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庆帝:“大胆,朕自有?分寸,不必你来危言耸听,退下!”
宋澜见了,又?哪里会继续忠言逆耳?
范钊等了几日不见咸庆帝搬回来,猜到两位丞相的话又?不管用了,范钊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这日上午,范钊来到曲池岸边,自有?太监船夫与船只在此等候。
范钊大步跨上船。
撑篙的太监道?:“范统领,船行缓慢,不如您坐着歇会儿?”
范钊瞥他一眼,道?:“不用,你给我讲讲,皇上每日待在这里都会做些什么?”
小太监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笑道?:“看书批折子,听翰林院的大人们讲书,累了便去湖上逛一圈清心养神。”
范钊听了,还算欣慰,虽然皇上是?娇气了点,连宫里的酷暑都受不了,但只要皇上没?有?耽误正事,范钊对身体文弱的咸庆帝就不会像对待手下将士那般严厉。
曲池上面有?诸多小岛,其中?位于池中?央的主岛名曰琉璃岛,岛上的宫殿又?曰琉璃殿。
船刚靠近琉璃岛渡口,范钊忽然瞥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圆脸小太监,瞧见他,小太监转身就要往里跑,像极了主子做坏事时留在外?面把风的狗腿子。
范钊心想,皇上若是?在读书批折子,何须叫人放风?
思及此处,范钊抓起?放在旁边的一只船桨,抛刀一样朝着那狗腿子太监抛去。
范钊力?大无?比,准头也?够,一船桨直接将那个小太监砸扑在地,好?不容易撑着胳膊站了起?来,守在旁边的两个御前侍卫猜到范统领有?话要问这个太监,立即出手将人按住了。
少顷,范钊跳上岸,质问这个太监道?:“为何见了本统领就要跑?”
武将身上自有?威势,特别是?范钊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小太监根本不敢抬头,心虚地道?:“统领大人难得过来,奴婢想去知会皇上,或许皇上要亲自来迎接统领大人。”
范钊笑了:“好?一副伶牙俐齿,你且等着。”
说完,他叫来另一个太监,命其引路。
这个太监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带路朝琉璃殿走去。
琉璃殿只是?岛上的主殿,周围还分布着其他殿宇。
范钊寻到琉璃殿,只看到一张堆满奏折的桌案,咸庆帝并不在。
凡是?想偷偷溜走报信儿的宫人,全被范钊叫侍卫拿住了。
这些侍卫都是?范钊的属下,只是?咸庆帝叫他们守在外?面,他们就不能擅自进去,故而并不知道?咸庆帝此时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范钊继续逮着神色不对的小太监带路,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七拐八拐的,走了一刻多钟,四人来到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庭院前。
院门外?只有?一个小太监,见范钊拔刀威胁,那太监立即跪到了地上。
范钊丢下二人,单独入内。
院子里花木雅致,当中?三间屋子,门窗紧闭。
范钊先来到堂屋门外?,透过门缝,瞧见常公公趴在东屋门前,目不转睛地瞧着什么。
范钊再来到东屋窗下,听着里面的娇笑声,范钊抿唇,悄悄在窗纸上戳了一个窟窿。
咸庆帝果然在里面,宽敞昏暗的屋子里还散布着七个貌美女子。
咸庆帝眼睛蒙了黑绸,在陪美人们玩瞎子摸人。
范钊小时候也?跟其他孩子玩过这个,但他玩的时候大家都穿着衣服,不像这七个美人。
范钊也?是?好?色的,但此时此刻,他对那七个美人毫无?兴致,只满面怒色地盯着咸庆帝。
房间就那么大,咸庆帝很?快就抓到了一个美人,不摸脸也?不摸头发。
美人羞答答地环住了咸庆帝的脖子。
咸庆帝蒙着眼睛将美人推到墙上,这就忙起?“正事”来。
范钊离开窗前,仰头。
盛夏的天蔚蓝无?比,靠近烈日的地方被炙烤得发白?。
范钊就那么望着,听着。
如果先帝还能看见,怕是?要被气吐血了吧?
眼前浮现过常公公下流的笑容,范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昏君也?许本来不想昏的,奈何身边围了太多奸臣小人。
等着等着,里面的声音停了。
估摸着咸庆帝已经穿好?了衣裳,范钊突然一脚踹开堂屋门。
常公公还在偷窥,被他这一脚惊得险些魂飞魄散,待看清鬼魅一样堵在门口的范钊,常公公一口气凉到了心里。
“怎么回事?”
咸庆帝惊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常公公太怕范钊了,吓得拍门:“皇上,范统领来了,您快开门!”
咸庆帝:“……”
他不想开。
范钊也?不用他开,掐住常公公的细脖子,对着门板问:“皇上,敢问此事是?您的主意,还是?常公公蛊惑的您?”
门内,咸庆帝满面通红!
他自幼学的是?君子之?道?,比谁都清楚他今日所为有?多令人不齿,所以才会偷偷摸摸地来,没?想到才玩三次,就被范钊撞破了!
他能承认是?自己的主意吗?
咸庆帝不能,常公公也?不能让皇上替他背锅,双手握着范钊坚硬如铁的手臂道?:“是?奴婢,奴婢被鬼迷了心窍,还请范统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范钊:“这么说,你知罪了?”
常公公的双脚都快离地了,忙不迭地道?:“知罪,知罪!”
范钊:“你蛊惑皇上来此,还有?哪些宫人知晓,一个个都报给我。”
常公公:“不多,算上奴婢只有?五个!”
他老老实?实?报上名字。
范钊命侯在外?面的侍卫把另外?四个小太监都提过来。
人到齐了,范钊命侍卫离去,扫眼被绑了手脚堵住嘴的五个太监,他对门内的咸庆帝道?:“皇上,今日之?事,臣绝不会传出去败坏您的名声,却架不住这些小人嘴碎,依臣之?见,臣该杀了他们灭口,顺便以儆效尤,您以为如何?”
咸庆帝:“……”
范钊:“还是?说,皇上已经受了他们的荼毒,觉得今日之?事不算昏君所为?”
咸庆帝:“……不,他们欺朕年少,罪,罪大恶极。”
范钊:“那好?,臣这就为他们行刑。”
抽出佩刀,范钊绕到五个太监身后,站在自己沾不到血的地方,连续挥刀五次。
咸庆帝与七个美人都听见了那五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砍骨声响,以及人头落地的滚动声。
咸庆帝第一个吐了出来。
范钊敲门:“皇上,您该去批折子了。”
咸庆帝又?吐了几次,才浑身无?力?地道?:“你,你先把外?面收拾干净了。”
范钊:“您先出去,我再对外?称他们意图谋害皇上,现在就让侍卫进来,就怕他们有?所怀疑。”
咸庆帝无?法反驳,只好?哆哆嗦嗦地打开门。
先帝亲眼目睹无?数将士死在战场,咸庆帝却很?少见到那些血腥,上一次见还是?范钊在蓟州先斩后奏提了两颗人头来见父子俩。
门板打开,咸庆帝用黑绸挡着眼睛,歪着脑袋朝门外?踱去,饶是?如此,他依然不小心瞥到了一片血红。
才冲出堂屋的咸庆帝又?吐了起?来。
这时,东屋突然传来一片哭喊惊叫之?声,夹杂着“皇上”、“救命”的字眼。
咸庆帝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哗啦”一声,不知是?哪个美人的血飞溅在了窗纸上。
不久前还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美人,就这么没?了?
下一刻,范钊出来了,一边将染血的大刀插回刀鞘,一边抬眸朝咸庆帝看来。
咸庆帝又?惧又?怒又?悲:“你为何要杀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范钊面无?表情:“凡是?诱皇上入歧途之?人,无?论男女,都该死。”
咸庆帝浑身发抖。
范钊:“皇上放心,这里的事除了你我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咸庆帝并不领情地移开视线,结果就撞上堂屋里面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死不瞑目的常公公。
咸庆帝身形一晃。
范钊扶住他,见咸庆帝腿软得厉害,干脆将人背了起?来。
咸庆帝身心都被重?创,脸色苍白?,拒绝几次没?有?用,便认命似的趴在了范钊背上,时不时还会因为想起?别院里的一切而干呕几次,与这些相比,与美人在一起?的那片刻欢愉简直就像一场午后美梦,都是?假的。
范钊一直将他背回船上,君臣俩面对面坐着。
咸庆帝闭着眼睛。
范钊环顾周围的池水,笑了下,问:“皇上知道?曲池为何凉快吗?”
咸庆帝不语。
范钊道?:“水为阴,前朝百余年冤死在深宫的妃嫔太监宫女的鬼魂都聚集于此,故而阴凉无?比。”
咸庆帝:“……”
范钊:“皇上体弱,以后还是?少来此处的好?。”
咸庆帝病了, 白日瘫软无力精神?恍惚,夜里或焦躁难眠或噩梦连连。
朝臣们纷纷过来探望,咸庆帝勉强应付着, 可一旦看到范钊, 咸庆帝便会目光躲闪头冒虚汗。
明眼人都猜到咸庆帝这病与范钊有关了, 毕竟那日先?是范钊去了曲池, 再有的咸庆帝搬回乾元殿。
魏琦、鲁恭单独将范钊叫到一旁, 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范钊:“常公公蛊惑皇上流连曲池荒废政务, 我把他与?几个同罪宫人杀了, 皇上可能受了惊吓吧。”
鲁恭:“……你当着皇上的面杀得他们?”
范钊:“隔着一扇门, 没叫皇上瞧见。”
魏琦被他这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手都?在抖:“你, 你好糊涂!就算他们有罪, 也该由皇上定罪,你怎可越俎代庖甚至在曲池行刑?”
御前侍卫佩刀是为了保护皇上, 不是为了吓唬皇上!
范钊哼道:“皇上被他们引入歧途,已经快要忠奸不分了, 那些宫人也都?欺负皇上年轻好骗, 只有杀鸡儆猴, 其余宫人才不敢效仿常公公, 皇上吃此教?训, 想必也会痛改前非,病愈后继续勤政爱民,做个明君。”
鲁恭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提醒范钊, 任何人被范钊如此对待都?会怨愤,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现在病了, 没有精力对付范钊,等皇上龙体恢复, 肯定会想办法报仇。
可鲁恭又有顾虑,他怕自?己提醒范钊了,万一范钊开始提防皇上,甚至准备先?下手为强……
范钊真反了,他鲁恭岂不成?了罪人?
鲁恭不敢赌,更不敢牵涉其中连累自?家老小。
他看向魏琦。
魏琦完全跟鲁恭想到一处去了,而他身为宰相,此时真正该做的便是为咸庆帝出谋划策,铲除范钊这个竟敢在皇上面前无旨动刀的御前军统领,这个已经完全超出咸庆帝控制的权臣。
可魏琦更知道,范钊此举不是因为他有狼子?野心,不是他故意以下犯上,而是出于?对先?帝父子?的忠诚,是在为大裕朝的江山着想。
魏琦狠不下心在范钊背后插刀。
范钊见二?人一会儿看向对方一会儿又心事重重地低眸不语,笑了:“你们又想责怪我行事冲动吧?哼,我也不想冲动,可是你们好言劝说没用,我再不狠点?,皇上如何认清他受了小人的蛊惑?放心,一场惊吓而已,皇上养几日就好了。”
先?帝待他如子?,他亦待先?帝如父,那么他与?皇上就是兄弟的关系。
弟弟犯错,做哥哥的出手教?训弟弟一顿,天经地义。
“你们聊,我再去哄哄皇上。”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这点?道理范钊还是懂的,他始终相信,只要咸庆帝明白他的苦心,就不会为此事计较。
范钊大步离去。
鲁恭望着他魁梧的背影,突然?一掌拍在旁边的汉白玉护栏上,闭着眼?睛长叹一声。
提醒范钊,会陷咸庆帝于?危险当中,不提醒,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钊自?取灭亡。
一边是先?帝唯一的骨血,一边是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晚辈兼挚友,他心如刀割。
魏琦还在遥望范钊。
漫长的沉默过后,鲁恭求助地看向魏琦:“先?生,你可有什么忠义两全的法子??”
他用了在蓟州时的旧称。
魏琦:“等战事结束,或是凉州总兵,或是合州守将?,择一地让范钊过去吧。”
范钊是把好刀,奈何咸庆帝无法近身驾驭这把刀,那就只能将?刀放到远处,用锋芒震慑敌人去。
鲁恭:“范钊那性?子?,单独领兵一地可能会出差错。”
魏琦:“我知道,可只有这两处才不会让范钊委屈,让他去冯国公身边做副将?倒是合适,他能干吗?”
凉州合州正好有空缺,派遣大将?前往符合情理,好端端地让范钊去暂无战事的蓟州,范钊能不刨根问底?
鲁恭:“那让谁接任御前军统领?”
魏琦:“罗霄吧,都?是蓟州老人,皇上信得过,且罗霄内敛沉稳,轻易不会冒犯皇上。”
鲁恭深以为然?。
六月二?十九,黄昏,孙纬来侯府接儿子?侄儿回家休沐。
以前都?是孙典来接,现在孙典跟着萧缜去打吕胜了,就换成?了孙纬。
每次孙纬来,佟穗都?会跟他聊一会儿。
其实孙纬也算是文武双全了,只是他在灵水村的时候经常协助里正父亲处理村务,练武的时间不如孙典,在卫县这一帮青壮里面,孙纬的武艺便是垫底的,因此当初老爷子?给儿郎们安排武职时,都?先?紧着能打的那些用,孙纬与?萧姑父一直担着文差。
先?帝登基后,非进士出身的萧姑父、孙纬都?破格入了户部?做事,四?五年过去,如今萧姑父已经升为正五品户部?郎中,与?萧延同岁的孙纬也年纪轻轻就做了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前程似锦。
佟善、张超两个少年郎骑马先?走了,孙纬让大郎、二?郎在院子?里玩,他进厅堂陪佟穗说话。
夏日衣料薄,怀孕五月的佟穗腹部?已经有了一些弧度,不过当她坐下,就看不出来了。
孙纬拘谨地垂着眼?。
在右路军的时候大家几乎天天见,进京后他与?佟穗接触的机会就少了起来,而每一次见,佟穗身上柔中带威的气势都?会变得比上一次更重,与?她天生的美貌融为一体,让孙纬这个外男再不敢从容以对。
厅堂里就阿福一个丫鬟,给孙纬倒了茶便站到了佟穗身后。
佟穗看向孙纬:“听说皇上病了?”
她手里是有些暗哨,但只是留意着京城一些权贵世家的动静,并?不曾潜入宫中,一来佟穗没那么高超的手段,二?来为人臣者?,往宫里安插眼?线便是不忠了,何况之前在位的可是一家人都?敬重的先?帝。
孙纬人在官场,能听到很多难以传出宫外的小道消息,低声道:“是,之前皇上移居曲池,两日前范侯去劝,皇上当日便搬回了乾元殿,晚上传的御医。”
曲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与?范侯守得都?很严,官员们最多知道有几个太监宫女因为谋逆被范侯当场诛杀。
新帝体质文弱,满朝文武皆知,从来都?不是秘密。
佟穗自?然?而然?地将?咸庆帝的病与?范钊杀人联系到了一起,多余的不必再猜。
“这两日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转?”
“这个就不知道了,且看后日初一,皇上能不能上朝吧。”
“嗯,侯爷与?他们几兄弟都?不在,官场上的事就劳你多多留意了。”
孙纬应道:“夫人放心,我都?明白。”
早在老爷子?接管卫县时,他们这一群人就牢牢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潘月柔也听说了皇上的病情,禀报给范太夫人,等范钊回府,潘月柔就坐在婆母身边,听范太夫人询问此事经过。
范钊不悦道:“宫里的事你们少打听,也不用听风就是雨的,自?己吓唬自?己。”
范太夫人:“你就说皇上是不是被你吓病的吧?”
范钊:“不是。”
儿子?这种态度,范太夫人又能说什么?
夜里,潘月柔思来想去,还是从后面贴上范钊,柔声道:“侯爷把皇上当亲弟弟看,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可既然?外面传出那些风声,就说明很多人都?在怀疑侯爷,万一这些人跑去皇上面前嚼舌头,皇上也猜疑侯爷居心叵测……”
范钊沉默。
潘月柔抱紧他:“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为了娘跟孩子?们,在外行事千万要谨慎啊。”
范钊望着帐外屏风的黑影轮廓,拍拍妻子?的手:“知道,睡吧。”
七月初一,咸庆帝依然?卧病在床,未能上朝。
王皇后寸步不离地守着咸庆帝。
御医给咸庆帝开的是安神?汤药,服药过后比较贪睡。
范钊在城营巡视一圈,亲自?去菜市瓜果铺挑了一个闻起来就熟透了的蜜瓜,带回皇宫。
他来得巧,咸庆帝刚刚醒来,王皇后正哄他吃东西。
听闻范钊求见,咸庆帝下意识地皱眉。
王皇后劝道:“范侯忧心皇上的龙体,每日都?要来上两三回,您就见见吧。”
咸庆帝这才准了。
范钊单手托着一颗脑袋大的青皮蜜瓜进来了。
咸庆帝瞳仁微缩。
范钊见他气色比昨日好,喜道:“臣就说了,皇上这病多睡几觉就能好,偏那些人喜欢大惊小怪的。来,您闻闻,这瓜肯定甜。”
咸庆帝偏开头:“朕没胃口。”
范钊:“没胃口才要吃瓜开胃,来人,拿去洗洗切了。”
他看向一个小太监,对方立即低头走过来,双手接过瓜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再托着一碟子?切好的瓜片送进来。
范钊刚想用手去拿,王皇后抢着道:“我来服侍皇上吧。”
说完,她用一根银签扎起一片瓜,喂到咸庆帝嘴边。
范钊目光期待地看着,那眼?神?像极了父母凝视孩子?。
蜜一样的甜味在咸庆帝口中弥漫开来,好吃是好吃,但近在眼?前的范钊那张脸让他恶心。
“太腻了,朕要喝水。”
王皇后忙又伺候他喝水。
咸庆帝不爱吃蜜瓜,又没什么话主动与?范钊说,范钊坐了一会儿便退下了。
咸庆帝瞥眼?那个急着听范钊号令的小太监,心中愈恨,打发所?有宫人都?退下,他低声问王皇后:“朕记得,你大哥在户部?做事,二?哥走的是武官路子??”
王皇后颔首,随即惭愧道:“二?哥原本在汉州任指挥使,去年秋天不小心摔伤了腿,郎中说至少要休养半年,怕耽误军务,二?哥变递了辞呈回京养病了。”
咸庆帝:“如今可恢复了?”
王皇后:“五月里好的,结果二?叔那边出了差错,我爹哪有脸面来皇上面前为二?哥求官。”
咸庆帝:“朕没记错的话,你二?哥尚未满三十吧,年纪轻轻的怎好在家中闲着,正好御前军一直都?缺个副统领,就交给你二?哥吧。”
王皇后闻言,忙在床边跪下,恳求道:“皇上,御前军副统领乃是从一品的武官,如今担着这等职位的都?是罗霄、赵瑾等立下无数战功的骁将?,我二?哥为大裕朝寸功未建,就算蒙受皇恩担此重任,也无法服众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咸庆帝冷笑:“御前军护卫京师与?朕的安危,只要他对朕忠心耿耿,朕想用谁就用谁,来人,拟旨。”
没有跟两位丞相商量,一纸诏书,国丈家的次子?王轲就成?了从一品的御前军副统领。
王轲领了旨意,进宫谢恩。
咸庆帝见王轲身形伟岸,瞧着就是精于?武艺之人,心中欢喜,人都?精神?了起来,初五那日更是将?所?有未当值的御前军将?士都?叫了过来,亲自?为王轲立威:“朕视范钊与?王轲为左膀右臂,从今以后,你们要像服从范钊一样服从王轲,记住了吗?”
近两万御前军齐齐看向范钊。
一个靠裙带关系才爬上来的世家子?弟,凭什么与?范统领平起平坐?
范钊是最厌烦王家之人,为着咸庆帝刚刚恢复的龙体才没有反对此事,而他也相信,王轲在御前军兴不起多大风浪。
“都?聋了,没听见皇上问话?”
御前军的将?士们这才高声应下。
咸庆帝已经被气到了,回宫后,他单独对王轲道:“现在你明白朕为何要调你进御前军了吧?”
王轲愤慨道:“定是范钊眼?里没有皇上在先?,那些将?士才跟着轻视皇上!”
咸庆帝:“朕要你从范钊手里夺权,待御前军愿意听你号令了,朕再扶你为正。”
王轲:“臣领旨!”
对付士兵,做将?军的要先?树立威信才能让士兵们惧怕,怕了才会老实听话。
咸庆帝交给王轲一张名单,上面列有当日在曲池没能“护驾”的几个御前侍卫的名字,也有乾元殿里对范钊唯唯诺诺的几个太监宫女的名字。
御前军的正副统领轮流在宫里当值,七月二?十这日,趁范钊在家休息,王轲出手了,叫来一队侍卫将?这些人拿下,以谋逆罪砍下头颅,再让侍卫带去几处城营以儆效尤。
消息传到范钊这里,范钊一拳砸烂了一张桌子?!
好啊,他没找王家的茬,王家先?来招惹他了!
隔了一日,王轲像范钊那样去巡视城营,巡到北城营的时候,被范钊堵在了演武场。
范钊要与?王珂切磋。
王珂扫眼?范钊宽阔健硕的肩膀,笑道:“范侯之勇早已传遍天下,小弟甘拜下风。”
范钊:“比武切磋,常切磋才能常有进益,你若不应,便是怂了,又怎对得起皇上的重用?”
说着,范钊已经脱下外袍,丢去一个侍卫手里。
北城营的三千将?士高声欢呼起来。
被三千多双眼?睛盯着,王珂骑虎难下,拱手道:“既是切磋,你我便点?到为止,以免伤了情分。”
范钊笑:“那是自?然?。”
他嘴上答应得痛快,真打起来却活脱脱变成?了一只猛虎,专往王珂的要害处扑杀。
王珂从小学武,颇为自?负,认为自?己能在范钊手里坚持百十回合才敢动手的,毕竟他也想赢得御前军的敬重。
可这一打起来,王珂便意识到轻敌了,一边小心应对一边试图找合适的机会体面结束。
范钊偏不给他机会,一旦王珂要喊停,他就大吼一声。
三千御前军配合地吼叫起来,并?且将?王珂带来的两个长随推挤到外圈。
两刻钟后,王珂被范钊一拳掀翻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范钊见了,拍拍手,唾弃道:“就这点?本事?早知如此,我才不跟你浪费力气。”
范钊走了,三千御前军也散了,王家的两个长随终于?看到了自?家奄奄一息的主子?,忙将?人抬回王府。
御医来看过,说王轲肋骨断了,须得卧床静养,脏腑上的伤势也只能边养边看,总而言之,王轲暂且是废了。
第249章
国丈王邦宪只有三个嫡出子嗣, 长子从?文次子习武,女儿贵为皇后?,京城的世家们谁不羡慕?
去年秋天先帝病情加重恐怕时日无多, 王邦宪当机立断命次子王轲假装受伤回?京养病, 以待太子登基, 他好在京城为次子谋个高阶武官当。
王邦宪看中的就是一直空缺的御前军副统领, 咸庆帝与范钊的矛盾也如他预料的那般日益加重了, 终于, 咸庆帝想到了要扶植势力打压范钊, 第一个提拔的也是他的儿子。
可王邦宪断没料到, 儿子才当了半个多月的副统领, 就被范钊打废了!
王邦宪跟着御医一起进了宫, 跑到咸庆帝面前哭诉:“皇上,不知臣子哪里得罪了范侯, 他要对臣子下那?般狠手!”
御医在旁道出王轲的伤势。
咸庆帝一听王轲居然断了五根肋骨,肺腑也受了重伤, 接下来一年都得小心养着, 说不定这辈子都要沦为废人, 顿时又是胆寒又是愤怒, 范钊这哪里是在教训王轲, 分明是在威胁他啊!
“来人,速去拿范钊!”
刘公公很想提醒咸庆帝,只有对待逆臣贼子才?会用“拿”, 眼下光听国丈的片面之言并不能给范钊定罪,就算要与范钊当面对质, 也该是召见。
但想到前日才?因过于服从?范钊而被砍头?的几个太监宫女,刘公公只字未提, 自去外?面传话。
一队御前侍卫在北市一家酒楼找到了范钊。
范钊已经喝空了一坛酒。
他很难受,为冤死在王轲手下的那?几个侍卫难受,都是从?蓟州带出来的老兵,死在战场还能赞声为国捐躯,死在小人手里算什么?
更让范钊难受的是,他已经不确定这究竟是王家的蛊惑,还是皇上自己想分他手里的军权,想杀了那?些对先帝忠心耿耿的蓟州老兵。
奉旨前来的御前侍卫也很难受,等范钊喝完手里的酒,才?道明原委。
范钊嗤笑:“好一个王家老贼。”
御前侍卫神?色沉重:“大人,副统领真是您故意打伤的吗?”
范钊看着眼前这一排侍卫,道:“今日我不教训他,明日他就敢因为你们不听话而杀了你们。”
众侍卫皆露出怒色。
范钊:“罢了罢了,我随你们进宫,你们该如何?就如何?,别再惹皇上不快了。”
就这样,御前侍卫将范钊“缉拿”进了宫。
魏琦、宋澜、鲁恭都已经闻讯赶来。
范钊跪到了王邦宪旁边,面对着咸庆帝。
咸庆帝怒道:“你为何?要殴打王轲?”
范钊一脸无辜:“殴打?臣只是听闻副统领武艺绝伦,手痒与他讨教切磋,副统领果然身手不俗,臣越打越起兴,最后?不小心出手重了些,顶多算误伤,怎能说是殴打呢?”
说完,范钊转向王邦宪:“不知副统领伤势如何??切磋致伤,成人视频小说完结文都在腾熏群五2四9令8以九2在军营里就是家常便饭,副统领伤得太重的话我愿意登门赔罪,但国丈万不能小肚鸡肠冤枉我故意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