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帐有春—— by狗柱
狗柱  发于:2024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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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千璃怔愣抬眸,看着容澈眨了眨眼,好一会才不确定道:“容公子,难道你也遇到了相似的遭遇吗?”
容澈默了一瞬,而后低低道:“算是吧。”
“那你规避的时候想到办法了吗?”
容澈唇角略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好似无奈:“还没有。”
但很快,他又忽的抬头看向了满天繁星:“但还在想,既是不愿妥协,就不太想放弃。”
夜色中,容澈俊美无暇的侧脸映入穆千璃的目光中。
他仰望星空的瞳眸好似有光,眸中盛着璀璨星空。
穆千璃有片刻哑然,下意识觉得容澈所说的是他的病症。
身患病疾,难以痊愈,他却仍在与命运抗争,不愿放弃。
如此一想,穆千璃瞬间又心疼又沉闷,她那点小破事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穆千璃忍不住朝隔壁院子的方向移过去了些,拿起酒坛朗声道:“你说得对,还不到最后关头,就不应该放弃,会有办法的,我们都会想出解决办法的,来喝酒!”
容澈眉梢轻挑,只觉此刻突然振作起来了的穆千璃或许误会了什么。
但他到底是没出声再追问解释,唇角笑意明显散开,举着酒坛再次和穆千璃隔空碰了一下。
酒过三巡,本也酒量欠佳的穆千璃还未将两坛酒全数喝完,便已是有些晕乎乎的了。
容澈见状放下酒坛,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穆姑娘回去睡吧。”
穆千璃闻言微眯着眼转头看了容澈一眼:“好,那我帮你下去,你等会。”
话一说完,穆千璃热心肠地从自家屋顶站起来,虽是晕乎但脚下还算稳健地三两步就跨过了屋宅间不大的距离,又轻松敏捷地翻身从容澈屋顶下到了院中。
看得出来,她翻墙越界倒是一把好手,一点不带含糊的。
容澈连一句婉拒的话都还未来得及说,穆千璃就已是扶稳了墙边的木梯,抬着头示意容澈爬下来。
容澈嘴角微不可闻地抽动了一下,颇为嫌弃地看着那不知布了多少灰的老旧木梯。
然而微醺的穆千璃似乎压根没注意到木梯丝毫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双手握在两侧,想必手上已是沾满了灰。
两相对视,沉默片刻。
容澈深吸一口气,最终只得轻声道谢一声,而后忍着满手的灰尘,扶着木梯一步步从屋顶上下来。
翌日一早。
穆千璃从睡梦中醒来,率先看到的是自己床铺上几个明显的黑手印,杂乱无序,几乎没个整形,显然是她夜里上榻倒头就睡后无意间留下的。
可是,她的手上哪沾了这么多灰?
穆千璃努力回想了一下,倒是没把可疑点落到那个木梯上,只觉是自己攀爬屋顶时弄脏了手,这便只得起身理着被褥,把一整床套子取下来清洗。
忙碌间,穆千璃听到屋外怜玉的声音传来:“小姐,今日上街采购,你可快些收拾出发哦。”
清洗被褥大抵需要一些时间,暂且走不开,于是穆千璃开门出去吩咐怜玉:“我昨夜不小心把被子弄脏了,你自己去能行吗,不然不知得耽搁多久了。”
怜玉朝里看了一眼,瞧见穆千璃床榻上凌乱的床单上几个黑手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那好吧,那奴婢自己去,小姐有什么想买的吗?”
穆千璃道:“多买些吃食零嘴吧,别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是,小姐。”
怜玉带了些银子便出门打算去街上逛逛。
刚跨出门槛时,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家小姐昨日究竟干什么去了,把被褥弄出几个黑手印来。
而后便在隔壁敞开的宅门前看见卫嘉正扶着一把木梯在仔细擦拭着。
“卫嘉小哥,早啊。”怜玉主动与人打招呼。
卫嘉闻声回头,露出笑来:“怜玉姑娘,上街去呢?”
“嗯,给家里采买些东西,要一起吗?”
卫嘉道:“我这还有点事儿没做完呢,一时半会走不了,你先去吧,若是待会在街上碰着了,我们再一并同行。”
怜玉眨了眨眼,不禁多看了下卫嘉手里的木梯。
木梯老旧,积灰不少,帕子擦过一级台阶后,就需得赶紧清洗,否则压根擦不干净。
瞧那模样,也不知是多久没用过的东西了,这会又拿了出来。
知晓容澈家的家境情况,怜玉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心下自主想着要再给隔壁家帮扶点什么,这便转身去了街上。
怜玉没在街上碰见卫嘉,采买一番后便自行回了宅子里。
隔壁宅门已是关上,而自家这边晾晒起了穆千璃洗好的被套床单。
穆千璃闻声在木椅上抬了眼,一见是怜玉回来了,忙起身迎了去:“回来啦,买了些什么?”
“一些食材和小姐吩咐的零嘴吃食,还有路过一家书铺子时发现的一些话本子,平日我见隔壁容公子总爱在院子里看书,奴婢想着咱们也可学着陶冶一下情操,便买了些回来。”
穆千璃伸手接过怜玉手中的一部分东西,随手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她所说的话本子。
垂眸一看书页封面,《霸道王爷俏王妃》、《冰山国师好凶猛》、《威武将军狠狠爱》。
穆千璃一愣,眼眸透着几分感兴趣的光亮,又忍不住有些羞耻,忙收起了书册小声道:“这算什么陶冶情操。”
怜玉想了想又道:“哦对了,小姐,奴婢今早出门前瞧见隔壁卫嘉小哥在擦一把落了灰的梯子,我看那梯子都旧得不成样了,想必很是老旧大抵也不太安全,所以想着要不要给他们买一把新的梯子,虽是要不了几个钱,但不知要如何让他们收下,所以奴婢没有自作主张,还是回来先过问小姐你的意思。”
“梯子?”
穆千璃似是想起了什么,很快想起昨夜容澈攀爬梯子的样子。
说来也是,她在夜色中匆匆一撇便觉那梯子老旧又破损,的确是不安全的。
容澈似乎也是个爱饮酒之人,身子骨弱还爱往屋顶上爬,梯子应当是时常要用到的。
穆千璃眼珠一转,想了个法子:“那便去买些木材咱自己做一个吧,到时候就说家中用剩了木头,便顺带给他们也做了一个,到时候做都做好了,他们应是不好拒绝了。”
怜玉一听便亮了眼眸:“小姐说的是,那奴婢这就去买些木材回来。”
穆千璃拉住她:“明日出门再顺道买吧,不急这一两日的。”
穆千璃不禁想着,若是自己给容澈送了梯子,往后是否还能再借此邀约他一同上屋顶喝酒呢?
喝酒除了解闷,也有喜欢之人觉得愉悦。
有人陪着自是比一人得趣,况且昨夜的体验看来,容澈算是个不错的喝酒搭子,就连他那张俊俏的脸庞,在酒意朦胧时,看着也让人更加舒心了几分。
容澈身子不好,他说偶尔喝酒能有所得益,穆千璃也不知这偶尔应是多久,但总归是要多隔几日的。
做梯子耽搁几日,说不定时间刚刚好。
正这么想着,唇角便不自觉挂起了笑。
怜玉并不知穆千璃在想着什么,听她说暂且不用去了,便也拉过另一把木椅坐了下来。
她随手拿起一本刚买回的话本提议道:“小姐,既是不急着去买木材,咱们便坐着看会书吧。”
穆千璃回神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怜玉拿的这本《冰山国师好凶猛》,她便从中另选了一本《霸道王爷俏王妃》。
虽说这类话本的确不如容澈看的那些深奥雅致,但穆千璃和怜玉两人打小就喜欢看话本,少女初长成后,对这类情.爱话本就更是不可自拔。
都是看书,都是文字,怎就不算陶冶情操呢。
穆千璃心情愉悦地翻开自己手中的书册。
开篇第一页,书页上赫然写着:
【第一章 :生个孩子,去父留子】

她白嫩的双手下意识护住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下一瞬,绷不住情绪的明夫人大喊大叫起来:“说!你到底是去哪搞大了肚子!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让我如何向金王府交差啊!”
一旁的明老爷暗自叹息一瞬,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只能一言不发。
明夫人情绪失控像是快哭了,可明美似乎并没有被这些浓重的情绪所影响。
片刻后,她终是抬了头,不急不缓轻声道:“爹,娘,女儿自知对不住你们,可事已成定局,女儿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与金王府的婚事可否就此退了,女儿恳请你们。”
明夫人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直沉默的明老爷再次叹息,终是开口:“唉,这桩婚事不作罢还能如何,总不能叫你大着肚子嫁进金王府吧,我明日便亲自登门与金王府商议退婚之事,别的事,日后再做打算吧。”
话音落下,明夫人痛苦地倒吸一口凉气,但终归是知晓此事已无扭转的余地,小声嘀咕着:“别说金王府了,往后哪家哪户能要她这已有孩子的姑娘……”
无人知晓,在明美微微福身之时,眸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护着肚子的手轻柔抚摸了一下,压下唇角险些止不住的笑意,垂眸低低应了一声:“是,那女儿便先退下了。”】
这一日,穆千璃几乎连吃饭时都没舍得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欲罢不能地一口气将整本话本全读了去。
故事从开篇女主怀有身孕开始,随着剧情逐渐展开,竟是女主为了避免家中强行安排她嫁入金王府,而故意在外与人怀上孩子。
这一操作看得穆千璃心口直跳。
一方面是被剧情带动了情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故事中主人公与她相似的经历如愿得以解决。
生个孩子,去父留子。
如此大胆的行为大抵是只有话本中才会发生的故事。
但穆千璃却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女主角的角色,想着若是自己也这般去做,是否能让她的困境也就此化解呢。
傍晚时分,穆千璃终是把这本话本看完了。
书名既是叫做《霸道王爷俏王妃》,女主怀的那个孩子就自然是金王府的小王爷的。
最初女主为了规避这桩婚事想了这个法子,在外随便找个男人,却极为巧合地找到了本该是自己未婚夫的金王府小王爷。
故事黏黏糊糊来来回回,最后女主和小王爷终是互通心意相爱相守,圆满大结局了。
看完整本话本后,穆千璃却还是满脑子故事开篇的第一章 ,生个孩子,去父留子。
她的人生不是话本,她当然不会这么巧合随便找个谁,就找着了原本她爹给她安排的盲婚哑嫁。
那她如果真的怀有身孕了,是否能像话本女主一样,将原本那桩婚事作废,往后也不必再嫁任何人呢。
这一夜,穆千璃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霸道王爷俏王妃》中的女主角。
为了避免与金王府的婚事,她离开家中四处逃窜。
家中仍在追查她的下落,走投无路之时,她蓄意撩拨了一个陌生男子,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当她大着肚子被她爹抓回遥城时,她爹气得火冒三丈。
就如话本中的明夫人一样,质问她孩子是谁的。
穆千璃咬唇不说,只一双水灵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
最终,一向脾气大又倔的穆老爷无可奈何,在这场与女儿的拉锯战中败下阵来,摆手妥协道:“算了,明儿我就去把你那桩婚事退了,我看往后也没人敢娶你了,你就老实待在家里,谁也别嫁算了!”
穆千璃是从梦中笑着醒来的。
睁眼时,唇角还含着笑,好像梦中之事已经成为现实了一般。
因着这个看似气氛沉闷实则无比美妙的梦境,穆千璃心情大好,兴冲冲地拉着怜玉便上街去采买昨日说好的木材。
梯子于她们两人而言用处并不算太大,所以穆千璃是打算在院中做一个秋千。
说干就干,木材买回后,两人便在院子里忙碌了起来。
声响不小,隔壁自然也是听见了动静。
“哐当”一声响,正收衣服的卫嘉被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院子木椅上躺着的容澈。
容澈轻闭着的双眼颤了下眼睫,明显是听见了这声响动。
但他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反应,仍旧慵懒地躺靠在木椅上,像是又睡了去。
再听隔壁发出声响时,容澈也仍旧充耳不闻。
卫嘉眨了眨眼,心道自家主子这是习惯了隔壁的吵嚷和热闹,现在竟是听着声也能安然小憩了。
傍晚,穆千璃照例往隔壁送去了两个小菜,并顺道解释了白日吵闹的原因。
话头铺垫到位了,第二日一早,穆千璃便自然而然地往隔壁搬来了那个专门做好的木梯。
容澈站在宅门,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穆千璃一脸热情就要把木梯往他们院中搬,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有借口把梯子顺利送进他们家似的。
不过容澈还是开口问道:“怎突然想起要给我一把梯子?”
果不其然,穆千璃压根就没打算等容澈开口说要还是不要,在他说话时已是搬着梯子跨进了他家门槛。
穆千璃闻声回头冲容澈笑了笑:“前两日我替你扶梯子时发现你们家那把梯子稍微有些老旧了,我怕你平日攀上屋顶喝酒用那梯子不安全,正巧这两日我和怜玉在院子里做秋千,余下一些木材也没地儿用,就顺道给你做了把梯子。”
容澈抿了抿唇,淡然的神色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还没开口,穆千璃已先一步又道:“不过一把梯子而已,你不会还要同我客气吧。”
容澈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而后绽出一抹笑,两个梨涡浅淡又温和,眸底的趣意显而易见。
如他所料,穆千璃的小脑袋瓜大抵也想不出什么别具一格的借口。
容澈迈步走回院中,伸手扶住木梯一侧,温声道:“多谢穆姑娘好意,我的确很需要一把新的木梯,我自己搬吧。”
穆千璃压根没听出容澈话语里的别样意思,一见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握住木梯,忙直接将木梯提起:“你身子不好,我来就行了,放在围墙边可以吗?”
“身子不好”的容澈手上落了空,再抬眼已见热心的小姑娘帮他把梯子放到了围墙边。
容澈抬手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头,总觉得再这么不推拒地收人好处,待到人情需还时,他得不知要还一份多大的才能还清。
穆千璃满意地看着靠在墙边的木梯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回头眸子亮灿灿的:“容公子,这两日身子可还好?”
刚刚她才说他身子不好,这会就像是又忘了似的,亦或是因着目的性明确而前后矛盾了。
容澈笑道:“天气暖和了,身子也就好些了。”
话落,他望进穆千璃同样含笑的眼眸中,似是看出了些什么意图,垂眸又低声道:“身子好了,便有些忍不住想饮酒。”
穆千璃闻言,顿时眼眸更亮了。
她三两步走到容澈跟前,有些欣喜道:“今夜要一起饮酒吗?”
容澈一副了然的神色抬眼又看向了她。
他抿嘴不说话,穆千璃便小幅度地指了指墙边的木梯:“正好试试我给你做的梯子,如何?”
容澈默了一瞬,微微颔首:“好,那便试试吧。”
穆千璃很开心,一脸灿笑弯了眉眼,临走前告诉容澈:“那今夜我备两个下酒小菜,我们亥时不见不散。”
目送穆千璃离开宅门前,容澈沉声应了她:“好,不见不散。”
于是,那本用不上的木梯,在到了今夜亥时时,还是被容澈从墙边拿过来靠到了屋檐下。
穆千璃就在隔壁院中,似乎正忙活着她说好的那两个小菜。
容澈缓步往上爬,心下还在踌躇着,如何姿态能显得自己攀爬的动作不那么熟练不那么利落。
一旁院中端出两个盘子的穆千璃便仰头出了声:“容公子,你还真准时呢,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在穆千璃仰视的目光下,容澈终是磨磨蹭蹭地上了屋顶。
卤味飘香,端到容澈面前的是两盘秘制卤味菜。
而穆千璃也因着备了小菜,跨过了两间房屋间不大的一道距离,和容澈一起并肩坐在了他们家的屋顶上。
穆千璃刚坐稳,便好奇又自然地探头朝容澈脚边看去:“上次我便想问,你喝的是什么酒,我隔那么远都闻着香味了。”
说完,容澈还未开口,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打定主意要得寸进尺般,小声问:“今日,我可以尝尝你的酒吗?”
容澈垂眸看了眼卤菜。
很香,闻起来味道就很不错。
于是他拿起自己的一坛酒递给了穆千璃:“当然,我以酒换穆姑娘的小菜。”
穆千璃绽出笑容,一把接过酒坛朗声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小菜入口,果真如容澈所想那般,颇有嚼劲,味道咸鲜,配以一口美酒下喉,吹拂山下乡镇里温柔的晚风,美哉妙哉。
容澈微微放松了身体,主动问:“穆姑娘你今日看着心情似乎不错,倒不似那日那般烦闷了。”
穆千璃闻言唇角又扬高了几分:“自是心情不错的,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我想到办法了。”
容澈微挑了下眉梢,眸底神色意味不明,面上却是淡然无色:“要离开了吗?”
穆千璃一愣,而后摆了摆手:“不是啦,暂且还没这么快,这个法子想来甚是不错,但若是要实行,首先就得……”
话说到这,穆千璃嗓音又蓦地止住了。
若是要实行,首先就得,找到孩子他爹的人选。
这个问题在她兴奋的这两日里被完全忽略了去,直到此时她才赫然反应过来。
她要上哪找个能顺利被她撩拨,又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
穆千璃茫然地看着容澈院中飘扬的柳树,一时间没有说话。
容澈温声问:“首先如何?”
耳边风声悦耳,伴着那道低磁温和的男声。
穆千璃缓缓转头,直至目光落在那张精雕玉琢般的俊美脸庞上,失神道:“首先,要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晚,容澈随口挑起的话题令穆千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对此竟是毫无计划。
夫妻之事她知晓得并不多,却也是听人羞赧提起过些许。
男女成婚,新婚之夜,圆房之事甚为亲密。
生活不是只有文字的话本,穆千璃自不可能当真随便在街头找个人就与之亲密生子。
可眼下她身处偏远的扶风镇,能够认识和接触的人有限,她要上何处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呢?
好不容易生出的办法,在瓶颈处卡住无法进行下去,穆千璃高涨几日的情绪也逐渐落了下来。
甚至因着希望落空,时不时唉声叹气。
怜玉实在有些受不住穆千璃这般消沉下去了,这几日正巧在乡亲口中得知城中到赶集的时候了,便兴冲冲向穆千璃说起进城瞧瞧的想法。
穆千璃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也担心前去那般热闹之地,又碰上穆家派来的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耐不住怜玉实在想去,最终两人决定乔装打扮一番,掩去了女儿身,扮做两个年轻男子,这才打算出发前往城中。
出门时,隔壁宅门是紧闭着的,这个时辰也本该是紧闭着的。
可等到怜玉刚将马厩里的两匹骏马牵到门前时,隔壁宅门忽的发出了响动,而后缓缓从里面被人拉开。
“穆姑娘,怜玉姑娘,你们这是……”
宅门还未完全打开时,卫嘉的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了出来,好似不开门便已知晓她们就在门外。
不过待卫嘉开门瞧见两人这副男子扮相后,话语又顿住了,眼神流连在两人身上,多有惊愣。
穆千璃闻声回头,便见卫嘉怔愣地站在门前。
隔壁宅门拉开一个口子,略过卫嘉的身影,好似还能看见柳树下的木椅上躺着一道白色身影。
穆千璃回应道:“听说城中近来正是赶集的时候,我们在家中也闲来无事,便想着去看看。”
怜玉也凑了过来:“卫嘉小哥,你瞧我们这身装扮可还行?”
话语间,卫嘉仍在怔神着没说话,但他身后的院中,木椅上躺靠着的身影却缓缓起了身。
穆千璃探头看了一眼:“容公子,早啊。”
卫嘉眸光一颤,忙不自然地侧身在门前让开了道,下意识禀告道:“主子,穆姑娘和怜玉姑娘这是要进城去赶集。”
话音刚落,容澈一记冷眼扫去。
卫嘉霎时住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怎就当着人的面说出口了。
不过宅门前的两位姑娘倒是一点没察觉异样。
怜玉还在为自己的这身装扮而感到新奇,自顾自道:”小姐说出门在外,稍加掩饰能少去些麻烦,所以我们就扮成男儿身,瞧着应该不奇怪吧。”
卫嘉忙别过被容澈冷眼相待的视线,顺势接了怜玉的话转移话题:“看着甚是不错,你和穆姑娘都身形高挑,如此扮相,若非熟识之人,还当真瞧不出你们是两位姑娘。”
说罢,他又挠着头不好意思地低声补了一句:“就是熟识,我方才也险些没认出来呢。”
穆千璃闻言,倒是对进城提起了几分兴趣。
她目光落在容澈清冷的面容上,很快露出笑来,道:“容公子有兴趣吗,可要一同前去城中逛逛?”
容澈双唇微动,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卫嘉背对着容澈没瞧见他的神色,但这题他会。
按照以往面对乡亲邻里的热情邀约的方式,忙接过话头,替他道:“我家主子身子不好,进城一趟多有奔波,怕是不能同行的。”
话一说完,卫嘉忽的背脊一凉,好似被熟悉的冷眼瞪住了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忽的一重,才见是容澈迈步上前,扣着他的肩,若有似无的力道好似在警告他什么。
卫嘉眼睫颤了颤,不确定地小心翼翼偏头问:“是、是吧,主子?”
容澈没多看他一眼,旁人瞧不出,但卫嘉却是知晓他此时多有不悦,不然怎会力道渐大,他快疼得维持不住表情了。
好在没多会,容澈收了手,微敛下眉目,轻声道:“我就不便出行了,你们一路顺风,玩得愉快。”
穆千璃本只是脑海中想了一瞬若是和容澈一同进城逛逛,应当是更得乐趣的,所以便顺口一问。
可此时一见容澈像是失落惋惜的模样,顿时又心尖一软。
她真该死啊。
人身子不好她早便知晓的,他一定很想去,可却又去不了,她还神经大条地在专戳人痛处问。
穆千璃眸光颤了一下,心有愧疚道:“那你待我回来,我将城中趣事都一一讲给你听。”
容澈低低应声:“好,等你回来。”
看着容澈这副又乖又温顺的模样,像极了被圈养在栅栏中的小绵羊,想肆意奔跑在辽阔的草原,却奈何怎么也走不出这被围困的一小片天地。
穆千璃垂落裤腿边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为哄人开心似的,压低了些声音问:“有什么想吃的小菜吗?”
卫嘉站在一旁疑惑地眨了眨眼。
什么小菜?现在隔壁家送吃的来,都直接让人点菜了吗?
容澈眸光微顿,唇角逐渐有了笑意,像是当真思索过似的,而后轻声回答:“豆角。”
“那巧了,我做的豆角可是一绝。”穆千璃也随之绽出笑来,心中愧疚不减,甚觉得还要再给容澈带些什么新鲜玩意回来才好,这便朝他们摆了摆手告别,“那我们就先出发了,容公子,等我回来,不见不散!”
容澈弯下眉眼,温和柔软地看向一脸愧疚的少女。
直到她一个利落身姿翻身上马,他才仰头与她对视,乖巧笑道:“好,不见不散。”
温润的笑像一缕清泉沁入人心。
容澈本就长得好,笑起来唇角两个梨涡甚是柔软。
不过如此笑容只持续到穆千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后收回眼神留下一道离去的背影后。
马背上纤细高挑的背影渐行渐远,容澈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淡去。
待到他收回眼神转头看向卫嘉时,面上已再无半分笑容,沉冷淡漠的神色,全然和方才的温和模样割裂开来。
一记冷眼看向卫嘉,他还没开口,卫嘉就惊得站直了身子。
“主子,你刚才原本是打算要跟着穆姑娘和怜玉姑娘一同进城的吗?”
但这不应该啊。
卫嘉心中疑惑着跟着容澈走回院中,想起此前扶风镇也有过热情的邻里来邀请过他们外出活动,他们都是这般话术拒绝了去的,所以方才那题他是真会啊,每次不都是让他这么说的吗。
容澈走回木椅前再次躺靠上去,淡声回答:“不是。”
那既是没有打算,为何这般冷眼看他。
卫嘉微躬着身又问:“那是城中有了新的案子要办吗?”
容澈已经懒散地阖上了眼帘,双唇微动:“没有。”
“那刚才是因为你听到了穆姑娘和怜玉姑娘将要出行的动静,想知晓她们的去向,所以才让小的开门去询问一番的吗?”
卫嘉话音落下,容澈蓦地一下睁了眼。
卫嘉一本正经发问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沉黑的眸子。
容澈坐起身来,脸上表情很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但他没有如刚才一样快速回答,坐在木椅上沉默了片刻后,忽的开口道:“去查一下,她从家中逃离出来的原因。”
穆千璃这头和怜玉两人骑着马赶了大半日路便抵达了城中。
因着近来城中赶集,城门口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队。
待到穆千璃和怜玉顺利进城,已是时辰不早了。
她们新奇地在市场中穿梭采购着,不仅买了些平日家里会用得上的东西,也买了不少看着新奇实则无用的玩意。
临近傍晚,怜玉大包小包提着采买的东西站在了一家书铺摊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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