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不狂我不知道,我就是听人说,他差点死在胡同巷子里,他家的下人找到他时,人都半死了,好像都传是被鬼给缠上了,”沈明鸿刻意压着声,显得嗓音阴阴的。
大晚上说这个,生生的吓人。
几个姑娘都瑟缩到一起,兄弟姊妹坐一桌,雪浓总不能因为怕鬼当着众人面往沈宴秋的怀里钻,只是靠在沈妙琴身侧,怯怯的瞅着沈宴秋。
沈宴秋冲她眨了眨眼,轻扣桌子,话是和沈明鸿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少神神叨叨这些。”
沈明鸿才有点兴头,就叫这话给掐灭了,手揣到袖子里,嘀咕着,“二哥你也真是,我不就是逗大家玩的,哪儿有鬼,那温家自己做了亏心事,害了自己的养女……”
他顶着沈宴秋的冷泠泠的眸子,不敢再往下说了,想想这话也是不对,雪浓就坐在这儿呢,自己确实不该说这些,便也住了嘴,再捡着别的乐子说笑。
将将过子时,众人也都熬不住了,各自散了回去睡觉。
这晚雪浓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沉在水底,越坠越深,最后忽然有人把她抱住,撕扯着她的衣物,捂住她的嘴。
雪浓骤然从梦里惊醒,大口大口呼着气,满脸都是汗泪。
沈宴秋把她抱起来, 拿汗巾给她擦脸, “只是做了噩梦, 别怕。”
雪浓慢慢看清是他, 两手环上他的脖颈,在他颈边蹭了蹭脸, 小声道, “跟真的一样, 还好是梦。”
沈宴秋轻轻拍着她的背,问梦到了什么。
梦里的情形雪浓记不太清楚,她回答的很混乱,一会儿说自己掉水里了, 一会儿又难以启齿,只说梦里被人欺负。
她说着又畏怯起来,沈宴秋抱坐在怀里耐心安抚了片刻,才让她平静下来。
沈宴秋凝视着她依赖的神态,此刻一派天真,她能梦到以前的事情了,或许不久, 她就会想起一切,那时候,她还愿意像现在这样亲近他吗?
沈宴秋两手将她脸捧住,在那秀挺的鼻尖落下一吻, 果然她羞涩起来,垂着眸不愿看他了。
沈宴秋发出一声低笑, “殊玉喜欢哥哥吗?”
雪浓抖着眼睫,心口砰砰跳。
沈宴秋又吻上她的唇,带着她倒在枕头上,以手覆眼,轻道,“睡吧。”
他起身吹灭了烛火,躺下来将闭眸,就听她在耳边细细呢喃着喜欢。
沈宴秋心底一动,将她楼主翻身覆了上去。
须臾,黏娇的低咽声断断续续着,直缠绵到下半夜才停。
次日就起迟了。
雪浓醒来得了沈宴秋给的压岁钱,大房名下的那些田产、商铺,以及库房钥匙,在吃早饭的时候都交到雪浓手里。
雪浓虽有羞意,却明了,这是沈宴秋在暗示她,或迟或早,他必是要娶她的。
年初一到年初十,亲戚间往来不说,还有的就是延平侯府的人上门来谈薛源和沈妙琴的婚事,因薛源去年才中了秀才,今年等三月份殿试结束以后,国子监要走一批学生,薛源正好可趁此机会入学,薛家自然是想在入学前完婚。
沈家这边没什么疑议,两相商量过后,婚期定在二月初八,正好立春后了,春暖花开,正是办喜事的好日子。
这一个正月里,雪浓的个儿又抽条了些,云氏说她还有的长,等再过一年,就能长到沈宴秋下巴位置,那时就真正是大人了,现在她还是小姑娘。
雪浓不太喜欢被叫小姑娘,好像沈宴秋比她大好多似的,可是沈宴秋也没老多少,他只是比她大一点点,他们也是同辈,她还叫他哥哥,她喜欢他,没什么可耻的。
紧接着就是沈妙琴出嫁的大事,二房贴嫁妆约有五千两,雪浓与沈宴秋私下商议过后,大房再贴五千两给沈妙琴,这是沈宴秋做哥哥的疼妹妹,也是给婆家看,沈家二房虽然是庶出,但沈宴秋对这些妹妹是没差的,将来沈妙琴去了婆家,腰杆子也挺得直,没人敢给她气受。
沈妙琴出嫁前半个月,二房的大姑娘沈云香带着大姑爷韩文海从四川赶回府。
沈云香嫁给韩文海有五年,五年都不曾回家里,这次回来,已是携儿抱女,这才二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已添了几分沧桑感,比做姑娘时更不好了。
雪浓也是头次见她,和她不熟,也只能客气的见过礼,没别的感觉。
但不想的是,沈云香似乎跟沈伯庸和小柳氏不对付,本来好好儿的住在二房,不知怎得吵起来了,沈云香便拖家带口的要搬到大房来住。
雪浓还没出阁,又和沈宴秋同房,其实沈云香过来很不方便,可又不能明说,雪浓还得从沈宴秋房里搬出去,她自己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让沈云香看着她住在沈宴秋房里,只要她和沈宴秋一日没成婚,一日便不能不守规矩。
沈宴秋是有说不让沈云香来大房,可以去三房暂住几日,可是二房和三房毕竟不和,沈云香也不愿意去,犟起来,就说要离府,这就没辙了。
雪浓不等沈宴秋再有对策,自己收拾了东西,带着金雀等几个丫鬟住进了蔚藻园附近的暖阁中,那边离大房近,料理事情也方便,就是不能像在大房那样,能跟沈宴秋亲近了。
雪浓搬走后,沈云香就和韩文海并一双儿女住进了大房的外院,雪浓有听金雀说过,二房这里,除两个还没及笄的妹妹,像沈明鸿还有沈妙琴是沈宴秋把关的亲事,沈云香却是自己选的人家,那时沈宴秋初升首辅,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来家中给姑娘说亲的人有很多,沈云香便看上了韩文海,韩家不是京里人,是四川的地方权贵,只有个做叔叔的,在京里做官。
沈宴秋本不同意她嫁那么远,可沈云香自己愿意,她脾气大,谁也拿她没办法,才只能顺她的意思让她嫁给了韩文海,这些年在婆家过的好不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搬进暖阁以后,雪浓每日都在小花厅内料理庶务,又临近蔚藻园,风景极好,近来也没太多忙的事情,雪浓也只早上忙活,下午闲下来,睡一会儿,再出去转悠,有时转去二房,会在沈妙琴房里坐会,晚间还是回三房用晚饭,那儿倒能碰着沈宴秋。
云氏也知道他们小两口不容易碰到一起,吃饭的档口都要给他们留足足的空隙,只是毕竟在外头,雪浓也羞于与他太过黏腻。
这天晚上,两人用完饭从三房出来,一前一后的走着,金雀等丫鬟们都走快些离两人远远的。
将下了桥,雪浓站在院门口,入春后,她就换了春衫,今日穿的是件鹅黄衫子,身微侧,门上的灯笼照着她,仿若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晕,更显得她体态曼妙含媚,她眼眸望向跟着自己的男人,又错开他的目光,撇过脸去,细细道,“你都跟到我这里了,会被人看见的,你回去吧。”
她说着轻推开院门进去,身后又跟着她,她走一步,身后再跟一步,直跟进院里,才发现院中的下人们都不在,她轻挪着步到房前,再踏进门里,随之是身后房门被关住,后边儿伸手来搂紧了她的腰肢,再有一手捏到她的下巴上,她就被沈宴秋给亲住了。
才几日不见,沈宴秋亲她有些难以克制的急切,唇瓣都被他亲吻的益发艳红,上襟也开了,手指很温柔的顺着包裹抚捏,她有些站不住,被他抱起来,径自放进架子床,便是宽衣解带,落的满地。
架子床不及沈宴秋房里的象牙床结实,吱呀吱呀的摇着。
还没摇够,外头金雀来敲门,装作不知道里面的动静,喊得是雪浓,“殊玉姑娘,大房那头,大姑娘和大姑爷打起来了。”
房中砰的一声,这就是随他们打去,不管了。
金雀直笑,好不容易才逮着的机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怕也是出不了这门了,于是去跟何故回话,说的也是雪浓晚上有些不舒服,沈宴秋要守着她,抽不得空,还是去跟二房知会一声,若管得,让他们二房去管,管不得,就随便吧。
何故便知沈宴秋不想管了,他便也不往二房跑了,遣个小厮过去说了,二房几人才过去大房来劝架。
暖阁这边情缠了大半宿,大房那里却也是闹了大半宿。
次日天不亮,沈宴秋也没回大房,是何故将官服送到这边来,沈宴秋穿了直接上朝去的。
雪浓早起时,听金雀说了,想着要去看看,但金雀说沈宴秋有交代,等他回来,再去大房,现下她只管做自己的事,万不能过去。
雪浓不了解沈云香,知晓沈宴秋这么说定是没错的,便也懒得过去,早间把庶务都做完了,底下送了一些小吃来,其中有道不落夹口味鲜美,十分可口,说是宫里赏下来的,沈宴秋都没吃上一口,就叫人送来给她品尝了。
雪浓心间沁着甜蜜,那碟子不落夹多吃了些,让金雀把自己最近做的襕衫叠好了,她要带去给沈宴秋。
午间沈宴秋回府时,雪浓才从暖阁那头,带着新做的衣裳姗姗而来。
彼时大房这里气氛死沉,沈云香住的左边上房,人都坐着没说话,只有沈云香哭着在跟沈宴秋诉苦。
雪浓让金雀去把衣服送去沈宴秋房里,自己掀了帘子悄悄进来,正被沈宴秋的眼神撞上,她轻咬半边唇眸色婉转,在角落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二哥哥,我这些年过的日子有多苦,你哪里知道,若不是为自己的儿女,我早要同他和离了!”沈云香说着柳眉倒竖,手在韩文海的耳朵上狠狠拧了一把,“你不是挺厉害,敢打起我来,怎得二哥哥在这儿,你就成软脚虾了。”
韩文海哎呦一声,就算有火,也不敢在沈宴秋面前拧回去。
雪浓听着尴尬,望了望四周,其他姊妹都低着头装听不见,她也只能有样学样,以手支着下腮,像在打盹。
沈云香絮叨道,“当初二哥哥不同意我嫁给他,实在是我猪油蒙了心,才跟了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到了他家里,原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夫妻和睦也就是万事大吉,可他竟是个没本事的窝囊废,成天窝在家里,也不知道与人打交道,还得我提点着才能做好事,一大家子全要我管着,要没了我,他这家都撑不下去。”
这话也不知是抱怨韩文海家中全是吃干饭的,还是自夸自己的管家能力。
沈宴秋摁了摁眉心,道,“我是你兄长,你既受了委屈,我自然会为你做主,你若是不想跟文海过了,要和离,便是回家中,也依然是沈家的大小姐。”
沈云香又一改哭丧脸,呵呵笑道,“这倒也不是。”
她旁边坐着的韩文海却突然道,“不瞒二哥一句话,真要和离,我是愿意的。”
“你敢愿意试试!”沈云香一声吼道。
把座中的姑娘都吓了一跳。
雪浓也没想到沈云香脾气这么爆,该说是一家人,这性子和小柳氏像了十成十。
雪浓戳戳沈妙琴,沈妙琴再戳戳两个妹妹,四人先都悄声从屋里退出去。
随后转去了雪浓的小花厅。
坐在一处吃着茶,沈妙琴唏嘘道,“大姐姐以前虽然脾气也不算太好,但从来都是讲理的人,五年没见,大姐姐变了不少。”
雪浓心想,若真是被夫家蹉跎至今,必然心性有变化,但瞧她也不像是想和离的。
她转话问道,“云香姐姐是为什么事和二伯父二伯母吵的?”
沈妙琴道,“以前在家里,大姐姐总因为父亲母亲而受气,这回难得回府,父亲和母亲又数落了大姐姐两句,大姐姐就气上了,说她成婚的时候,家里只给了五千两银子,到我出嫁,家里却能贴一万两,她嫌父亲和母亲偏心,其实我知道,她是嫌二哥哥偏心,她出嫁的时候,二哥哥没给那么多钱给她。”
雪浓顿时不知要怎么说了,这五千两是沈宴秋给的,沈宴秋高兴给才会给,不高兴给,谁能从他手里扣银子?
沈妙琴笑了笑,“我知道二哥哥不是偏心,二哥哥应当知晓韩家的状况,这次大姐姐回来,说是带去的嫁妆给韩家填了不少窟窿,二哥哥要真给了五千两,也会被她贴给韩家,她嫁去四川以后,二哥哥传过不少信给她,都没见她回过信,我知道她是铁了心不想跟家里联系。”
雪浓点点头,这大姐姐一心都在婆家上,五千两银子确实不能给,沈宴秋也做的没错,况且嫁了五年,也没想回来看看,怕是早不把沈家当家了,虽说女儿出嫁,就是婆家人了,可这娘家二房父母不好,也该回个信给沈宴秋,如今回家里,沈宴秋依然给她撑腰,她想住大房就住大房,也没对以前的事有介怀。
沈宴秋很重这些兄弟姊妹的亲情。
姊妹们在花厅这里呆了会子,就听沈妙琴的丫鬟来吱声,说大房那里,沈云香跟韩文海和好了,沈伯庸夫妇要她回二房住去,她还是不愿搬回去。
沈妙琴同情的看了看雪浓,便带着妹妹们告辞。
雪浓还是住在暖阁这里。
晚间金雀特地留一道门,夜深人静时,沈宴秋便从那道门进去,入雪浓的闺房,上夜的时候才离开。
这么着有几日,沈宴秋越来越早过来,总要逗留很久。
沈云香住在外院,有时要找他,便说他还没下值回来,倒也避开了。
这天沈云香晚间闲着没事,上雪浓这里串门。
房中温存难舍,金雀便骗沈云香说雪浓上园子里逛去。
沈云香才离去。
过良久,房里叫了水,丫鬟们匆匆抬水去盥室,金雀指派人送衣服去。
这时沈云香又去而复返,进了院子,就见着丫鬟们做这些事情,她到金雀跟前,哼笑了声,“你个好丫头骗到我头上,你家小姐不是在房里?”
她说着就要推门进去,不想那门从里面开了,走出来沈宴秋。
第四十二章
沈宴秋眉宇间氤氲着些许餍足, 但神色是淡漠的,道,“云香, 你找殊玉有什么事?”
沈云香打量沈宴秋, 又朝门瞧, 便见沈宴秋把房门砰的一声合上, 她心下有几分揣测,说, “我都没怎么和殊玉妹妹说过话, 就想来找她谈谈心, 她家丫头骗我说不在房里,这大晚上的能哪儿去,倒是二哥哥,你怎得在殊玉妹妹房里, 难道殊玉妹妹又身子不舒服,要二哥哥守着?”
沈宴秋哂笑道,“我怎么听这话,你是在阴阳怪气我?”
沈云香和他差不了几岁,小时候也是打打闹闹过,不像沈家的其他孩子那样怕他,只说, “怎么是我阴阳怪气,只要是我找二哥哥,总见不着人,可二哥哥却能来殊玉妹妹这里, 我问一句怎么着,二哥哥倒像被我戳了肺管子。”
她回沈家以后, 二房还来不及跟她提及雪浓,也只沈妙琴与她私底下说过,雪浓养在三房,不是云氏亲女胜似亲女,至于沈宴秋要娶雪浓以及雪浓的过往,沈妙琴没敢告诉她。
沈云香想的也只是三房亲生的三妹妹早没了,雪浓大抵是云氏养来宽慰自己的,可在府里这几日,她却发现,雪浓很得宠,不仅三房人疼她,沈宴秋也疼,还把这偌大的沈家交到她手里,她一个十七岁的毛丫头,能管个什么家。
沈云香不乐意,也不能说什么,她毕竟已经出嫁了,管不着家里事情。
沈宴秋绕过她,慢步往花厅走,沈云香也跟在他后头,想着心里那疙瘩总得要问出来。
金雀匆忙叫人送茶水过去,才进了房门,雪浓软在床上,暂时缓不过劲,金雀上前撂开被扶人,倒是面不改色,心底下也颇为感慨,她们姑娘的身子是真美,房事后,总残余着掩不住的艳媚,脸儿也比素日里更秾娇,倒不是矫揉造作,只像是溶进了皮肉里的销魂韵色。
说句不敬的话,真是个尤物,也难怪她搬出大房以后,二爷夜里都要寻来。
金雀见她面有窘态,道,“姑娘别担心,二爷引着大姑娘去花厅了。”
雪浓很难为情,若被沈云香撞破她和沈宴秋,那真是再没脸了,她哑哑的嗯着,被金雀扶去沐浴,回来房里都收拾好,金雀给她稍加打扮了些,虽看着还如平时般,但那眼角眉间尚余春意风流,金雀又在她唇上涂了口脂,便掩藏掉那微肿的唇瓣,显得她整张脸都别样娇艳,再喝了煨着的乌鸡汤,嗓子也好些。
其实雪浓可以不出去,但依着沈云香的性子,不露面,得要怪她故意躲着了。
晚间再披上斗篷,把身体从上到下都遮好了,就瞧不出她这副身子刚经历过什么。
主仆两个到花厅这里,正听着沈云香在里面问沈宴秋,“二哥哥,殊玉妹妹也不小了,到时她若给了人家,你打算给她多少陪嫁?”
雪浓和金雀互视一眼,寻思还是别进去了,准备回去躺着。
可沈云香眼睛尖的很,瞧见她站在门口,招呼她进来。
雪浓只得入内,慢吞吞挪到离沈宴秋最远的杌子边,想坐下。
沈宴秋朝空的那把圈椅看了看,说道,“坐过来些。”
杌子她坐不住。
金雀清楚他是疼惜雪浓,自然是听他的,也不管雪浓尴尬着,把人扶到椅子边坐下。
三人坐的近,沈云香拉过雪浓的手拍着道,“正说到妹妹你头上,我才问二哥哥要给你多少陪嫁呢。”
雪浓知她是为沈妙琴那一万的嫁妆不舒坦,明里暗里的,总想把家中其他姊妹的陪嫁都打听一遍,瞧瞧是不是沈宴秋只不给她陪嫁。
雪浓讪讪一笑,才要开口。
沈宴秋道,“殊玉的陪嫁是他们三房的事情,轮不到我给。”
他当然不能给,他给的是彩礼。
这话只有雪浓和他才清楚其中意味,雪浓耐着羞意,道,“二哥哥说的是,大房和三房再亲,这嫁娶之事还是要分开的。”
沈云香心里才有几分畅快,原来沈宴秋也不给她嫁妆,那只疼沈妙琴了,这不还是偏心,殊玉终归不是亲的,不给就不给了,可沈云香和沈妙琴是亲姊妹,给的沈妙琴,就不给她,这不是故意对待。
沈云香道,“二哥哥只疼妙琴罢了,旁的妹妹都不如她。”
雪浓瞅向沈宴秋,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并不为这话恼,沈云香这句话,雪浓听过不知有多少回,但之前说的都是沈宴秋疼她,府里其他姊妹都靠边站,现下听着,就觉好笑,沈云香这还跟自己亲妹妹较起劲来了。
沈云香见他不开口,索性也就说了,“殊玉妹妹在这儿,我有的话还是想说,二哥哥未免也太偏心,怎我和殊玉妹妹就不配二哥哥给陪嫁吗?”
这是又脾气发作了。
雪浓缩着肩把头低好,只当自己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不知道,最好能别再叫她。
可沈云香显然没打算放过她这根好用的木头,“殊玉妹妹好歹也是三婶的女儿,你们三房是嫡出,二哥哥再偏心也该偏心你,你怎得跟个闷葫芦似的,还不知道开口问二哥哥。”
雪浓真的就像个锯嘴葫芦,支支吾吾道不出话,她总不能告诉她,沈宴秋把整个大房都交到自己手里了,那不是更惹得她火大吵闹。
沈云香平生最恨窝囊废,她嫁了个窝囊废,瞧雪浓这副窝囊像就来气,怎么也想不通,凭她也能当家,可是人在跟前,沈云香也不能指着鼻子说。
沈宴秋交握着手在膝上,对沈云香笑道,“你自己的事情就别拉着殊玉了,你想要陪嫁,你的亲事我都没有插手过,怎么给你陪嫁?”
沈云香一愣,方想起沈妙琴的夫婿是沈宴秋定下的,当初沈宴秋也为她择定过一门亲事,她偏不情愿,后来闹得不愉快,出嫁以后沈宴秋给她传信,她都没回过,她挑韩文海,是韩文海儒雅俊秀,又是四川当地显贵,离京城远,不用再回家里来。
那时小柳氏和沈伯庸常惹些丢人的事情出来,还总数落她,她也是忍了许多年,想着出嫁了,以后就和沈家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真到了婆家,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地方显贵只是在地方上算个贵族,真跟京里的权贵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尤其四川离京中甚远,那里已近边界,常有动乱,她到了四川之后,才发现那里早就发生了一起乱民闹事,韩家都是怂货,被抢了不少东西去,她只能拿出嫁妆来维持韩家贵族脸面,沈宴秋不让她去是对的。
沈云香这下心酸落泪,点头道,“二哥哥说的是,概因我不听二哥哥的话,才受了五年的苦。”
雪浓都觉得头疼,她若真有和离的想法,沈宴秋也赞同她和离,和离了回沈家,依然是大姑娘,也不会因此就亏待了她,可她又不愿意,韩文海倒是想和离,她还凶起人来,瞧得出,她对韩文海这个丈夫也是有情的。
这也只能听她几句抱怨,还能怎么,难道真再贴五千两银子,给她填婆家的窟窿不成,从没听说夫家用媳妇的嫁妆的,说到外面去,都得笑掉大牙。
沈云香哭了一会子,雪浓如坐针毡,在边上安慰她,沈宴秋则老神在在的不出声。
沈云香还把自己的教训告诉了雪浓,“殊玉妹妹以后挑夫婿,可一定要听二哥哥的,二哥哥是不会害你的。”
雪浓唔着声,瞧过沈宴秋,还是不要被沈云香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他,不然看她这管不住嘴的样子,得闹腾的到处都听见了。
沈云香擦完眼泪,情绪也镇定不少,真摆出了求沈宴秋姿态,“二哥哥,你如今是首辅,能不能想办法把文海调到京里来,我也不求他借着你的势做什么大官,只叫他来京里,我们娘几个也好回京里定居,不在那小地方受苦受难了。”
她这几日找沈宴秋,都为求得这事,可总见不着人,她来雪浓这儿确实只是串门,但更多是途径雪浓这边有条近道,是沈宴秋回大房的必经之路,沈宴秋不见她,那只能堵了,也不想一个串门就遇着沈宴秋了。
沈宴秋问道,“文海现做的什么官职。”
沈云香忙回他是地方县丞,八品小官。
沈宴秋告诉她,“地方八品官,调回京里,就得降阶,九品官要是行,我安排文海进大理寺做个九品主簿。”
沈云香立即不乐意,“凭二哥哥的能耐,难道还不能给你妹夫提一提官阶?九品的芝麻官,说出去实在丢人。”
好赖话她都说了,结果她又嫌官儿小。
雪浓听着都嫌沈宴秋累的慌,这大姐姐比二伯母还能磨搓人。
沈宴秋掸掸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我再能耐,这朝堂上有朝堂的规矩,若都依着你说的行事,岂不是乱了套。”
他起身往外走。
沈云香也顾不得雪浓在场,急忙跟出去,还追着沈宴秋求,沈宴秋大步绕出院子去了,看着是回大房。
雪浓叫金雀扶自己回房,睡下没多久,房里进来人,她当是金雀,等熟悉带着潮气的气息笼罩下来,她才睁眼,他又回来了,还沐浴换了寝衣,今晚是要在这里歇的。
雪浓朝里挪了挪,待他躺下,他伸手揽到她腰上,把人带到怀里,舒舒服服叹了声。
雪浓靠到他胸膛上,咕咚道,“你会心软帮大姐姐吗?”
沈宴秋闷笑,“我又不是菩萨。”
他不是菩萨,所以不会别人求了,就会灵验,把韩文海调进大理寺做主簿,那已是他给到的最大私情,沈云香看不清局势,韩文海若能安分守己的在大理寺里当主簿,熬些年头,总有机会晋升,她想一步登天,这世间哪有那等好事。
他在雪浓头上摸着,“你怎么不给云香求一求情了?”
这是揶揄,先前小柳氏吵闹,雪浓怕沈宴秋迁怒沈妙琴,还给沈妙琴求情了。
雪浓道,“云香姐姐这次不对,我不想给她求情。”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要是求情了,可能沈宴秋就真的心软给韩文海提了官阶,她不懂官场上的规矩,但也知德不配位,定遭横祸的道理,到时候还会牵累沈宴秋。
她不想沈宴秋受到伤害。
沈宴秋欣慰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殊玉好久没跟哥哥闹脾气了,这么懂事,哥哥不习惯。”
雪浓心底才起的浓情就被这话给打散,扭过身把腰上的手推开,真跟他闹脾气了。
沈宴秋失笑,又把人搂回来,唇齿相缠里哄得她气消。
一宿无梦。
到二月,沈妙琴的婚期近了,延平侯府和沈家往来的多起来,延平侯府显然对这次婚事极重视,礼数非常隆重周到,没有一丝慢待,沈妙琴出嫁那日,延平侯府光流水席就摆了六七十桌,京中有些名望的,都递了帖子。
沈妙琴这场婚事办的极漂亮风光,看的沈云香都艳羡不已。
后三日回门,姑娘们都偷偷观察沈妙琴,正值新婚燕尔,沈妙琴容光焕发,一脸娇羞,沈妙琴的夫君薛源也是一表人才,对沈妙琴异常体贴温柔,可见其幸福。
沈妙琴与薛源在沈家呆了一天,临走时知会府里人,说趁着春暖花开,延平侯府要办桃花宴,请了许多适龄未婚的年轻姑娘公子参加,让沈家几位还没出阁的姑娘也过去凑凑热闹,顺便也看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公子哥。
雪浓是不太想去的,奈何二房的两个妹妹想去,她做姐姐的也不能不去,遂私下问了沈宴秋,沈宴秋倒不拘着她,她想去便去,只是去的时候,得带着他,他也是适龄未婚的公子哥,那宴照理他也能参与。
第四十三章
延平侯府办这场桃花宴, 也是为自己的哥儿姐儿相看人家,帖子也确实发到了沈宴秋手里,面子上过得去, 也请了沈宴秋, 但料想过沈宴秋这样的显贵, 是不可能屈尊下来参宴的。
可也没想, 沈宴秋竟真接了帖子。
一时间延平侯府的桃花宴正被全顺天府关注着,公子们想在宴上瞧瞧沈家那位貌美娇贵的三姑娘, 姑娘们也卯着劲要在宴上艳压群芳, 好入沈宴秋的眼。
但也不全是这样的, 有那等早听过风声,知晓沈宴秋不会外娶,雪浓不会外嫁的,家中孩子去赴桃花宴之前, 提点过,沈家三个姑娘除雪浓以外,还有两个未及笄的小的,虽说是沈家二房老爷妾生的女儿,但也是沈家人,配个高门庶子之类的,还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