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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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她活着,能待在祁不砚身边,令他闻香安神。但事实上,她死后的尸体才是用做蛊香的材料,那样方会是完完整整的蛊香。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祁不砚抚开散落到贺岁安脸上、肩头的长发,指尖好奇般地点过她的眉眼、鼻子、曾亲过他的唇瓣,再落到脆弱、纤细的脖颈。
五指张开,复而并拢,仿佛仅是单纯地寸量贺岁安脖颈的窄度,刚轻轻碰上,她无意识地寻温暖似的歪过脑袋蹭了蹭他手背。
突然之间,祁不砚又想起那天,他握住她的后颈细细亲吻。
杀意转化为想与她亲吻。
再一次体会那种奇妙的感觉。
房间烛火摇曳,似静到落针可闻。祁不砚凝视了贺岁安许久,开口叫醒她:“贺岁安。”
贺岁安睡得正香,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眼神都没怎么聚焦地看祁不砚,表情呆呆的:“怎么了?”
“要和我接吻么。”他说。
她迟钝:“啊?”
祁不砚的手指移动到贺岁安的发丝间,感受指间的柔顺:“我想亲你,我喜欢那种感觉,你现在可愿意给予我?贺岁安。”
倘若贺岁安此刻愿意给予他这片刻欢愉,祁不砚便选择那具有风险性的方式,每天给她咬,直到下燕王墓找到阴尸蛊母蛊。
当然,他并未告知她这件事。
选择本就应该在未曾遭遇到胁迫的前提下进行。
祁不砚不会胁迫贺岁安进行选择,跟以前他和其他人做交易相同,他从不会威胁他人要与他做交易,都是他们自愿答应下来的。
但人也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在一念之差。所以祁不砚一向会把选择权交到对方手里。
他在等她的选择。
安安静静的、温和无害模样。
贺岁安困到眼皮都几乎睁不开了,好像听清了祁不砚在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清,本能点头。
祁不砚俯身去,像贺岁安那次吻住他这般吻住她。在呼吸被人抢夺后,贺岁安眼也不眨地愣了下。
她仰着头,他低着头。
呼吸挤压在胸腔,贺岁安感觉喘不过气,不由得微张开嘴。
祁不砚唇贴上贺岁安后,却没下一步。他好像更喜欢她的主动,吐息潮热,说话间带有蛊惑的意味:“贺岁安,还不亲我么。”
唇齿间的热气烫得贺岁安心口一颤,像是在做梦似的。
她鬼使神差地吻了吻祁不砚。
贺岁安唇瓣碰过他,又分离,鼻尖挨着鼻尖。他垂下的发丝扫得她发痒,他薄唇略显干涩,被她吻湿,气息交缠之余混乱。
祁不砚托着贺岁安的后脑勺,仍然闭着眼,仿佛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吻中,唇角是湿红色。
水般银丝在唇齿间若隐若现,祁不砚秀挺的鼻梁抵在她脸上。
他的脸随着时间推移染上艳色。
有股纯粹的色情之气。
贺岁安看着祁不砚这张脸,神思飞走片刻,刹那又被抓了回来,香气靡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飘荡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
亲吻持续下去,贺岁安还在想,这个吻究竟是怎么开始,好像是从她点头开始的。
深夜,床榻上卧躺着二人。
少年闭着眼,青丝全散,玲珑银饰穿绕在发梢,靛青色衣裳略有褶皱,手腕的七个小铃铛链子沿袖摆探出,落到贺岁安侧脸。
她也睡着了,本来就是睡到一半被人叫醒的,后来亲吻结束,困得闭眼找床就睡。
贺岁安以为这是一个梦。
转眼间,到他们与苏央约好在凶宅见面的当天。
在见面之前,贺岁安有一次差点被官府的人发现眼睛的异样。
又因为街上突发紧急情况,那些又来检查客栈的衙役仓促离去,无暇留下坚持让她摘下说用来遮伤眼的绸带,贺岁安逃过一劫。
晚上,贺岁安跟着祁不砚避开巡夜的官府衙役,去往凶宅。
她蒙住眼,被他牵着走。
而沈见鹤一头雾水被他们叫出来,一头雾水随他们前往凶宅。他是知道去凶宅的原因大概是要下墓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贺岁安的眼睛什么时候受伤的?
沈见鹤有意留意过,这两天里,她都没再外出了,是在客栈房间里面磕到眼睛的?
再看祁不砚,脖颈围着一块白布,也说是受伤了。沈见鹤严重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房间里偷偷打了一架,才会弄得两败俱伤。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凶宅。
月黑风高,古井旁站了三个人。
两男子身姿挺拔,皆穿着玄衣,一左一右地站在女子两侧。女子负手而立,长发随风而飘,仰头望着夜空,闻声转身看向他们。
苏央不知道沈见鹤也会来,面有轻微讶异之色。
沈见鹤的吃惊程度不亚于她,有一瞬间以为苏央是提前收到他们要下墓的消息,特地带人过来这里逮他们的:“郡主?”
苏央疏离点头:“你们知道我今晚找你们来所为何事了?”
沈见鹤:“不知道。”
贺岁安:“郡主是想让我们和你们一起下墓?”
太出乎意料了,沈见鹤脱口而出:“真的假的?她之前可是阻止我们下墓哎,贺小姑娘你千万别被她骗了,谁知她安什么心。”
刚说完,他意识到要得罪人了。
怎么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呢。
对方可是郡主,沈见鹤后怕地想,这美人不会仗着手中权利,悄无声息把他给埋了吧。
钟空最听不得他人污蔑自家郡主了,想拔剑出来:“我看你是想死,郡主才不是那样的人!”
苏央皱眉:“钟空。”
一听郡主开口,钟空退下。
沈见鹤朝他挑衅般地吐了吐舌头,不见半分成年人的稳重,弄得钟空想当场跟他干一架。钟幻拉住钟空:“听郡主令行事。”
贺岁安对沈见鹤说:“前辈,我相信郡主不会伤害我们的。”
他不赞同。
“你就是太笨……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见鹤怕贺岁安着道:“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上次她是放了我们,可我不信她这次没目的。”
祁不砚背靠着古井,不发一言。
贺岁安还想帮苏央说话。
不等贺岁安出声,苏央从容不迫地开门见山道:“这位公子你说得没错,我这次是有目的的,我下墓是为了调查一件事。”
沈见鹤用打量的眼神看苏央,得出的结论……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搞得他想无条件信她了。
钟空怒瞪着他。
觉得此人看郡主也是一种亵渎。
苏央还在说:“具体是查什么事,我暂时不会告知你们。”
“我可以保证的是,你们助我们深入墓穴,无论你们进墓里找什么、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风铃镇的百姓,我们都不会阻止。”
沈见鹤愣是没被美色迷倒,保持理智考虑了下。
他问祁不砚、贺岁安二人。
“你们怎么看?”
贺岁安先回答:“我是同意的,墓里很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想事情也能周全些。”
祁不砚:“嗯。”
他们同意了,沈见鹤反对也没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他又露出八面玲珑的笑容:“郡主都这样说了,我哪能拒绝啊。”
苏央看了下贺岁安双眼的绸带,一见到她便留意到了,不过刚才正事没商量好,没问罢了。
“你眼睛怎么了?”
贺岁安知道她是在问自己,想拉下遮眼绸带:“我这……”
只见祁不砚握住了贺岁安的手腕,阻止她要解开绸带的动作,笑吟吟道:“先下墓吧。”
既然想找他们合作,那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苏央且不追问下去,扶裙下古井。铜笼在他们第一次下燕王墓时就坏了,她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加粗的长麻绳足以到井底。
钟空紧跟在苏央后面下去保护她,钟幻等贺岁安几人下井了再进去,怕他们会搞小动作。
钟幻素来谨慎。
沈见鹤明白钟幻的心思,似嘲非嘲地呵了一声。
贺岁安蒙着眼,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攀绳对目不能视的她来说是有一定难度。
所以她是抱住祁不砚的腰腹,随他下井的,少年腰腹窄瘦,贺岁安双手轻松环住。
地下的温度比地面的要低。
她打了个寒颤,牵住祁不砚。
有蛇群的那间墓室有通往深处的入口,苏央用硫磺粉开路,让他们没遭受蛇群的攻击便过去了。
越往里走,贺岁安越冷,还有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她掐着自己的掌心,不想被影响心神。
沿着墓室暗道一直走,阴森之气似乎浓郁起来。
暗道无灯,他们点了蜡烛。
微弱光亮映照前路。
但是蜡烛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前方有两条分叉道口,走在前面的苏央停了下来,她在犹豫走哪一条道。
沈见鹤拿着旋转不停、就是没指定方向的罗盘:“坏了?”不然怎么连个方向都指不出来?
贺岁安上前一步。
祁不砚没伸手拉住她。
她蒙住眼该是看不见才对,却能准确地走到右边的暗道口:“我们走这条道吧。”
沈见鹤提醒她:“你怎么知道这条道才是对的?我跟你说,墓里的路一般会分为生路和死路,误进死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祁不砚忽地伸手解掉贺岁安眼上绸带,露出一双血红的眼。
沈见鹤瞠目结舌。
他结巴了:“这、这……”
钟空、钟幻看清贺岁安双眼时,立刻将苏央护在身后,想拔剑却被她反手按住了。
苏央处事不惊,面色还算冷静:“这是怎么回事?”
贺岁安抿唇:“如你们所见,我体内有阴尸蛊,但又和其他中了阴尸蛊的人不同,我是清醒的,还可以感知古墓的方向。”
沈见鹤恍然大悟,似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让我们走这条道,那我们接下来岂不是顺利多了,有你给我们指路。”
钟空嚷嚷:“我们如何信你不会像其他怪物那般咬人。”
苏央等贺岁安的解释。
贺岁安指着自己的眼:“你们可以看我眼睛的颜色,中阴尸蛊的第三天,便是我这样的。”
“但你们看,我并不像他们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沦为只会咬人的人,只要我下墓找到一样东西,我就可以没事的。”
沈见鹤盯着她双眼看了一会儿,嘻嘻哈哈道:“我信你!”
钟空又朝沈见鹤翻白眼。
苏央斟酌了半晌:“好,贺姑娘,我现在也选择相信你。不过我要说的是,若你发狂对我们产生了生命威胁,我们会杀了你。”
她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祁不砚朝右边暗道走去。
贺岁安也明白了祁不砚为什么要在下墓后才告知他们这件事,是想体现她存在的价值,让他们衡量,最后选择是否留下她。
见祁不砚、贺岁安率先进去,其他人虽半信半疑,也进去了。
暗道的尽头也是一间墓室。
与刚下墓见到的那间墓室不同。
这间墓室比前一间大了几倍不止,呈现八边形,每一个方位都有一副棺材,由于经历了上百年,角落里布满蜘蛛网和灰尘。
冰冷和孤寂的气息笼罩着整间墓室,正中间空出一大块平地,是一次性能装上百人的长宽。
这里不是主墓室,他们得从这间墓室找出通往主墓室的入口。
因为无路可退了。
一进到这间墓室,又有石门升起,挡住了退路。
贺岁安走到墓室正中间,抬头看放在八个角落的八尊动物石像。动物各不相同,分别是马、牛、龙、鸡、豕、雉、狗、羊。
这八种动物又分别与八卦的八个门相对应,贺岁安记得荷华给他们的书里有记载,燕王燕无衡生前很喜欢奇门遁甲之术。
突然,她弯腰,趴到地板上听。
下面有东西。
不止一个。
贺岁安体内的阴尸蛊子蛊告诉她的,她似听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看向祁不砚所站的位置。
“砰”一声,有几只手轰然破地而出,想抓住祁不砚的脚踝拉下去,却扑了个空。贺岁安先一步拉走了祁不砚,站到别处。
被贺岁安这么一拉,祁不砚身上的银饰当啷响。
其他人纷纷看去。
他们也看到了要从破裂的地板爬出来的人,轰隆隆,地动山摇般,被埋在下面的上百人即将破地现身,穿着大燕朝的战士盔甲。
沈见鹤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觉这一幕很壮观,又感觉他下一瞬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若是一两个,他们还能对付。
上百个人……
找出路逃离这间墓室才是对的,沈见鹤飞快地扒拉墙壁。师父跟他说过,隐藏着机关的地方无非只有那么几个,全找一遍就是。
苏央惊奇不已。
这些人看着都是百年前的人,却鲜活如现在的人,不知从什么办法保存的,面容、体魄不变。
贺岁安大喊:“他们都是由阴尸蛊控制的尸体,成了阴尸蛊的傀儡,小心被他们伤到。”
她体内的阴尸蛊能感应到同类。
那些人全爬上来了。
贺岁安站在祁不砚的旁边,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傀儡也围了上来。她腰背撞到棺材,见傀儡一手抓来,侧身一躲。
傀儡的手一碰到棺材,就立马缩了回去,像是不敢碰。贺岁安留意到了:“快躺进棺材。”
她和祁不砚已经被傀儡包围,无法让另一个去找另一副棺材。
他们只能躺同一副棺材了。
贺岁安在傀儡还要抓过来之前,与祁不砚躺进棺材。他们还在靠近,她唯有把外椁也合上。
数步之远的沈见鹤确认傀儡不敢触碰棺材,像滑不溜秋的泥鳅迅速避开几个攻击过来的傀儡,跳到离他最近的一副棺材里。
钟空钟幻护送苏央躺入一副棺材,他们才各自寻找空棺材。
贺岁安耳靠棺材边听外面动静。
动静变小了。
被阴尸蛊控制的傀儡没办法触碰墓室棺材,只能在原地打转。
几乎密封的空间里,贺岁安仿佛能听到祁不砚跳动频率没怎么变化的心跳声,还有她自己因死里逃生而剧烈跳动的心跳。
贺岁安后背是棺材外椁,前面是祁不砚,他躺在棺材内棺,也就是她的下面。她一抬头,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脸、脖颈。
饥饿感又来了。
饥饿感如潮水涌动,状若冲破紧拦住它的牢笼。
下墓之前咬过祁不砚的舒服、饱腹之感不停地在脑海里回味,贺岁安强撑着拉开他们的距离。
可棺材就那么大点地方,任凭贺岁安如何刻意拉开距离,他们也依然离得很近很近,气息交错,面对着面,眼底倒映着对方。
贺岁安好难受。
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
墓室里缓缓地响起悲凉、哀怨的笛音,跟他们不久前在街上听到的笛音一模一样。
不止是贺岁安感到无比难受,就连棺材外面的傀儡也抱头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她咬紧唇,死活不肯再张嘴咬身下的祁不砚。
祁不砚指腹抚上贺岁安紧咬的唇瓣,沾了点血。
“别忍了,咬我吧。”
少年吐息仿佛都带诱人的香气,她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扯下他脖颈的白布,埋首咬了下去,上次咬的是左,这次咬的是右。
“嗯……”他被贺岁安用力咬得发出轻轻的声音,不知是疼的,还是有一种奇异的快意。
贺岁安像是怕祁不砚不再给自己咬,抓住他的腰腹固定住。
而他的腰腹不经碰。
祁不砚的脊背小弧度地弯了下。
他轻声唤贺岁安的名字,带笑说:“贺岁安,你怎么咬得那么用力,轻点啊……不过责任也不在于你,是炼阴尸蛊之人该死。”
贺岁安力气变得很大,理智在悬崖边缘反复横跳,压着祁不砚,咬住他喉咙不松口,好像真的要咬断他血管,让他死。
是笛声的问题。
若没古墓的笛声催化阴尸蛊,只需要咬上一阵便恢复理智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继续了。
祁不砚掌心拍向棺材。
棺材就这样被他一掌击开,哗啦几声,破碎的棺材木板四散,哐当哐当掉落地面。
灰尘落地,视野重现光明。
他们两个人躺在一片碎屑之中,祁不砚靛青色的衣裳铺垂在身边,七个蝴蝶形状的铃铛链子晃荡,敲红了他伶仃的手腕。
贺岁安还在他身上,俯身咬紧他脖颈,唇角流淌着属于祁不砚的血水,滴红了他们各自的衣裳,有几颗血珠顺着他锁骨坠落。
锁骨白中泛红。
脖颈尽数是她咬出来的痕迹。
周边的傀儡一见他们现身,没了棺材阻挡,立刻蜂拥而上。
只差一步,涌来的十几个傀儡就能碰到他们了。
却见天蚕丝凭空而出。
数不清的天蚕丝像形成了保护罩,挡住傀儡前进,但这些削铁如泥、能在瞬息之间切割正常人身体的天蚕丝不能分割这些傀儡。
傀儡手里皆拿着百年前的武器,他们劈砍着天蚕丝,天蚕丝居然有了几分松动、断裂的迹象。
待在其他棺材里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只能听到动静。
不规律的砍声。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好奇到死的沈见鹤差点想推开棺椁,出来一探究竟了。
但他终究没出去。
祁不砚捏住贺岁安的下巴,利用巧劲使她松开咬住他脖颈的牙齿。贺岁安刚喘上一口气,体内的阴尸蛊又驱使她咬人喝血。
少年嗓音天生低柔:“脖颈没地咬了,再咬那里,我可就得死了,但我暂时还不想死呢。”
贺岁安脸上也有他的血了。
当祁不砚想抬手给贺岁安咬他的手腕时,她却不受控咬向了离她最近的地方——他的唇角。
他先一怔,再弯眼一笑。
默许她咬了过来,两唇相碰。
祁不砚双手捧着贺岁安的脸,她长发垂在他肩上,粉白色的长裙也覆盖到他靛青色服饰。
她张嘴欲咬破他薄唇,少年却灵活躲开,化为一个吻。
贺岁安却还想咬他。
她饥饿不已,总觉不够,咬不到人,舌尖急切地往前探,祁不砚张嘴,贺岁安滑入了他口腔。

第28章
傀儡似不知疲倦, 此刻只知道重复劈砍的动作,将用在战场上的武力全使用到此处,形成屏障的天蚕丝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眼看着所有天蚕丝要断成几截。
祁不砚将一根银针刺进贺岁安的太阳穴,轻微的疼意从她太阳穴散开, 他再将银针收回, 她虽还想咬人, 却姑且能控制自身了。
贺岁安像一颗球似的麻利从祁不砚身上滚下来, 看他的眼神有感谢又有疑问, 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银针扎她。
他站了起来:“这一种法子只能对人用一次。”
“只能用一次?”
祁不砚唇角最后还是被贺岁安咬破了,红色的血像胭脂:“没错。若用银针第二次刺激你的太阳穴, 你会永远失去意识。”
她下意识摸了下太阳穴。
难怪等到这个关头才用银针扎。
一开始, 沈见鹤还犹豫着要不要出来看看, 怀疑会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原因是同行人遇险了。
可沈见鹤又不确定。
于是他便耐心等了会儿, 因为一打开棺材盖,那些没了人性的傀儡就会伸手进来抓他,或者拿刀剑劈他。
直到沈见鹤听到贺岁安跟祁不砚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他们肯定不在棺材里。
听动静, 真遇险了?
行走江湖, 该有的义气还是要有的,况且贺岁安还救过他呢,沈见鹤飞快地揭开棺椁,果然见他们被十几个傀儡紧紧包围。
祁不砚的衣裳被血液侵染得颜色深暗, 秀白的脖颈血迹斑斑,不知是如何受的伤, 侧颜精致,墨发与银饰混乱交织, 垂在身后。
贺岁安也没好到哪去。
她的面孔也糊了不少血。
沈见鹤想,他们肯定是被这些傀儡伤到的, 简直岂有此理。
他连忙站到棺材上,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们冲我来啊,欺负两个小娃娃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大部分傀儡冲他去。
“……”
不是吧,来这么多?沈见鹤咬咬牙抽出腰间软剑,他武功不算低,以前和师父练过,就是没试过一次对付十个人以上的。
苏央也破棺而出,手握随身携带的长鞭,甩出去,缠绕不远处的一个傀儡,再使劲一拉,将傀儡拽动,狠狠地砸向坚硬的石壁。
“钟空、钟幻!”
钟空、钟幻立刻意会苏央的意思,放弃躲藏,没有丝毫停顿踢开棺材盖,持剑对付傀儡。
傀儡像打不死的小强,沈见鹤前一瞬击退他们,他们后一瞬又涌上来,他们不会疼,不会累,他和他们打就是玩体力消耗。
时间缓慢地流逝。
沈见鹤快要撑不住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苏央找到了击杀他们的办法:“将他们的护头铜胄打下来,再用东西刺他们的额骨,杀死里面的虫。”
“是。”
她的两个亲卫行动起来。
听了她的话,沈见鹤找准机会抬腿踢掉一个傀儡的护头铜胄,软剑刺进他们的额骨,不知是不是刺死了阴尸蛊,傀儡真不动了。
他的心刚涌上喜悦又掉入谷底。
即使找到了除掉傀儡的办法又如何,傀儡数量庞大,他们才几个人?到时候没能把傀儡除尽,他们不是被杀死,就是累死。
另一头。
祁不砚的天蚕丝被傀儡冲破。
有两个傀儡抓住贺岁安,动作迟滞数息,确认她是他们同类,体内也有阴尸蛊,松开了她。
就这样,他们纷纷穿过贺岁安,目标锁定活人祁不砚。
他不曾挪动。
贺岁安急步跑回祁不砚身边,张手抱住他,想让他身体布满她气息,令那些傀儡以为祁不砚也是他们的同类,从而不产生攻击。
傀儡在经过他们身边时的确被迷惑了,不离开,也不攻击。
见此,她大气也不敢喘。
只希望他们快点走去别的地方。
但那墓室里又响起笛音,傀儡刹那变得更敏锐了,依然对被贺岁安抱着的祁不砚展开攻击。
祁不砚松了下护腕,掉落一支质地剔透、泛着冰凉的骨笛。贺岁安垂眸看到骨笛,想问些什么,突然感到眼皮很重,要闭上了。
她在昏过去之前拉住祁不砚的护腕问:“为什么?”
“银针会让你昏睡片刻。”
他解释。
原来用银针刺激她的太阳穴恢复理智后,还要昏睡片刻。贺岁安缓缓地闭上了眼,也松开了他的手,安静地躺倒到空地上。
在傀儡眼里,贺岁安已确认为是他们的同类,不再往她去。
他们攻击的对象是祁不砚。
傀儡身上的盔甲因他们走动而发出沉重的声响。
少年身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骨笛,放到微微上扬的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两道笛音相撞,在墓室里回荡,沈见鹤感觉脑袋要裂开,踉跄站不稳,扶住墙壁支撑身形。
苏央亦是如此。
听墓室里仿佛凭空生出的笛音,她没什么感觉。
可当听到祁不砚吹出的笛音,苏央瞬间头疼欲裂,每一条筋骨就像正在被人绞碎,心口变得沉闷,呼吸不上来,视线也模糊了。
钟幻忙扶住苏央,冰山般的脸有一丝担心:“郡主。”
钟空吐了一口血。
他跪跌在地。
苏央按着发疼的头:“钟空!”转头对钟幻道,“你快去扶他,我……我没事。”
钟幻是他们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他强忍住蚀骨钻心之痛,扶起四肢变得绵软无力的钟空:“收敛心神,不要被笛音牵着你走。”
钟空张嘴想说话。
结果他一张嘴又吐了口血。
钟幻火速封住他身体的几个重要经脉,钟空才好点:“哥,你去保护好郡主,不要管我。”
“你给我闭嘴。”
说完这句话,钟幻抬头看长身玉立于上百傀儡中间的祁不砚:“停下,不要再吹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跟他们同归于尽的!”
祁不砚充耳不闻,以人骨制成的骨笛飘出婉转动听的笛音,一声又一声,叫人如梦如幻,却不是美好的,犹似恶魔夺魂。
沈见鹤猛地敲自己脑袋。
太疼了。
疼到他想用另一种疼覆盖掉这种疼,沈见鹤发现自己流鼻血了。不止他,身边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出血情况,苏央双眼溢血。
墓室里不知被谁人吹响的笛音只能用来控制体内有阴尸蛊的东西,对正常人起不了作用。
祁不砚的笛音则不然。
他的笛音能使正常人生不如死。
前者的笛音如泣如诉,余音绕梁,细若游丝,透着主人满腹怨恨与对这世上不公的不满之心。
后者的笛音轻快悠扬,绵延回响,宛若天籁,透着一股极致的温柔,而这股极致的温柔中又仿佛糖蜜里裹毒般带有杀意。
两道笛音碰上之时,不分上下。
时间一长,便产生了变化。
傀儡不再听从命令,反而举起剑,对准自己的额骨。
在他们将要用剑刺穿自己的额骨,就此彻底死去的那一刻,控制他们的笛音越来越急促,阻止傀儡集体做出自杀似的行为。
傀儡迟疑了。
祁不砚笑了一声,手指灵活地在骨笛轻动,他的笛音再起。
沈见鹤疼趴到地上,满脸灰尘,宁愿自己亲手杀上百个傀儡杀到累死,都不想就这样死去。他艰难地开口:“别吹了。”
“他爷爷的,我沈见鹤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苏央也受不住地呕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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