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by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4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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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邦宪:“休要强词夺理,你一定是记恨我儿奉旨杀了你的几个旧部,才?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范钊:“你说我强词夺理,你又何?尝不是血口喷人?那?几个侍卫与宫人陷害皇上乃是死有余辜,你有何?证据说我怀恨在心?不信你把副统领身边的两个长随叫来,问问他们,是不是副统领自己答应与我切磋的。”
王邦宪憋红了脸,对咸庆帝道:“皇上,臣虽为文人,却也知道正常的比武切磋绝不会让臣子伤得那?么重,范钊此?举显然夹带私仇,还请皇上为臣子主持公道!”
咸庆帝恨不得当场处死范钊,可他需要证据,偏偏王邦宪堂堂吏部尚书居然没能辩过范钊。
眼看着范钊也叫起屈来,甚至撩起衣摆露出他胸背的淤青证明王轲对他也出手颇重,咸庆帝只能看向身边的两位丞相。
宋澜低头?,避开了咸庆帝的视线。
魏琦道:“皇上,臣在蓟州的时候,确实经常听闻将士们比武受伤,如果真能证明是副统领自愿与范侯比试的,那?此?事的确不好评断。可就算范侯不是故意的,他竟将副统领打断五根肋骨,仍有失分寸,皇上当小施惩戒,以免范侯下次再犯。”
咸庆帝目光一沉,听出魏琦是在替范钊求情了。
他盯着魏琦问:“如何?小施惩戒?”
魏琦道:“降官一级,贬为副统领。”
咸庆帝:“他为副,谁为正?”
魏琦扫眼范钊,道:“罗霄智勇过人且端肃沉稳,先帝在世时曾多次赞许罗霄之忠,等他从?凉州凯旋,可任御前军统领。”
咸庆帝再看向宋澜。
宋澜拱手:“臣附议魏相之言。”
两个丞相袒护范钊,被带过来的王家长随也无法提供范钊故意害人的证据,咸庆帝只能准奏。
别人都走了,魏琦留了下来,屏退宫人。
咸庆帝冷笑:“魏相又有肺腑之言要交待朕了吗?”
魏琦跪到年轻的帝王面前,言辞恳切道:“皇上,臣敢以性命起誓,范钊对您与先帝忠心耿耿,纵使?他近来行事鲁莽,也都是为了皇上与大裕朝,绝无二?心啊!”
咸庆帝:“是,他是忠臣,朕是昏君,偏信小人谗言。”
魏琦:“不,皇上只是太年轻了,只是跟范钊怄了气,才?会草率提拔王轲。皇上,如今东西两线交战,京师不容有失,范钊是最可信之人,皇上且再忍他一忍,等战事结束,您便调他去凉州戍卫边关,让他把那?些臭脾气用在外?敌身上,于边防也是幸事,何?乐而不为呢?”
咸庆帝挑眉:“你说朕提拔王轲草率了?”
魏琦凛然道:“是,咱们大裕建朝才?五年,根基不稳,御前军都是最忠心先帝的老兵,御前军统领也该从?先帝留下的良将里选,怎么轮也轮不到寸功未建的王轲。”
咸庆帝动?了动?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些人都不信任他的妻族,他说了又有何?用?
咸庆帝在曲池的昏君所为还能隐瞒,范钊将小国舅王轲打废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都不需要萧姑父或孙纬特意给佟穗递消息。
旁人想到的是范钊与王家针尖对麦芒,佟穗既得过萧缜的提醒,自然明白这其实是范钊与咸庆帝的较量。
咸庆帝想压住范钊,竟然去提拔王轲。
别说范钊了,佟穗都不满咸庆帝此?举,这天下是众将士拥护先帝打下来的,多少将士死在了南下的路上死在了伐梁的途中,王家一个巨贪世家,有幸与先帝结亲竟然还不知悔改,王定宪去合州做守将都令人不服了,王轲又有何?本事?
私心里,佟穗认为范钊打得好,就是不能让王家蛊惑咸庆帝为祸朝纲。
可她?若是咸庆帝,面对这么一个敢把自己吓出病还能轻易废了身边亲信的御前军统领,她?也会恐惧吧?
咸庆帝已经出招了,范钊也接了一招。
那?么,咸庆帝还会继续对付范钊吗,范钊又将如何?回?应?
佟穗不了解咸庆帝,但她?熟悉范钊。
如果说萧延是萧家的一头?凶狼,佟穗刚嫁过来的时候得靠二?嫂的身份去压他,现在则能靠自己压住,且萧延也绝不会无故在自家院里发疯咬人,那?么范钊就是住在萧家附近的一只猛虎,猛虎发起狂来,可能会伤到别人,也可能会伤到自家。
范钊让佟穗感到不安。
这种?来自武力上的威胁,让佟穗想要练箭。
结果她?刚走到平时练箭的地方,柳初、颜明秀乃至隔壁的贺氏、林凝芳、萧玉蝉就来了,包括平时不怎么露面的萧守义都急匆匆赶了过来,犹豫半晌,终于用长辈的口吻劝道:“阿满,二?叔知道你有分寸,可你有孕在身,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练吧?”
众人的表情,仿佛佟穗敢拉一次弓,他们就要急死在这里。
佟穗不想叫家人担心,只好放弃。
今晚林凝芳睡在了她?这边,问她?究竟在顾虑什么。
佟穗提起了范钊的事。
林凝芳:“第一,以范钊对先帝的忠心,他不会反。第二?,就算范钊要反,侯爷手里握着五万骑兵,长顺在辽州也握有军权,范钊都只会拉拢萧家,而不是为难咱们。第三,最坏的形势,范钊非要对萧家出手,你身子渐重,靠弓箭也无法与他抗衡,不如倚仗公爹。”
佟穗:“我懂,我就是手痒。”
林凝芳:“手痒就多练几篇字,不许动?了胎气,怀祖还等着跟弟弟妹妹玩呢。”
佟穗只能答应。
接下来几日,姑嫂几个竟轮流来盯着佟穗,就怕佟穗又动?练箭的念头?。
自己不能练,佟穗便去看家里的几个孩子学武。
男人们不在家时,都是张超带着佟善、齐耀、大郎、二?郎练,从?最基础的扎马步练起。后?来老爷子从?东营退下来,改成老爷子教,老爷子走了后?,萧缜来教,等萧缜四兄弟除服了,萧守义继续教,几个孩子也算一直师从?名师了。
佟善、齐耀、二?郎要考科举,每日上半个时辰的武课就好。
张超、大郎要当武官,每日上午、下午各有一个时辰的武课。
佟穗带着阿福走过来时,看见张超、大郎在练射箭,前者?十五岁了,后?者?也有十二?,都是身形挺拔的少年郎。
四个箭靶摆在百步之外?。
大郎学得晚,弓箭马马虎虎,张超从?七岁起就跟着叔叔张文功同去萧家学武,几乎箭箭都中靶心。
佟穗提议道:“二?叔,把箭靶移到两百步的位置试试。”
战场上,能射杀两百步外?敌兵的士兵就可以进弓箭营了,成为一名弓箭手。
萧守义移动?了箭靶。
张超看眼佟穗,掌心微微出汗,动?作?也有些僵硬。
佟穗笑道:“这就紧张了?打仗的时候,你身边会有成千上万的同袍。”
张超暗暗调整呼吸,瞄准箭靶。
他连续发了十箭,有两箭中了内圈,其余的都在外?面。
大郎佩服极了,换成他,可能全部射空!
佟穗对张超也很满意,毕竟张超主学枪法,不像她?小时候整日就琢磨怎么射得更准。
等张超再次搭弓时,佟穗就站在他身边,亲自指点他技巧。
萧守义见了,专心去教大郎。
范钊被贬为御前军副统领,罚俸半年。
在没有正统领的情况下,范钊仍是御前军的头?目,少领的半年俸禄更是无足轻重。
咸庆帝不甘心,差点死了儿子的王邦宪更不甘心。他算是看明白了,魏琦宋澜鲁恭均非冥顽不灵之徒,尚有被自家拉拢的可能,唯独范钊对先帝忠贞不渝,范钊在京城一日,王家就一日不能出头?,哪怕强行出了,也会被范钊以蛮力镇压。
京城乱了,王家才?有机会,真等萧缜、罗霄、齐恒、赵瑾等名将回?来了,咸庆帝有人可用,如何?还会第一时间想到王家?
他必须趁京城空虚的时候抓牢圣心。
有些话他说不合适,交给女儿则会事半功倍。
八月初,合州、凉州都传来捷报。
咸庆帝的心情好了一些,未料这日来到西宫,却见王皇后?正伏在床上伤心抽泣。
咸庆帝疑惑道:“怎么了?今日岳母进宫探望,你该高兴才?是。”
王皇后?试图掩饰,被咸庆帝再三追问,她?才?拭泪道:“听母亲说,二?哥染了风寒,本来就病重,这一咳嗽竟又吐血了。”
咸庆帝愕然,王轲竟病到了这般田地?
王皇后?捂面痛哭。
咸庆帝哄道:“朕再派几个御医去,一定会把你二?哥治好的,你别哭。”
王皇后?埋在他怀里摇头?:“我既是哭二?哥,也是哭我自己,皇上要重用二?哥,二?哥就遭了难,皇上这般宠幸我,恐怕我也要……”
咸庆帝咬牙:“他敢!”
王皇后?:“有何?不敢的,昨日我去给皇上送梨羹,恰逢范侯从?里面出来,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手里端着的是毒药,万一哪天皇上真有个头?疼脑热,他便会扣我一个罪名,再先斩后?奏……”
咸庆帝顺着这话一想,还真是范钊能做出来的事!
常公公只是想办法给他找些乐子,范钊就敢直接把人杀了,而今范钊与王家有仇……
他一边怨恨范钊,一边安慰妻子:“别怕,再过不久朕就调他去戍卫边关。”
王皇后?抬头?,梨花带雨地看着面前的皇帝:“在范侯眼里,我们王家一族是奸臣小人,那?些忠心皇上的太监宫女也是小人,只有听他号令的才?是忠的,您要他外?放,他定会怀疑您又受了我们的蛊惑,如此?,他岂能甘心离京?”
咸庆帝:“朕要他走,他不走也得走。”
王皇后?苦笑:“您,您真能管得了他吗?连皇宫里的侍卫都最听他的话。”
咸庆帝眼中一寒。
王皇后?似是察觉失言,重新扑到咸庆帝怀里:“皇上,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我只是太怕了,听说前朝皇后?就是死在范侯手里,他敢杀前朝皇后?,再杀我这个新朝皇后?又算什么,驾轻就熟罢了。”
咸庆帝脸色大变。
父皇刚登基时,他曾经问过母后?,前朝小皇帝真是死在窦皇后?手里吗?
母后?道:“是也好,不是也得是,旁人可以怀疑,唯独咱们一家不能有他想。”
只有小皇帝死在窦皇后?手中,父皇继位才?是名正言顺。
可窦皇后?杀了小皇帝又有什么好处?
一定是范钊杀的。
咸庆帝不会揭发此?事,但由此?事可知,范钊已经杀过一个皇帝了,如果范钊不想离开京城,他会不会再杀一个皇帝?
脑海里范钊染血的大刀一晃而过,咸庆帝打了个哆嗦。

第250章
八月十三, 短短十日,西北再次传来捷报,萧缜的南营军与赵良臣的大同军在?登县合兵了, 距离吕胜的老窝凉州城只剩三百多里。
赵良臣乃两朝名将, 在?边关威名尤甚, 萧家则是先帝建朝后战功最为卓绝的将族, 北定辽州南安荆州, 更是经历九死一生将先帝从剑阁险道上救了出来, 从?老爷子到萧缜、佟穗夫妻, 祖孙三个早已扬名北地。
光“赵”、“萧”这两面将旗, 便足以动摇凉州军的军心。
吕胜野心勃勃, 但数万凉州军与他并非完全一心, 早在?听说萧缜计俘辽州总兵陈望却未伤辽州军的时?候,凉州军的小兵们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退路, 吕胜要反他们就跟着?反,暂且在吕胜手下保住性命, 一旦朝廷军打来了, 他们比划比划就是, 与其为了吕胜拼命, 不如投降朝廷等着分地。
凉州军士气如此, 萧缜、赵良臣麾下不但没有减员,兵马反倒越来越多。
萧缜给咸庆帝的折子里说,此乃明主治国, 万民来归。
除了战报,萧缜等儿郎还?给各自的家眷送来了家书?。
佟穗收到四封, 一封是萧缜的,两封是二哥佟贵让她转交母亲与嫂子的, 还?有一封来自萧野,里面装着?孙典给柳初的信。
捷报越多,意味着?一帮儿郎平安凯旋的希望就越大,萧家众人都很?高兴。
除了家书?,萧家四兄弟还?送来几样当地的土特产,其中有几斤葡萄干,青绿色的葡萄干颗颗硕大,味道极甜。
佟穗坐在?书?房给萧缜写?回信时?,阿福端着?一碟洗好的葡萄干放到了旁边。
孩子们都是直接抓着?吃的,佟穗吃了两颗,渐渐就专心写?信了。
老爷子跟萧缜有一套密语,防着?涉及秘密的信被他人截获,后来老爷子把?这套密语传给了佟穗。
法子很?简单,譬如眼下这封信写?于八月十三,单数行?取第八个字,双数行?取第三个字,前后串联起来就成了一条密语。
佟穗要告诉萧缜的是:皇要分兄权,兄打残国舅,王家买皮霜,已匿报喂相。
有的字家常用不上,只能写?同音字,但以萧缜的才智肯定能猜出来。
将信纸放在?桌面晾干,佟穗看向窗外。
刚来京城的时?候,她安排暗哨查探京城旧臣世家的消息,是因为整个洛城都让她感到陌生与不安,佟穗想知道这些地头蛇以前是否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哪些需要提防,哪些可以当成普通新邻。
大裕建朝五年了,旧臣世家们大多安分,依然值得佟穗提防的只剩几家。
这次萧缜出征后,佟穗多派了一个暗哨在?王家附近,另增派了暗哨去留意范、鲁、魏、宋四府,以及御前军八营八个指挥使的过往与宅子。
若先帝在?,佟穗绝不会盯着?这些功臣之家,可先帝走了,新帝糊涂范钊又莽,京城再次成了危机四伏的险地,佟穗必须确保事事尽在?掌握,从?而庇护卫县众亲友的平安。
范钊、鲁恭以及二相佟穗都很?熟悉,知根知底的,暗哨只需留意近来有哪些官员与他们走动便可,不必刺探四家的私密。御前军八营指挥使来自蓟州军,以前佟穗不熟也没必要猜疑,如今也是因为范钊才要摸清八人的底细。
就在?前几日,盯着?王家的一个暗哨来报,说王邦宪心腹管事的儿子出府时?神情有异,暗哨便一路尾随,发现这人出了城门,赶至京郊一座镇子,花钱安排一个乞丐子去药铺买药。
暗哨趁对方走后,找到那个乞丐,威逼利诱,得知对方买的是砒霜。
佟穗就想,王家想毒死谁?
咸庆帝?
不可能,咸庆帝在?,王邦宪才是国丈,才能稳居京城世家之首,甚至靠着?这层关系晋升宰相,否则就算王家有本事毒死咸庆帝,也会被范钊的御前军、鲁恭的东营大军诛杀九族。
不是咸庆帝,那就只能是范钊了,范钊几乎打死王轲,这是私仇,范钊反对咸庆帝重?用王家,这是影响王氏一族的族怨。
真?让王家得逞,范钊一死,再无人敢公?然忤逆咸庆帝,一旦让王家拿捏了咸庆帝,王邦宪岂不成了第二个窦国舅?
萧家是不可能与王家同流合污的,那么?王家必然会蛊惑咸庆帝铲除萧家这颗眼中钉。
为了自家,为了好不容易将要稳定下来的北地,佟穗都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佟穗叫暗哨乔装成骑驴的百姓,再在?傍晚魏琦乘坐马车回府路上将信塞进了车窗。
信上只有一句话:王家近日买了砒霜。
同日黄昏,政事堂。
明日就要放中秋节假了,宋澜处理完手头的政务,看向对面,见魏琦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在?走神,宋澜笑?道:“魏相在?想什?么??”
魏琦回神,瞥他一眼,没有理会。
宋澜:“我要走了,魏相可否同行??”
魏琦摇头。
宋澜便先行?一步。
连日难眠,魏琦头脑昏沉,听着?宋澜离去的脚步声,他合上折子,仰面靠到椅背上。
王家买了砒霜。
这消息是真?是假,对方如何知道的,又为何要告诉他?
在?这个节骨眼,魏琦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也猜得到王家要对付谁。
范钊是一把?好刀啊,先是配合他们杀了窦国舅派去蓟州的官员迫使先帝挥师南下,再是杀了窦皇后与小皇帝彻底为先帝清除了后患,如今,范钊又凭借一身?忠勇正气硬生生挡在?了咸庆帝与王家中间。
范钊或许不是个好臣子,但他所做的这一切,于民有功,于国有利,伤的只是自己。
宋澜倒是明哲保身?了,可真?让王家夺了权,天下将会重?新陷入混乱,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所以魏琦明知咸庆帝刚愎自用,还?是要护咸庆帝坐稳龙椅,也只有咸庆帝能让北地各将领臣服。
又要保咸庆帝,又要隔开王家,光靠魏琦难以支撑,范钊竟成了唯一能帮他的刀。
凭借先帝的恩情,魏琦有把?握不让这把?刀伤到咸庆帝。
再用一次,只要王家倒了,萧缜、齐恒等将领也回来了,京城全是贤臣良将,他再把?范钊调去凉州。
先解决眼下的危机,他再想办法化解咸庆帝对范钊的怨恨,忠义两全。
夜幕降临,魏琦仍在?政事堂。
咸庆帝得知后,派人把?魏琦叫到乾元殿,瞧见魏琦因为清瘦而越发显得松垮的官袍,咸庆帝无奈道:“政务是忙不完的,魏相还?请爱惜身?体。”
到底是父亲身?边的老人,与他也有师生之情,咸庆帝虽然因为范钊的事对魏琦有所怨言,敬重?还?是更多。
魏琦笑?道:“是,臣刚刚正要走的。马上过节了,不知皇上在?宫里有何安排?”
咸庆帝目光微闪,怅然道:“父皇驾崩不足半年,今年的中秋就算了,朕与后妃简单办场家宴就是。”
魏琦缅怀先帝两句,这就告退了。
结果次日魏琦又进宫了,称他闲不住,宁可继续忙政务,也不想在?家虚度光阴。
咸庆帝劝了一次不管用,随他去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
范钊才陪家人吃过午饭,咸庆帝突然派公?公?传来旨意,说今晚宫里家宴,请范钊携妻儿同去。
范钊愣了一会儿,问:“除了我,皇上可还?邀请了别的大臣?”
传旨公?公?:“侯爷说笑?了,皇上办的是家宴,说要与侯爷把?酒言欢追忆先帝,放眼京城,只有您有这份资格啊。”
范钊眼眶一热,中秋家宴,家人团圆,皇上果然还?是把?他当兄长的。
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范钊高兴地接过圣旨。
范太夫人、潘月柔也很?高兴,各自提前准备了起来,衣裳好说,还?要教两个儿子规矩。
范钊的长子已经是个少年郎,因为父亲没空管祖母又溺爱,颇为跋扈。
范钊这一下午就专门提醒长子了,不许儿子做这个不许儿子做那个的,可见他对今晚的看重?。
潘月柔带着?幼子在?旁边瞧着?,等哥哥牵着?弟弟去净房了,潘月柔才惋惜道:“可惜皇上没邀请母亲。”
范钊:“宫里没有太后,皇上年纪轻轻,多一个长辈,大家都不自在?。”
潘月柔点点头,又有些疑惑:“上个月因为王家的事,皇上把?你的官都贬了,这次怎么??”
范钊:“兄弟间哪有隔夜仇,皇上肯定是想明白了,正好借着?中秋与我重?归于好。”
潘月柔:“那敢情好,说不定明早就把?你的副统领改回正统领了。”
范钊揽住她的腰:“你就惦记这个。”
潘月柔嗔了他一眼,这人,被王家弄得好久都没兴致了。
将近黄昏,一家四口出发了,范钊带着?长子骑马,潘月柔与幼子坐车。
行?至皇城东南角时?,范钊竟瞧见魏琦的马车从?前面拐了过来,他觉得稀奇,单骑靠过去。
魏琦得车夫提醒,提前挑起一侧窗帘。
范钊笑?道:“魏相不在?家里过节,怎么?在?这儿?”
魏琦:“今日在?政事堂做事,不想肩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准备去周老那边瞧瞧。”
范钊:“您这纯粹是自找的,大过节的也不休息休息。”
魏琦朝他招招手。
范钊靠近。
魏琦低声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继续笑?。”
范钊眉峰一挑。
魏琦声音更低:“我收到消息,王家买了砒霜,今晚你要小心,无论如何,别冲撞了皇上。”
说完,魏琦命车夫出发。
范钊让坐骑退后两步,嘴角果然扬着?,眼底却一片冰霜。
又走了一会儿,一家四口在?端门外停车,步行?前往御花园。
咸庆帝正在?陪后妃三人闲聊,当年他大婚不久过郭太后就去了,守完三年又赶上先帝驾崩,今年不便选妃,所以身?边还?是做太子时?的三个老人。
见到范钊,咸庆帝伤感道:“中秋团圆,朕只能跟你团圆了。”
范钊想到先帝,也是一叹。
王皇后故意将话题转到范家的两个孩子身?上,用家常化解了悲情。
还?没开席,咸庆帝带着?范钊在?御花园逛了一圈,回忆先帝,也回忆两人之间的旧事。
咸庆帝:“朕记得小时?候,朕想像其他孩子那样爬到树上居高眺远,母后看得严,是你偷偷扶朕上去,朕上去了不敢下来,也是你站在?树下接的朕。”
范钊笑?道:“臣就一身?力?气,只能陪皇上做做这个。”
咸庆帝:“父皇走后,诸多国事都压在?了朕肩上,朕心里其实很?慌,难免病急乱投医,被你们揭出来又碍于面子不想承认。魏相他们是外人,朕对他们还?算客气,却把?脾气都发在?你身?上了,也是仗着?咱们之间的兄弟情,知道再怎么?样你都会像小时?候那样纵着?朕让着?朕。”
范钊看向咸庆帝,对上咸庆帝年轻的脸庞、含着?亏欠的眼睛,他爽朗一笑?:“没事,臣皮糙肉厚的,只求皇上别怪臣莽撞,皇上如何待臣都没关系。”
咸庆帝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神,早已忘却的儿时?画面竟真?的浮现于脑海。
树下鼓励他别怕的范钊,甘愿给他当马骑的范钊,偶尔他因为父皇夸范钊故意使唤范钊做事,范钊也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可那时?的范钊,不会当众顶撞他,不会拔刀杀了他身?边的公?公?,不会用阴魂野鬼吓唬他,更不会违逆他的话。
今日范钊能为了御前军的军权打废王轲,明日就敢为了御前军的军权而弑君。
范钊把?御前军当成他自己的,咸庆帝要做真?正的帝王,只能除了范钊。
他握住范钊粗壮的手腕,笑?道:“回去吧,该开席了。”
宴席之上,咸庆帝与王皇后并?肩坐于主位,两个妃子坐在?王皇后一侧,范钊一家坐在?咸庆帝这边。
女眷孩子喝茶,宫人端来两壶酒,分别为咸庆帝、范钊斟上。
咸庆帝朝范钊道:“来,朕敬你一碗,以前的不快就都过去了,以后朕与你还?是兄弟。”
范钊笑?着?道好,双手端起酒碗,举到面前时?忽然停下,看向帝后。
咸庆帝手微抖,忙垂下视线,反倒是王皇后,根本没往这边看,若无其事地品尝着?菜肴。
范钊再笑?,广袖挡面,仰头做出饮酒的动作,再把?酒碗重?重?放于桌面。
咸庆帝心惊肉跳,这时?,王皇后也难掩紧张地看向范钊面前的桌子。
酒碗在?那,酒水溅了满桌。
咸庆帝:“你,你怎么?没喝?”
范钊:“这酒闻着?不香,敢问皇上,是您为臣准备的劣酒,还?是娘娘准备的?”
咸庆帝看不出范钊究竟有没有察觉,却本能地指向了王皇后:“是,是皇后准备的。”
范钊虎眸一瞪:“就因为我失手打伤了小国舅,娘娘便用这等劣酒羞辱我?”
他根本没有掩饰杀机,王皇后抖如筛糠。
潘月柔终于看出不对,没等她怀疑到酒上面,范钊突然抢过旁边宫人手里的酒壶,大步朝王皇后走去。
王皇后惊慌地躲去咸庆帝背后。
咸庆帝努力?维持冷静,质问范钊:“劣酒就劣酒,朕叫人重?新换一壶就是,不得对皇后无礼!”
范钊脚步不停:“皇上,您也说今晚是家宴,她便只是臣的弟媳,弟媳对兄长不敬,难道不该吃些教训?”
王皇后哭求道:“皇上救我,救救我啊!”
近处全是宫人,远处倒是有几个御前侍卫,咸庆帝特意叫过来准备给范钊收尸顺便拿下范钊妻儿的。
此时?此刻,咸庆帝高呼侍卫前来护驾。
御前侍卫们倒是围了过来,然而范钊已经提起王皇后,将人紧紧夹在?左侧腋下,再举高酒壶灌向王皇后的口中:“让你也尝尝这劣酒的滋味儿!”
王皇后试图将酒水吐出去,奈何这种被迫仰头张嘴的姿势,她越挣扎吞咽的越多。
终于,一壶酒快倒尽了,范钊才将王皇后丢回地上。
王皇后一手撑地一手抠着?嗓子呕吐,吐不出来,她哭着?爬到咸庆帝怀里。
咸庆帝已经吓白了脸,扫眼围了一圈却按刀不动的侍卫们,咸庆帝嘴唇哆嗦:“你,你们……”
潘月柔紧紧抱着?小儿子,面色惊恐地围观着?这一切。
突然,王皇后开始抽搐起来,咸庆帝越想推开她,王皇后就越抓牢咸庆帝的肩膀,咸庆帝低头,就见王皇后直翻白眼,嘴角也溢出白沫……
咸庆帝“哇”的一声吐了,人歪倒在?地,手脚并?用连推带踹的,都没能挣开王皇后。
范钊漠然地看着?,等王皇后彻底不动了,他才对好不容易爬到一旁的咸庆帝道:“皇上,王皇后在?酒里下毒,意图谋害臣与皇上,您亲眼目睹,是不是?”
咸庆帝战战兢兢丧魂落魄,范钊说什?么?他都点头,唯恐范钊也强行?灌他毒酒。
范钊:“皇上,臣怀疑王皇后与国丈暗中勾结,还?请皇上下旨封锁城门围抄王府,以免贼党趁夜逃脱。”
咸庆帝还?是点头。
范钊这才看向那些御前侍卫,高声传达咸庆帝的两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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