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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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岁安也知道想法很荒谬,她怎么会不是这里的人呢,大概以前的她生活在太平安全的地方,所以才不太喜欢江湖打打杀杀的风气。
祁不砚见贺岁安一言不发,凑过去看她,二人距离骤然缩近。
“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眼底倒映着她。
贺岁安此时此刻不想看着祁不砚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人的眼睛,慌不择路地抱住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避开他的目光。
只见她双手抓住祁不砚红黑蓝三色相间的腰封,悄声地道:“你能先带我离开这里吗?”
她最怕死了。
贺岁安从来不否认她怕死。
少女蝴蝶发髻抵在少年胸膛前,祁不砚还能闻得到她发香,心情莫名愉悦了不少,养人也是有好处的,以前养的那些蛊都不会说话。
“好。”
最重要的是贺岁安也像祁不砚的蛊一样听话,若非如此,他也是会像掐死蛊那样掐死她的。
杨副将和李将军的亲兵一路跟着他们从僻道出到晋城城外,并没有惊动晋城百姓。
贺岁安抓住祁不砚腰封的手就没松开过,还是他提醒她,要是再用力,腰封可能就要掉下去了。
她这才讪讪松开几根手指。
一出城门,祁不砚便把瘫着动不了的李将军扔下了。
几个亲兵跑过去将李将军扛走,随后想握着弯刀追上去,抓他们回来,却被杨副将拦住了。
杨副将看着说不出话的李将军,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会用蛊,况且胡人擅长突袭,你们贸然追过去可能会遇上胡人。”
亲兵迟疑了。
追过去遇上胡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蹙紧眉,忿忿不平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跑了?将军被他们伤得那么重。”
亲兵不精通医术,见李将军还活着,只是身体有不同程度的伤,以为是伤到了哪里,并不知道李将军中了四天后必死的死蛊。
杨副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安危,快去找军医。”
“是。”
彻底远离晋城管辖之处后,贺岁安放心了,毕竟祁不砚对李将军下死蛊,李将军那些亲兵若得知真相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两天都不见他们追上来,应该是不会再追上来,或者说他们已经无法再追寻到他们的踪迹了。
但是祁不砚身上发生了一件令她担心不已的事。
他开始嗜睡。
天越冷,他睡得时间越多。
就像在冬天里要冬眠的蛇群一样,祁不砚也需要比常人还要长的睡眠时间,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养的那些蛊就会精神抖擞守在四周。
贺岁安也叫不醒他。
若不是祁不砚提前跟她打过招呼,可能她会以为他是生病了。
她很冷。
藏山洞里挡住风雪,却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寒意。
连续叫了几声祁不砚,他还是没反应,贺岁安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很暖和,像天然的火炉。
在冷死和触碰祁不砚之间进行抉择,贺岁安选择了后者,偷偷地钻进他怀里取暖,余光见蛇爬过来,她怕得往里钻得更深了。

洞外,雪虐风饕,滴水成冰。
洞内,贺岁安将几件还算厚的衣裳铺开,盖在她和祁不砚身上,他兴许不怕冷,可贺岁安最是怕冷了,一旦离开他怀里都冻得发颤。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的低了不知多少,贺岁安在快要睡着那一刻告诫自己明天一定要早起,务必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
许是被少年温热的身体捂得太暖和了,她陷入酣睡中。
贺岁安做梦了。
梦里,她仿佛身处潮湿黏腻的蛇窟,五颜六色的蛇攀爬在头顶的藤蔓和地面、石壁,数也数不清,它们源源不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周围似空无一人,贺岁安逃走无望,蜷缩在蛇窟角落,那些蛇却忽然朝这个方向爬来,蛇信子鲜红,像喝过血后拭擦不掉那样。
她恐惧地抱膝而坐。
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不远处似乎响起窸窣声,好像也有人。贺岁安看向传出动静的地方,发现那里坐着个小孩,几岁左右,身侧也爬满了蛇群。
男女难辨。
一身靛青色衣袍,不是很合身,露出带有七个小铃铛的纤细白瘦手腕,额间系有青蓝色的抹额,头发一半编成小辫子,另一半散落。
精美衣裳满是叮当响的银饰,小孩一动就会不停响。虽说乍一看男女难辨,但奇怪的是贺岁安能直接把对方当成小男孩。
她看不清他的脸。
可总感觉对方会长得很好看。
蛇动了,不是贺岁安这边的蛇群,而是小男孩那边的蛇群。色彩斑斓的蛇滑溜溜地爬动着,一条叠着一条,伺机而动般,叫人恶寒。
有一条爬在藤蔓上的棕褐色细蛇微卷着身体,如弹簧弹动,在半空滑翔须臾,精准地落到小男孩的脸,看得她毛骨悚然。
“不要。”
贺岁安下意识摇头。
万万没想到手无寸铁的小男孩抬手抓住细蛇,可洞窟没有石头,只有遍地的蛇,石壁也攀着厚厚几层蛇,他根本无法找到东西杀蛇。
于是贺岁安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小男孩张嘴强行咬断细蛇的头,他不管这样是否会感染蛇毒,唯想着弄死眼前想咬他的蛇。
她震惊地捂住嘴。
小男孩面无表情,吐出口中的蛇头,血液也沿着他唇角流落。
良久,他扔掉了不能再动的那截蛇身,沾有蛇血的唇一点点地弯了起来。贺岁安不知道她有没有看错,他笑了,身体浮现蓝色蝴蝶。
蝴蝶图案会不会跟蛇毒有关,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贺岁安脚边的蛇也动了。
当一条蛇要咬上她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是祁不砚的声音。
蛇窟轰然消失,噩梦涣散,贺岁安睫毛抖动,睁开眼皮,目之所及是一片靛青色布料,还有因呼吸而微起伏的弧度,所以这是?
贺岁安仰面。
果然还在祁不砚的怀里。
睡觉睡得太熟了,没能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贺岁安被这道难题困住,立刻忘却刚做的噩梦,转而深思该如何解决此事。
如实说太冷了,想借他的身子取暖?他会不会生气?话在她肚子里滚了几圈也没能说出口。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
祁不砚面容无害,低头看着贺岁安,指尖挑着她刚才掉进他领口的彩色丝绦和几缕头发:“你什么?你是想解释为何会抱着我睡?”
贺岁安脸色涨红点头,说她昨晚真的是太冷了,若他介意,以后绝对绝对不会擅自如此行事,说罢,她从他怀里退出来。
退出了后,又感到冷了。
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钻回去。
前一刻暖,下一刻如坠冰窟,不过倒是没有昨晚那般冷了,贺岁安拢好衣裳,尽量适应。
她还想说话。
却见少年满不在乎站起来。
他捞过缩在石头缝里的红蛇,放掌心弹醒:“以前我也总是和我的蛊一起睡,这有何不妥。”
祁不砚走几步到洞口,往外看,银饰在腰间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对你和我的蛊一视同仁,它们能做的,你也同样可以。”
贺岁安哑然。
想和他说男女若非夫妻,或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轻易这样的,转念一想,她恍若领悟了什么。
犹豫再三,贺岁安试探问道:“你曾和我说过你来自苗疆天水寨,你是不是第一次出寨?”
她看着有点像。
祁不砚“嗯”了声。
他说:“你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出天水寨,以前我都是一人住在天水寨的山上,只有寨里出现大事才会邀我下山。”
贺岁安恍然大悟。
她嘟囔:“原来如此。”
从交合中获取蝴蝶图案恐怕也仅是他偶然从天水寨的老者口中得知,那他可知如何行交合之事?贺岁安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祁不砚伸手到洞外,寒风拂过指缝,他走了出去,回头看裹成粽子的贺岁安,微微一笑,像纯真无邪的少年,不像会用蛊杀人的人。
“雪停了,我们启程。”
贺岁安拿过放在石头旁边的包袱,也离开山洞,蛇跟在她后面,她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大周境内,风铃镇。
此处与边境相比,较为暖和,又是倚河成镇,镇内几条桥都是用天然古树砍伐而成,横挂在水面上,还拥有烟雨长廊,如墨山水画。
贺岁安看着挂在廊道两侧的花色灯笼,还是十几岁的她好奇心也多点,忍不住踮起脚,用手指轻戳了戳,感叹一声风铃镇真美。
他们走了半月才到的风铃镇。
路上倒是没再遇到惊心动魄的事,她难得松懈下来欣赏。
街上人头攒动,贺岁安怕和祁不砚走散,罕见地主动牵住了他,这次不再拉少年的腰封或藏有蛊的护腕,而是牵住他的手。
祁不砚看了一眼相握的手,也没有推开她,二人并肩而行。
前方陡然出现大动静。
贺岁安感觉到奇怪。
有人往这边慌慌张张地跑,面色惊恐不定,似逃命一般,一开始是几个人。慢慢地,围在前方看热闹的百姓都迅速散开了。
等人群散开,贺岁安才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咬人。
咬人的是一名皮肤发白、发冠凌乱的男子,身体脏污不堪,随手抓住了当街的一名文弱书生,咬住了他的脖子,连续咬了几口。
被咬的那个书生浑身抽搐几下,然后没了动静,再过片刻,他又动了,扑向软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女子,他也开始咬人了。
咬人的人一个变两个。
两个变三个,越来越多了。
街上幸存的人从未经历过这种事,面如土色,跌跌撞撞跑离事发之处,生怕自己是被咬的下一个人,把贺岁安和祁不砚撞散了。

第11章
倚水而建的风铃镇兴许有一个缺点,那便是一番混乱的推搡过后,容易有人落水,站在贺岁安数步外的女子因为救了小孩差点失足。
而小孩的母亲见小孩没事,又怕发狂人会冲过来咬他们母子二人,心一狠,不顾救人女子的安危,抱着自己的孩子转头就跑了。
女子只皱了下眉。
她并未出言谴责他们的行为。
贺岁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跑上那条木桥,伸手拉住了那位女子:“小心!”
有贺岁安的助力,悬挂在桥沿的女子被拉回岸上,她感激地看了贺岁安一眼,却没在此地停留太久,快步走向混乱的街道那侧。
见女子转身往有危险的地方去,贺岁安想阻止:“你……”
女子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我是风铃镇的郡主,守护风铃镇有责,谢谢姑娘方才出手相助,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贺岁安:“好吧。”
郡主颔首:“有缘再见。”
匆忙救人之际没怎么留意郡主的样貌,贺岁安如今看清楚了,就跟卫城初见时看清祁不砚容颜一样,她感觉到惊艳二字。
郡主一袭粉衫,绣着紫藤花的披帛坠在不盈一握的腰旁,略施粉黛,抬眸间眉眼潋滟,簪钗错落有致别在云鬓中,衬得脸越发的小。
虽然她看似柔弱,但行走间的步伐稳健中又带有巧劲。
瞧着不像等闲之辈。
贺岁安尊重郡主的选择,没再劝她,四下观望,希望能尽快找到祁不砚,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反而瞧见几个发狂之人冲这边来。
原本热闹的长街变得冷清,地上有斑驳杂乱的血脚印,是那些发狂咬人后无意踩到血留下来的。
他们此刻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
贺岁安正想掉头跑。
面对怕的东西或人,她会选择逃,这是远离危险的最好办法。
一转身,她就被一根手指轻轻抵住早已没了疤痕的光洁额头,抬起眼,祁不砚那张脸出现在面前。他习惯了弯腰看她:“找我呢。”
少年嗓音清澈好听。
贺岁安眼一亮:“嗯嗯。”
他忍不住像摸蛇头般抚了下她的蝴蝶发鬓,尾指无心勾过发间的丝绦,拉得贺岁安有点疼。她捂住脑袋,讷讷道:“你弄疼我了。”
听到她说疼,他便松了手。
贺岁安还说谢谢,分明是祁不砚不小心弄疼她了,他松手后,她却和他说谢谢,一个古怪的人。
可她看起来太乖了。
他还是要继续养着她的,养着活人贺岁安时,祁不砚好像总能有一些新鲜、奇怪、异样的感受,那是养蛊给予不了他的。
贺岁安问祁不砚适才去哪儿了,她在街上怎么也找不到他。
祁不砚轻笑:“我答应过不会扔下你,自然不会扔下你,无论你跑到哪儿去,我都能找到你的,我们炼蛊人可以通过气味来寻人。”
没说去何处,只说不会扔下她。
通过气味来寻人?
贺岁安还是第一次听可以用这种办法来找人,离很远也可以?
她没问下去。
在他们说话时,街上发狂的几人被人用绳索牢牢地套住了,而下令这样做的人是刚被贺岁安顺手拉过一把的风铃镇郡主。
郡主从亲卫手中取过弓箭,屏气凝神,搭弓射箭,却尽是往发狂之人的腿脚、手臂射去,箭法精准,每发必中,一看便是从小练起。
箭涂有能令人暂时昏睡的药。
箭矢射入发狂之人体内不久,他们停止挣扎,纷纷倒地不起。
郡主放下弓,神色凝重。
事关重大,可能得上报朝廷。
亲卫将晕过去的人扛走,再过来请示郡主下一步该如何做,她让他们去找镇上最好的大夫给他们诊治,务必要查出他们发狂的源头。
发狂算不得恐怖,恐怖的是居然能像瘟疫那般人传人,感染的途径是被咬?郡主忙喊住亲卫,又嘱咐他们千万别被这些人咬到。
祁不砚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贺岁安跟着祁不砚。
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似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他:“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咬人?”
祁不砚听贺岁安说话,没回答。
苗疆古籍记载,阴尸蛊能使人发狂咬人,且会出现人传人情况;阴尸蛊极其难炼,一般被人在阴气十足、潮湿不见光的墓穴中炼出。
阴尸蛊,顾名思义,要用人的尸体来炼,所以炼阴尸蛊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既然此处出现阴尸蛊,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有他想要的东西。
真是迫不及待了。
祁不砚无法自抑地笑起来。
贺岁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笑,疑惑看着他。祁不砚大概是感受到贺岁安的视线,偏头看矮他一截的她:“你很喜欢看着我?”
“不是。”贺岁安窘迫否认,“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而笑,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少年承认。
“对啊。”
祁不砚道:“我想到了一件能令我欢愉的事。”
郡主带人抓走发狂之人后,风铃镇转眼又恢复如初,偶尔有人议论当时的惊险,还有百姓好奇那些人如今怎么样,是不是死了。
贺岁安随祁不砚来到一家名为“风过无痕”的客栈,小二上前来问他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他们选择住店。
到前台,掌柜又问他们需要多少间房,客栈还剩下三间上房,就是贵了点,如果囊中羞涩,可以要中房或下房,他说也是很整洁的。
祁不砚看贺岁安。
贺岁安不知道他为何看自己。
她目光扫过祁不砚腰间扁扁的钱袋,以为他想说没多少银子了,无法住两间上房,因此忙道:“我住在中房或下房都可以的。”
掌柜在风铃镇开客栈多年,见多识广,不会因为有人囊中羞涩而露出太多的表情,很淡定自然地举起茶杯,抿口茶,等待他们商量。
却听俊俏的少年问少女:“你今晚是否还要和我睡?”
见多识广的掌柜喷出茶水。
失策,失策。
原来他们不是囊中羞涩,而是这种关系,他见他们年纪尚小,以为单纯只是同行之人,没怎么往那方面想,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可江湖民风开放是开放,掌柜还真没见过可以把与人睡觉挂在嘴边的人,此少年是头一人。
他掏帕子擦嘴:“失礼了。”
贺岁安一脸窘相。
面对掌柜看向他们的暧昧眼神,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算了。
来风铃镇的路上,风餐露宿,贺岁安有几晚是藏在祁不砚怀里取暖而眠的,他也正好可以拿她当安神的蛊香,闻他喜欢的香气。
她避开掌柜的眼神,小声道:“要两间房吧。”
祁不砚:“那便两间。”
“……好嘞。”掌柜为了掩饰自己的八卦之心和惊讶之意,装模作样拿过算盘噼里啪啦算起来,闻言给他们开了两间上房。
贺岁安准备离开客栈柜台上楼,看到一名黑衣青年手持罗盘,很激动地走进来,不小心撞到祁不砚,他腰间的一小袋糯米洒落。
青年向祁不砚道歉后问掌柜要了最后一间上房。
小二拿扫帚过来扫糯米。
掌柜没多管。
祁不砚似乎无意看了看青年手中罗盘,随和如水一般,淡淡地笑着说:“无碍。”
这道小插曲没被贺岁安放心里。
反正对方都道歉了。
她拎着包袱就跟小二上楼了,住在祁不砚隔壁的房间,而黑衣青年被另一个小二领到她右侧的上房,对方很自来熟跟小二勾肩搭背。
青年很宝贝地将罗盘放进腰侧布袋,见到贺岁安,热情朝她点头示意:“嘿,小姑娘。”
贺岁安也点点头。
然后,就回房关门了。
她坐着休息片刻,过了会到茶桌倒水喝,发现茶壶空空如也,想下去找小二添水,走到楼梯拐角,听到掌柜与小二说话。
掌柜:“上房不是刚入住了个黑衣男子?你们给我记住了,若无事,这几天少去招惹他,等他走后,把房间被褥、茶具都扔掉吧。”
小二:“为何?”
掌柜戳他脑门:“看不出来?”
小二们一头雾水摇头。
有客人来了,掌柜不欲多说,只让他们记住他说的话就好,转头微笑地招呼新来的客人。
贺岁安抬头往二楼看,那个黑衣青年看着人挺好的,掌柜为何会说出这一番话呢。
她按捺不住好奇,问了掌柜。
那个人到底怎么了?
掌柜等客人离开后,再回答贺岁安:“小姑娘,此事我不便同你细说,那人一看便是干见不得光的活儿,你自己多加留意吧。”
见不得光的活儿?
她听不明白,但还是道:“好的,谢谢掌柜。”
既然掌柜不想继续说下去,贺岁安也没再深究,取完茶水便上楼回房。刚踏上二楼,贺岁安就遇到了依栏而站的祁不砚。
他搭在栅栏的手腕铃铛偶尔会响起,铃声清透。
叮叮铛。
她闻声抬首。
少年的辫子全拆开了,大抵是洗过一遍,此时长发湿漉漉垂在身后,发尾自然微卷起,看着男生女相,转头看她,显然也听到了贺岁安和掌柜说的话。
“你好奇他?”
祁不砚好像很不解地问贺岁安,却是笑着的:“为什么?”

第12章
贺岁安原先是用双手端茶盏的,现在空出一只手到腰间掏出一张布帕,递给祁不砚:“我就是随口一问的……你要不要擦擦头发?”
他长发还往下滴着水。
祁不砚没接布帕,仅是看着。
她的手依然停在半空,一双眼睛很是澄澈望向他:“有人和我说过,头发湿着太久会对身体不好,时间太长容易犯头疼。”
“有人?”祁不砚莞尔,终于接下布帕,“谁同你说的,你不是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这个问题问得贺岁安一愣。
对啊,她不是都忘了?
可刚才和祁不砚说话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一道模糊的声音,对方语气无奈中夹带着宠溺。
那人好像在说:“以后洗完头记得快点吹干,不然容易犯头疼,到时候,妈妈可就不管你了。”
听到这个词,贺岁安莫名感觉自己内心变得更柔软了。
至于再多的事就想不起来,贺岁安抿了抿唇,似也有些懊恼道:“我也不太清楚,突然想到这句话,所以便与你说了。”
祁不砚“嗯”了声。
他似对此事不感兴趣,一边拿布帕缓缓拭擦头发,一边让她回房休息,说等到晚上,他们要出去一趟,有可能一夜都无法归来。
贺岁安听后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奇怪要做什么事,居然需要一晚上。她仰着脑袋看祁不砚,希望能从他的表情得知答案。
祁不砚:“你不想去?”
“不是。”她说。
贺岁安又道:“我要去,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只认识他了。
当然是他去哪,她去哪。
也不知祁不砚是信她的话,还是不信,他眉眼弯弯的,眼底却既无悲无喜,仿佛深藏着一个无法共情的怪物:“我若是要去死呢。”
贺岁安下意识退了一步。
祁不砚仍在好整以暇地擦着自己的湿发。贺岁安忽反应过来似的:“你是在与我说笑?”
他微颔首,将被长发弄湿的布帕收起来:“自然是与你说笑的,活着那么好,我为何要死,要死也是其他人死,我可不想死。”
贺岁安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她认为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只有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
得不到祁不砚今晚要去哪里的准话,贺岁安怀着忐忑回房,思及他有蛊傍身,即使遇到危险也会找到办法解决,这颗心渐渐落下来。
趴到床上想入睡,怎么也睡不着,贺岁安干脆睁着眼睛看床顶架,无意中发现上面写着字。
和大周通用的字体不太相同。
她凑到床顶架,仔细看。
无论贺岁安看多久也没能猜测出这简短一句话的意思,因为这字像一种很古老的字体,与现在的字一点也不形似,连蒙带猜行不通。
或许是之前来这家客栈住过的客人一时兴起写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她又躺回床上继续睡觉了,这次倒是睡着了。
虽然开春的温度有明显变化,但晚间还是偏冷。
贺岁安是被冻醒的。
她打了喷嚏,鼻尖红红的。
牢记这今晚要外出,贺岁安没耽搁,坐着穿好罗袜、绣花鞋,一起床就摸黑找一件还算厚的披风披上,系好领口,防止有风吹进来。
待贺岁安准备完毕,街上的打更人敲了几下鼓,客栈也很安静,她估算此刻应当是亥时了。
祁不砚今晚会在后门等。
她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关门。
客栈一楼也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小二在守着,他昏昏欲睡地坐在大门前的柜台,时而抬头看看门口,看有没有人要深夜留宿。
贺岁安在小二抬头看外面时,小心翼翼地扶着裙裾往后门去。
而祁不砚立于后门旁,看着夜空,不是纯粹地看,像是想靠天上的某颗星星来找什么方向。
晚风扑面而来,她缩着脖子加快步伐走到祁不砚身边,怕惊动他人,没开口说话,动手拉了下他,无声地说:“我来了。”
祁不砚往外走。
贺岁安紧随其后。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祁不砚走进风铃镇荒废已久的一处宅子,此处是被风铃镇百姓称作凶宅的地方,他们避而不及,不敢靠近。
对于这宅子是凶宅一事,贺岁安是浑然不知的,只觉得四周阴森森的,还透着腐败的气息。
风声如人的呜咽,几扇破破烂烂的门被风吹得嘎吱响。
她余光似扫见一抹红色衣角。
贺岁安停下来。
走在前面的祁不砚也停下来,在月光映照之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持着一支从客栈房间里拿出来的蜡烛:“怎么停下了?”
贺岁安咽了咽口水:“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
他眼尾微抬。
“在何处?”
她指向三步之远的一扇门后:“那里,一闪而过的,穿红色衣裳,我一看过去就不见了。”
祁不砚朝那扇门过去,贺岁安匆匆拉住他,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祁不砚看了觉得稀奇,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可也仅是稀奇罢了。
他内心倒是并无太多触动。
贺岁安偷瞄门后,拉住祁不砚的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被风吹过变得凉飕飕,她紧张着思索道:“万一她就躲在门后。”
话音刚落,祁不砚长腿一迈,迈了过去,直接推开门,门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更别说人了。
“没人。”
他举着蜡烛往里扫了一圈。
贺岁安迷茫地“啊”了声,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
祁不砚走出来,脚步极慢,服饰的银铃还是会有细微的声音,毕竟他手脚都戴有七个小铃铛的链子,手中蜡烛忽明忽暗。
他半张脸也陷入阴影。
阴影里,祁不砚似面带笑意,五官绮艳:“你的胆子这般小,待会该如何和我下古墓呢。”
贺岁安抓住下墓这个关键词,目露惊诧,难怪要晚上过来,难怪要避开他人耳目。
可下墓一定很危险。
她问:“为何要下墓?”
祁不砚不急不缓摊开手中牛皮纸地图,上面有简略的标注:“因为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要下墓,墓穴入口便在这宅子里头。”
这张牛皮纸地图正是他与卫城蒋将军夫人沈氏做交易得到的,祁不砚替沈氏给李将军下蛊,沈氏将家传的牛皮纸地图给他。
贺岁安纠结:“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值得你冒险下古墓。”
他突然伸手给她。
胆小如鸡的贺岁安立刻意会牵住了,又听祁不砚似真似假地说:“能救我命的东西。贺岁安,你说这样的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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