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犹豫之际,那掌柜的又改了口说:“现在是二两银子了。”他伸出手来,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孟知语当真被气笑,怒目而视。旁边有人在吃着饭,孟知语站着,忽然有人道:“掌柜的,这样可不大好吧。”
说话的是一位衣着富贵的公子。
“倘使掌柜非要如此,那便报官好了。”
这人似乎是个角色,那掌柜的脸色一变,改换笑脸:“是是是,二爷说得对。”
孟知语看着那位二爷,道谢:“多谢。”
他笑了笑,示意孟知语往前走。
二人方才出了门,便有一位侍女急匆匆而来,“二爷,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他脸色一变,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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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徐植,十娘……都是过客。
第44章 第五支梅
他走得匆匆, 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孟知语打。孟知语看着他们背影, 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另外寻了一个小客栈住下, 在通州的第二日, 刚好赶上庙会。
对于庙会,她只去过几次, 记忆中是热闹非凡的。通州的庙会亦然,是热闹非凡的, 她看戏班子看了许久。戏班子唱的是一出《思凡》, 咿咿呀呀的,孟知语在唱完第三场时离席。
通州有一条河穿城而过,她沿河岸走,走累了在桥边休息, 听见有人闲谈。
一人说:“哎, 你听说了吗?二爷今儿家里挂了白丧事。”
另一人说:“诶?我倒不知道,是谁啊?也没听说谁不好了啊?”
那人说:“嗐, 是同姑娘没了。”
另一人似乎很惊讶:“同姑娘好端端的, 怎么没了?”
孟知语听他们说话, 不知他们口中的二爷是否是她昨日碰见那位。到听见姑娘二字, 愈发觉得是同一个人。
昨日那侍女说的便是“姑娘不好了”。她思忖道。
这姑娘, 向来是那位二爷的女儿。她不禁也感伤起来。
他们继续说着:
“你还不知道吗?同姑娘上回小产,一直郁郁寡欢的。这不就想不开了?听说啊,闹得二爷府里颇不安宁,一家子都鸡飞狗跳的。”
“哎哟, 要我说啊,不该!二爷待同姑娘的情谊,谁不知道呢?只怕夫人都比不上。同姑娘没了一个孩子,还会有下一个啊,不值当!”
孟知语听到这里,又觉得她似乎理解错了。这位姑娘不是二爷的女儿,而是二爷的小情儿。至于为何称姑娘,她倒是明白。正如她在那宫里,也人人称一句“公主殿下”。
有人叹息:“你又不知道了吧,同姑娘掉的那个孩子,不是二爷的。”
“这如何可能,同姑娘待二爷的情义,那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唉,谁知道呢,家宅一大,什么事儿都有了。黑的白的,白的黑的,全看二爷信不信了。”
“哎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他们起了身去,声音也远了。
孟知语又坐了会儿,也起身回客栈去。她在通州又待了些日子,到十日,她出城。
出城那日,赶上谁家殡葬。她让开路来,远远抬头瞧见那位二爷,他垮着脸,双目失神,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岁。
到城门口,他还要跟着出去,被仆人拦下来。
“二爷,你该知点分寸。老太太还在家中等着你呢。”
孟知语近些日子,忍不住地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她竖着耳朵听着,二爷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转身之前摸了摸那棺材盖。
“走吧。”他说。
他转过身来,对上孟知语的视线。
他笑了笑:“姑娘今日走,也挺好的,姑娘能否替我送送与同?”他眼眶微微发红。
孟知语点头:“好。”
他解下腰间一个锦囊,交给孟知语:“姑娘出了城,替我把锦囊里的东西撒在地上。多谢了。”
他把东西交到孟知语手里,便转身跟着仆从往回走。
孟知语拿着那锦囊,跟在队伍后面出了城门。她打开锦囊,发现是一包葵花籽,葵花籽由一块丝帕包着。她抓在手心里,一路走,一路撒。
撒完了,剩下一张丝帕,丝帕上绣了一个“同”字。
她在路口和对队伍分道扬镳,那丝帕她想了想,挂在了一颗树上。风一吹,帕子上的“同”字便若隐若现。
孟知语转身离开。
她离开了通州,继续往南走。越往南,气候越温暖。孟知语习惯了北方的寒冷干燥,面对这样的暖和,还有些不习惯。
从通州往南,是一个小城,叫义阳。孟知语在那里的驿站给江恒写信,并不提她到了哪儿,只是交代了一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不知江恒这时在哪儿,她寄信时,寄回了江安。
她是没有目的地地远行,一路随心走。这一年年末时候,她在绛州过年。南方虽然整体暖和,不过入了冬,还是冷得叫人受不了。她大多时候,都住在客栈里不出门。
到了年关,客栈的住客也少了许多。客栈老板与几个留守的小二,叫上还住着的几个客人,包括孟知语,一块过了个年。
老板包了一大锅饺子,几个人围在桌子旁边吃饺子。
互相介绍了一番来处去处,唯有孟知语愣了愣,最后说:“我是益州人士,打算过了年,回益州去。”
她已经在外漂泊了一年。
这一年,她经过了许多地方的桥,走过了许多地方的街,见过了许多的人。
孟知语低头吃了一个饺子,在其乐融融里跨过这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南方冰灾在春末时候终于得到解决;皇后失德,与侍卫偷情被处置,连累沈国公一家被处置……
客栈里有一棵梅树,孟知语折了一支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待到大年初一,又是新的一年。
过了年,孟知语如她所言,往益州去。益州也在南方,并不算太远。
她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那支梅花。
到益州时候,春天都已经过去。她在旅途上过了一个春天,途经的花朵都开得很灿烂。在花谢的时候,她抵达益州。
别处花谢,益州却不然。她在城门口,还瞧见许多花朵。
这里气候更加宜人,孟知语这次在城中找了一个住户家中,租了一处院子。院子里种着许多花,都打理得很好。
院子依水而建,背靠着青山,景色宜人。
她收拾了一下,便住了下来。
第二日,有客人上门。
她推开篱笆的门,请客人进来。客人还是那副老样子:“看来你过得不错啊。”
孟知语侧身,笑道:“是,还不错,托侯爷的福。”
江恒挑眉,大咧咧走进门去,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
孟知语不与他一般见识,烧了壶茶,茶水在壶里翻涌不停,江恒的话也说个不停。
他说:“陈祝山废了沈氏,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应当不知道,那我给你讲讲吧。沈氏不甘寂寞,与侍卫私通,刚好给了陈祝山借口。陈祝山便处置了她,连带着也把沈国公端了。”
“他大可不必如此,你猜是为什么?”
孟知语给面子地问一句:“为什么?”
江恒笑,一顿,“因为你。他一直不相信你死了,一直在派人寻你,可惜了,倘若他能找得到你,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孟知语听他口气,觉得好笑。茶烧开了,她替江恒倒了一杯。
“没有人比他更相信我会死。”
因为只有他明白,她从前凭两件事活着,一件恨陈渊,一件爱陈祝山。除此之外,毫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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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恒看着她, 眼神似笑非笑。他拿起茶杯, 轻吹了吹,而后抿了一口。
他不说话, 看着外头的山青水色。江恒在她那儿住了几日, 又去地匆匆。
那日她醒过来,江恒已经不在了, 只留了寥寥几字。
后会有期。
孟知语把那纸条收好,开始感受这一年的夏天。益州一年四季如春, 其实夏天同春天相比, 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虽然热了一些,不过这一些也还能承受。
夏天有夏天的花开,春天有春天的花落。
孟知语住的地方在城郊,离她最近的地方有一处村落。她没回出门, 都会经过那里。那里的人也渐渐认识了她, 时常与她一起出门。
她不经常进城,进城的时候, 会买几枝花, 栽在花盆里。一来二去, 院子里的花越来越多。
这一年夏天, 她跨过十九岁, 成为二十岁的新寡妇。她原本一直称是姑娘,不过因为脸生得好看,在这里也被媒人几次登门,为了省去这些麻烦事, 她便改口,说自己是新寡,才辗转到益州。
江恒偶尔会来找她,江恒并不是低调的人,故而他们都猜,她是哪家苦命的贵家小姐。也有人问江恒同她是什么关系,孟知语对此只是微笑着摇头解释:“他是我的朋友,已经成家了。”
江恒对她的造谣很不满,“朋友?你还在本侯家的族谱上,你可别忘了。”
孟知语失笑,想起他府里那些成群的妾室,道:“你府里那群妾室,也不算我说错吧。”
江恒哼笑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已经是秋日,孟知语在院子里搭了一个葡萄架,到傍晚时候,可以坐在架子下面乘凉。
架子下面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些吃食饮食,江恒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伸手就拿。
孟知语看着他,心中明白,江恒的心里已经成了家。
关于江忱,江恒告诉她的信息并不多。
问他,他也不会说,甚至故作恼怒。江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江恒吃了一块糕点,有些惬意,道:“陈祝山派人跟踪过我,他怀疑我将你带去了江安。”
他观察着孟知语的神情,他对此乐此不疲,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些戏来。
孟知语只是道:“哦。”
江恒移开视线,又道:“他一开始,也派人来益州寻过你。”
她知道,因为她委托陈祝山将她母亲葬在益州。
以陈祝山的性格,他必然是会怀疑的。
但是那时候,她还在旅途中。
她垂眸不语,听江恒继续说:“倘若你想见他,我可以派人放出些消息去。”
他仍旧是在看戏。
可惜孟知语神色如常,浅抿了一口茶水:“不必费心。”
江恒转过身,山中天色湛蓝,山色清澈,空气也是极好的。他伸了个懒腰,飞身到山上,摘了一枝不知名的花。
他轻巧地回到座位上,将那朵野花放在桌上。他靠着椅子,手指轻敲着桌沿,好不惬意。
孟知语瞥他一眼,也转过身来,对着山色闭目养神。
孟知语忽然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恒拒绝地直截了当:“不想回答。”
孟知语笑,“你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呢。”
江恒嗤笑一声:“我知道,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哦。”孟知语应着,还是问:“她是怎么死的?病故?还是别的什么?”
她猜测,毕竟世家家宅中,同皇宫也没差别,都是多勾心斗角。
江恒沉默下来,一时间,只有风吹山林的声音。院子里的花朵轻轻地晃动,许久,孟知语才听见江恒开口:“嗯,病死的。”
他语气中带了些嗤笑,不知是在嗤笑谁。“她眼神不好,偏偏看上了一个不怎么样的臭男人,闹着要嫁给他。那时候我爹不怎么管后宅的事,都是我娘在管。她的姨娘,也是个不管事的。她还来求我。”
他的语气似乎染上了回忆的色彩。
孟知语睁开眼,转头瞧他。江恒闭着眼,脸上神色淡淡,抛去了眼神,一切情绪也都变得晦暗不明。
江恒晃动着椅子,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当然不同意,那男人有什么好的,但凡他有点出息,都不该巴着一个女人,来想前途。我骂她了,她还哭。她小时候可怕我了,又怂。”
江恒的叹息轻微得落在言语之间,都杳无音讯。
他继续说着:“她求我求不得不,又铁了心,去求我娘。我娘啊,我娘巴不得她们都离她远点。”
“我娘当然同意了,还说服了我爹。”
“嗯,然后呢?”孟知语问。
“然后?然后她嫁过去一年就病死了,病死之后,那男人还拿着她的嫁妆去挥霍。我看不惯,一剑把他捅死了。”
江恒说完,闭着嘴巴和眼睛又沉默。孟知语被沉默吞没,她睁开眼,抬头看一眼天空。
“她的尸骨呢?”她问。
江恒忽然睁开眼来,随手指向面前的山。
他动作如此随意,孟知语将信将疑。
江恒笑,放下手来:“就在那儿。因为江安风沙大,她说她喜欢春暖花开的地方。”
孟知语顺着他方才指的地方看过去,问:“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江恒语气闲散:“随意。”
孟知语说到做到,她从椅子上起身,回到房间里准备东西:纸钱、酒等等。
她家中没有纸钱,又跑去问村民借。江恒看着她迅速的动作,只是坐在那儿看着。待到孟知语准备好了一切,孟知语叫他:“江恒。”
江恒远远看着站在门口的她,她说:“走吧。”
江恒不大情愿地起身跟着她走。
江忱的墓地在山顶上,在一处很隐蔽的茂密树叶掩藏之中。
孟知语爬了很久,她身子还是不大好,在半山腰就气喘吁吁。江恒嘲笑她:“你看看你,何必呢?”
孟知语擦了擦汗,并不理会他的风言风语。她歇了会儿,继续往上爬,在找到她的墓地之后,孟知语大松了一口气。
“你把她藏得太好了。”孟知语无心地感慨。
江恒靠着树干,抱着胳膊看着她,一瞬,又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坟墓。
倘若能,他的确想将她藏好。
但是不能,无论是流言世俗、仁义0道德,还是江忱,都让他不能这么做。
江恒起先态度并不好,这会儿倒是起身将她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在墓碑前摆好。
这坟墓修葺得很好,周边杂草都没有,墓碑上的尘土也很轻。孟知语看了眼江恒,江恒蹲下来,撕了几张纸钱,拿出火折子点了。
孟知语拿出酒杯,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左手边,另一杯递给江恒,想让他放在另一边。
谁知江恒接过,仰头饮尽。
孟知语有些惊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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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插队写《十一春》,因为想写be了。很短,十万字吧,写完写《人中龙凤》。
《我的傻白甜少爷》这些日子也会捡起来,有没有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以下是广告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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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春》BE
成卿是成戚从他爹的姘头那儿捡来的,瘦瘦巴巴的,又怯生生地抓他袖子,喊他哥哥。
成戚想,养着玩也挺好的。
成戚是个大恶人,常威胁成卿不给饭吃。不仅不给饭吃,还喜罚她,抄书研墨,种花种草,甚至铺床叠被,活像个下人。甚至十五岁时,断她一桩好姻缘。
成卿时常想,这人真是坏透了。
十八年春,江安城破。
成戚给她的信,开头写:卿卿吾爱。
那人常说不听话就不给饭吃,但每次都说话不算数,不仅给她饭吃,还给加一个鸡腿。
那个人常板着脸训她,却也在长夜风雪里提灯不眠不休寻她。
那个人说她小家子气,不配好姻缘,却私底下为她筹谋嫁给最好的儿郎。
那人死在了十八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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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中龙凤》
沈端玉本是国公府嫡女,母亲被害难产,撒手人寰,她被继母以命中带煞为由送到乡下。
十五岁时,被要求回来接盘妹妹不要的男人。
去他妈的接盘,她只要最好的。
于是,她抱上了容小侯爷的大腿。
容小侯爷天人之姿,可惜纨绔风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无人知道,他是先皇后的遗子,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
某一天,小侯爷瞧上了沈家的乡下大小姐,给她星星,给她月亮。
后来,小侯爷被皇帝认回,一跃成为太子,是人中之龙。沈家大小姐,一跃成为太子妃。
再后来,一个九五至尊,一个母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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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傻白甜少爷》
我想知道黑暗之外,是什么样子。
这就是我靠近你的开始。
那年夏天,萧屿被告知,陈灿和他所有的缘分都是有意为之,书店,超市,食堂,连夕阳都是算计,且有录音为证。
所谓金童玉女,原来全他妈扯淡。
陈灿站在那儿,单薄的肩背挺得很直,毫不留情告诉他:“是。”
十年后,再次遇见,他是她的主治医师。
她瘸着腿,问他:“萧医生,你看着好像我初恋男友哦。”
人可以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也可以爱上同一个人
第46章 第五行泪
江恒转过头来同她一笑, 笑容惨然, 孟知语收了声,接过篮子, 拿出些水果, 摆在墓碑前头。
虽然她不认识江忱,不过她们既然能生得七八分相似, 这也是一种缘分。即便为了这缘分,她也尽这一份心意罢了。
“愿你一切都好。”孟知语道。
江恒始终沉默不语。
二人在那儿待了会儿, 下山的时候, 孟知语问江恒:“你要同我一起下去吗?”
江恒摇头,孟知语便转身一个人下山去。
这一日,江恒没再过来。
孟知语想,他应当是走了。
她收了东西,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一晃眼仿佛过了半辈子似的。
益州同京城,一个在南, 一个在南。天南海北, 相隔千里。
在她眼前浮现出陈祝山的脸来, 那还是十五岁的陈祝山。
又是一个深夜。
李元捂嘴打了个哈欠, 瞅了一眼时辰, 思忖片刻,进门去。
“皇上,夜深了,您该休息了。总这样熬夜, 对身子也不大好。”
陈祝山揉了揉眉头,喝了口微热的茶水,打起精神来,“什么时辰了?”
李元报出时辰来:“子时二刻了。”
陈祝山低应了一声:“哦,又子时了。”他有些感慨,一顿,又问:“公主睡了吗?”
李元已经可以得心应手地回答:“睡下了。皇上可是要去栖霞宫?”
陈祝山摆手,嗓子带了些哑:“不去了,她不愿意见我,那便不见吧。”
李元应了一声,低下头来,在旁边候着。
一年多了,皇上一直当温慈公主还在,宫里上上下下也都陪着。没谁敢说出来。
先前,只有皇后娘娘敢触这逆鳞,时常同皇上争吵,把这事实□□裸戳破,丢在皇上眼前。
皇后娘娘常说:“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知道她会死吗?你知道。你还是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你才是凶手。我们都是帮凶罢了。你如今做出这些样子,怪罪我们,不过是因为你不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虚伪。陈祝山,你虚伪极了。”皇后娘娘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后娘娘,她如今大胆极了,直呼皇上名讳。
太医说,娘娘精神受了些刺激,已经不大好。
但那也是从前了,如今皇后娘娘也不在了。
李元低着头,思及从前,也不过一年半载,事情竟这样天翻地覆。
皇上自从温慈公主没了之后,便下令将皇后娘娘禁足,剥夺了她的金印,只挂了一个皇后的虚名。但皇上又隔三差五便要去见一见娘娘,同娘娘争吵。
宫里时常能听见娘娘声嘶力竭的笑声,李元在外头听着,觉得娘娘确实是不大好了。
沈国公之前还时常来求见求情,后来皇上挑了许多沈国公家的错处,沈国公自顾不暇,也顾不上皇后娘娘了。
谁能想到,皇后娘娘竟会与人私通呢?
李元回想起来,仍旧觉得不解。可这又是千真万确的,皇后娘娘与那侍卫,是捉奸在床。好些人都瞧见了,那日皇上脸色铁青,震怒之下,直接下令发落了皇后娘娘。
那侍卫倒是个忠心的,竟也跟着娘娘
一心求死。
可这忠心并无用,反倒惹怒了皇上,皇上更加生气,直接处死了皇后娘娘。
那日是皇上亲自端的牵机酒。
皇上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去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听说牵机酒剧毒,人饮后五脏六腑都会化掉,变成血水。
李元没见过,温慈公主是喝了这酒去的,如今皇后娘娘也是喝这酒去的。有人说,皇上亲自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
李元却觉得不是,皇上只是为着温慈公主。所以他要亲眼看着皇后喝牵机酒。
或许,皇上也想尝一尝那滋味。
至于他们所说的颜面,李元觉着皇上一点也不在乎。
皇上是一个顶不皇家在乎颜面的人,李元甚至觉得,倘若能,皇上是第一个最不要脸的人了。
他思绪走神,回过神来,听见皇上唤他:“长春宫那边如何了?”
李元忙答道:“回皇上话,挺好的。”
长春宫原是冷宫,皇上下旨,将那边重新修葺了,改为旁的用处。
这一年来,皇上将朝堂上的人都大换血,从前那些太傅将军,尽都打发出去了。
说起林将军,又得提起贤妃娘娘了。
贤妃娘娘先前被禁足在宫中,禁足结束之后,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不大好。同她说话,她都有些迟钝。
皇上说看着她烦,兴许是因着看见她,便想起温慈公主来。
故而李元时常觉得,皇上是清醒的。他明白温慈公主已经去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皇上说看着贤妃娘娘烦,便叫人把贤妃送到外头的清心寺修行去了。
这事儿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贤妃娘娘走了,皇后娘娘也走了,宫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起先那些闹腾的娘娘们,也都收敛了不少,宫门都不大出。
或许是出的,不过因着皇上已经不常见她们,只有空去栖霞宫待一会儿。所以,显得她们不常出门罢了。
皇上听了他的话,又沉默下来,似乎在看着某一处发呆。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笑过了。
外头的灯火还亮着,皇上起身,叫人拿了一盏灯来。
李元连忙跟上:“皇上要去哪儿?夜深了,叫些人一起吧。”
陈祝山摆摆手,独自往前走去。他一个人去了长春宫,长春宫修葺过后,新添了许多植物,瞧着有了些生机。
这里的灯孤零零地亮着,陈祝山拎着灯笼走过通道,仿佛看见有个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撞进他怀里。
他喊出那个名字:“知语!”
但是声音散在风里,连虚幻的人影,也散在风里。
他停下脚步,灯笼被风吹得晃动起来,影子便也跟着动起来。
但也只有这些动静了。
这里没有知语。
陈祝山往前四周空寂的宫殿,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
知语走了,连同他的那些生机一起带走了。
从前他以为知语是凭借着他而有生机,如今才发觉,那条线必须系在那儿,倘若有一端断了,这线也断了。
他开始逐渐地枯萎。
他之所以枯萎,正因为他相信知语走了。
他一方面相信,一方面强迫自己不信。
他派人去跟踪江恒,但是没有什么音讯。这也是应当的,因为江恒并不爱知语,知语同江恒心里的人长得像,但是终归只是像。
只有在他心里,孟知语是孟知语。
但如今,也被他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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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椒狗男人头。
他把知语弄丢了, 这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陈祝山扶着墙壁坐下来, 他靠着墙壁,灯笼掉落在地上, 轻晃了两下, 便熄灭。
挂在檐角下的灯笼远远亮着,投出一种凄凉感来。
陈祝山说不许跟着, 便没人敢跟着。李元在殿中等了两个时臣,着急上火, 眼看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都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李元一跺脚,还是叫了些人一块,带着朝服往长春宫去。
长春宫虽然近来修葺一新,但无人居住, 人一走进来, 还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李元大着胆子往前走,小声喊:“皇上。”
皇上在那通道处坐着, 双眼通红, 这会儿还睁着眼看着。
李元哎哟一声, 跪下来:“皇上, 您这是……快叫太医, 叫太医!”
几个人架着他,回了宫。过程中,皇上一直双目失神,似乎失了生气。有人小声议论:“这……莫不是中邪了?”
李元当即给了他一嘴巴子, “说什么浑话呢,小心你的脑袋!”
那人闭了嘴,不再说话。
太医急急忙忙赶过来,又是把脉,又是询问情况。
李元哪里知道情况,“李太医,情况咱也不知道啊。昨儿晚上,皇上批完了奏折,便说要一人去长春宫瞧瞧,不许叫人跟着。那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敢拂了主子的心意。皇上一直没回来,我才带了人去找,便见皇上在路边上坐着,瞧着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李太医听着李元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看了一眼龙榻上睡着的人。“没事,皇上只是受了些风寒,好生养养就是了。不过皇上这一年来,一直操劳,又不好好保重自己。如此下去,只怕……”
李太医停了话,话不必说到底,他们都明白。
皇上生病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臣子们也都知道了。
有人提议:“倘若皇上病重,那立储一事就得细细考虑了。”
可是众人皆知,当今皇帝无子嗣。而陈家一脉,亦无人接替。一时间,众人沉默。
又有人提议:“不如挑选几位姑娘,一来给皇上冲喜,二来也为日后立储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