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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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指张开,拢住了她一袭青丝:“我帮你。”
贺岁安:“……好。”
她忐忑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祁不砚自然是不太会替女孩子挽发髻的,但他会编辫子,于是帮贺岁安编了一条斜垂在身前的墨辫,用几条丝绦穿过绑着。
他在她身后,贺岁安是看不见祁不砚神情的,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灵活地穿梭过自己的发丝。
很舒服。
还有点痒。
只是这个背对着祁不砚的姿势,又令她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贺岁安立刻甩脑袋,抛出去。
她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在祁不砚手上,一甩脑袋就会扯动。
他掌心轻压着贺岁安脑后勺,尾指勾着一条荷花色丝绦,往发辫缠绕:“你在想什么?”
贺岁安:“……”
她心虚道:“没想什么。”
贺岁安是不可能主动提起昨晚之事的,而且……她不想了。
等编完辫子,祁不砚从中间腰间取出一只精致的银饰,系到贺岁安的辫子发梢处,叮叮响。
“可以了。”
他松开握住她长辫子的手。
贺岁安低头看垂在身前的漂亮发辫,指尖轻轻拨弄发梢的蝴蝶银饰,有几分喜欢,她抬眼看了一下祁不砚:“很好看。”
少年眉梢染着笑意,似乎是热衷于打扮他养的人,听到她说好看,又添了不少愉悦之感。
“你喜欢?”他问。
她如实回道:“我喜欢。”
祁不砚指尖划过贺岁安的长发辫:“我瞧着也喜欢。”他好像喜欢属于贺岁安的所有东西。
有点神奇。
他们没继续在狭窄房间里待着,出了船舱外面。
大抵是其他船客也觉得船舱房间太闷了,纷纷出来透气,甲板上密密麻麻一群人,通过衣着,很容易辨认船工和普通船客。
有船工在船上贩卖食物,喊价比岸上贵几文钱,想吃热食的船客也买了,还供不应求呢。
贺岁安百无聊赖趴到扶栏上。
她没什么胃口。
祁不砚眺望着水面,露出来的蝴蝶手链被晨风吹得叮当响。
贺岁安又看见了昨晚的“发酒疯”的男子,他今日看起来倒是正常很多了,只是脸色依然不是那么好,站在他夫人身边。
他夫人长身玉立,紫色面纱与长裙裙裾被风吹得微微拂起,半张姣好的面容露出来没多久又被面纱遮掩住了,她正眺望着水面。
他们的下人买来了食物。
“夫人。”
“嗯。”紫衣女子颔首,拿了一份食物,首先递给男子,男子一开始没接,也没看她,眼神落在半空中,没聚焦到一处。
随后,她温柔地唤了一声:“夫君,不吃么?”
男子接了。
紫衣女子又细声吩咐下人把其他食物发放下去,看着待下人很好,他们的食物都是相同的。
下人们也很尊敬紫衣女子,一口一口夫人喊着。
兴许是贺岁安看她的时间太长,紫衣女子察觉到了,抬眸看过来,与她视线交汇,又淡淡地移开眼,和自己的夫君说话。
一阵风过来。
女子的面纱又被吹开了。
虽还只露出半张脸,但也能看到眉黛青颦,仙露明珠似的。
若是单论容貌,形销骨立的男子是在女子之下的,贺岁安隐约听到有好事之人议论他们。
“那男子好生福气,我刚瞧见他夫人的样子,啧,那叫一个美,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夫人,叫我短十年命,我也是愿意的。”
议论他们的是两个男人。
另一个男子哂笑:“就你?”
“我怎么了?我长得也不比那男子差。”说自己愿意短命十年的青年哼了一声,不服气道。
青年好友笑而不语。
他羡慕妒忌恨地看着被紫衣女子细心搀扶着的病弱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不过他看着就是个短命鬼,美娇娘早晚得易主。”
贺岁安没再听下去。
她觉得他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诅咒别人。
贺岁安目光忽一凝,放到站在贩卖食物的船工面前的少女和她旁边男人身上,那就是蒋雪晚!
“蒋姑娘!”她喜道。
祁不砚偏头看贺岁安,也看到了她看到的二人。
确实是蒋雪晚,还有蒋松微也在,蒋雪晚满足地捧一块烧饼吃,听到有人叫蒋姑娘也没反应。
蒋松微谨慎地将蒋雪晚护到身后,抬头往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看清贺岁安的脸才卸下防备,拉了下蒋雪晚的手腕:“雪晚。”
“三叔?”
蒋雪晚唇角边有烧饼碎屑。
蒋松微熟练替她擦掉,示意蒋雪晚看向贺岁安:“你看。”
“看什么?”蒋雪晚呆呆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见到贺岁安后,抛下手里的烧饼,露出小孩般的笑,朝她走去,“是她!”
走在蒋雪晚后面的蒋松微捡起被抛下的烧饼,快步跟上去。
“贺、贺姑娘。”
蒋雪晚率先拉住了贺岁安的手。
是蒋松微教蒋雪晚用“贺姑娘”来称呼贺岁安的,她一直都很听她三叔的话,今天见到贺岁安,便用“贺姑娘”叫对方。
贺岁安没想到真会在船上遇到他们,以为昨天只是看错了。
太有缘分了,他们几个人先是在卫城初识,接着又在风铃镇相见,再到今天的船上相遇。
蒋松微对她和祁不砚颔首。
其实他们会搭上同一艘船并不是巧合,是蒋松微刻意为之。
自离开卫城,蒋松微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解开蒋雪晚体内之蛊的办法,他记得蒋雪晚母亲手上有一张古墓地图,位置就在风铃镇。
在卫城战败后,那张古墓地图不知所踪了,蒋松微看过一次,只记得上面所写的古墓入口。
所以他带蒋雪晚到风铃镇。
蒋雪晚母亲,也就是蒋松微的嫂子曾对他说过这张古墓地图是她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上面的古墓可能有很多关于蛊的记载。
既然有关于蛊的记载,那是否关于解蛊的内容?
蒋松微不懂蛊。
在蒋雪晚中蛊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但事已至此,蒋松微为了解开蒋雪晚体内的蛊,必须要让自己认识这些东西,去了解它们。
风铃镇,他必去不可。
到风铃镇后,蒋松微遇上发狂之人,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安置好蒋雪晚,再找时机下墓。
下墓后,蒋松微触发机关,遇到不少危险,他一一熬过了,却还是不小心受了伤,只能暂时躲在暗处歇半刻,等缓过力气。
然后,他看到了一行人。
有几个人,蒋松微是不认识的,他只见过贺岁安、祁不砚。
他们为何也要下墓?
蒋松微大嫂也和他说过此墓是谁的,是几百年前的燕王燕无衡,他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号人,一度以为大嫂记错或说错了。
而且蒋松微发现这座古墓的规制是按照皇陵去做的,不是一个燕王等级的人会拥有的规制。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当蒋松微疑惑时,一阵笛音传遍古墓墓室,上百由阴尸蛊控制的傀儡破地而出,他看见他们吃力地对付着,快要被傀儡淹没。
傀儡太多了,还身穿着盔甲,生前应该是将士。
最重要的是,傀儡全然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刀剑,像上阵杀敌的气势,他们如何能抵挡得住?
蒋松微本以为他们会死。
却见那一名穿着靛青色衣衫的少年举起一支骨笛,吹响了。
骨笛传出来的笛音很好听,如天籁,山涧流水般动人心弦,却有极大的杀伤力,听久了,令人感觉心脏被弦紧紧地勒住。
蒋松微伤上加伤。
他无暇顾及,只全神贯注地看着祁不砚,此人竟能通过笛声反向操控被阴尸蛊控制的傀儡。
怎么可能?
眼前的事实又明确地告诉蒋松微,此事是真的。
能够反操纵被阴尸蛊控制的傀儡,对方是不是也很精通蛊。
有没有可能帮蒋雪晚解开体内的蛊?蒋松微当时想的是此事,想出去,又因伤太重,晕了。
再醒过来,古墓要塌了。
那间墓室也空无一人了,只剩下遍地的白骨架。
蒋松微历尽千辛万苦才从古墓里逃出来,随后选择跟上了祁不砚和贺岁安,对方搭船离开风铃镇,他们也搭船离开风铃镇。
因为蒋松微拿不定祁不砚会不会答应帮忙解蛊,他跟他们上了船后,也并未主动寻他们。
他还在犹豫。
他还想观察一下他们。
观察得知,那名叫祁不砚的少年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他做事也随性随心,面上笑容似真似假,出手狠辣绝情,神似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精美瓷器,只有在面对贺岁安时有点像个真人。
面对贺岁安时的有点像个真人,也仅是相较而言罢了。
若祁不砚在乎贺岁安,那蒋松微是可以拿她去威胁他帮蒋雪晚解蛊的,不过他也不是这等卑鄙之人,也不屑于行此等卑劣之事。
可少年喜欢贺岁安么?
看着又不像。
他对待贺岁安的态度很怪异,说好是好像挺好的,还有举止亲昵,同住一室,却又不像寻常的男女之情,蒋松微越发看不透了。
蒋松微活了那么多年,昔日跟着他大哥在边境守城,平生最怕的便是别无所求的人,这种人很难掌控,也很难与其合作。
甲板的风很大,蒋松微望着眼前的贺岁安、祁不砚出了神。
“蒋公子?”
贺岁安对他晃了晃手。
蒋松微忙敛思绪,眉峰舒展开,用长辈的口吻道:“贺姑娘跟雪晚一样唤我三叔便好。”
“三叔。”贺岁安尝试性喊了声,又转脸看了一眼蒋雪晚,她发辫的蝴蝶银饰晃动,“三叔你们这是要乘船去哪儿?”
蒋松微没有立刻回答。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去往何处。
天大地大,他们的容身之所却少之又少,因为他们的家在卫城一战中没了,在大火中烧成灰烬。
而以后的事又尚未有定论。
于是蒋松微含糊地带过他们要去往何处,反过来问贺岁安要去哪里:“你们呢?”
贺岁安不知道。
她是暂时不知道的,清楚自己总是很多问题,偶尔会控制自己不要问那么多,打算跟着祁不砚上船,到目的地便又跟着他下船。
祁不砚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蒋松微:“你很关心我们啊。”
蒋松微面不改色。
他道:“抱歉,我并无意打听,只随口一问,若是冒犯了,还请祁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祁不砚莞尔:“随口一问便随口一问,有什么好冒犯的。”
贺岁安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么。
蒋雪晚很喜欢她,大概是整天跟着身为男人的三叔,太过乏闷了,一靠近她就缠着她,贺岁安都无法分神去听别人说话。
“这个是什么?”蒋雪晚碰了碰贺岁安发辫尾端的蝴蝶银饰,眼亮亮的,“我也想要。”
还没等贺岁安回答,蒋松微就呵斥她了:“雪晚。”
蒋雪晚不再碰蝴蝶银饰。
她苦着张脸。
一看就是喜欢蝴蝶银饰的,听见三叔叫自己,她又不敢了。
自蒋雪晚中蛊后,心智变得如同几岁孩童般,导致蒋松微不得不看她紧些,怕她会乱来。
蒋松微想替蒋雪晚解蛊的另一个原因是,或许她知道卫城为何会被胡人攻破,那段时间,他恰好不在卫城,是出事了才回到的。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蒋松微是相信自己大哥的实力的,在卫城被攻破前一个月,他离开卫城,还担心大哥会不会对付不了那些胡搅蛮缠的胡人。
大哥信誓旦旦说早有准备,他们是绝对攻不进来的,蒋松微并不觉得大哥是在夸大其词。
他不让自己想下去了。
蒋松微一想到此事就心烦意乱。
祁不砚倚到护栏,似乎没怎么再在意他们这边的事了。
贺岁安送了一支银簪给蒋雪晚。
蒋雪晚这才又高兴起来。
蒋松微没让蒋雪晚在船舱外逗留太久,等她和贺岁安玩了一刻钟,又将她带回房间去了。
贺岁安目送着他们离开,一回头,撞进了祁不砚看过来的目光,她忽而快步走到他身边:“你给我的蝴蝶银饰太好看了。”
“蒋姑娘都想要呢。”贺岁安拿着发辫的蝴蝶银饰。
“是么。”
祁不砚此刻貌似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沿着甲板走过去,走了几步,拐了个弯,是船上的死角,没人过来,也没有人往这里看。
贺岁安自然也去了。
他看着她走过来,也伸手过去抚摸贺岁安的蝴蝶银饰,与她指尖擦过,顺着先前的话题道:“那你为什么送了一支银簪给她?”
贺岁安仰起脑袋。
她望着他,认真道:“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呀,别人送给的东西是不能转送出去的,何况,我也是真的喜欢,好生精致。”
祁不砚放开了蝴蝶银饰。
“贺岁安。”少年弯下腰,将就着贺岁安的身高,与她平视。
贺岁安茫然:“怎么了?”
“你……”他眨了眨眼,忽道,“你真不想跟他们离开?只要你现在说想跟他们离开,我会允许的,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祁不砚对待蛊也是如此的。
炼成蛊后,他会将它们放到地上,让它们作最后一次选择,是永远成为他的蛊,还是离开。
对待她,亦是。
选择了便不能更改,他们苗疆天水寨的人重承诺,违者死。
然而,贺岁安显然没有意识到。
她反问:“我和你认识、相处的时间最长,我为什么要跟他们离开,我只是多跟他们说几句话,你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得知贺岁安的答案是否定,祁不砚眼底似含着星碎的笑意,他在她耳畔温柔说道:“好啊,贺岁安,你要记住你自己的选择。”
他气息赤裸裸地落在皮肤上。
贺岁安耳朵一麻。
她压下心底浮起来的古怪,低低“嗯”了一声。
祁不砚指尖蓦地抚过贺岁安唇角,低下头,鼻尖几乎要抵着鼻尖了,托着她后颈,呢喃似的:“贺岁安,我现在想亲你。”
铛、铛、铛。
铃铛声不规律地响起之时,他于风中吻住了她。
“我们可不可以变得更亲密一点呢。”他发间银饰垂落,撞过贺岁安身前发辫的蝴蝶银饰。

第36章
陌生中又带点熟悉的暖香气息盈满贺岁安身侧, 她扑闪眨了下眼,感受到了祁不砚略显生疏地轻轻擦过她唇角,柔软贴着柔软。
贺岁安的唇微凉,祁不砚的唇微热, 吻上的那一刻, 她仿佛被他那抹温度寸寸地侵蚀了, 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侧腰。
似不带任何情愫的吻, 却又极粘稠, 叫人呼吸不过来。
祁不砚吻得很轻。
他似是想仔细地体会这种感觉。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感觉好像都有所不同的, 妙不可言, 令祁不砚欲罢不能……不就是唇贴着唇, 为何能产生这般愉悦。
他想着, 加深了吻。
贺岁安离祁不砚太近,能看见他垂下来的纤长睫毛,晨光缓缓撒下来, 在上面笼罩着一层薄色, 侧脸白皙无害,琉璃似的。
少年一手捧着她下巴,一手兜住她的后颈,随着接吻的时间拉长, 他喉结微微滚动几下。
他很认真地亲着她。
因为以前也和祁不砚接过几次吻,贺岁安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了, 有种东西叫习惯成自然,大抵如此, 不过内心还是有少许波动。
他说的“我们可不可以变得更亲密一点呢”是什么意思?
贺岁安后颈莫名发烫。
不、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咳咳咳。”思及此,贺岁安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得脖颈、小脸泛红一片。
不可能,一定只是她想多了。接吻结束后就一直蹲在船上如厕之处的贺岁安果断下了结论。
她推门出来,用水洗手。
得回去了。
供船客沐浴的地方是建在船舱里的,如厕的地方则建在外边。
祁不砚已经回船舱的房间了,贺岁安借口要行方便之事,暂时留在外边而已,她洗完手就也准备回去,毕竟在船上没事做。
贺岁安刚才又忘记问蒋松微和蒋雪晚住在哪间房间了,不然,无聊之时还可以去找他们。
她抬头往船外看。
水面宽阔,一望无际。
赤露着胳膊肘子、身穿大襟衫的船工也没什么事干,只是越临近卸货的时辰,他们越发戒备,轮流巡逻仓库的次数增加了。
自从贺岁安知道那些货物是幻蛊后,对船工和仓库敬而远之。
没想到今天的船提前靠岸了。
船工一个接一个地往仓库进,出来时都扛着几箱货物。
贺岁安站的地方偏僻,他们没看到她,小声用外邦语聊着八卦,说货主外邦人抓了个不小心撞破箱子里是什么货物的女子。
这可不是件小事。
货物是幻蛊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被一个外人知道还了得。
他们说那女子看着像傻子,外邦人本来想像昨夜对别人那样对她灭口的,但见她实在长得好看,脑子又不灵光,又改变主意了。
美人自然得物尽其用。
他认为傻子美人用起来更顺手。
外邦人在这里正好认识个有特殊癖好的熟客,卖幻蛊给对方,再赠送多一美人,赚个人情。
反正放是不可能放的,幻蛊乃朝廷禁止售卖的东西,被抓到可是砍头的大罪,就算女子看着像是个傻子,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贺岁安听完他们的话,才知道幻蛊是朝廷禁止售卖的东西?
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很少接触外界,毕竟就算失忆了也有可能会对以前听过的一些人或事情具有潜意识的反应。
可贺岁安起初听到祁不砚说幻蛊时,感觉完全是个陌生词。
难怪他们会如此紧张,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一批货物太珍贵,他们容不得货物有任何闪失。
原来还另有乾坤。
昨晚他们也真的杀了人。
那些血不是猪血,而是人血么。听到他们对女子的形容,贺岁安想到蒋雪晚。
他们还在说,外邦人吩咐他们把女子装入了一个大箱子,掩人耳目,运货物的同时将她运下岸,给人带走,免得招惹麻烦。
这批幻蛊不仅供给一个客人。
到码头后,运送幻蛊的路线也有十几条,至于那个顺手抓来的女子,他们只是负责运下岸,外邦人要送给谁是不会跟他们说的。
所以会送去哪里,他们并不知。
有一个船工拿出一支银簪。
他向同伴炫耀,道这是从女子身上捡到的,值不少银钱呢。
贺岁安这下子彻底确认他们口中的女子是蒋雪晚了,那一支银簪是她不久前送给蒋雪晚的。
蒋雪晚不是在蒋松微身边?居然真的是蒋雪晚,贺岁安无法置之不理,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也会去报官的,毕竟人命关天。
她想先回去告诉祁不砚。
因为贺岁安自知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太冒险了。
可她一转身就被人敲晕了。
外邦人刚刚一直站在高处,贺岁安一出现,他就看到了,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去向别人通风报信。
恰逢此时有一个大箱子被运了出来,箱盖还压着一抹裙摆,敲晕贺岁安的外邦人将她也放了进去,送一个人也是送,两个也是。
一并处理了吧。
省得他杀人弄脏手。
最重要的是,如今船上人来人往,杀人不方便。外邦人表面是说给买幻蛊的客人送美人,当是人情,实际也可以说是甩锅。
搬大箱子的船工瞧见了,忙不迭合上大箱子的盖子。
到岸边,他们不免松懈了点。
他们要等接头人过来,离开岸边,过后扛大箱子的人不再是船工,而是其他买幻蛊的人了。
接手二十箱幻蛊和一个大箱子的几人颇感惊讶。
大箱子里跟装了两个人似的。
有点重。
但他们是下人,自然是不会过问主人买的东西为何变重了,合力把船工交给他们的大箱子和小箱子运回府中,然后向主人复命即可。
贺岁安在颠簸中度过了一小段时间,缓慢转醒。
逐渐适应箱子昏暗的她看到了蒋雪晚,蒋雪晚嘴巴被堵住,还睁着眼,不过眼神有问题,涣散空洞的,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蒋姑娘?”
贺岁安小心翼翼地蹭掉身前发辫的蝴蝶银饰,挪到被绑住的手,一点点地割断绳索。
割断绳索后,她拿掉口中的布条,也急切取下蒋雪晚嘴里的塞布,解对方的手,压低声,“你还认得我么?我是贺岁安。”
衣袖滑落,露出蒋雪晚的手腕。
有被虫子咬过的痕迹。
贺岁安马上扼住蒋雪晚的手腕看,他们这是给她用了幻蛊?
看着像。
贺岁安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轻轻抱住蒋雪晚,怕她会被磕到脑袋,又提心吊胆着,快要被晃到吐了,箱子才被人慢慢放到地上。
“都小心着点!”
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大公子的东西,若是摔了,仔细你们的小命。”
有不懂事的嘟囔了一句:“里面装的不就是一堆丑陋虫子嘛,大公子这么宝贝它们干什么?”
“啪”一声,管事的人迎面给了他一巴掌,尖酸刻薄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大公子买的虫子也比你们这些人的贱命宝贝。”
“是奴多嘴了。”
被打之人登时跪下认错。
他还磕了几个响头,藏在箱子里的贺岁安都能听到“咚咚咚”的磕头声,其他下人噤若寒蝉,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替之求情。
磕头的人不是她,贺岁安却仿佛能感到额头疼。
她好像听不得跪地磕头的场面。
管事也不想计较,大家都是下人,不容易,就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得清楚。
毕竟在大户人家中干活,小心谨慎为上总没错。
大公子脾气古怪,终日痴迷于这种虫子,叫他听见下人这么说还了得,少不得要弄出几条人命。
管事冷哼道:“也罢,笨手笨脚的,滚下去。”
磕头的下人道谢退下。
其他下人安分守己,将二十箱幻蛊一一放好,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下一个挨骂挨罚的是自己。
管事在府里干了几十年,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也是不容易,至少为人处事不能马虎,他等下人搬好,再亲自复数一遍,确认无误。
数到大箱子,管事停下了。
“这里头装的是阿尔先生送给大公子的礼物?”
负责与码头船工接头的下人低着头回道:“是的,阿尔先生说是大公子喜欢的东西,他偶然获得,想送给大公子当礼物。”
贺岁安怕他们会打开看。
她一口气提起来。
管事淡“嗯”了一声:“既是阿尔先生送给大公子的礼物,那便等大公子回来再看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们离开了。
四周很安静。
安静到贺岁安能听到自己刻意放低过的呼吸声。
大箱子还是没上锁,贺岁安还算顺利地打开了,她蜷缩在里面,腿脚发麻,踉跄着爬出来。
蒋雪晚歪着脑袋搁箱里头,贺岁安又叫了她几声,蒋雪晚始终不理人,也不知幻蛊的作用会持续多长时间,她何时能恢复过来。
贺岁安连拖带拽把蒋雪晚拉出来,她也不反抗。
等到后面终于有点反应了,蒋雪晚又只是嘿嘿嘿地傻笑着。
怎么带她离开?
这可难倒贺岁安了,蒋雪晚如今心智虽只有几岁孩童般,但身体却是比贺岁安还要高上点的,她抱不动,也背不起蒋雪晚。
贺岁安先把蒋雪晚放到大箱子旁边的地面,这看着像特地用来放置主人贵重物品的房间。
运送进来的箱子是没上锁。
可房间上了锁。
贺岁安试着推开,听到门外锁相碰产生的响声。
听声音,大概是用锁链拴上的,这道响声让贺岁安暂时不敢再推了,怕待会儿引来其他人。
那样情况会变得更糟。
她又回到蒋雪晚身边,蹲下,耐心道:“蒋姑娘?你可还认得我?我是贺岁安。”
蒋雪晚垂眸玩着自己腰间的裙带,颠三倒四地道:“爹、娘,雪晚躲好了……好多人。”
贺岁安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大概因为这间房屋是主人家用来放贵重物品的,贺岁安趴到门墙上,极少听到有人经过此处。
一旦有人过来,恐怕就是带装着幻蛊的小箱子和蒋雪晚出去了,时间紧迫,贺岁安想在他们过来前找到出路,带走蒋雪晚。
贺岁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算是绞尽脑汁想办法了。
蒋雪晚还在笑。
不,她是似哭似笑,有些陷入幻觉的癫狂:“杀、都杀了。”
贺岁安扑过去捂住蒋雪晚的嘴,她忽然叫唤得太大声,再这么喊下去,一定会引来人的。
蒋雪晚呜呜呜几声,说不出话,泄愤似的就要张嘴咬贺岁安。
她眼疾手快躲开了。
在蒋雪晚陷入幻觉中还要出声的前刻,贺岁安用干净的帕子封住了她的嘴巴:“抱歉,蒋姑娘。”又道,“我会带你离开的。”
蒋雪晚从未使用过幻蛊。
她第一次被人用了幻蛊,精神是陷入一种极其舒服的境界,但脆弱的身体却受不住刺激,二者矛盾结合,剧烈颤抖几下,晕了。
贺岁安吓了一跳,以为是蒋雪晚是被帕子塞到一时喘不过气。
把帕子取出来后,贺岁安探了探蒋雪晚的气息。
又很是急促。
贺岁安放平蒋雪晚的身体,方便对方呼吸,她又起身走到窗户旁查探,窗也是紧闭的,里外都用东西封住,像是防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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