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回到家里,往快要燃尽的炉子里加了几块木柴,注视着跳跃的火焰,他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现在的他有自由、有房子、有田地,跑进村庄的野兽是他的肉食,森林里的蜂巢是他的甜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切都太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中,整理大纲,最近只能保证凌晨(0点)的日更,尽量加更~
第141章 新年聚会
新年到了,过去的一年是翡翠郡对外扩张最快的一年,因此这个新年格外有纪念意义。
安珀把所有在翡翠城的得力手下召集到黑石城堡里,发放新年礼物。
礼物中按照惯例有安珀今年新铸的纪念币,这已经成了一个传统,每年都开一套模,之前铸过银飞马,银犀牛,今年的是银山雀,翡翠郡的官员都以集齐领主赐下的纪念币为荣,等着凑成一套摆在家中。在黑市上这些纪念币的价格都远超面值,只是有价无市,没人愿意出手。
叫大家惊喜的是礼物中的骨瓷茶具,来自不久前实现投产的瓷器厂,这些温润如玉的艺术品呈现出柔和的奶白色,轻薄和细腻是无可比拟的,远胜任何玻璃和陶器,当这些薄如蝉翼的骨瓷被指甲轻轻敲击时,那种悦耳的声音比得上最优雅的乐章。
这些是瓷器厂经过严格检查后的第一批成品,终于赶在新年之前制作完成。
工艺水平仍有提升的空间,升值价值和纪念意义却很大,毕竟算是“官窑”生产的第一批瓷器。
剩下的礼物大多是安珀从各地收集来的,今年打下不少地方,礼物的产地也千奇百怪,利文斯的手工挂毯、亚卡雷梅山脉的风干插花、沃根丹的木刻、从某个知名修道院抄来的精致银器等等,反正给每个人都装了一大箱子。
一些被安珀派驻外地的亲信也有份,早就给他们准备好,已经在送去的路上了,他们被派驻的地方要是与翡翠郡距离不算远,现在都该收到了。
因为能收到领主的礼物,安珀手下凡是能空出时间的高级官员都来了。城堡里热热闹闹,仆人们送上了糖果零食、瓜果饮料,简直像是在开什么联欢会。
但只要凑近一听,就会发现这群工作狂意识到今天可是一个难得的把各部门的主管聚集到一起的机会,抓紧时间沟通交流。
目前正担任黑.火.药研究和生产负责人的丹索锡端着酒杯找到战后重建与发展署的达西女士,追问道:“那些新占的领地,建起的硝田足数了吗?”
随着安珀把周边的领地全都收入囊中,流民营地的规模就越来越小,原来负责营地管理的达西就调任到了新建立的部门[战后重建与发展署],这个部门主打恢复民生,也组织新领地的民众完成一些建设活动。
硝田就是其中一项紧要的事,安珀打起仗来动辄火炮洗地,消耗了大量的火药。制作火药又缺不了硝这一项材料,硝田制硝法就是个绝佳的办法,挖出个地窖投入石灰和水,保持土壤温度,倒进去的人畜尿液经过十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得到大量富含硝的硝土,然后掺进草木灰和水,持续熬煮硝水,纯度很高的硝酸钾就制造出来了,甚至胜过从硝矿石提取出的那些,而且方法简单,既增强了火药的威力,也提高了产量。
达西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有许多高级官员的见面会,显得有些局促。但丹索锡的问题一出,她脸上的不安就消退了,换成了凝重和认真,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
“当然,硝田的建设优先级很高,领主也叮嘱过。因此我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先挖掘化粪池和硝田。至于数量,这个不好量化,至少得等到十个月期满,第一批硝土提取出来再看。对了,正常来说硝的产量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因为城市人口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不过也不好说,有几个城市不是在重点建设吗?肯定会有很多人口迁移过来的。总之能造硝田的地方我们都造了,再多就没办法了。”
丹索锡又追问了几句,达西连连摆手。
“全集中在城市附近,村庄里的人家要留着自己做堆肥,而且人口不集中,收集起来也不容易。”
这也是实话,要说硝田的产量受什么限制,那就是人口了。
丹索锡正要转身,差点撞上凑上来的维尔卡斯。既然大家都在讨论公事,那维尔卡斯也不客气了,他有几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
“我们的火药是您造的?您觉得遇到风雨天火药潮湿无法击发的情况要怎么解决呢?士兵总不能只在晴天出战。”
这下轮到丹索锡冥思苦想了:“潮湿问题一直在考虑,也不是火.枪出现才有的,船上火炮用的火药也最怕潮湿。我们已经尝试用了蒸汽机带动的鼓室装置粉碎和拌和药料,也制造了烘干室,从我们这出厂的火药一定是处于良好待发的干燥状态的。”
维尔卡斯完全没被绕晕。“是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所以风雨天火药潮湿要怎么办呢?”
丹索锡紧皱眉头:“别急,我已经有了一个思路,如果将火药粒打磨光滑,减少上面的气孔,应当就能降低对空气中水气的吸收。”
维尔卡斯穷追不舍:“丹索锡先生,那火.枪释放时溅射火星的问题能不能通过改进火药解决?虽然有头盔,但视野不能被遮蔽,人看到火星,下意识的就要扭头闪躲,这样怎么命中目标?”
火.枪弹药的改进哪儿是一蹴而就的,只能先挑要紧的一步步来,丹索锡顾左右而言他:“那必是枪管的问题……”
“怎么会是枪管的问题!”门德鲁的声音从两个人下方传来了。“枪管都是整个铸好再钻空,反复检验过才出厂的。不能保证绝对不会炸膛,至少不会轻易炸膛。”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炼钢厂的高炉的问题!”门德鲁拉来了钢铁厂的范妮。“要是能产出稳定的钢水,枪管的质量也稳定了。”
范妮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等听明白大家在讨论什么,给每个人抓了一把桌上的零食。“别那么严肃嘛,边吃边说。我知道门德鲁是什么意思,可这事不能找我,我又不是管生产的。再说了,要说炼钢,门德鲁大师您不才是专业的,您多去专业学校进修知识,早点把新式的高炉结构想出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门德鲁长吁短叹:“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就慢慢来,原来那么难,连炼铁都费力的日子我们不也过来了。新年就别愁眉苦脸的啦。”范妮嗑着瓜子说道。
安珀路过抓了一把瓜子,认同范妮的说法。“我把你们叫来是开开心心发礼物的,谈公事就算了,还把自己谈得愁倒了,明年可别怪我不邀请你来。”
门德鲁挥了挥手,好像要把烦恼都赶走似的:“开心!今天当然开心了……要是有烈酒喝就更好了。”
范妮指着远处的一张桌子说:“门德鲁大师,我看那边好像有麦酒呢。”
她扭头朝着门德鲁所在的方向一看,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过去了。
维尔卡斯拿起一个被一种很特殊的薄膜一样的包装纸裹住的零食,询问起范妮:“这个要怎么打开?”
范妮已经不是第一次吃安珀拿出来的零食了,她拿起一个做示范:“撕开,你看这边缘有锯齿,很好撕的。”
“谢谢。”维尔卡斯正欲随着范妮的动作把包装袋打开,安珀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回来,严肃地看了一眼维尔卡斯手上的东西,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这码事?”
她把那看起来像是糖果的东西从维尔卡斯手上拿过来:“巧克力,小狗不能吃巧克力,犬科的兽人……嗯……我也不太确定,还是让仆人把桌子上的巧克力全撤下去吧。维尔卡斯,这个你不要吃,我拿走了。”
说着,她就去找仆人了。
维尔卡斯看着空空的手心,奇怪道:“我又不是小狗,我为什么不能吃?”
一边大嚼零食的丹索锡塞给他一包薯片:“领主说不能吃,那就是不能吃了。你吃这个,据说是土豆做的,但是完全吃不出来,脆脆的,巨好吃!”
————
迈尔斯躲开了无数催他拨款的人,藏在一棵硕大的盆栽后才得到了短暂的安静。
琳达从此地路过的时候,被盆栽后伸出来拉她胳膊的手吓了一跳:“迈尔斯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差点就动手了!”琳达收回马上要挥出的拳头。
“唉,我也是被追问得烦了,”迈尔斯摊手,“不过我有事要问你,琳达女士,还有没有像灰烬这样的刺客组织潜藏在我们知晓的地方呢?抄一次简直发财了——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正义的人都不能允许这样邪恶的组织存在。”
琳达大笑起来:“您放心吧,有这种好事领主也不会放过的。”
想了想,她忍笑补充道:“您知道的,领主大人就是这样一个正义凛然的人。”
迈尔斯正欲露出微笑,旁边有人大声叫道:“迈尔斯先生!原来您在这!我们新纺织厂的经费什么时候下来?”
迈尔斯一边急匆匆地低头遁走一边说:“要走流程!别都想着违规操作!我这里可不讲什么情面。”
一群讨债鬼追着迈尔斯到了盥洗室门口才停下,边守株待兔边讨论起来:“领地最近花钱的地方确实是太多了。仗打起来以后,不知道我们的商品销路有没有受到影响。”
“有是有一些,”人群中商务局的维吉尔说:“教皇不是说我们是异端嘛,有些领地就禁止我们的商品流通,不过效果并不好。市场上禁绝了,黑市的价格就炒起来了。这样有利可图,又会造成源源不断的走私,领地反而少了税收。”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都踏实不少,纷纷应和:“想让民众放弃翡翠郡的商品,先让这些领主把他们自己城堡的窗户和马车里的弹簧拆下来再说这话吧。”
这时,有一人问道:“不对,商务局不应该缺钱,维吉尔你怎么也在这里?”
维吉尔无奈摊手:“我来解手啊!”
门口堵着这么多人,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穿来这个世界的第六年,安珀终于踏上了斯兰郡的土地。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明明安珀才是斯兰女公爵,斯兰郡欢迎自己的方式的居然是高墙和利刃。
从军队进入斯兰郡,安珀就感到阻碍重重,受到的抵抗力量完全不是之前打下的那些领地可比的,可见康纳伯爵确实率领斯兰郡的一众贵族做足了功课。
因此,当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攻占下斯兰郡的第一座城池时,安珀不顾众人的劝阻亲自来到了前线。
“是棱堡。”安珀看着斥候画下的堡垒轮廓图,判断道。
这种堡垒拥有多个突出的角,从高空俯瞰使得整个外墙呈现一种多边形,甚至有可能如同雪花一样错综复杂。低矮的胸墙用于抵御炮火,三角堡和主堡垒外围都采用锐角设计,保证不存在任何死角,再配合交错纵横的护城壕沟和守城武器,是每个攻城部队的噩梦。
康纳伯爵新修的堡垒还没有最完善的棱堡那么无懈可击,但已经初具雏形,远比安珀过去攻打过的那些堡垒强大坚固。
看来,康纳伯爵确实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接纳了流亡的利文斯伯爵,从他那里得到了丰富的战败经验,针对性的从防御安珀的火炮的角度修筑工事。
更让人头大的是,如今的斯兰郡遍布这种棱堡,易守难攻,如果执意采取强攻的战术,翡翠郡的军队会步履维艰,费时、费力、费钱、还不可避免的要有大量流血牺牲,战果却完全不值得夸耀。
“花费同样的力量,我们可以在别处打下一个王国,如今却一无所得,除非这些石头军营也算是‘得’的话。”战役总指挥琳达摩挲着情报图上一个个棱堡的位置,“我想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就如两个人在野外遇上野兽,一个人想要活命,不必比野兽跑得快,只需要快过另一个人。斯兰郡的城墙用不着叫我们的火炮无可奈何,但它只要比其他地方都坚固就够了。”
当一场战争性价比过低,任何一个理智的决策者都不会贸然行动。
维克在过去的雇佣兵生涯中参与过不少战争,也不是没面对过城墙坚固难以摧毁的场面。
他建议道:“棱堡修建不易,同样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因此只被建造在战略要地,像是这里的河流交汇和道路交汇处,用来控制交通要道。之所以要铲除这些堡垒,只是为了防备我们的军队从此绕过以后,棱堡中的军队出兵侵扰我们的后方。如果能留下一部分军队监视棱堡动向,控制补给线,剩下的部队就可以继续推进。等全境被拿下,那一个个孤立的棱堡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投降了。”
这个方法不能说没有效果,但安珀实际上还没有足以将所有棱堡围住,剩下来的还能推平斯兰郡的军队,只能面对实在难啃的硬骨头时,再采取这个办法。
率领步兵的泰伦斯眉头紧皱:“他们能修棱堡,我们也能挖堑壕,用曲折的堑壕来隐蔽攻城部队,就能防御守城方的远程武器,逐步推进。”
这些都是战场上可能起效的战术,但安珀关注的还有一个点,斯兰郡这么大的地区,如此多的领地,处处都可见棱堡的踪影,说明康纳伯爵确实费了一番力气把整个斯兰郡团结起来了。
这意味着安珀的军队不仅要面对一个个顽固的堡垒,还有占领以后被其他支援的贵族军队夺回去的风险。而那时强攻下来的棱堡只剩下断壁残垣,也无法用来阻挡敌人了。
所以,最紧迫的问题也许不在于棱堡本身,而是如何瓦解团结起来的斯兰郡。
好在斯兰郡到底是安珀家族过去数百年的封地,虽然之后瓜分斯兰郡的贵族们竭力拔除历任斯兰公爵对此地的影响,终究还是给安珀留下了一些暗处的人手。
经过安珀派人仔细调察,如今斯兰郡的形势她已经基本了解了。
路德维希二世将斯兰郡这块土地拆的七零八碎,得到土地的几个伯爵又将土地继续封赏给跟随他们的小贵族,整个斯兰郡大大小小的领地数量有两位数,但其中能组织起对安珀有效抵抗的只有三位,分别是康纳伯爵、费瑞德伯爵和佐恩伯爵。
费瑞德伯爵将妹妹嫁给了康纳伯爵,虽然她已经难产去世,却留下了继承人,使得费瑞德伯爵与康纳伯爵的关系依旧紧密,佐恩伯爵的家族同样与费瑞德伯爵的家族联姻,共同交织成一张庞大的利益网。
怎么找出破坏这张网的关键节点?安珀再次翻开几人的资料,寻找着隐藏在其中的微小裂隙。
————
费瑞德伯爵正听着部下传来的战报。
“这么说,翡翠领的安珀所带领的军队已经有数日停滞不前了?”
“是的,”手下回答,“棱堡极大地浇灭了他们嚣张的气焰,在试探着发起几次攻击,意识到我们的棱堡是多么的坚不可摧以后,敌人就撤到了被占据的因萨罗城中,至今没有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
费瑞德伯爵心情顿时轻松不少,看翡翠领的安珀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的模样,他还真有几个夜晚因为担忧安珀打到斯兰郡而彻夜难眠。
他激动地叫人取来酒水,他要为这个好消息畅饮一番。
年轻的时候,费瑞德伯爵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骑士,英武不凡,但多年的贵族生涯还是消磨了这种悍勇,留给他的只有凸起的肚子和酗酒造成的下垂眼袋。
费瑞德伯爵爱美酒,这让他本就略显呆滞的蓝眼睛更透露出一种迟钝,人们都觉得他会死在在某一次酒后。而且醉酒的费瑞德伯爵做事冲动,动辄大发雷霆,仆人都不愿意在这时侍奉在他左右。
可这也是个逃不过的差事,男仆为费瑞德伯爵取来珍藏的美酒和酒具,在伯爵的注视下先喝了一口酒,用舌头仔细品尝过酒水的滋味,才点头说“阁下,一切正常,酒中无毒”,费瑞德伯爵才放心地畅饮起来。
仆人这个时候仍然不能离开,要等候在一旁,如果他出现了中毒症状,其他人就得赶紧叫人来给伯爵解毒。
按理来说,费瑞德伯爵应该根据仆人在之后一段时间内的反应判断酒中是否有毒,因为有些毒药发作的时间是比较长的,但面对这种临时生出兴致的情况,费瑞德伯爵很明显等不了那么久。
这种检验毒酒的方法更多依赖与仆人的味觉,不管是什么毒药都不可能对酒水的风味毫无影响。只是偶尔也会出现仆人未能发觉,又因为他们饮用的剂量太小,迟迟没有出现中毒迹象,使得贵族成功被敌人的毒酒杀害的事件。
有时候,一个贵族的死亡能造成连锁反应,改变当下的□□势,有时候一个贵族死了,也仅仅是死了。反正对于费瑞德伯爵来说,他在这个时候暴毙,只会叫他已经成年的继承人立即获得爵位,并满怀着对安珀的仇恨——谁都能猜到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更坚定的与康纳伯爵联手对抗翡翠领。
费瑞德伯爵倒不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这么大胆的饮酒,他只是酒瘾犯了。
美酒喝上了,他又想办舞会了。
战争在即,领地从上到下都处在警戒状态,身为领主的费瑞德伯爵不好在领地内大搞娱乐活动,酒也喝的少了,因为康纳伯爵要求他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眼看着安珀一时半会儿打不到他这里来,甚至可能因为拿棱堡束手无策,就此撤兵,铩羽而归,那么他小小地举办一场宴会,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当是提前为胜利庆祝了。
说到办舞会,就要准备新衣服,费瑞德伯爵基本符合一个贪图享乐的贵族身上所有的特点,嗜酒、爱办舞会、喜欢华服美饰,年轻时还有围猎的爱好,直到渐渐不太能骑得动马了才减少了狩猎的频率。
正巧,领地新来了个手中有许多好货色的布匹商人,叫做保尔斯,听说他原本身家丰厚,靠着家中世代经商积蓄了不菲的财富,可这些都在安珀攻打了他所在的城市后化为灰烬。
曾经金碧辉煌的宝库皆被抢夺一空,宅院变成废墟,为他带来巨利的专卖证成为废纸一张,一切都七零八落,留下一地凄凉。
这场浩劫叫商人保尔斯手里只剩下从战乱中抢救出来的一些布匹现货,他带着这些货品匆忙来到如今还算和平的费瑞德城,想尽快出手,赚得一些本钱后把生意重新做起来。
这些费瑞德伯爵都不关心,他只知道这商人手中的布匹成色很不错,质地细腻,纹理均匀,最重要的是保尔斯声称其中一些布匹应用了最新的染色工艺,染出来的绿色漂亮极了,而且不易褪色,能长久的保持鲜亮。不像那些从植物里提取出的绿色染料,就算从来不洗,时间长了也要泛黄泛褐。
这种鲜艳的绿色布匹奇货可居,引来许多人开出高价,但保尔斯都没有理会这些人,他似乎想用这些好货色搭上贵族的线。
他果然等到了。
费瑞德伯爵一看这些颜色如翡翠般饱满深邃的布匹就爱不释手,叫人赶紧制成服饰供他穿着,不仅要用在舞会的礼服上,日常的常服也要做上几套,谁叫这绿色如此的灿烂夺目,恰如其分的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斯兰郡,佐恩城。
城中最近的气氛很微妙,不仅是因为整个城市都在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也有人们对异族日渐增长的提防和警惕,人们现在不单单觉得这些不信曦光的异教徒生性邪恶,更担心他们暗地里已经投向了安珀,想要从内部使这座城市动乱。
“翡翠领的女公爵已经逼近斯兰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到我们这儿来!”
“很久没听到他们的动作了,是不是准备放弃这次战事了,听说我们领主修筑了许多坚固的堡垒。”
“别高兴的太早,安珀女公爵手中有雷霆作为武器,真是奇怪,她的做派活像个异教徒,神明却把威力无匹的雷霆借给她使用!”
“那一定是异教的邪神赐给她的,自从她要打过来的消息传扬开,好些异族都不安分起来,有些奴隶还敢反抗他们的主人了,简直胆大包天。”
城中一家酒馆,人们热切的讨论着最近的时事,有个男人坐在长凳上,面前是翻倒的酒杯,他的脸颊泛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听到大家讨论到异族的话题,他激动地一拳擂在面前的桌子上,大声地说道:“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以为躲躲藏藏就可以不叫自己的丑陋被人发觉,那天,我就当众揭穿了一个异族的伪装,让大家都看看他那怪异的角!”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豪,仿佛他不是扯下了一个人的头巾,而是粉碎了异族颠覆佐恩城的阴谋一样。
但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男人预想中的钦佩,也没觉得这举动有多英勇。酒后头脑发热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发红的眼睛打量着酒馆中的客人,似乎想要重新表演一下“揭穿异族丑恶伪装”这个剧目。
男人的视线停在了一位矮子身上,看呐,他是多么滑稽可笑,比正常男人矮上不少,而且体毛旺盛,说不定那干脆就是野兽的毛发,只是为了隐藏身份才推脱说成人的汗毛。
于是他借着酒劲儿来到这位矮子身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下的凳子上,把那长凳踢翻了,好叫这位矮子站起来,显露出他不寻常的身高。让男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矮子脾气十分暴躁,一点都没有身为异族应该有的小心畏缩,他毫不留情地挥舞着结实的牛皮酒杯,骂骂咧咧地一下下敲在男人脑袋上,将头脑发懵的男人打得头破血流、节节败退,一直缩到了窗户处。
“看啊,这个异族竟然还敢攻击我!你们怎么都在一旁看着,惩治这样的异族,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该做的吗?”男人嚷嚷起来。
然后这个矮子抱起男人,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他从窗户丢了出去——还好这只是二楼。
之所以对两个人的打斗视若无睹,是因为经常来这家酒馆的客人都知道,这个矮子并不是什么异族,他的父母,祖父母甚至兄弟姐妹身高都很正常,他只是单纯的矮小而已。不过因为这个特点,他一直没少被人嘲笑,因此就养成了暴躁的性格,只要有人拿他的身高说事,他必定要狠狠教训这人一顿。
这件事本是酒馆中的两个客人之间的打斗,对于经常滋生暴力和犯罪的酒馆来说,这场面不能再司空见惯了。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变了风向,成了异族公然袭击贵族的大事。据说,那个喝多了酒的男人,虽然看着落魄,其实是男爵的儿子呢!
而他坚称自己是受了异族的暗算,只因为他站出来勇敢地检举了一些异族。
这件事中掺杂了许多当事人的谎话和传播者的谣言,竟然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持久的聚众闹事,正是由佐恩城中许许多多的异族发起。
因为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这倒不仅仅是[异族公然袭击贵族]事件引起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佐恩伯爵的不久前大规模征召军队,因为吸取了许多不战而败的领地的教训,佐恩伯爵尤其注意士兵中是否混有异族,他将所有士兵都筛选了一遍——把人脱的光溜溜的供人检查,不管他的伪装有多么高超,这时都要露出破绽。
就这样,许多异族都被揪出来了,士兵中只剩下清一色的人类,再也不怕守城时城门被人破坏或是有人在暗处放火了。
这些被发现身份的异族心中极其愤懑,他们也并不是主动参军,而是被强制征召而来,领主不由分说就让他们做士兵就算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了他们辛苦隐藏多年的身份,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他们原本也不在乎领地的主人到底是佐恩伯爵还是斯兰女公爵,他们只过自己的日子,这下好了,谁都别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了,那大家干脆一起完蛋吧!
这些人白天不敢出门,怕遭受白眼和欺凌,晚上就聚集在一起,到处打砸,往身份尊贵的那些贵族家门口泼洒秽物,还挨家挨户地对着街道上的人家叫喊起来:“你们这些人等着罢!我们是异族不假,你们将来发了财,你们就成了异族,你们的妻女被那些有权势的老爷看上,你们也要成为异族,你们不知怎地就得罪了别人,别人也要说你们是异族!”
佐恩伯爵赶紧派人抓捕这些生事的异族,但忙活几天,抓到的人却不多。这些异族只在黑灯瞎火的夜晚行动,偏偏佐恩伯爵的士兵都是人类——还是营养不良的人类,夜里根本就看不清东西!
而这些异族,身体里掺进了野兽肮脏的血液,竟然叫他们夜晚的视力比普通人好上许多!一见抓捕他们的士兵靠近就躲藏起来,根本就抓不住。
如果趁白天把城里所有的异族不分青红皂白都抓起来,监狱里又装不下那么多人,还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了,那时发生暴动,也是佐恩伯爵难以想象的场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异族的□□还没平息,城中又纷传起佐恩伯爵其实已经背叛斯兰郡的联盟,倒向了翡翠领的安珀女公爵,将来安珀女公爵占据了斯兰郡,要给佐恩伯爵更广袤的土地。
“怎么可能?佐恩伯爵娶了费瑞德伯爵的侄女,他的爵位还是和康纳伯爵一起在战场上得来的,那时他们就为现在的陛下效力了。”
“这都是有隐情的……”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那时的交情是不假,可佐恩伯爵有必须与斯兰女公爵结盟的理由,他是个异族!”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没错,这是我叔叔的妻子的外甥的儿子亲眼所见——他在城堡里做仆人,有一天他给佐恩伯爵更衣,不小心发现他的屁股上生着一根尾巴!”
“这就难怪了,就算是费瑞德伯爵和康纳伯爵,一旦发觉了这个秘密,也就不再把佐恩伯爵当做自己人了。反倒是翡翠领的女公爵,她倒是不介意一个人是不是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