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帐有春—— by狗柱
狗柱  发于:202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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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头问:“公子,要买些城中的话本子回去吗?”
穆千璃这头正在隔壁摊位买之前答应容澈的豆角。
她往书铺摊子上看了一眼,显然比小镇上的话本更为丰富,有的遮挡些许看不见书名,有的仅露出封面上一副彩绘的图画。
穆千璃点了点头:“买点回去吧。”
怜玉闻言高兴地收回眼神在铺子上挑选了起来。
豆角摊的老板见状却是笑了:“看不出来两位公子对小姑娘家看的话本子还感兴趣呢。”
穆千璃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们此时是男儿身,而隔壁摊位上的话本显然是女子惯爱看的那些情情爱爱。
她脸上微热,不着痕迹地掩饰道:“那是我买给我夫人的。”
豆角摊老板讶异道:“看不出来呀,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家啦。”
穆千璃不太擅长撒谎,敛目正好瞧见老板把装好的豆角递给她,便顺势“嗯”了一声,欲盖弥彰道:“豆角也是给他买的。”
豆角摊老板笑着点头:“夫人好福气呀,让夫人尝尝我家豆角,夫人喜欢的话,下次再来啊。”
身后一口一个“夫人”,穆千璃含糊着应声离去,连头都没回一下。
刚走到隔壁摊买完话本的怜玉身边。
怜玉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还在吆喝的豆角摊老板,压低声音道:“小姐,咱们以后乔装出门,是要称容公子为夫人吗?”

怜玉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令穆千璃脑海中没由来的浮现出容澈身娇体弱的模样。
俊美,易碎,乖巧,温顺,笑起来时,唇角还有两个柔软的梨涡。
穆千璃蓦地回神,戳了一下怜玉的脑门:“别说胡话,我没那个意思。”
怜玉不解地眨了眨眼,她方才分明听到穆千璃称容澈为夫人的。
不过这事倒是没能再继续询问下去,因为城中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势来得急,她们匆忙避雨,最终无法在雨夜赶路回扶风镇,只得先在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当夜,因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城镇周边的气候莫名又降低了不少。
都已是春季浓郁之时了,竟没曾想还会如冬末时那般寒冷。
好在两个姑娘身体好,也抗冻,晨间起来虽有些身子发冷,但也不至于瑟缩得走不动道。
翻身上马时,穆千璃不禁想起隔壁那位身娇体弱的邻居。
本是想着快些回了家,夜里将豆角捯饬出来,还能邀他一起喝酒。
可天气降温,他那身子若是没熬住,只怕病情又要加重了。
一路快马加鞭往镇上赶,刚入了镇口,却见有人家发丧。
一场大雨还当真叫人没能熬得住,断气了。
死的是镇口刘家的男人。
这人与容澈处境多有相似,因着家中无人关照,独自一人来到扶风镇,因着身子病弱,只能做些轻松的工作。
好在他读过书上过学,识得一些字,便在镇口替一些不识字的镇民写信读信。
赚得不多,但也勉强能够糊口。
他是在去年和他的妻子相识相知相爱的,两人成婚后,日子也逐渐好了起来。
他身子仍旧虚弱,但病疾已经很久没有再复发过了,两人甚至打算在今年要一个孩子。
这些,都是穆千璃来到扶风镇后,和镇上的人闲聊时知晓的。
上次她还想着回头在刘家男人这给表哥寄一封信,也算是照顾一下邻里生意,却没曾想,一夕之间人就这么走了。
刘娘子哭得肝肠寸断,周围不断有人上前安慰着,她却仍旧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
嘴里不住哭诉着:“他怎就这么走了,我还未与他过上好日子,我们还未拥有一个孩子,他什么都没留给我,刘家连个后人都没能留下。”
周围唏嘘叹息一片。
穆千璃也不禁有些哑然。
从镇口回家的路上,穆千璃又想起了容澈。
若他的病最终没能治愈,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什么都没留下,他在天之灵可会觉得惋惜。
“咳咳咳咳!咳咳咳!”
思绪忽的被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打断。
穆千璃蓦地拉停马儿,错愣转头朝自家隔壁紧闭的宅门看去。
怜玉也是一愣,翻身下马,张嘴就要呼唤什么。
穆千璃忙压低声音唤住她:“怜玉,先别去打招呼,先收拾东西回家。”
怜玉愣在原地不解地挠了挠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待穆千璃也下马后,便牵着两匹马儿去了后院马厩。
穆千璃沉默地看着隔壁宅门,直到内里的咳嗽声逐渐淡去,她才抿着唇迈步回了自家宅院。
容澈果然病了。
气温骤降得厉害,稍不注意,有些身子强健的也可能染上风寒,更莫说容澈这般体弱的了。
隔壁院中,所谓“体弱”的容澈刚推开房门,便和端着一个空杯,却湿了一胸膛的卫嘉四目相对了。
“主、主子,我刚被水呛到了,可是吵着你了?”
容澈淡然收回眼神,显然是被吵着了,但也懒得和他多言:“去换身衣服吧。”
卫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知晓自己这两日来接连犯了些小错。
先是昨日错把盐和糖弄混,一桌子菜甜得没法下口,又是夜里被蛇吓醒,连哭带喊吵醒容澈,最后大雨来袭,洗好的衣服全数遭殃。
再加之隔壁两个小姑娘昨日一早进城后,到今日还未曾归来。
虽不知容澈的低气压是否和她俩没回来有关,但肯定和卫嘉频频犯错脱不了干系。
卫嘉不敢多言,忙放下手中空杯,打算换了衣服再来收拾地上的水渍。
他刚要迈步离开,隔壁忽的传来了声响。
“不行不行,这个太补了,他那身子受不住这般突然的大补,得循序渐进。”
“那这个呢,小姐?”
“嗯……就这个吧,把我新买的砂锅拿来。”
“是,小姐。”
容澈眉眼微抬,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然侧头看向了院墙的方向。
卫嘉闻声也转头时,先一步看见的,就是难得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容澈。
卫嘉心下松了口气,咧嘴笑道:“主子,她们回来了。”
容澈收回眼神,面上却是毫无波澜:“我听得到。”
卫嘉挠了挠头,看来还是自己频频犯错占大部分原因,自家主子看上去仍是不喜悦。
果不其然,他站着半晌没动,就遭容澈一声淡冷的催促:“还愣着干什么,不是去换衣服?”
“哦,哦,小的这就去换。”
院中无旁人后,隔壁传来的声响又清晰了几分。
炊烟袅袅,又见生机。
没过多会,卫嘉换了身衣服出来时,便见容澈已如往常一样悠闲地躺靠在了木椅上。
想起昨日查到后还没来得及禀报的消息,卫嘉终是能大着胆子上前,直言道:“主子,有关昨日你提及的那事有消息了。”
容澈微闭着眼眸,淡声道:“说。”
“穆姑娘已年过及笄,因母亲早逝,自小被父亲带大,穆老爷心系女儿终身大事,一连和穆姑娘说了好几年无果,这便在今年年初为穆姑娘定下了一桩婚事,因此两人大吵一架,而后穆姑娘便从家里逃出来了。”
容澈闻言缓缓睁了眼,沉淡的眸光像是对此毫无波澜似的,就此沉默着。
卫嘉站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自己打探的这番消息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
不过没多会,宅门传来敲门声,是怜玉端着一盅汤前来问候。
卫嘉礼貌接过,顺势便问:“你们这一趟进城可还玩得开心?”
怜玉笑道:“还不错,就是可惜下雨了,不然昨夜我和小姐还能再四处逛逛呢。”
卫嘉道:“下个月城中还有芙蕖宴,届时你和穆姑娘再进城便能更得趣了。”
怜玉却歪着脑袋嘀咕道:“下个月?也不知那时候我们是否还住在这里没有。”
卫嘉一愣:“怎的,你们要搬走了吗?”
谈话间,容澈从木椅上起了身,坐立不动,似乎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怜玉倒是没多关注,只摆着手和卫嘉解释道:“也不一定啦,总归是我家小姐说了算,我只是听小姐近来说好像找着解决的办法了,若是问题解决了,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的。”
怜玉告辞离去。
卫嘉关上宅门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同容澈惊讶道:“主子,怜玉姑娘那意思,是说穆姑娘要回家与人成婚了吗?”
话音刚落,容澈蓦地一下站起身来,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给卫嘉,只冷淡扔下一句:“莫要过多打探别人的事,你关心过多了。”
卫嘉看着容澈进屋的背影无辜地撇了撇嘴。
他怎又关心过多了,可最初不是他家主子自己拉近了两家的关系吗。
入夜,两间院子早早沉静了下来。
容澈在屋中坐了片刻后,目光瞧见隔壁院最后一抹光亮彻底熄灭。
显然,今夜穆千璃是没打算来邀约他饮酒的。
殊不知,穆千璃同样坐立屋中,鬼鬼祟祟熄了灯,却又一直再没别的动静,像是刻意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穆千璃悄然站起身来,迈步走出屋中。
院内,沉暗一片,浅淡的月光在围墙边洒下阴影,飘荡的柳枝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穆千璃抬头看了眼隔壁院中的方向,没有别的光亮,显然卫嘉和容澈都已入睡。
她在围墙边站了一会,多有犹豫,但最终还是一咬牙,伸手攀上了两间宅院相隔的围墙。
穆千璃屏住呼吸,极力放轻自己的动静,身体猛然一跃,轻而易举翻上了围墙。
下一瞬。
四面相对,皆是错愣。
穆千璃趴在围墙上瞪大了眼。
院中石桌前,容澈回头惊愣地看着她。
“你……还没睡呢……”
容澈眨了眨眼。
卫嘉总说他家主子那双黑眸颜色很深但情绪很淡,穆千璃却总觉得他的眸子亮灿灿的。
就好像此时,月光照进,偏爱地落在他一侧脸颊上,为他冷白的肤色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圈,也在他黑眸中映出点点光点。
容澈站起身转过来,轻声道:“有些睡不着,就出来坐坐,穆姑娘,你这是……”
穆千璃抓着围墙的手指紧张地缩紧了一瞬。
很快,她蓦地绽开笑容,臂膀用力让自己彻底翻过围墙,轻松落地后,打着哈哈笑道:“本来是想邀约你一同喝酒的,但一看你屋子灯都熄灭了,就想着爬上墙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睡了。”
容澈敛目,眼睫微颤了一下。
这个借口有够蹩脚的,他忍不住拆穿:“你院中也早就熄灯了。”
穆千璃面上藏不住尴尬,语气却仍是理直气壮:“是啊,我就是打算熄了灯来邀约你嘛。”
容澈抬手摸了摸鼻头掩饰将要露出的些许笑意。
抬眼之时,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带着趣意的审视。
也不知她不灵光的小脑袋在这胡言乱语目的为何。
而后,容澈看着穆千璃两手空空,却是一脸坦然向他邀约道:“容公子既是没睡,可要一起喝一点?”

容澈觉得,穆千璃虽是笨笨的有些可爱,却是真的敢想也敢说。
比如,她对于自己两手空空前来,解释说,因着自己做的豆角实在太好吃,晚饭时还没来得及告诉怜玉,就已经被怜玉吃了个精光。
所以,容澈好笑地问她:“那酒呢?”
穆千璃一愣,眨了眨眼,撒谎不打草稿:“喝完了,我家中一坛酒都不剩了。”
或是她找借口的模样蹩脚又正经,容澈忍不住继续道:“那白日怎未来告诉我一声,翻墙到底是有些不安全的,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穆千璃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脸上心虚之色已是快要藏不住了。
此前怎不觉得容澈这么不容易糊弄,今日他竟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穆千璃怎可能当真把心中意图说出来。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坛坛口,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你这两日身子如何,昨夜大雨气温骤降,今夜虽稍有回暖,但你还是要多加注意。”
容澈抿了抿唇,难得自己心有好奇,却也不想将人逼急了。
总归穆千璃那小脑袋瓜是简单的,她的意图用不着他刨根问底,大抵很快就会自然袒露出来了。
容澈温声回应:“还好,我有注意保暖。”
穆千璃心中轻嗤,白日她回来时分明听见他咳嗽了。
眼看容澈已是主动打开了酒坛,穆千璃心里暗自想着,今日可不能叫他喝太多了。
仰头喝酒时,穆千璃抬望天色,注意到此时已经快到子时了。
此前与容澈一同饮酒倒是没太注意时辰,但总归是不太晚的。
她侧头像是随口一问:“容公子,你平日一般都几时歇息呢?”
容澈微微挑眉,不答反问:“怎么了?”
穆千璃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随口问问,只是觉得你身子不好,平日应当早些歇息才是的。”
容澈道:“白日无事,大多时间都在休息,所以夜里难免难眠,偶有饮酒便能睡得好些。”
穆千璃眸子一亮:“是吗?喝些酒的确是好睡一些,我平日也这样。”
“穆姑娘这是困了吗?”
“那倒没有,这不是才开始吗,我们再喝一会,喝到你困倦了,便同我说就是。”
正如容澈所料,穆千璃的意图的确明显得有些叫人难以忽视了。
从她今夜翻墙,偶然碰见坐在院中的容澈,再到此时,分明两颊已是绯红,眼神迷离带有了醉意,却执意要等着容澈进屋睡了才肯罢休。
待他睡了,她要干什么?
容澈饮下坛中最后一口酒,还未开口,穆千璃便晃着身子迷糊开口问:“困了吗?要睡了吗?”
容澈手上动作一顿,而后轻笑一声,侧身从脚边又拿出一坛还未开封的酒,目光直直盯着她,缓声道:“还有些精神,想再喝一点。”
穆千璃脑子晕乎,脸上神色一点不加掩藏,顿时皱起眉头来:“你怎还没困啊,你身子不好,不能多喝,再喝你就要醉了。”
实则,醉的不是容澈,而是穆千璃。
她嘴里的话已是有些含糊不清,摇摇晃晃的身子需要极力平稳才能坐直。
穆千璃酒量不好,并且也没想要一个病秧子过度饮酒,所以一开始没打算要以将人灌醉的法子来实施计划。
可奈何今夜翻墙入院,竟和容澈撞了个正着,便只能顺势邀约他喝酒了。
容澈垂眸看了眼脚边的三坛空酒坛子。
这其中,有两坛都是穆千璃喝的。
穆千璃晕乎得以为容澈可能回答了什么,又自顾自道:“好好好,那就再喝点,等你困了,你要告诉我哦。”
眼看穆千璃要伸手到容澈跟前打开那坛新的酒。
容澈还是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手心微热,止了她的动作。
“不喝了,你醉了。”
穆千璃一愣,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耳边听到的这道声音说的究竟是谁醉了。
容澈醉了吗,那他可以去睡觉了吗?
“好,那睡觉吧。”穆千璃嘟囔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就要迈步。
“小心。”
容澈嗓音不急,仅是下意识的提醒,但身体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扶住了眼前踉跄的身影。
再次被抓住的手腕不似方才力道,柔弱无骨似的,一接触到支撑力,便顺势倒了过来。
容澈眸光微颤,眼前一抹乌黑的秀发拂过。
臂膀一沉,一抹混杂在酒香下的淡然馨香蹿入鼻腔。
容澈抓着她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又无意识地重新蜷紧。
怀里温热一片,倚靠着的纤细身影轻微嘟囔着什么,反反复复的,好似在催促他睡觉。
穆千璃面颊两侧布着酒醉的红晕,微动的双唇沾着湿濡,红艳一片,靠在他颈间好似在散发引.诱的信号。
“穆……”
容澈张了张嘴,嗓音却蓦地止住。
容澈喉间一紧,瞳孔收缩着,脖颈间被来回揉蹭的触感激起一片怪异酥麻流窜周身。
他怔愣垂眸,眸间清晰映照着那双嫣唇和他脖颈相触的画面。
生平头一次,容澈原以为自己游刃有余,没曾想竟把自己玩进去了。
穆千璃的身高倚靠过来正好靠在他肩头,身子却又纤细得轻而易举被他一臂环绕。
若是此刻她清醒着,大抵会惊讶身娇体弱的容澈怎会有如此结实的臂膀。
可清醒的是容澈。
周身感官像是在静谧夜色中被无限放大了一般,感触分外清晰。
柔软的,馨香的。
酥麻到令人难耐的。
容澈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刚才未能唤出口的嗓音,待到此时染上了一丝低沉的暗哑:“穆姑娘,醒醒。”
穆千璃也没料到自己会醉得如此厉害。
方才最后那几口酒喝得急,一阵晚风吹过,闭眼前脑子便已是晕头转向,仅有还未能实行的计划在强撑着意志力。
待到身子靠上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后,眼睛一闭,便当真找不回半点清醒了。
容澈胸膛微微起伏着,夜间的凉意吹散些许方才的紧绷。
他再次看了眼毫无反应的穆千璃,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这就是你想到的法子?”
静谧宅院中,容澈低柔的嗓音微不可闻。
而后,他身子一弯,抬手轻松地将人打横抱抱了起来。
翌日一早。
穆千璃是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惊醒的,一觉醒来她竟是躺在自己床上。
穆千璃匆忙披上衣服走到院中,瞧见怜玉在晾衣服,便紧张兮兮地问:“怜玉,昨夜你瞧见我了吗?”
怜玉:“瞧见你什么,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穆千璃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我昨夜喝酒了,可我记不得怎么回到屋里的,是你送我回屋的?”
怜玉多有惊愣:“小姐你昨夜何时喝的酒,奴婢完全不知道呀,奴婢早早就入睡了,没有送你回屋。”
穆千璃抿着唇,回忆不起昨夜的细节,只知道自己等啊等,等啊等,容澈就是不睡觉。
那最后呢?
她应当是醉了,那容澈肯定也醉得不轻。
所以她就摇摇晃晃自己回了屋吗?
没有别的解释了,穆千璃多有抱歉,洗漱一番后,便敲响了隔壁的宅门。
来开门的是匆匆忙忙的卫嘉。
卫嘉一见穆千璃顿时眼睛就亮了:“穆姑娘,你醒了,我还说待会来你们院中找你,正巧你就来了。”
穆千璃视线率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木椅上没人,主屋房门紧闭着。
至此,她认为昨夜自己把容澈喝醉的可能性更大了几分,让人这会还沉睡不醒,当真抱歉。
穆千璃收回目光问:“你说正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卫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铺垫,就被穆千璃这么单刀直入了,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穆千璃安抚他:“有事直说吧,是需要帮忙吗,大家邻居一场,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穆姑娘,你真好。”卫嘉笑了笑,这便请了穆千璃进院,待她坐下后,才开口道,“我妹妹怀有身孕,算着日子也该临盆了,所以我打算回一趟家乡,待我外甥足月后,我便接他们来扶风镇一同生活。”
穆千璃了然地点了点头:“恭喜你啊。”
卫嘉又道:“我这一去一来大抵得一个多月时间,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我离开这么长时间,放心不下主子一个人,这才想拜托穆姑娘,你们能否在我离开这段时间帮我照顾一下主子。”
穆千璃一愣,道:“他身子这么不好,当然不能一个人了,他平日需要注意些什么,如何照顾,你一一与我说来。”
卫嘉说话前,下意识看了眼院中主屋紧闭的房门,很快又收回眼神,连连摆手道:“倒也不必怎么照顾,主子的身子他自己心里有数,主要是吃食方面,主子不会做饭,所以……”
“加一副碗筷的事,当然没有问题了。”穆千璃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可他的身子当真不需别的照顾吗,平日需要替他熬药或是别的什么吗?”
卫嘉本还以为这是个艰巨的任务,一大早被容澈如此吩咐后,还在院子里踌躇了许久,到底要如何向穆千璃开口。
竟没曾想,穆千璃一口应下,还十分热情,倒叫他有些应付不来了。
卫嘉还是按照原先准备好的说辞,道:“当真不用,主子的病需不着时常服药,主要是静养,平日按时吃饭就足矣,穆姑娘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穆千璃再次点头应下,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此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机会。
卫嘉不在,容澈独一人留在院中,一来二去她一定能再找到机会下手的。
穆千璃因着计划将能顺利展开,心情多有愉悦,本还想和卫嘉多寒暄几句的。
没曾想,卫嘉像是完成任务似的,说完这些话便匆匆忙忙回屋拿出了自己的行李。
临走前,卫嘉再次鞠躬感谢:“穆姑娘,我家主子就拜托你了,非常感谢。”
“你别客气,你这就要走吗,不等容公子起来吗?”穆千璃想说,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但卫嘉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我早去便能早回,那我就先出发了,穆姑娘,告辞。”
穆千璃跟着卫嘉一路走到宅门前,看他翻身上马挥手与他道别。
心道,倒也不必太早回,若是能等她顺利得手了再回就更好了。
正想着,身后院中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穆千璃回头,正好对上容澈抬眸看来的视线。
容澈一张冷白肤色的俊脸上看不出半点刚醒的惺忪。
他张了张嘴,在穆千璃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淡声问:“穆姑娘,早啊,你怎么来了?”
穆千璃愣了一下,手指指了指宅门外,又指了指卫嘉的住房。
迷茫眨眼后,她开口道:“卫嘉走了,你……去我家吃早饭吗?”

穆千璃去了一趟隔壁院子后,又云里雾里回了家。
总感觉这一切来得突然也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
穆千璃抬腿跨入院中,容澈就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开口道:“我去准备早饭,很快就好,今日天气不错,就在院中吃吧,你随便坐。”
说起来,穆千璃去过隔壁院不少次,容澈却是头一次来她的院中。
此前在屋顶,他应是瞥见过院子的全貌,却是没当真走进来过。
怜玉刚晾好衣服,一抬头竟瞧见容澈造访,自是惊讶:“小姐,容公子怎么来了?”
穆千璃转身进厨房前,吩咐道:“你给他倒杯热水,招呼一下,之后容公子应当要经常在我们这吃饭了。”
怜玉不解,这是为何?
但穆千璃已急匆匆地进了厨房,只剩她转头看去后,和容澈面面相觑。
怜玉手脚利落地拿出干净水杯和盛了热水的水壶走了过去。
“容公子,喝点热水吧。”
容澈微微颔首,态度好似温和,却又冷淡:“多谢。”
怜玉站在一旁有些拘谨。
要说隔壁两位邻居,她自是和卫嘉要更为熟悉一些,但相比之下,她和容澈几乎算得上是从未有过交集。
容澈生得好看,是她和穆千璃那贫瘠的学识难以组织语言描述的那种好看。
令人不好意思多看,也不好意思放肆攀谈。
于是,穆千璃端着刚蒸好的一笼包子走出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沉寂又弥漫着尴尬意味的场面。
“怎么了?”穆千璃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一旁站得规矩的怜玉,“你没好好招呼客人吗?”
怜玉连连摇头:“不是的小姐,奴婢给容公子添了热水。”
然后就一言不发了。
对此,怜玉多有心虚,的确算不上是好好招呼客人,或许还有些失礼。
但她一见容澈那淡冷的神色,便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还拘谨得厉害,好似她才是客人一般。
正想着,石桌前端坐着的容澈忽的就抬了头,一双黑眸温软地看向迈步走来的穆千璃,开口时的嗓音完全和方才那一声淡淡的“多谢”割裂开来。
“穆姑娘,你误会了,我方才有些走神,怜玉姑娘只是不想打扰我思考罢了。”
怜玉一愣,瞪着眸子转头看向容澈。
一触及他唇角因说话而不自觉扬起的笑意,顿时又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不好意思直视。
她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怜玉有些不确定,但又找不到别的解释,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吧。
穆千璃放下包子坐了下来。
怜玉回过神来,认同了容澈方才的说法,还对他的解围有些欣慰,忙主动道:“小姐,你们聊,奴婢去把粥盛上来。”
穆千璃微微颔首,还没说话,容澈先一步转头道:“有劳你了,怜玉姑娘。”
怜玉对上容澈那双含笑的眼睛,脸蛋顿时就热了。
她连连点头说着不客气,三两步就朝着厨房去了。
穆千璃倒是没多注意,见怜玉离开后,便问:“你在想卫嘉离开的事吗?”
容澈道:“嗯,这事他之前有和我提过,既是家中要事,自是该回去一趟的,而且听闻他妹妹在家中日子有些辛苦,所以我也赞成他将妹妹接到扶风镇来,只是我自离家在外以来,一直是他在身边照顾我,我有些担心这段时日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应付得来。”
穆千璃连忙道:“这事你不必担心,今早卫嘉已经和我说过了,他离开的这段时日我和怜玉会照顾好你的,吃饭时你来我家,或者我和怜玉给你送过去都行,平日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只管给我说,保准将你照顾好的。”
容澈微微讶异,像是毫不知情:“这是否会太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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