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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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钟幻扶着钟空走到她身边,也帮她封住经脉,减少笛音对身体的冲击。
祁不砚闭着眼吹骨笛,血沿眼角滴落,滑过脸。
他很少用骨笛。
有人曾用这种办法杀过一村子人,自此后,骨笛控人的办法不得练,也不是没有人偷偷练,但都没能成功,反而落得一身残疾。
残疾还不是最坏的下场。
最坏的下场是死。
祁不砚是在小时候误打误撞练成的,不过自体内被人种下天蚕蛊,他便不能随意杀生,或者说,不能一次杀太多,否则遭啃咬。
那又如何,该杀的,他还是会杀。祁不砚可不会管会不会遭到体内天蚕蛊的啃咬。
沈见鹤见祁不砚不为所动,忽然想起了贺岁安。
贺岁安呢。
沈见鹤目光四处寻找贺岁安的身影。她躺在地上,似乎昏了过去,但并不是昏睡了便不受笛音影响,她也一样七孔流血。
“祁小公子,你再吹,贺小姑娘就要死了,她不是习武之人,身体受不住的!”沈见鹤探了一下贺岁安的鼻息,忙不迭扬声道。
祁不砚睁开眼。
他的视线越过层层傀儡,落到耳朵都流血了的贺岁安身上。
笛音一顿。
曲调又旋即跌宕起伏,没停。
傀儡终究是提剑刺穿额骨,把藏于此的阴尸蛊杀死的同时,他们尸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腐化成骨,地面瞬间多了上百副白骨架。
两道笛音一起消失,藏在古墓深处吹笛之人似乎不想再跟祁不砚这么继续斗下去。
沈见鹤重重松了口气。
总算停下了。
钟空重拾力气,诘问道:“你这是不顾我们的死活!”
祁不砚歪头看他们,手背随便地擦了几下眼角,抹掉血,眼神似天真无辜,笑道:“你们不是还活着么,而且傀儡也全没了。”
钟空竟无言反驳:“你!”
苏央被口中血沫呛得咳嗽几声:“好了,大家没事就行了,祁公子也只是想除掉傀儡罢了,我们受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郡主。”钟空才不觉得,“我们这只是一点小伤?”
她道:“嗯。”
钟空气到险些不想说话了。
他看向钟幻,着急道:“哥,你说句话啊,我们是郡主亲卫,可不能让差点害死郡主的人再和我们同行了,否则我们……”
钟幻淡漠打断钟空的话:“没错,我们是郡主的亲卫。我也说过很多回了,郡主的话便是令,你屡次忤逆郡主,又该当何罪。”
钟空闭口不言。
他就是、就是不服气嘛。
回想起来,钟幻说得也对,郡主都不计较,他一个亲卫还要追究下去做什么。钟空保持沉默。
苏央不再管,闭目调息。
祁不砚走到贺岁安身边,弯腰蹲下,托起她的脑袋,用衣角细细拭擦她脸上的血,像要洗干净自己养了一段时间的宠物。
沈见鹤半坐在地上,喟叹:“你要是再吹笛下去,我都担心她会不会直接死了。”
他看了沈见鹤一眼。
“担心?”
祁不砚先是给贺岁安擦掉面孔的血,再给她擦耳朵的血:“你为什么要担心贺岁安呢。”
沈见鹤不知道他怎么就问出这个问题了,正常人会这样问?沈见鹤绞尽脑汁:“她年纪跟我妹妹相仿,我见不得她死……”
“可她不是你妹妹。”
祁不砚朝他笑。
笑容和他这个人一样好看,却叫沈见鹤觉得怪渗人的,余光扫见贺岁安手指动了动:“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贺岁安哪里都不舒服,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傀儡消失,剩下遍地白骨架。
她指白骨架:“这是傀儡?”
白骨架还套着深红盔甲。
太匪夷所思了,上百个傀儡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一堆白骨架。若不是她亲眼所见,难以想象。
沈见鹤挑眉。
他忘记此前的凶险,“嗯”了声:“傀儡全没了,你放心好了。”解决掉傀儡,他们接下来只要找到这间墓室的出口即可。
贺岁安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祁不砚,想撕下一块衣裙布料给他包扎脖颈,可怎么也撕不掉。
“对不起。”
她觉得说几百遍的对不起也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愧疚。
沈见鹤茫然地眨了眨眼。
“贺小姑娘,你跟他说什么对不起。”你前不久还差点死在他的笛音下呢。沈见鹤没说后半句,毕竟祁不砚应该不是有意的。
贺岁安浮现懊恼的神色,道:“是我咬的他。”
沈见鹤惊掉下巴:“啊?”
年轻人这么激烈的?
苏央已经开始寻找出口,在一堵墙找到一个机关,转身喊他们过去:“你们快过来看看。”
贺岁安听说苏央找到机关,顾不上跟沈见鹤解释那么多,随祁不砚走过去,还没走近,地板无端一松动,他们往下坠落。
在坠落途中,贺岁安看见松动的地板又合上了。
她还听到他们的呼喊声。
贺岁安觉得还算幸运的是,她当时掉落是牵着祁不砚的手的,因此不是孤身一人。
古墓不知有多大,内里有多深,一层接着一层。
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砸到贺岁安额头。
被砸晕的她又醒了。
一股淬骨的冷意渗透贺岁安所穿的衣裳,冻得她发抖,初春是偏冷,但这种冷意比寒冬还要冷上一倍,燕王墓居然有这种地方。
冷得瑟瑟发抖的贺岁安往旁边一摸,摸到一具修长的身躯。
祁不砚眼睫轻合,光影落在睡颜上,显得尤其平和,双手垂在身侧,如稀罕的白玉。周围很冷,他身体还是热的,就是昏睡了。
他不能待在寒冷的地方。
除非温度有所上升,否则祁不砚是醒不过来的。
冰冷使贺岁安牙齿打颤。
她轻轻推了祁不砚一下,意料之内的结果——他毫无反应。
这次下燕王墓,祁不砚没带他的蛊,因为那些蛊对燕王墓反应很大。如果他就这样昏睡下去,一旦遇到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贺岁安忍住惧意,到附近查找,看是否有出路。
可没有。
找不到。
这里仿佛是天然的冰窖,四面都是一层厚厚的冰块,森冷的雾气飘浮在半空中,冰块敲不碎,传不出声音,又听不到其他声音。
忙碌了一阵,贺岁安无功而返。
先想想办法让祁不砚醒过来,再找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她又回到祁不砚身边,纠结一番,躺下抱住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包围他,看可不可以让他感觉身边温度上升,从而醒过来。
但不知是不是热度不够的,祁不砚并未有醒来的迹象。
隔着几层衣服,不太行。
贺岁安手指不小心蹭过祁不砚的手腕,意识到一个事实,赤条条的肌肤相贴会使双方更暖。
要还是不要呢。
事关祁不砚能否醒来,贺岁安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抬手拉下了自己的腰间裙带,衣裙缓缓松开,滑落她白润纤瘦的肩头。
等脱掉衣裙,贺岁安伸手到祁不砚的腰封上,指尖颤抖得厉害,很久才解开腰扣。
这次一定要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他的身体,穿好衣裙。
她捏了下耳朵,加深记忆。
心脏似要跳出胸口了。
贺岁安眼一闭,抽掉垫在祁不砚后腰的腰封,他靛青色的衣衫也敞开了,腰腹隐约可见。她没别的心思,直接抱了上去。

第29章
还在原来那一间墓室的苏央几人趴到贺岁安和祁不砚坠落的位置听, 持续叫唤很久,也没见有人回应,他们像凭空消失了。
沈见鹤捡起地面的一块石头砸向已合上的石板。
里头肯定是另有乾坤,不然也不会把两个活生生的人装进去。
无论沈见鹤怎样砸, 石板除了出现一些被砸过的痕迹外, 并无半分裂碎, 坚硬如金刚石。
用石头砸石板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满头大汗, 扔掉石头,气喘吁吁地转身问苏央:“你们下墓有没有带火药?”
苏央:“你是要想炸掉它?”
他抹汗:“不然呢?”
她否定了:“不行, 我们不了解古墓的构造, 随意用火药炸, 会产生难以预计的后果。”
以前跟师父下过不少墓的沈见鹤一下子硬气起来了。
“我虽然没有古墓的建造地图, 但我只看一眼便知炸此处不会影响其他地方,古墓那么大,炸一个小地方是不会轰塌的。”
苏央像是被他说服了。
沈见鹤伸手问她拿火药。
“我们没有火药。”苏央抱歉地说, “原先是准备了的, 被我父亲看见了,我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还是被拿走了火药。”
既然没带火药下墓,那刚才还跟他说那么多?
气氛凝固, 沈见鹤嘴角一抽:“被你父亲收了,郡主你就不会再找一批火药带进来?”
苏央确有此意。
却碍于时间紧迫, 没能再找到。
火药又不是随处可买的东西,大周对这一方面管控严格, 若想买,还得找路子。
钟空呵斥道:“你怎么跟我们家郡主说话呢。”
“用嘴跟你们家郡主说话的。”沈见鹤吃准他们不会滥杀无辜, 不想被个亲卫压一头,耸了耸肩,“难道你不是用嘴说话的?”
苏央揉了下太阳穴:“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我相信祁公子与贺姑娘会化险为夷的。”
沈见鹤觉着是这么个理。
祁不砚能一人一骨笛,灭了一群傀儡,实力远远在他们之上。
没准跟他们分散的祁不砚、贺岁安还能比他们先一步找到燕王墓的主墓室,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解开这间墓室的机关。
而苏央对古墓不熟悉,对机关之术也鲜少涉猎。
至于钟幻、钟空。
他们是习武之人,还算精通机关,可上百年前建造成的燕王墓的机关对他们来说不容易。
到这个关头,他们不得不承认沈见鹤还是有用处的。
他擅长解古墓的机关。
沈见鹤撩起衣袍到墓室机关处,认真地解起机关,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多了些可靠。苏央倒觉得他这幅样子有几分新鲜。
石墙的机关复杂多变,字符还会偶尔移动,苏央看得眼花缭乱,这些字符很古老,看不懂。
看都看不懂,更别提去解了。
她只能静心等待。
沈见鹤却仿佛游刃有余地将字符归纳好,“咔哒”一声,机关彻底解开了,石门朝内敞开,里面随处摆有大小不一的雕像。
他们走了进去。
很快,他们看出雕像的大小虽然不相同,但它们的脸都是一样的,是一名妙龄女子的脸,
若贺岁安在,定能认出这些雕像的面孔无一例外是照着荷华的容貌雕刻的,唇角弯起,神态生动,温婉娴静,仿佛真人。
沈见鹤感叹:“这墓里还真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苏央是风铃镇的郡主,但不认识荷华,不知雕像是何人。风铃镇有不少人,她不可能全都认识。
冰室里。
没了遮挡,贺岁安靠近祁不砚后,体温也在不断上升。
二人几乎毫无缝隙,贺岁安怕还是没用,于是抱紧点。她下颌顶在他的脖颈,双手环着他腰腹,心中祈祷默默此举有用。
她时而仰起头望祁不砚的脸,看他有没有醒来。
少年神情如初。
贺岁安看得略有恍惚,他这样子好像即使永远沉睡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是苗疆天水寨的人皆是如此,还是只有他如此。
除了戴在祁不砚脚踝的蝴蝶银链外,这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若是想杀他之人发现……
他们只需要想办法弄断祁不砚脚踝上的蝴蝶银链或者将他引到一个温度极低的地方,令他昏睡,再采取行动便可万无一失。
这件事最好别被其他人发现,贺岁安下定决心。
她是面对面抱祁不砚的。
后背直接触碰到冷气,贺岁安皮肤起遇冷的鸡皮疙瘩。她看了看祁不砚仍然垂在身侧的手,犹豫须臾,拿起来,放到了她背上。
在性命面前,一切可往后放。
就算贺岁安看不见他们整体是什么姿势,也大抵能猜测到这定然是很亲昵的姿势。
过了大概一刻钟,她感受到他垂在她腰侧的手极缓动了下。贺岁安欣喜地喊了祁不砚一声,又记起还没穿衣服,急忙套上。
越急,穿得越慢。
还没等她穿好,他便睁了眼。
祁不砚目之所及的是温白似雪的躯体,与他平坦的胸膛不同,贺岁安的有起伏,起伏之下才是一片平坦,没入她的下襦裙。
他坐起来:“你在做什么?”
贺岁安穿衣的动作一顿。
随后她加快速度,手忙脚乱的,期间没往祁不砚那边看一眼,实则是思索着说辞。
“你在冷的地方醒不来,我抱住你,用我的体温让你感觉到温暖,这样就有可能醒来了。”贺岁安系好最后的裙带,向他解释。
祁不砚也合拢自己的衣衫:“你的身体好像和我不一样。”
他语气跟平常没太大差别。
贺岁安窘迫。
如何跟一个十几年来几乎都独居在孤山上的人阐明他们的身体为什么会有不一样之处呢?
她指间绕着垂到身前的丝绦,这是贺岁安一紧张就会做的小动作,转移话题:“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万一你再睡着就不好了。”
贺岁安扶起祁不砚。
他走到冰墙,曲指抚过。
冰屑落到祁不砚指尖上,他低头闻了闻,冰本该无味的,但这些冰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贺岁安也凑脑袋过去闻,呼吸喷洒到祁不砚手指,冰屑遇热消融成水,沿着他指缝滴落。
当她闻到尸臭味道时,不太确定地看向祁不砚。
“这是……什么味道?”
他说:“尸臭。”
贺岁安站直身子,不自觉离冰墙远点:“冰里怎么会有尸臭?难道冰里有尸体?”
祁不砚:“或许吧。”
“不过有些冰有这种味道,有些冰很干净,没有。”
说罢,他又有困意了,体内的天蚕蛊真能作祟。祁不砚取出匕首,撩起护腕,匕尖对准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准备划一刀。
匕首还没划下去就被人握住了,祁不砚抬眸看贺岁安。少女发鬓紊乱,绑发的丝绦也皱了点,脸也有灰尘,眼睛却明亮不已。
那双眼睛透着诧异,她问:“你想通过这样来保持清醒?”
祁不砚:“我一向如此。”
贺岁安难以置信。
“什么?”
他笑起来:“对啊,这个办法不是最简单、有用么。”在没人之时,感到寒冷可酣睡,若有人,便割腕保持清醒,很正常的事。
坠落下冰室之时,祁不砚刚在上面解决掉傀儡,体力透支,又被天蚕蛊惩罚,这才导致一落地就晕了,完全没机会割腕。
戴在祁不砚手腕的银链被他拨开,露出有纵横交错的旧疤。
贺岁安愣了愣。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是理解了,匕尖正要划落。
却不料贺岁安抬手拍掉了匕首,祁不砚反而露出不解的眼神。她张手抱住他:“我抱你,只要你感觉不到冷,就不会睡了吧。”
祁不砚闻着贺岁安身上的淡香,垂眸道:“你抱着我,我如何走路,离开此处?”
“你能不能抱得动我?”
“抱得动你?”祁不砚道,“自然是可以的。”
贺岁安后退一步,往前冲,跳起来,整个人悬空挂在他的上身,牢牢地抱住他脖颈:“你觉得这样暖和不?还想睡么?”
祁不砚昏睡时需要更高的温度才能唤醒他,他现在不是昏睡状态,兴许不用肌肤相贴,只需要寻常的拥抱,温度也足够了呢。
试一试未尝不可。
其实贺岁安还有种占对方便宜、她不用走路的错觉,但要是情况允许,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以。”他道。
祁不砚抱着她走了几步,贺岁安双腿垂在他腰侧,要用力支撑。她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腿从他腰间滑落,被他伸手捞了回去。
贺岁安下意识道谢,他仿佛被逗笑了:“不是你在帮我保持清醒?为什么还向我道谢。”
好像也对喔。
贺岁安没太在意这个细节,聚精会神观察这间冰室。
冰室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几面冰墙,看似密封,人待在其中又能呼吸。所以这里有通风口,他们可以先找到通风口。
对了,她袖里有火折子。
贺岁安决定用火折子生出来的火苗去找风吹进来的方向,让祁不砚走到冰室中间,等待片刻,仔细看火苗往哪个方向动。
朝东南方向动。
也就是说从西北方向吹来。
她又让祁不砚去冰室的西北方向,贺岁安戳了戳隐藏在冰墙里不宜察觉的小孔,这个小孔连一根手指也伸不进去,似乎没用处。
祁不砚却弯了眼。
他后退几步道:“足够了。”
数条天蚕丝从祁不砚护腕飞出,钻进小孔,天蚕丝新发于硎,只需找到切入口。他往左拉,它便切割掉左侧的一块厚冰。
“啪嗒”又有一块大冰块坠地的响声,砸得满地碎冰,溅到祁不砚的靴子旁,有些碎冰也溅到了贺岁安堆垂在他腰间的裙裾。
只能外进的冰室就这样被他们强行弄出了一个出口。
她快速从他身上下来。
贺岁安眉梢染喜色,拉着祁不砚往外走,怕晚一点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可以出去了!”
走了几步,她蓦然停下。
前方有个用人骨堆砌成的巨大水池,诡异得很。
还有人。
是一名绝色青年,他正襟危坐在天然的石桌前,桌上是一把古琴,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琴身雕纹精致,吊挂着红穗子。
白衣衬得青年愈发地仙风道骨,透着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他像是才注意到他们,抬起头来,书生气质,如温润的君子。
他微笑道:“你们可知擅闯古墓者会有什么下场?”
长指划过琴弦。
琴音轻柔。
青年双手压住琴弦,薄唇微动,给出了答案:“死。”
贺岁安打量着此人,从心道:“我们掉落在冰室,您分明有机会进去杀了我们的,可您没有。您并不想杀我们,对么?”
青年又慢慢弹起琴,说话的嗓音落于其中犹如林籁泉韵:“小姑娘,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思,不过我现在给你们离开的机会。”
她朝他行了个礼。
“抱歉,前辈,我们有要事,必须留在古墓。”
青年抚琴的手微顿,似很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弹琴道:“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
“杀。”他低声道。
此话一出,有几人出现,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是青年的手下。
不同于青年纤瘦的身姿,他们面容粗犷,身体高大壮实,体型看着有三个贺岁安那么大。
他们凶神恶煞,一人手持一把大刀,有几十斤重。她可能扛都扛不起来、还会被大刀压死的那种,贺岁安拉起祁不砚就想跑。
打不过便跑,她不会逞强。
一般她都是打不过的,所以逃跑练得很熟练了。
可他们反应极快。
有二人抢先一步到达出口,凌厉的刀风刮向贺岁安,削下她一截发丝和几条丝绦,发丝、丝绦在半空旋转几圈,飘落地。
青年好整以暇抚琴。
他似不会再干涉接下来的事。
贺岁安心提得很高,他们又是一刀劈向一看就不会武功的她。
她推开祁不砚,自己也没有站在原地等人砍,朝旁边圆润地滚去。逃不掉,贺岁安可以躲。
祁不砚处变不惊捡起贺岁安被人削落的发丝与丝绦,语气像小孩被人损坏了自己的玩具:“你们怎么弄断她的头发了。”
贺岁安也被他的脑回路奇怪到。
头发没了就没了。
她人活着就行了,为什么要在意那断掉的头发?
祁不砚道:“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头发的……我养了她这么久,她这些头发应该也算是我养出来的,所以你们能帮我接回去么?”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管他的,默契地想先解决掉祁不砚,他们快速移动步伐,将他围在中间。
大刀在他们手中如流水般灵活。
祁不砚抬腿踢偏一把快要落到他脖颈上的大刀。
电光火石间,他又旋身踩到从背后袭击过来的男人的肩上,再屈膝撞向不远处持大刀的另一个男子的头颅,将人撞得脑嗡嗡叫。
招式快捷,难以防御。
“我问你们呢,能不能把她的头发接回去。”他再问一遍。
“我接你娘!”
被祁不砚用膝盖撞脑门的男子咬牙抵住疼,抬手抓住了少年的脚踝,想拽他落地。
不曾想祁不砚柔韧度极好。
他被男子拽住脚踝后,以一种刁钻的弧度弯起腰,握着匕首,削向男子的头。
男子只感觉头顶一凉,头发及头皮都被削了去。
祁不砚平安落地,掌心躺着男子粗糙的头发和带血的一大块头皮,新鲜血液顺着指间蔓延。
他生得一张菩萨面,此时的眼底却有着极致的狂热与兴奋:“很好,既然你都无法替她接回头发,那我杀了你们不过分吧。”
“疯子!”
连头皮都被削去的男子疼到面部扭曲了,怒瞪着他道。
祁不砚微歪了下头。
垂在他腰间的墨发也随着倾斜,银饰相撞:“疯子,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呢。”
“你……”
男子还想说话,却说不出话了。
祁不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用一条细细的天蚕丝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咔嚓”地勒断颈骨。少年莞尔:“真好听。”
青年见势不对,离开古琴。
他走到贺岁安面前,提起长剑指她:“你叫他住手。”
他们怎么都喜欢拿她去威胁祁不砚,贺岁安搞不明白。她看了一眼青年的长剑,惧意是有的,却没听从他的话,转身跳入水池。
青年本以为这小姑娘看着性格软绵绵的,好拿捏,没想到倒是个硬茬,竟敢跳进养蛊池。
胆子真大。
这是宁愿死,也不受威胁?
眼看祁不砚快要解决掉所有人了,他略一沉吟,离开了此地。
有一件事,他想错了,
贺岁安跳下去之前,只以为这个是普通的水池。
当看到正在游动在水底的虫蛇时,贺岁安奋力往上爬,手刚碰到岸边,却被一条有麻痹人身体的能力的蛇顺着脚踝爬进裙底。
她差点想叫出声。
但忍住了。
祁不砚要对付其他人,她先靠自己爬上岸再说。
由于还在水里,贺岁安很难甩掉它,于是她一鼓作气爬上岸。
却在爬上岸的那一刻被蛇咬了一口,麻痹身体的功能立刻见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贺岁安靠自己的能力上了岸。可蛇还在裙里。
这条蛇仅有致人麻痹的毒性,不会伤人性命,只要等体内毒性过去后便能恢复了。
贺岁安舌头也麻痹了。
她看见祁不砚把那些人都杀了,朝自己走过来。
少年先用干净的冰水细致地冲洗掉手上的血液,奇怪贺岁安为什么躺在地上不动,一开始以为是她从水池里爬上来太累了。
后来才发现不对。
“贺岁安?”
祁不砚目光扫过贺岁安,瞧见有东西在她襦裙下爬动。
他伸手进去,将蛇抓出来,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再大的蛇对祁不砚都起不了效,更别提它。
贺岁安迟钝半拍。
祁不砚……他刚才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襦裙里?贺岁安知道祁不砚对她不是那种意思,只把她当蛊来养,但多少还是觉得难为情。
襦裙裙裾又动了下。
似还有东西在爬动,只有贺岁安清楚并不是的。只是襦裙在水池里弄湿后,随着重量塌动。
可不是贺岁安本人的祁不砚刚抓了条蛇出来,很容易认为里面还藏着另外一条蛇。他左手抓着蛇,右手又伸了进去,慢慢地,指尖探到一个地方,又被咬住了。
不像蛇,像河蚌。
所以这不是蛇。
也不像是虫,那是什么?
咬住他手指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咬,更像包裹住。祁不砚那张绮丽的皮囊露出茫然,他明知道贺岁安暂时无法回答,看向她的眼神仍似具有询问之意。
她耳垂红到不能再红,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不对, 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祁不砚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身体构造不同又如何,归根结底都是一层皮肉罢了。他平静将手拿出,指尖还透着热意、微湿。
尽管他是对此生了些好奇心。
又杀了几个人的他也有点累了, 坐在旁边等她的蛇毒褪去。
蛇毒在一个时辰后会消失。
贺岁安感觉这一个时辰过得真慢, 其实她心情很复杂难言的, 但见祁不砚心无旁骛坐一边闭目养神, 跌宕起伏的心情逐渐安定点。
祁不砚养神养够了, 走到养蛊池附近,半蹲下。
水面隐约倒映着他的脸。
祁不砚还伸手进去搅动几下, 水面波动, 他的脸碎在水波中, 那些被养在水底的蛊见到动静便游过来, 却又止于一指距离外。
此处不用他们找出口,出口就在养蛊池的斜上方,命令人杀他们的青年也是从那里离开的。
青年没把古琴带走。
或者说, 紫檀木古琴一直都被人放在这个地方。
养蛊池的蛊不敢碰祁不砚, 他也不再在养蛊池停留,走了数步后,到古琴前,弯腰抚上琴弦, 指尖一勾,发出“铮”一声。
蛇毒随时间流逝散去了。
贺岁安从地上坐起来缓了缓,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受那件事的影响,站在原地跟祁不砚说:“我没事了, 我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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