讷讷不?敢言语。此时外面传来宫女的禀报声,“圣上,太妃娘娘求见。”
皇帝脸色稍缓,大?掌一挥,其?余人如临大?赦地匆匆离去,金碧辉煌的殿宇的内只?剩下皇帝和一身白衣的舒婉婉。
“圣上,可是又头痛了?”
舒婉婉把指尖放在皇帝的太阳穴上,指腹轻柔按压,把暴怒的皇帝瞬间安抚下来。
“还是你贴心。”
皇帝闭着眼睛,掌心覆上她的手腕。两人这般亲昵,不?似太妃和皇帝,倒像皇帝和他的宠妃。
舒婉婉笑道:“圣上为?大?齐殚精竭虑,莫要?累着了。”
“大?齐?”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也不?知道这王朝还能姓几天‘齐’。”
数十万大?军陈兵京师,齐寰面上硬撑,其?实所有人心知肚明,乾坤已定,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齐婉婉苍白的手指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道:“在妾的心里?,圣上永远是圣上。”
四周静谧,皇帝倏然睁开眼眸,黑漆漆的眼珠阴鸷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给他养了五年的儿子,他日叛军进城,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也该留你一命。”
舒婉婉面不?改色,轻抚他的鬓角,“圣上说笑了,我生是大?齐的妃嫔,死……您忘了,我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
被从?来没瞧在眼里?的草包暗算,丢了半条命,舒婉婉心底恨毒了宁锦婳,上次去青城山本?欲找老?神仙续命,结果阴差阳错,碰到了那个女人。
恐怕外面人找疯了,也不?想到她把人藏在深宫内苑吧?
想到这里?,舒婉婉的唇角扯出一抹轻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上穷碧落下黄泉,妾愿陪圣上走一遭。”
兽嘴里?的青烟袅袅升起,皇帝靠在龙椅上,舒缓着眉目沉沉睡去,舒婉婉起身,把衣袖上的褶皱抚平。
“都下去。”
她呵退侍从?,白衣如雪穿梭在红墙绿瓦中,直至一处废弃的宫殿前,“咔嚓”一声,门锁掉落,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舒婉婉巡视一周,把目光定在墙角蜷缩的人身上。
头发?披散凌乱,灰扑扑的冬衣臃肿又粗糙,露在外头的手指粗红生满冻疮……扔出去连个乡野村妇都不?如,哪儿有半分当年“京城双姝”的姿容?
舒婉婉笑了,笑得干咳连连不?止,她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一朝心愿达成,只?觉一股清气儿直通天灵盖,心中畅快无比,就算让她此时死了也甘愿。
死亦何惧,反正她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他既然不?爱她,那就让他恨她!最好恨她一辈子,她也不?枉此生了。
她冷笑道:“宁大?小?姐?王妃娘娘?真该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角落之人瑟缩了下,没说话,亦没有抬头。
舒婉婉不?需要?她的回应,口中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她对陆寒霄的执念有多深,对宁锦婳的恨意就有多深!她永远忘不?了当年在这个娇蛮大?小?姐身上所受的屈辱,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仿佛看?一粒不?入眼的尘埃。
“听说三哥救了一个女子回来,就是你啊。”
“姿色平平,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
陆寒霄是出了名的冷清冷性,难得出手救人,惹得宁大?小?姐乱吃飞醋,当即领人杀到世?子府,揪出了这个让陆世?子另眼相待的女人。
对待潜在情敌,从?小?娇生惯养的宁锦婳肯定没好话。
她挑剔地巡视她一圈,把人贬低地一文不?值,那时舒婉婉刚下山不?久,平日问诊施药受人敬重,哪儿受过这种儿窝囊气?当即掉了两行清泪。恰逢陆寒霄寻来,两女都以为?找到了靠山,让他做主。
一个咄咄逼人,“三哥,她冲撞我!快把这个贱民赶出去!”
一个默默垂泪,“世?子,婉婉一身清白,实无攀附权贵之意。”
陆世?子被两个女人吵得头痛,他揉揉眉心,先看?向宁锦婳,沉声道:“宁国公?便是这么教你的?回去,把女则抄三遍给我。”
宁锦婳一脸不?可置信,“凭什么?我又没犯错!”
“没有请帖擅闯男人内宅、不?经主人邀约私自惊扰客人、言语粗俗,毫无世?家?女子规矩,此三错并罚,你乖乖抄好给我送来,亦或我告诉宁国公??”
若被宁国公?知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单枪匹马闯世?子府,还是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宁锦婳半年别想出门了。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哽咽道:“陆寒霄,你混蛋!”
她气冲冲地离去,舒婉婉自觉赢了一把,谁知陆寒霄转头便道:“婳婳被宠坏了,我代她向你赔罪。”
“舒姑娘既已无碍,向账房支些银子,可自行离去。”
舒婉婉骤然瞪大?眼眸,脸上泪痕未干,一副羸弱的姿态我见犹怜。
“你赶我走?”
陆寒霄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道,“婳婳是我未来的妻子。”
虽未定名分,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妻子做错了事可以教,可以罚,但若有人让她不?高兴,便是他这个做夫君的无能。
这么多年,舒婉婉心底把宁锦婳贬的一无是处,但在内心深处,她不?想承认,她嫉妒她,嫉妒得发?疯。
她活的好恣意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管多愚蠢,多出格,永远有人给她善后。她真好看?啊,红唇善睐,头发?像海藻一样又浓又密,肌肤比羊奶都细腻,连刁难人的时候都是美的,眼尾微微上挑,浓密的睫毛颤动,颤到了人心坎上。
所以她没有直接杀死她,她把人关在寂寥的深宫,给她吃猪狗吃的泔水,穿乞丐穿的粗布麻衣,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她不?是最爱体面吗?她偏偏给她世?间最不?体面的死法,让她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
舒婉婉缓缓向角落逼近,她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比那些疯了的宫妃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城快破了,她也快死了,在此之前,她要?划花她的脸,放干她身上的血,看?着此生最痛恨的女人在痛苦挣扎中咽气,她此生无憾了。
刀刃泛着凌冽的寒光,她干枯苍白的手腕猛然拽起那人的头发?,“贱人——不?,不?对!”
待看?清那人的脸,舒婉婉顿时一怔,失声叫道,“你不?是她!”
而被她惦记的宁锦婳,早已被陆钰偷梁换柱送到了镇南王的营账,在距离皇城三十里?外,宁锦婳也不?好受,此时正“备受折磨”。
100 章“轻些……我……受不住……呃啊……”
女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宁锦婳雪白的身子上斑痕点点,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儿好皮肉,她双臂紧紧环绕着男人的肩膀,脸颊绯红,浓密的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好夫君,给我?个痛快吧,别磨那儿……”
她泪眼婆娑地求饶,身?子他被?欺负的一片泥泞,再这么下?去,她没死在冷宫里,倒有可能死在温暖的营帐中。
“婳婳乖,你们说?了什么,告诉为夫,嗯?”
陆寒霄的声音沙哑低沉,营账被?围得密不透风,顺着晦涩的光线,宁锦婳隐约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眉骨上那道显眼的疤痕。
夫妻一年多?没见,久别重逢,她又是死里逃生?,本应受到百般呵护,互诉衷肠才是。宁锦婳不知道哪步出了差错,陆寒霄像疯了一样,把她困在一方营帐内,比囚犯都没自由。
他说?是他的错,他没有保护好她,两人再也不分开?。
起初宁锦婳是受用的,她本不是多?坚韧的性格,一路颠沛流离,在陆钰跟前尚且端着母亲的架子,在陆寒霄面前还用装什么?少年时?她受了委屈便是找他做主,如今委屈大发了,还不能找夫君诉诉苦,撒撒娇吗?
殊不知陆寒霄素来运筹帷幄,先被?不放在眼里的梵琅背叛,后来弄丢了宁锦婳,殚精竭虑一路打到京师,连全昇都说?王爷的性情愈发古怪执拗,恐非好兆头。
等宁锦婳察觉出来,她已?经被?困在他身?边久矣。公私分明的镇南王仿佛色令智昏昏了头,把营帐一分为二,单独给她隔开?一个房间,夜晚的缠绵自不必说?,白天他在外头议事,她被?关在里头不允许出去,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禁脔。陆寒霄对此振振有词道:“婳婳听话,外面人心险恶,在夫君身?边最安全。”
宁锦婳离开?他一年有余,在山中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后被?舒婉婉掳到冷宫备受磋磨,她被?人放在手心娇养惯了,如今骤然从?严寒回到温室,也不觉得陆寒霄有什么不妥。只当久别胜新婚,男人的占有欲越发强烈,在那事上也更折腾人,让她承受不住。
“……没了……没说?了……呃……”
粉嫩的指甲嵌进男人肩膀的皮肉里,宁锦婳乌润的眼眸里充满茫然和无措。今天这一遭她实在冤枉,昨晚他跟将士们喝酒庆功,胡闹到半夜没给她清理,今早起来她觉得身?下?黏糊糊,便让守门的士兵给她打了一盆清水。总共说?了三句话,不知哪句戳中了陆寒霄的肺管子,非得逼问她说?了什么,问着问着,稀里糊涂问到了榻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雪白的颈侧,陆寒霄伏下?身?,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他们都是坏人,婳婳只用跟夫君一个人说?就够了,懂了吗?”
宁锦婳快被?他弄疯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嗯……嗯……”
“只要夫君……”
陆寒霄轻笑一声,爱怜地轻抚着她颤动的眼睫,“乖孩子。”
全身?的感官被?人掌控,身?子软成一滩烂泥,恍惚中,宁锦婳好像听到了陆钰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闹。
声音由远及近,宁锦婳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睛,外头好几个声音吵,陆寒霄、钰儿、还有……宝儿。
刚才是宝儿在哭?
宁锦婳轻拧秀眉,扶着腰艰难地把衣裳穿好。她用金簪松散地绾了个发髻,急忙掀开?帘子。
“母亲。”
“娘!”
两道视线顿时?朝她射来,陆钰收敛些,陆玦可不管有的没的,一个箭步冲上来,被?陆寒霄拦腰捞了起来。
“夫子没教你规矩?”陆寒霄压着眼皮淡淡瞥下?去,陆玦抿着小嘴,瞬间把脊背竖起得直挺挺。可能因为之前的病症,陆玦性格十分孤僻,只有在宁锦婳身?边才露出孩子应有的活泼。而陆寒霄这几个月只顾着行军打仗,几乎忘了这个小儿子,陆玦对他不亲近,甚至有些害怕。
粗糙的大掌擦干陆玦小脸上的泪珠,陆寒霄拧眉道:“不许哭,说?话。”
这孩子怎么养的,跟他娘一样爱哭,陆家儿郎,这样可不行。
陆玦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宁锦婳心疼坏了。她拍掉陆寒霄的手掌,俯身?看?着满脸委屈的小儿子,“宝儿,告诉娘怎么了。”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清楚,宝儿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安静又乖巧,摔疼了也不哭。
陆玦看?着冷眉寒目的陆寒霄,又扭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陆钰,闷声道:“兄长,坏。”
自从?宁锦婳被?掳后,陆玦和抱琴被?一起被?送到陆寒霄身?边随军走,抱琴怕他无聊,时?常给他找些小玩意儿摆弄。陆玦尤为喜欢解九连环,今日这场官司便是由九连环引起。
简而言之,陆玦好好在一旁摆弄九连环,陆钰横插一杠,把人还没解开?的九连环摔个粉碎。
陆钰对此振振有词,“孩儿看?弟弟解的辛苦,帮他一把。如此不是解开?了?”
九连环摔成十八瓣儿,确实解开?了。
宁锦婳看?着不以为然的陆钰,又低头看?看?一脸委屈的宝儿,柔声道:“宝儿不哭啊,兄长也是一番好意,母亲再给你买两个九连环好不好?”
陆玦绷着小脸,“不好。”
他伸手拽宁锦婳的盘花衣领,“他,故意的!”
小小的孩子对人的情绪异常敏感,他只在母亲身?边感受到香甜的柔软,他知道兄长不喜欢他。
宁锦婳慌乱间披着衣裳出来,领子松松散散,被?小儿子一把扯开?露出斑驳的脖颈,清晰的齿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红的几欲渗血。
陆玦尚且懵懂,陆钰已?经到了晓事的年纪,他眸光一黯,等宁锦婳背身?整理好领子,他状若无意道:“母亲,今天的发簪很衬您。”
“啊,是吗?”宁锦婳尴尬地扶了扶后髻的金簪,正巧是陆钰送她的那一支,她很喜欢。
陆钰敛眸道:“等儿子得空,再为您寻一些。”
“行了,退下?吧,以后不要让这些琐事闹到你母亲跟前。”
陆寒霄背靠兽椅漫不经心地开?口,结束这场闹剧。如今整个大齐没有人敢忤逆他,包括陆钰和宁锦婳,前者?是羽翼未丰,后者?是单纯的害怕。
她害怕他。
宁锦婳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自从?这次死里逃生?,她时?常觉得陆寒霄变了,更强硬、更不讲理、也更难以亲近了,让她心底发怵。
最后兄弟俩在宁锦婳的眼皮子底下?,或者?说?在陆寒霄的眼皮子底下?握手言和,等把这两个讨债鬼送走,宁锦婳眉目含愁,“三哥,钰儿是不是不喜欢宝儿啊。”
陆寒霄微挑眉峰,心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老大对小家伙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陆钰向来老成,能让他露出这么幼稚的一面也是难得。
陆寒霄轻笑一声,伸手把宁锦婳揽在怀里,“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妨事。”
这些小打小闹不值得他挂心,他伸手拢了拢她的衣襟,问道:“冷么?”
她受不住冷,陆寒霄在营账烧足了炭火,可这荒郊野地哪儿比得上世子府的地龙舒服。陆寒霄把她紧紧拥在怀中,喃喃道:“快了,婳婳再忍两天。”
镇南王一言九鼎,他说?两天就是两天。第二天的夜晚嘈杂声震天响,外面一簇簇的火把把漆黑的夜晚照得明亮,陆寒霄今夜不在,外面守着许多?铁甲卫兵,宁锦婳左手搂着宝儿,右手牵着陆钰,一整夜没阖眼。
直到次日晌午,激越的呐喊声一浪叠一浪,战鼓雷雷,宁锦婳牵着两个孩子坐上进城的马车。周围各种声音嘈杂,她第一次遇见这阵仗,心里不由生?怯。两个孩子都十分好奇,一边一个掀起车帘偷看?,陆钰神色激动,他攥紧拳头,冷然的脸上浮现一阵红晕。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车帘道:“母亲,我?要去跟随父王。”
甚至没有等到宁锦婳的应答,陆钰灵巧地跳下?马车,耳边又是一阵哄笑声。宁锦婳只能无奈地抱紧怀里的宝儿,摸着他的脑袋,轻哄道:“娘在呢,不怕啊。”
陆玦睁着黑黝黝的眼睛,摇摇头,“我?不怕。”
过了一会儿,他不情愿地加了一句,“父王,很威武。”
宁锦婳一怔,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知道陆寒霄的威武,她亲眼看?着他从?一无所有的少年质子到如今权倾天下?,他此时?应当是志得意满,威风八面的吧?
她忽然很想?任性一把,看?一眼他现在的模样。
可惜人潮太拥挤,她掀起帘子的一角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盔甲,直到踏入熟悉的世子府,她一直没见到人。
全昇捋着胡须笑脸盈盈,说?道:“王妃娘娘,您带着小公子先行歇息。”
宁锦婳攥紧陆玦的小手,问他,“钰儿呢?”
“王爷另有安排,您无需操心。”
世子府的日子比营帐里舒服,烧着暖暖的地龙,把人蕴养地白里透红,面如桃花。没有陆寒霄日夜“折磨”,宁锦婳过得滋润,身?上的软肉都被?养了回来。
可惜好日子只有半个月,半月后,一大堆人乌泱泱来到世子府,捧着一张明黄色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宁锦婳稀里糊涂接了圣旨,从?镇南王王妃变成摄政王王妃。镇南王陆寒霄忠肝义胆、拨乱反正,起兵拥护荣懿太子之子继承大统,当今圣上年幼,加封镇南王为摄政王,代幼主行使监国之权。
第101章 第
101 章世子府的匾额换成了黑底儿烫金的“摄政王府”,层层铁甲侍卫把王府围得密不透风,宁锦婳日日待在婳棠苑,时间一长,难免心中憋闷。
“抱琴你看,那枝上是不是开花苞了?”
熬过寒冷的冬季,天气渐暖,京中的春天比其他地方来的早,院子里?的桃树枝上发出嫩嫩的尖儿,满院春意。
抱琴手里梳着她柔顺润泽的长发,看向窗外说道:“是啊,要?开春了?呢。”
“今儿个天气好,奴婢陪主儿出去?走走?”
宁锦婳原本含笑的唇角微微下?垂,敛眸道:“算了?,左右不过一个院子,没什么好走的。”
陆寒霄不让她?出摄政王府,说如今局势混乱,怕她?受伤。话说到这份儿上,宁锦婳也不是不识大体,她?别的帮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呆在府内,不让他分心。
她?时常苦中作乐地想,王府至少比在冷宫强多了?。所幸陆寒霄如今位高权重,所有军国要?事皆要?等他裁决,他没那么多时间留在王府,让宁锦婳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吃不消,她?不知道旁人家的夫妻是如何契合的,陆寒霄一直是激烈又粗暴,近来尤甚,好几次见了?红,疼得她?浑身发颤,跟受刑一样。
抱琴伺候她?沐浴,委婉地提点过两句。她?已有二子一女傍身,院儿里?如花的姑娘那么多,挑两个省心的为主母分忧,也无?不可。
可宁锦婳不愿意。她?当年把那些歌舞姬扔出去?,被叫了?那么多年的“妒妇”,如今怎么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她?不愿意自己男人被旁人沾染,只能这么生受着。
抱琴把宝蓝点翠的赤金钗簪上去?,听她?说不想出门,便笑道:“正?好,那奴婢给您端羊奶来。”
这是陆寒霄下?的令,不管他人在不在府内,每日?吩咐下?人往婳棠苑送一盆羊奶,不是碗,不是盅,而是盆,用?来给宁锦婳泡手。
她?在山中过的清苦,一切亲历亲为,冷宫那几个月更不必说,陆钰找到她?的时候人整整瘦了?一圈,娇嫩的掌心生出一层薄薄的茧子,很淡,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宁锦婳自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陆寒霄对此分外看重,日?日?命人送羊奶,惹得抱琴时常调笑,说王爷真把主儿放在了?心尖儿上。
宁锦婳白了?她?一眼,暗道这些有什么用??他温柔一点,那事上少折腾人,比什么奶都?好使。
半炷香后?,一双纤纤玉手搁在顺滑柔软的丝帛上,抱琴轻轻擦拭,一边道:“再等等,等月底小郡主来京,您就不会这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