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郎是偏执狂(女尊)—— by呕花深处
呕花深处  发于:2024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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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如何?”孤启冷道。
郁云霁捏着手中的酒盏,垂着眼睑思索着。
周子惊插嘴:“郁宓这般良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孤启蹙了蹙眉,一言难尽的看向身旁良善的菡王殿下,以及对她大肆赞扬的密友。
他不想理会周子惊的吹捧,眸光最终锁定在郁云霁身上。
“我也不好打听皇姐私事,此事再议。”郁云霁扯开了话头。
周子惊哀叹:“郁宓,这不是你将宫里那些事说与我的时候了。”
实在是郁云霁方才一脸正色,将她的胃口全然吊起。
她们两姐妹何人的八卦不曾谈论,便是当朝圣上,郁云霁的亲母皇,都曾被她拿来谈论,更何况是皇姐了。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孤启面上的阴云散尽,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庭院觥筹交错,近酉时,天边擦了黑才散尽。
郁云霁今日同周子惊交谈中,大致模请了如今的现状,母皇这些时日为着逆党头疼,为首者正是她的亲姨母,川安王。
而原书中,老女皇一直有个心结,便是其爱女郁云霁不堪重任,这皇位的继承者,她是更偏向郁云霁的。
而出于私心,倘若能坐到这个皇位上,她想改变书中人当时惨烈的命运。
“今日殿下所言,究竟何意。”孤启拢着肩头的薄衫道。
原本那一头璀璨的钗环被通通卸下,只留发扣将鬓角的几捋发丝束起,平白多了几分未嫁公子的神采。
只是那张过于苍白的脸,昭示着他如今的心绪。
郁云霁扬眉:“不知王夫所言究竟为何事,我今日所言甚多。”
孤启对上她那双眼眸,微微咬牙:“自然是恭王一事。”
“皇姐?”郁云霁了然,“估计皇姐不愿令母皇忧心,届时究竟如何,还要看皇姐的决断了。”
环佩叮当一声脆响,孤启疾步立于她面前。
“不可!”他高声道。
郁云霁抬眸看着他:“为什么不可,到底说来也是母父之命,皇姐若是不愿违抗,云庶长公子还能如何不成,云家人,不做侍。”
孤启袖中的拳微微拢紧:“你知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轻颔首。
“天女既言,如何好更改。”
“好,原来菡王方才的仗义执言不过是说说罢了,我倒真当菡王是什么梁山好汉。”他冷嗤一声,垂下了眼睑。
他身旁像是笼了层阴暗的黑云,周围的气压好似也跟着低沉了下来。
孤启是她生命安全的一大威胁,倘若他们两位反派不能同仇敌忾,将来的结果怕是一个比一个惨。
他若是想要她郁云霁帮忙,风风光光嫁入恭王府,还要再拿出些诚意来,富贵险中求,否则她当真要步原主的后尘了。
郁云霁不动声色:“竟是忘了这点,王夫心中是惦记着皇姐的。”
孤启冷笑一声。
他方才动作幅度大了些,腰间的环佩还轻微晃着,孤启收紧了手指,指节也被捏的泛了白,却不肯再开口。
郁云霁复又问:“那王夫打算如何?”
他垂着眼睫,再抬眼时,眸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我孤启做事,向来随心。”
他回答的不置可否,但郁云霁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孤启此人,能在孤家这种世家里活下来,无非靠的就是发疯的精神,秉持着往死里闹的思想,将孤家人唬得闻声胆寒,无人愿意主动招惹。
这句随心,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想来是要搅黄或是见血了。
“而今毕竟我们妻夫一体,倘若王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朝我开口便是。”郁云霁看着他,颇为真诚的道。
她原本捧着话本,曲着腿靠在软枕上,将纨绔的样子尽显,眉眼中却罕见的带着几分温柔,一时间竟有些违和。
孤启本坐在榻檐,闻言哂笑一声。
“呵,郁云霁,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用你施舍。”
他俯身前来,似是想要将威压全然施展在她的身上,那具温软的身子贴在了她的小臂上。
春衫薄,寝衣更甚。
那股淡淡的荼蘼香将她整个包裹,小臂无意抵在她的臂弯,他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郁云霁蓦地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张不饶人的红唇,好似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了。

虽说如今到了春日,但依旧隐隐泛着倒春寒。
孤启这般贴来,郁云霁莫名觉着,半月堂的炭火是不是烧的太过了。
“你,是不是发热了?”郁云霁温声道。
两人如今的距离实在不安全,古代那般注重男女大防,孤启这般贴来时,送来的温热淡香萦绕在她身旁,她出言提醒道。
孤启脸色愈发的差,咬牙狠声道:“郁云霁!”
他没有拉开身子,却因着郁云霁这句话,明显感受到身前女子的体温。
女子火力重些,郁云霁若是不曾出言,他便不曾注意这一点。
可她将此事提了出来,孤启的注意力不自觉分散到了小臂上,感受着她过分热的臂弯。
一时间,热气也腾升到面颊上一些,好似半月堂的火的确烧的太旺了些。
他原本便是想发狠威胁郁云霁,迫使她答应下此事,却不想被她反过来羞辱了一顿。
这人像是一块滚刀肉,不论他如何,郁云霁总是能找准时机羞辱他。
被他点到名,郁云霁提议道:“还是唤个太医来吧。”
毕竟这是全文最大的反派,又是她名义上的王夫,怎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她支起了身子,朝着外面道:“去为王夫……呜?”
她话不曾说完,便被孤启猛然伸手将她的唇捂住,再发不出声响来。
郁云霁没有挣开,只这么静静的看着孤启,对上他的眸,桃花眸本是多情的,可那双桃花眸过于温和,孤启对上她的深瞳不禁怔了神。
温和的深瞳像是深邃的山崖,即便知晓里面可能是危险的,可还是想沉浸在她营造的温柔乡中。
她不气,不挣,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孤启那一瞬过了很多个念头,他心中有人叫嚣着,说杀了郁云霁,这样便不用再受折磨,便不用再隔着一层身份,便能同恭王殿下一起了。
可郁云霁这双眼眸,像是又平定人心的能力。
在他深深看去时,心中叫嚣的念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快的心跳。
手心是她吐息的温热,一股似有似无的清甜也萦来,他喉头微微干涩。
“你,不许擅作主张。”孤启警告道。
唇间覆着的触感消失不见,郁云霁眨了眨眼眸:“我想知道,若是我不帮你,你又打算如何劝退这位云家嫡次子?”
孤启眼眸暗了下来,唇角勾起一丝淡笑:“殿下既不肯出手,我只怕是要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给殿下丢脸了。”
幽朝女子爱面子,孤启说出这话,是想逼她出手了。
她记得,书中孤启同原主关系并没有这般好,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原主因着他太过刚烈,日日将他囚禁于此。
而孤启为了嫁恭王,私见了云家嫡次子云竹曳,书中并未细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云竹曳白着脸,回去便病了多日,云家便冒着杀头的风险将婚约退了回去。
“我好心提醒王夫一句,王夫若是还想体面的嫁入恭王府,便莫要贸然出这个头,”郁云霁支着下颌道,“皇姐喜欢温和精明又识趣的男子,你还是少出头为好。”
譬如女主的正君孤善睐,蓝颜知己云梦泽,以及露水情缘的太师。
无一不是她方才说的性格。
她知晓孤启没那么好对付,但这句话设计导了恭王,她相信孤启会好好思量这句话。
“你有什么条件。”孤启警惕的看着她,像是看明白了什么。
郁云霁正色:“只要你我名义上还是妻夫,你便不许随身佩戴利器,不许做对自己与他人危险之事,不许逞强,有问题第一时间来告知我。”
她一字一句,孤启看她的眼神愈发奇怪。
“没有异议的话,我会帮你约谈。”郁云霁甩出鱼饵。
“哼,菡王殿下这些话又是何意。”孤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他是疯子,人人怕他,这都是正常的。
郁云霁借此提出条件也不是难以理解,可这条件,却大都与她本人无关。
孤启看不明白,他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郁云霁没有解释,直到孤启敛了淡笑应下:“我答应你,若是我能解决,便不会麻烦菡王。”
说罢,他捧起薄胎瓷盏,小口酌饮着冷掉的茶。
“称谓又错了。”郁云霁抬手,镶珠玉案上那只径直的锦盒便被打开。
这是周子惊送来的,说是补的新婚贺礼。
虽然周子惊此人不正经,但在原书中倒也算得上对原主赤诚,这新婚贺礼是该两人一起开的。
这锦盒格外有分量,她觉着,里面兴许是不少的金银玉石。
郁云霁这么想着,便也理所当然的,在孤启的注视下打开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是她太过天真了,锦盒中是能令她自戳双目的东西。
那锦盒中堆放着玉做的角先生和各种房事用具,不仅如此,还有各种封面大胆辣眼的黄本。
盒子里装了不少东西,而光放在面上的便已不止这些了,想来是包括但不仅限于此。
“这……”郁云霁烫手般,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那盖子没了她的支撑,也“哒”的一声,自己盖了回去。
像是有一股气血突如其来的涌了上来,郁云霁的面颊登时热了起来。
内室的空气好似也一瞬间凝结了,郁云霁感觉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整个室内安静的不成样子,实在是,实在是让她无所适从。
她偏头对上孤启,见他意料之中般,眸里挂着冷意。
郁云霁干巴巴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我……”
她想说她不知情的,却被孤启打断:“原来菡王的条件在这里,我当怎会菡王如何会这般,舍己为人。”
舍己为人一词被他咬重了几分,只是冠在她菡王身上,顿时显得满是讽刺。
一声清脆的响儿,孤启将手中的薄胎盏掼在桌案上,玉石与薄瓷相撞的声让人心肝也跟着颤了颤。
“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也知道,周子惊她,”郁云霁欲言又止,“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断然没有旁的意思,又怎能骗你?”
这如何好解释,人人都知道原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德行,眼下好容易博取了孤启的信任,这会儿怕是要败的干净。
只是这话愈听愈发觉得欲盖弥彰。
孤启冷睨着她,将袖中的匕首拍在桌案上。
“若是菡王殿下是个有血性的女娘,今日便立誓于此,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谁动了旁的心思,便叫天打雷劈。”他淡然将话落在这儿。
似是要印证他的话,窗外轰隆隆的传来一声闷雷响,如同巨兽低吼。
郁云霁轻咳一声,意图让面上的热意散去几分,端起桌案上的薄胎盏饮了一口。
冷透的茶水下肚,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怔住,抬眸对上了孤启阴沉的脸。
这是孤启方才喝过的。
这一举动在古代来说过于暧昧,已然算得上是挑衅与羞辱,半月堂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孤启嫌恶一般,将视线从茶盏上挪开。
“言而无信之人,由飞将娘娘以匕首做咒,不得善终。”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捧粉末,细细的粉末洒在了匕首上,才缓缓抬眼看向郁云霁。
郁云霁手心湿润了些。
幽朝虽是历史上不曾存在的朝代,却也同古代诸多朝代一样信奉着神明。
她记得原书中提及过孤启的信仰,如若对面那人应下了他的话,一旦违背便会遭到极大的伤害。
主角团便有人与之和谈,同他缔下了契约,最终意外惨死。
孤启所提及的飞将娘娘,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将,亦是个颇为灵验的神明。
兴许是神明吧,倘若是邪|教,也总不能将来有那么多的人随着孤启供奉她。
只是涉及到宗教,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郁云霁没有开口应下,只对上了孤启的冷眸。
“怎么,不敢吗,”孤启哂笑一声,长指叩了叩玉案道,“若是心中无鬼,殿下又为何不敢应下?”
“郁云霁,你怕了。”

烛火欢脱的跳动着,月晚持着小金剪,将燃黑的灯芯剪去了一截儿。
昏黄的火光将老女皇的侧脸照得明明暗暗,她捏着奏折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月晚,朕这女儿,难道就真的这么难当大任吗?”
月晚将小几上的药汤端来,轻声劝:“陛下哪里的话,菡王殿下自小聪慧,只是如今无心政事,若殿下肯将心思分半分在政事上,想必能有不小的成就。”
老女皇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寻常皇家母女间都是互相提防着,人人惦记着这个位子,为此争得头破血流,可宓儿恰恰相反。”
“朕倒希望宓儿能贪恋权柄些。”
月晚道:“您也瞧见了,殿下与从前不同了些呢,奴婢倒看出了几分凤君当年的风采,没准儿,菡王殿下当真能做个好君王。”
老女皇将药碗撂在案几上,阖上了眼眸:“听闻,孤氏如今脾气见长,大庭广众之下,竟使唤起自己的妻主来了。”
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般,天还未黑便飞进了皇城。
寻常人家都看中规矩,何曾准许夫郎这般了,更莫要说皇家。
孤启这般,当真是将皇家的颜面踩在了脚下。
月晚应声:“您身子要紧,切莫动怒。”
这些时日女皇病得厉害,御医是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让女皇太过忧思而伤身。
老女皇将御笔搭在笔山上:“朕如何放心,没有皇位傍身,宓儿怕是会被人欺负的,枝鸢虽也是朕的女儿,却有生父照料,这皇位,朕是要传位与宓儿的。”
“朕贵为天女,却也是凡人之躯,宓儿让人忧心,夫郎亦是如此,朕怕无颜面对凤君啊……”
月晚犹豫了会:“那陛下打算将来如何告知恭王殿下。”
立皇太女向来都是立长不立幼,当今女皇子嗣稀薄,也仅有郁枝鸢与郁云霁两个女儿,郁枝鸢皇太女的位置本是势在必得,可女皇迟迟不立皇太女,恭王怕是早有发觉。
皇家姐妹寻常在如何亲密,一旦相互触及利益,怕是不会如此了。
她的生父皇贵君便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郁枝鸢在她面前是极近的乖巧懂事,可外表太过,心思深沉,她作为生母,竟也有些看不明白。
“若是枝鸢继位,宓儿怕是……”
老女皇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月晚却知何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帝王最是多疑,倘若菡王没有继位,依着恭王的心思与手段,怕是做出些什么,届时,菡王怕是生死难料。
“她与定国公府起了冲突,可云家牵扯的利益太深,切不能被云家盯上。”
彼时,半月堂气氛正是紧张。
“孤启。”郁云霁将锦盒推开,眸光避开桌案上那邪气森森的匕首。
孤启像是料定了她不敢应下这咒,冷然的不做声。
恰此时,外面是弱水高声道:“殿下,定国公携其子求见。”
定国公。
弱水这一声喊得及时,郁云霁方坐正了身子,身旁的孤启亦是腾的起了身。
“将国公大人与其爱子带去正厅,看茶。”郁云霁一错不错的看着孤启吩咐道。
无法,孤启眼下情绪波动有些大,谁都不能料到这人下一步究竟要做何,她实在不敢将他一人留在这处,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孤启面色本就比寻常男子白皙,此刻更是如同失了血色般,抓着桌角的手愈收愈紧。
手背上浅藏的筋络而今泛着淡青,浮现在她的眼前。
郁云霁轻声道:“你随我一同去吧,就按我们方才说的。”
幽朝男子不得干政,妻主议事更不得旁听。
听闻她这话,孤启似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一闪而过冷笑道:“怎么,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让他们母子有来无回?”
“议事厅不少暗卫,你得不了手。”郁云霁道。
她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仿佛不论自己做什么,她郁云霁都不会生气一般。
当真是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但是郁云霁说的是实话,孤启垂下了眼睑,将桌案上的匕首擦向床幔。
柔滑的床幔被利刃割破,匕首上的粉末纷纷而下,重新映出他惊艳绝伦的面容。
议事厅。
云梦泽一袭淡青色襕衫,其上绣着淡雅的兰花,同定国公一起端坐在那处等着她。
那一瞬,郁云霁好像对君子如兰有了更具象的认知。
云梦泽那双眼眸生得格外好看,在烛光的照映下,像是琥珀色的琉璃,闪着微光,格外动人,同那日在大街上的相遇不同,今日的云梦泽,像是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云梦泽朝她看来之时,郁云霁收回了眸光,朝着云锦辛颔首,道:“国公大人。”
云锦辛忙起身朝着她行礼:“叨扰菡王殿下了,听闻小郎今日冲撞了殿下,老妇怒斥了他一顿,心中却也实在过意不去,今日是特来带着小郎向殿下致歉的。”
云锦辛将话说的滴水不漏,全然将罪责扣在了云梦泽的头上,若此事放在寻常人家的确说不得什么。
可她是当朝天女最宠爱的幺女,想必云锦辛一时间心中也没有底气,不得不如此。
倘若当真是原主在此,云家是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了。
“国公大人言重了。”郁云霁坐下,朝她轻笑一声,“贵公子也并非有意,此事便作罢。”
她这话出口,定国公当即定在了原地,额角冷汗登时滚滚而下。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定国公干笑两声,“今日老妇略备薄礼,还请菡王殿下笑纳,莫要同小郎一般见识……”
定国公极力掩饰着方才一闪而过的惊恐,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郁云霁不明白,她已经极力表现的和善了,定国公怎么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国公莫要在意。”郁云霁温声道。
她越是温和,眼前的定国公便越发惶恐。
此刻她深切的明白,若她想好生生活在幽朝,绝非想得那般容易。
郁云霁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如今的名声差极,能治孩童夜啼,若是想扭转命运,便势必要将这些污名洗净,将来才有回旋的余地。
泼脏水是容易的事,洗污名,可没有说说这么简单。
定国公毕竟是老牌元勋了,今日街上一事,她心中想来是有了定夺,为着不让她们云家的长公子化作人油灯,今日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可郁云霁却知晓,正是这等老牌元勋,说出的话才更令人信服。
若是想洗白,她便要把握住送上门的机会。
“哈哈,菡王殿下不曾怪罪,可老妇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些东西,菡王殿下还是收下吧。”
定国公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手心里的冷汗,倘若她开口为难,她还知晓如何应对,眼下这副模样定国公倒措手不及了。
身后的侍从将几担箱子,瞧着分量不轻,定国公今日前来是下了血本的。
依着原主欺男霸女的魔王脾气,想必今日不能善罢甘休。
云梦泽朝她施了一礼:“今日是小郎冒失,还望菡王殿下与王夫莫要怪罪。”
寻常家议事怎会带着夫郎,他这么说着,云锦辛自然也注意到了郁云霁身后的人。
传闻中嫁入王府活不过半日,眼下却安然立在众人眼前的疯王夫,孤启。
今日京城几乎炸了锅,全然是为着这位菡王夫,谁承想,他不仅还好好活着,甚至还备受郁云霁这魔头的宠爱。
“无碍,喝茶吧。”郁云霁示意道。
她这话一出,不止云家母子,就是孤启也滞在了原地。
“这……”定国公为难地看向她。
喝茶有什么错,郁云霁扬了扬眉头,随后看向身旁立着的孤启。
孤启缓缓收紧了苍白的指节。
看他做什么,难不成她郁宓不知晓请男子喝茶是何意吗,且此人还是恭王殿下心仪的男子,云梦泽。
这等狐媚的男子有什么好看的,恭王殿下竟是喜欢云梦泽,想来,他便是这幅作态将恭王殿下的心勾走的,思及此,孤启心头像有一团烈火在烧。
再看郁云霁,当真不愧是皇家人,她如今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未出阁的儿郎哪能随意喝旁人的茶,喝了旁人的茶,便是答应要嫁到那家了。
若非眼前之人不是幽朝荒唐的纨绔,他便信了她郁云霁不知晓这一说法,可眼前一脸懵懂的可是菡王。
既是菡王,她能不知晓给男子喝茶是何意吗?
云梦泽歉意地朝着她道:“多谢菡王殿下,小郎不……”
“既是不渴,便莫要喝了。”孤启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只径直将她面前的滚茶拿起,朝着莲花晶砖泼了去。
郁云霁眉头轻蹙,低声道:“孤启。”
定国公的脸色当即难看至极,却笑着:“王夫若是还气着……”
“这茶里竟是有旁的东西,”郁云霁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看着两人笑了笑,“下人出了纰漏,还好王夫发现的及时。”
孤启将那名贵的茶盏当即扔进的银渣斗,好似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既是脏东西,如何能进王府的门,只怕玷污了这地界儿。”
这分明是含沙射影了。
她今日将话说至此,便是为着能借云家母子的嘴将自己洗白些,谁曾想孤启突然发了病。
当真是疯子,他突然将眼下搅成这样,实在让她难做。
定国公的脸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面色变来变去,偏今日是来请罪的,站在那处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郁云霁不着痕迹的轻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说了。
谁料到,孤启非但不收敛,反倒冷声道:“听闻云家同恭王府有了婚约,将来本殿同嫡公子也算兄弟,却不想庶公子作为兄长,先来给本殿个下马威吗?”
他将定性上升到了王夫之间的兄弟情,云梦泽那双眸子微凉,却温言道:“王夫哪里的话,小郎担不起,我们今日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双手交叠在腿间,孤启眸光不自觉跟着定在了他的腰间。
那枚青玉坠悬在他的窄腰间,为他平添了几分温润的君子气,只是,这玉他见过多次,分明是恭王殿下随身带的,怎会落在这狐媚子的手中。
孤启只觉一阵气血涌上心头,眼前的景象似是带了殷红的水雾,身形微微晃了晃。
郁云霁见他颇有几分愤然,害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为天人之举,忙扯住他腰间的束带。
可好巧不巧,偏她扯到孤启腰间束带之时,他猛然朝云梦泽走去。
那根坠着碎玉鎏金的带子登时断裂开来,被她这般一拽,孤启整个人朝着她栽去。
“啊……”孤启本就重心不稳,经她这般一搅,直接仰倒在了她的怀中。
郁云霁也不曾料到他一拉便倒,他原本便有些瘦弱,此番倒在她身上也没有什么重量。
只是那张稠丽的面容上又惊又怒,兴许是因着方才的争执,凤眸还微微泛红,两人离得近了,郁云霁才注意到他下睫根部有一颗艳丽的红痣。
寻常那颗痣倒不甚明显,而今凑近看却不同,殷红一点像是这张面孔的神来之笔,媚而不妖,却也攻击性极强。
宛若剧毒的蛇嘶嘶吐着信子,美丽却尤为致命。
“我的天奶奶。”
眼前的两个身影交叠着,说不上来的暧昧,虽是知晓菡王荒唐淫靡,可当真瞧见眼前这幅样子,定国公还是不由得喃喃。
冷淡的荼蘼香袭来,孤启死死抓着身下的衣料,白皙的面孔微微涨红:“你!”
他话还不曾说完,紧接着头一偏,昏了去。

原今日她只是带着孤启来洗白,谁料他就这么昏了过去。
菡王府一时间兵荒马乱,定国公母子关切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半月堂。
郁云霁倚着床栏,看着榻上正昏迷那人的侧颜出神。
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这番非但没有洗白,反倒是坐实了外面的传言,若是不能尽快证明菡王的改变,怕是还会步了原主的老路。
她发觉了,这些时日的种种,但凡她想规避亦或是更改,总会出些差错,来打断她更改剧情的行为。
“殿下,您当真不要奴了吗……”屋外不知是谁哭哭啼啼。
那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婉转如莺啼,肝肠寸断令人心生怜惜,仿佛下一秒就要晕了过去。
那人继续哭着:“奴只求妻主能看奴一眼,哪怕一眼……”
郁云霁颇有些头疼:“外面是谁啊?”
弱水低声道:“殿下,是姣郎。”
郁云霁思索了一阵,没有想起书中有这么一号人:“让他进来。”
临了,弱水临出门前,她又补了一句:“让他悄声些,免得惊扰了王夫。”
云梦泽透过纱帘看着马车外变幻的景象:“母亲,这菡王王夫并不简单。”
云锦辛捏着密信扫了数行:“无非是看了他们妻夫一场双簧,寻常人家的男儿郎,少经历练心思又浅,如何能不简单。”
云梦泽摇了摇头:“但传言唯一能印证的,便是妻夫感情甚笃。”
定国公闻言沉默了片刻。
甚笃,确实是甚笃,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来客便卿卿我我。
“我定为你与弟弟寻个好妻主,起码要上得了台面。”云锦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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