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一路走过去倒是没遇到什么熟人,只是警卫员和司机王叔两人看到她,眼睛霎时都直了。
尤其是王叔,直到白榆坐上了车才回过神来:“榆榆你这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谢谢王叔。”王叔给江老爷子当了二十几年的司机,算是半个江家人,白榆也很敬重他,“其他人都到了吗?”
“都差不多到了。”王叔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吸了一下鼻子道,“榆榆这是给老爷子做了好吃的?”
白榆点头,笑得很温柔:“做了韭菜盒子、韭菜饺子、韭菜炸角,以及韭菜鸡蛋薄饼。”
王叔:“……”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老爷子住在鼓楼和地安门之间的帽儿胡同里,帽儿胡同住过不少名人,末代皇后婉容就曾在这边住过,江老爷子的宅子是一套精致齐整的四合院,宅门黝黑,门钹锃亮,廊栏曲折,面积之大能住上几十口人。
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全都没跟他一起住,不过长子和次子都住在帽儿胡同附近,平时过来照应老爷子很方便,且其他三房也会经常带着儿孙过来,所以宅子虽大,却并不冷清。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个个身居要职,但里头最平庸的要属排行老三的江启邦。
江启邦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只是其他兄弟都太优秀了,就显得他平庸了,不过江启邦自己不太行,生的孩子却很行。
江霖不仅脑子比其他堂兄弟聪明,连模样也是得天独厚,一般的孩子刚出生都长得很丑,只有他白白胖胖的,比观音菩萨旁边的小童子还要俊上三分,且他的眉眼跟江老太太长得最相似。
当时还在世的江老太太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不顾身体不好把江霖养在自己身边,后来三儿媳没了,江老太太更是疼惜这个孙子。
江老太太走了后,江老爷子时常感叹,那么多儿子孙子孙女,就江霖长得最像江老太太,也不怪江老爷子最疼江霖这个孙子。
此时江家院子灯火通明,一众子孙除了来不了的,其他人都已经抵达了帽儿胡同。
大儿媳朱彩云带着娄秀英,还有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厨房搭手,帮保姆一起准备今晚的晚饭,二妯娌因要照顾生病的小孙子没过来。
客厅里,江凯沉着脸,时不时看向外头。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开口跟老爷子提完婚的事情。
这样一来,说不定进修的事情还能有转机,就算没转机也无所谓,只要娶了白榆,老爷子就一定会给他照料和资源。
至于举报他的人,他心里也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单位里的某个人,担心名额被他拿走了,所以才会跟踪他举报他。
那人最好不要让他找出来,否则他定不会轻饶!
江武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江凯脸上,突然笑道:“之前是谁说五哥对白榆爱答不理的,就刚才那几分钟时间,五哥就看了七次门口。”
江凯却没觉得这话好笑,脸色一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要是不耐烦白榆,又怎么会跟她处对象?”
他是不是对白榆爱答不理那是他的事情,可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是不行,这样的话要是被老爷子听到,老爷子哪会轻绕他?
更何况他今晚还想提完婚的事情,江武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摆明着就是跟他过不去!
江武还想说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就听江文喝道:“小武,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文排行第四,江武排行第六,两人之间隔着个江凯,可两人却是实打实的双胞胎兄弟。
当年三人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只是江武比江凯晚出生了一分钟,以致排行落在了江凯后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江武从小就跟江凯不对付。
小时候两人常常为了争一个玩具能打起来,长大后也互相看不对眼,在江武看来,江凯这人特虚伪,明明为了利益才跟白榆在一起,还要装出一副很清高的模样。
奈何白榆那丫头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江家那么多兄弟,她偏偏就看上了江凯!
这倒不是说江武喜欢白榆,在他看来白榆不够漂亮是其次,关键是太没主见了,简单来说就是白榆不是他的菜,但他还是不爽江凯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江武耸耸肩,没再吭声,算是偃旗息鼓给亲哥面子。
雨点越发大了,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客厅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江凯目光朝众人沉沉扫了一眼,他们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个装得那么高尚,哪个不是在心里嫉妒他,若是给他们机会,他们肯定也愿意娶白榆。
不过愿意也没用,谁叫白榆喜欢的人是他!
想到这,他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白榆撑着伞从吉普车上走下来,雨滴打在青石板砖上,溅起层层水花。
王叔提着装食盒的袋子走在前面,疾步走到客厅,对里头喊:“老爷子,榆榆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扭头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是细细绵绵的雾雨,人景连成一片,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等人走近了一看,只见红裙白伞,黑发红唇,明媚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等众人再看清楚那脸时,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白榆?!
第17章 韭菜盒子
他们刚才在想王叔去接白榆的同时怎么还接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回来, 结果这女人居然就是白榆!
只是,白榆何时变得这么漂亮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白榆素来都是灰扑扑的, 走路含胸驼背就不说了, 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和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 永远一副没自信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眼前这人柳眉杏眼, 一身掐腰红裙子, 衬得那腰仿佛一掐就断, 红裙炽烈如火, 然儿她柔嫩的唇瓣比这裙还红, 如枝头那红了的樱桃, 鲜嫩艳丽,皓齿轻咬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别说众人没见过, 就是江凯也从来没见过白榆这个模样,他盯着对面的人, 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下一刻,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这女人啊, 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之前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分手, 如今还不是为了他精心打扮?
不过若是以后她也能保持这个模样的话,他倒是可以把她带出去介绍给单位的人,不像以前那样子只会给他丢脸。
最终是江又涵打破了沉默, 她走过去瞪大眼睛盯着白榆的脸:“白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的?”
她不想承认白榆变漂亮了, 尤其是变得比自己漂亮,所以只说她变白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你是不是擦粉了?”
白榆把伞收了,歪靠在门口外边的墙壁上,淡淡道:“没擦。”
江又涵不信:“不可能!你肯定是擦了粉!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白?”
前天她去找白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白榆的脸变白了,这会儿灯火通明,照得白榆的脸洁白无瑕,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
自从不用给她妈和秦心卉送午饭以来,白榆每周坚持敷两次三□□中药面膜,加上这段时间吃好睡好,皮肤状态自然就慢慢好了起来。
最主要她不再跟以前那样唯唯诺诺,走路抬头挺胸,再加上精致的打扮,这才会看在其他人眼里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榆懒得理会她,径直走进去,对从书房走出来的江老爷子笑道:“江爷爷,您的精神看上去还是那么好。”
江老爷子虽然内心对她气质和样貌的改变有些惊讶,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笑道:“你要是经常来看江爷爷,江爷爷的精神还能更好。”
白榆没应这话。
今晚她跟江凯解除婚事后,她跟江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以后再来江家,只怕大家都会尴尬。
大儿媳朱彩云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白榆眼前顿时一亮,夸道:“榆榆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年轻姑娘就应该多打扮,而且老爷子说得对,你以后应该常来才是,以前总请你不来,老爷子每次都很失望。”
白榆怔了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适当露出一丝迷惑道:“以前江爷爷也有请我吗?我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老爷子一双厉目看向江凯:“我之前让你带榆榆过来吃饭,你不是跟我说她不想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凯的脸色瞬间一白:“……”
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不由怨恨白榆不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难道不懂吗?!
这时,娄秀英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解释道:“爸,之前我们是觉得榆榆她还没嫁过来,总是过来我们家怕别人说她的闲话……”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老爷子给打断了:“长辈叫晚辈来家里吃个饭谁敢说闲话?就算有人说闲话你们不会解释吗?谁叫你们两头欺瞒阳奉阴违的?”
江老爷子本就周身气势,一发脾气就威风更甚了,一众小辈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
娄秀英一张脸涨得跟红烧猪头一样,嫁进江家二十余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老爷子当众训斥。
她开口帮江凯解围本是想让江凯感激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白榆未来的婆婆,老爷子怎样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不想老爷子半点面子都没留给她!
娄秀英朝白榆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懂事的话,就应该劝劝老爷子。
可惜白榆不懂事,还朝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
娄秀英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从白榆进门后,江武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会儿自然看到她这个动作,不由微微挑眉。
他觉得白榆今天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仅模样气质不一样,连性格也不一样了。
他突然觉得今晚的聚会很有意思。
沉默了一下,朱彩云出来缓解气氛道:“老爷子,菜都做好了,不如让大家坐下吃饭吧,榆榆也应该肚子饿了,对吧?”
最后这话是对着白榆说的。
白榆点头:“中午吃得早,这会儿是有点饿了。”
上辈子朱彩云这个大伯母对她还算不错,哪怕后来她跟江凯离婚了,也没对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因此她愿意卖个面子给她。
“那赶紧把菜都端上来吧,”江老爷子这才缓和了面色,又对白榆道,“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我让他们海鲜肉菜都做了一些,榆榆等会儿可要多吃点。”
白榆笑着点头:“我不挑食的,只要是肉我都喜欢吃。”
江凯看着白榆,想找机会让她等会儿不要乱说话,可白榆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咬了咬后槽牙,用力吐出一口闷气。
娄秀英也想找机会教训白榆,可江老爷子在这,她只好把这股气给咽下去。
看江老爷子拉着白榆朝客厅走去,众人连忙跟上去。
等大伙儿把菜都端上来,全都落座后,白榆这才开口道:“江爷爷,我自己动手做了些菜,我这去拿过来。”
刚才江老爷子一开口训人,王叔就把食盒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悄然退了出去。
江老爷子眉眼一下子就笑开了:“我果然没白疼榆榆这孩子,过来吃个饭还惦记着给我带好吃的。”
娄秀英觉得这是个挽回颜面的好机会,便笑道:“榆榆前天就跟我说要做些好吃给您和小凯,这孩子真是有心。”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江凯身上,尤其是那一众没结婚又还没对象的堂兄弟们,都有种吃了柠檬的感觉。
若是以前大家还觉得白榆有些配不上江凯,可今天的白榆让大家眼前一亮,若是白榆从一开始就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他们说不定会卯足劲跟江凯抢一抢。
说起来江凯这家伙的运气也真是好,天天端着个臭脸就能让白榆对他死心塌地,真是同人不同命!
江武则是蹙起了眉头。
至于江凯,这会儿脸上虽然还端着,心里却爽极了。
尤其被几个堂兄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简直最大限度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于是对站起来的白榆道:“你坐着,菜我去拿。”
有人自愿当跑腿,白榆自然不会拦着,又坐了下去。
江凯之前没注意到王叔手里提了东西,这会儿走过去才看到篮子里装了四个铝饭盒。
四个菜里头,应该至少有两个菜是特意为他做的吧,也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头肯定不会有韭菜。
江凯自信地想着,提着篮子走回客厅喊道:“爷爷,榆榆给我们做了四道菜。”
江老爷子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菜过来,就道:“下次别做那么多,别累着了。”
“江爷爷放心,不累人的。”白榆说着把篮子从江凯手里拿过来,“给我就行,我要亲自给江爷爷介绍这些菜。”
听这话,江老爷子脸上皱纹舒展开来:“榆榆就是好,做了菜还要给我讲菜品。”
朱彩云笑着附和道:“榆榆向来是个好孩子,我好久没吃榆榆做的东西了,今天算是沾老爷子的光。”
其他人也不由来了兴致,纷纷翘首以盼,想看看白榆到底做了什么菜。
只有江又涵撇了撇嘴,觉得白榆就是个马屁精。
白榆没说什么,在众人的目光中把四个铝饭盒从布袋里一一拿出来,然后排成一字型。
江又涵突然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韭菜的味道?”
江凯表情僵住。
娄秀英却笑骂道:“你是狗鼻子吗,饭盒还没打开你就闻到了?榆榆知道你五哥不能吃韭菜,怎么可能会有韭菜味呢!”
江凯表情重新活过来。
也对,白榆怎么可能会做跟韭菜相关的菜,为了讨好他,她自己都戒吃韭菜了。
白榆依旧没吭声,把第一个饭盒打开道:“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一道菜是……韭菜饺子,皮薄馅多,蘸着香醋吃老香了。”
众人:“……”
江凯:“……”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下一刻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江凯身上。
在娄秀英刚刚才说白榆知道江凯不吃韭菜,她第一道菜就做了韭菜饺子,打脸似乎来得有点快。
白榆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继续打开第二个饭盒:“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二道菜是韭菜盒子,外焦里嫩,一咬嘎嘣脆,等会儿您可要多吃几个。”
众人:“…………”
江凯:“…………”
居然又来一道跟韭菜相关的菜,众人注意到江凯的脸色更臭了。
白榆唇角抿了抿,又打开第三个饭盒:“这第三道菜也是油炸的,跟韭菜盒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韭菜盒子我用的是韭菜鸡蛋馅,她这第三道菜我用的是韭菜猪肉馅。”
说着,她用公筷夹起一个来:“三角形的,所以这第三道菜叫韭菜炸角。”
众人:“………………”
江凯:“………………”
好家伙!
众人心里直呼好家伙,一连三个跟韭菜相关的菜,最后一道菜该不会还是跟韭菜有关吧?
至于江凯的脸色,那就跟屎一样难看。
白榆打开最后一个饭盒,道:“这最后一道菜是韭菜鸡蛋薄饼,层层香软,江爷爷您快趁热吃吧。”
众人:“……………………”
江凯:“……………………”
四个菜,四个都跟韭菜有关。
她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众人面面相觑。
白榆不是向来最在乎江凯的感受吗?
这两人是闹矛盾了吗?
现在做那么多韭菜的菜品,怎么感觉好像是故意让江凯难堪?
众人满头问号,可都不敢开口问,江又涵倒是想开口质问白榆,却被黑着脸的娄秀英给阻止了。
再看江凯,那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江武目光落在对面一身红裙的人儿身上,嘴角笑意更浓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有江老爷子泰然自若,吩咐大儿媳朱彩云道:“老大媳妇,你去倒些香醋过来,榆榆说得没错,饺子就是要蘸香醋吃才够味儿。”
朱彩云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好,进去倒了两小碟子香醋出来。
江老爷子夹了个饺子蘸了蘸香醋放进嘴里,随即夸奖道:“榆榆这饺子的确做得好,皮擀得又薄又好,馅料拌得又多又好,里头是不是还加了虾仁?”
白榆点头:“江爷爷厉害,一尝就尝出来了,里头加了虾仁糜。”
江老爷子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突然眼眶就红了:“我跟你江奶奶刚结婚时,她为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虾仁韭菜饺子,味道跟你做的一模一样。”
妻子出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没想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能吃到这样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众人从来没听老爷子说过这事情,一时间都感叹白榆这运气太好,做个饺子也能做到老爷子的心坎去。
饺子个整整齐齐挤在饭盒里,被捏得像一个个胖乎乎的金元宝,看着可爱极了。
“爷爷,我也想尝一个。”
江又涵是江家少数敢对江老爷子撒娇的人。
江家阳盛阴衰,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五个儿子给他生了十一个孙子,孙女只有两个。
其中大孙女江又婧早已嫁人生孩子,这次聚会没有带孩子过来,家里的姑娘就只剩下江又涵,大家自然都宠着让着她,所以导致她不像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老爷子把饭盒推出去:“大家都尝尝榆榆的手艺,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厨差。”
众人自然不信这话,只当老爷子护犊子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又不是没尝过白榆做的东西,实话说吧,不算差,但要跟大厨们比,那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不过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除了江凯,其他人都拿起筷子夹了一样菜放进嘴里,下一刻都愣住了——
饺子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瞬间涌入嘴里,嫩生生的韭菜裹着虾仁糜,味道十分鲜美;韭菜鸡蛋饼颜色翠绿,皮软却有嚼劲,越嚼越香;韭菜盒子金黄酥脆,里头的馅却鲜得让人掉舌头;韭菜炸角又香又脆,一口一个嘎嘣脆,香得不行。
他们之前也吃过这些东西,但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
老大江启严难得夸人:“爸说得没错,榆榆这手艺的确很了得,比一些大厨都不差。”
朱彩云夫唱妇随地附和道:“榆榆,你这韭菜盒子怎么做的,又香又脆,我平时也做,但没你做的好吃,你等会儿可以教教我吗?”
白榆点头:“好啊,韭菜盒子要做得香脆,是需要点小窍门的。”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夸夸队伍,一来给老爷子面子,二来白榆做的东西的确好吃,只有三房一家没吭声。
老三江启邦是嘴笨不会夸人,娄秀英是心里堵着块石头夸不出,江又涵不想夸,而江凯——
他简直快气炸了!
别人每夸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垂在桌子下的手手背青筋暴露。
一顿饭吃得众人各怀心思。
好不容易等饭吃完,江凯不想再等了,站起来道:“爷爷,我有话想跟您说。”
话音落地,就听白榆仿佛针锋相对道:“江爷爷,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客厅里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榆榆,有什么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江凯双目紧紧盯着白榆,那股不安再次袭向心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让白榆先开口。
白榆没理他,继续看着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没看江凯,对白榆点头道:“榆榆,你想跟江爷爷说什么?”
江凯:咬·牙·切·齿。
“江爷爷,我想解除江白两家的婚事。”
白榆语气平淡,那样子仿佛在说今晚的菜真好吃。
可她这话却惊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娄秀英脸色一白,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上。
江又涵激动地发出鸡叫:“白榆你、你居然要跟我五哥解除婚事!你疯了吗?!”
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着白榆,他们以为白榆跟江凯两人只是闹矛盾了,没想到这矛盾闹得这么大,居然连婚事都想解除!
江凯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滴下水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燃烧的怒火道:“榆榆,别闹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白榆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慢条斯理道:“江爷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家的婚事主要以我的意愿为主,对吗?”
江老爷子面色不改,颔首:“没错,当初你江奶奶提出婚事时的确是这么说的,江家的子弟随便你挑选,你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如果你都没看上,谁也不能勉强你。”
众人:“……”
这话说得江家的子弟好像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任人随便挑选。
白榆理直气壮道:“江爷爷记得就好,以前我喜欢江凯,所以跟他处对象,但现在我不喜欢他了,自然就不想跟他处对象,大约半个月前我就跟他提分手了,只是他一直不当一回事,我只好当着您的面再提一遍,同时解除两家的婚事。”
江老爷子还没回答,江凯就急了:“我不分手!你从四岁开始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说喜欢我,你为我学做饭,为我做甑糕,你还说你只想嫁给我一个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心的?!”
众人:“……”
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被抛弃的怨夫?
白榆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变心的?可能是在你说我不如我表姐善良大方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拉着我表姐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还可能是你害得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差点落下疤痕的时候,总之呢,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更不想嫁给你!”
说着,白榆从军挎包拿出几张照片甩出去:“这是我最近收到的照片,你们看吧。”
照片落在桌子上,第一张赫然就是江凯和秦心卉两人搂在一起,缠绵对望的照片。
如油入滚锅,现场一下子就炸了。
江凯居然和白榆的表姐乱搞男女关系!
两人还在大庭广下搂搂抱抱,真不要脸!
他还害得白榆从自行车摔下来,他这是何止不要脸,简直命都不想要了!
众人这想法刚闪过脑海,下一刻就见江老爷子拿起桌边的杯子朝江凯砸过去,杯子飞出去,重重砸在江凯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
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江凯的额头没出血,却瞬间鼓起一个包。
江又涵被吓得尖叫一声,想开口为她五哥求情,却被娄秀英给死死按住了。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谁求情都没用。
她知道老爷子疼爱白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会如此偏袒,仅凭白榆一句话就定了江凯的死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
江凯脸色白得跟纸一般,他原本可以躲过江老爷子丢过来的杯子,只是他没敢。
他现在更担心接下来老爷子会怎么处置他。
江老爷子沉着脸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榆榆,要我死了,你岂不是想上天?现在给我滚出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进来!”
江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娄秀英,后者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江凯脸色更白了,最终垂着头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雨点虽然不大,可对于江凯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来说,当众被训斥还被罚跪,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都大气不敢出。
江老爷子一脸惭愧:“榆榆,江凯对不起你的事情,江家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江白两家的婚事,你随我到书房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故事后如果你还坚持要解除的话,江爷爷就依了你。”
江启严等兄弟听到老爷子的话,却是一个个红了眼眶,面色沉重。
江家小一辈则是面面相觑。
白榆听她爸提过,倒是不惊讶,点头道:“好。”
江老爷子的书房就是江家子弟也不能随意进入,白榆小时候被江老爷子牵着进来过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了,书房的模样变化不大,就是藏书的数量更多了,满满当当挤满了整个书柜。
白榆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着江老爷子的手势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江老爷子问她要不要喝茶,白榆说不用,他就站起来走到一个书柜面前,从身上摸下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白榆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看江老太太的照片,却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身穿洋裙子,头上带着个发箍,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一般,手里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苹果,笑得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乳牙,可爱极了。
相片的背后龙飞凤舞写着“江启媛摄于1935年北京”一行字。
江启媛?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都是以“江启X”来命名,这江启媛难道是江老爷子的侄女?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照片上的小姑娘如今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可她从来没在江家见过对方,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白榆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就听江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微带哽咽道:“媛媛是我和你江奶奶的女儿,若她还在的话,她的女儿只怕也有你这么大了。”
白榆怔了。
她从来不知道江老爷子有个女儿,上辈子她嫁进江家那么多年,也没听江家人提起过江启媛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