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野—— by江南灼
江南灼  发于:2024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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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稍显模糊的窗面反射中意识到,她坐在他边上,好像哭了。
岑野的心又像是被刺了一下。
或许一滴眼泪是沉默的吊坠,只要时间够久,这吊坠就会消失,泪痕那么轻淡,他不会发现她的情绪失错。
岑野却及时递给她一张纸巾,对她说,“对不起。”
含糊其辞的对不起,他说了太多太多遍了。云栀耳朵都听腻了。她想他大概是语文没学好,永远抓不住重点。
云栀接过纸巾,擦了一下,“岑野,你相信吗?我刚刚只是因为怀念我过去的旅行了。”
这次换作岑野沉默了。
“为什么不相信?”她继续问。
岑野开口,刚打算找个说辞,云栀却先一步自我调解,“没事。你相不相信都不重要。我相信就行了。”
“我要睡了。饭点也别叫我,谢谢。”
她把座椅微微置后,躺在靠背,闭上了眼睛。
岑野紧抿着唇看她。长长的睫翼在眼下覆盖了一层阴影,眼尾的睫毛因为没擦干的眼泪而并在一起。
他这一回来,好像把她弄哭过好多次了。也或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次。
云栀睡着了。手里紧攥的擦过眼泪的纸也松了力气。
岑野悄悄地把纸张抽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轻拨,靠在他的肩膀上,朝着她侧过去一点,找她从前最舒服的角度。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泪痕快干了。他大拇指轻轻覆上去,感受着那湿润。
本来十分坚定的态度,一点一点被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撬动。他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云栀从他上手碰她的头开始,就已经醒了。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阻止,微启的眼皮重新合上,默认装睡。如今的睡眠不比从前,但是他不知道。
好吧,其实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也贪恋——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第12章 晋江文学城
傍晚的暮色跳跃着闪过车窗,一晃已经晚上六点半了。岑野真就一动不动地让云栀靠了两个多小时。
云栀这一觉补得很舒服,自然醒的时候就只觉得浑身舒畅。
云栀装作不知情,“我怎么靠在你肩膀了?不好意思。”
岑野回答地倒是淡定,“没事。”
他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滞太久,动手打开了刚刚在高铁上买的晚餐,两份都是红烧牛肉的餐饭。他拆了一份,把上面的葱拨了,放在云栀面前的小桌板上。
又把筷子递了过去。
云栀盯着眼前被挑了葱的简餐,略有所思。
她接过筷子,柔和的语气里面略有些阴阳的成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不吃葱?”
岑野准备拆自己那份的手稍顿。
从前习惯了和她一起吃饭会把葱挑掉,刚刚也是无意识就做了,总还觉得是自己份内的责任。
“毕竟给你挑了两年。”他回答地自然。
云栀从鼻间发出一声闷哼,开始闷头吃饭。
云栀该怎么说这个“临时助理”呢,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又给她买了她爱喝的酸奶,等她吃完了还细心周到地替她收拾。
多好,多值当。
不该他干的事情他都干了。她是不是该考虑加工资了。
窗外夜色凝重。
车厢因饭点而弥漫的饭香味也渐渐消散,旅客间的谈话声也少了。
云栀侧着头看向窗外,窗外黑了,漫长的旷野只有微弱的灯火,从她这个角度是可以从窗户里面看到岑野的。
他坐姿笔直,不像从前,经常坐得没个正形。整个侧脸轮廓锋利,鼻梁高挺,五官立体深邃。她伸手,用细秀的食指尖在窗上勾勒他的轮廓,却发现他突然偏头,朝她看去。
她一下子反应,食指假装在窗上来回乱涂。
“在干嘛?”岑野问。
“你一个临时助理,管我那么多干嘛?”云栀语气并不太好,像是在掩盖被发现的糗意。
云栀以前什么时候这样过,说话多数时候温温柔柔的,鲜少见她呛人。
从前是岑野爱逗弄她,现在换成了她无情呛他。
真是时过境迁了。
“抱歉。”岑野道歉得顺口。
岑野这十分有分寸的样子云栀并不喜欢。她唇角下压几分,宁可见到寺庙后院他着急了扣着她的手问她是否谈恋爱了。
这斯文礼貌劲儿装给谁看。
云栀的电话响起。是她哥的,她接过电话。
“阿栀,去边南了?”
“嗯。现在在火车上了。”
“这次去几天?”
“顺利的话,七天就可以回来。”
“好。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饭,我一个朋友听说我妹妹摄影很厉害,想见见你。”
“嗯,那等我回来。”
“行。那你注意安全,边南到底是地偏些,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行,那我不打扰你了,先挂了。”电话里的男声温润,耐心,看上去和云栀关系十分熟稔。
岑野大概难得讨厌自己的侦查能力,就比如现在。距离太近,他听到了这道声音。和那天在寺庙陪同她的男人所发出的一声“好”声线几乎相同。
在寺庙那天并没有问出来这人是不是她男朋友。那天在寺庙后山他冲动,被醋意驱使,所以去问她,但是现在早就冷静下来了。
如果她真的谈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其实是好事,她不该在没结果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是好事。
是好事。
他反复宽慰自己。
岑野不说话,闭眼假寐。
云栀挂了电话,瞥向岑野。
像是睡着了。就是眉头还蹙得紧,眉心隐隐下压,似乎在克制着什么。这好看的薄唇,也将近抿成一条直线,或许脸颊的肌肉还在用力,像是后槽牙咬紧了似的。
想到刚刚那个电话,她并未喊哥,光是看她说的内容……她眼底闪过戏谑一样的神情,猜想他这觉估计睡不太安稳。
到边南的时候,晨曦已至。
二三十年前边南还挺乱的,尤其是毒品。经过整治和无数人用生命的付出,如今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大好的自然风景也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
一觉过去其实不算太难熬,但高铁坐久了,下车以后活动开来身上还是愉悦地感受到身上的僵硬被打散。
云栀和徐灿走在前面,岑野跟在她们的身后。
人流有些大,云栀怕岑野和她们走散,下意识回头看他。
却注意到他站定在不远处,盯着上方什么在看,目光染着难以明说的一种怆意。
云栀顺着岑野的视线看去,大大的牌子上写着“边南”二字。
她这才意识到,边南曾经是岑野父母双双牺牲的地方,也是他同季家走散的开始。
云栀的心揪了一下。不该招他来的。
她叫徐灿走慢点,她走到岑野边上,是寺庙相见以后第一次对他软着说话,“岑野,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拿点?”
岑野收回目光,见眼前的云栀看着自己,眼底还流露些许担忧,“没事,不重。”
看吧,其实云栀还是那个善解人意、心思周到的云栀。她能读懂他的一切。
他勾唇,手伸到她头顶,想揉一下,又停滞住,收了回去,“走吧。”
云栀知道他想干嘛。
从前他也爱揉自己的头。
云栀转身,走回徐灿身边。徐灿精神好,还在叭叭讲着话。
云栀却听得不太走心。
她有些疑惑。
岑野的一切行为,尤其是太多下意识的行为,都似乎在无声透露着,他还是喜欢自己的。更何况,分开之前他们的感情那么好……
可为什么他要失约?
一次又一次。
拍摄的第一个地点很偏,附近只有一家民宿环境比较好。
他们三个出了高铁站就去往那间民宿。
休息到十点,岑野就跟着两位摄影师一起去爬山,拍摄第一个景点。
云栀在工作的时候非常投入认真,她眼底除了眼前的摄影画面,便再无其他。
徐灿拍的是俯景,收好无人机,就见到不远处的岑野正凝视着云栀,目光那叫一个深情。她啧了一声,可没忘记在高铁站时候这位帅哥试图上手揉咱们云大摄影师的头。
她走到岑野的边上。
“看上我们的云摄影师了?”
岑野收回视线。
“没有,别乱说。”
“切,”徐灿笑了笑,自顾自介绍,“我们云栀可是工作室一枝花,她有很多极为出圈、优秀的摄影作品。”
“她曾经说过,一个好的摄影作品,依赖内容本身,需要摄影师好的构图,但同时也需要摄影师自身的情感融入。”
只有真的融入进去,才能看到风景、人物独到的美。
远处的云栀似乎拍到了很满意的画面,看着摄影机,嘴角不经意扬起笑容。
山间的风拂过她耳畔弯弯的碎发,群山为衬,她站立着,仿佛本身就象征着自由、浪漫、美好。
她工作的时候真吸引人。
岑野想。
“她很厉害。要向她学习。”岑野没忘记自己是假装一个摄影爱好者通过的面试。
徐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岑野,不再多说。
他们结束第一天的拍摄是晚上六点。今天的日落也很好,云栀和徐灿找到了一个独特的角度,在浅紫色背景下拍到了边南的群山。
晚上吃了晚饭以后,就各自回房间了。
一天的工作结束,云栀也有时间思考她自己的事。边南纬度低,夜间凉风习习,不像宜北的寒凉。她开了窗,靠在窗边。
岑野房间的水喝完了,打算下去买。
谁知道刚路过云栀房间,就听到了她的一声尖叫。
岑野心一紧,急促地拍着她的门,“阿栀?阿栀?你在里面吗?”
门刷一下被打开。
云栀猛地扑进了门口岑野的怀里。
岑野微怔,意外于馨香扑了满怀,他稳稳接住她。
“怎么了?”
云栀抬头,清亮的眼睛撞进他的视线,小鹿一样颤着的灵动亮光流动在眼里。
“有,有一只很大的虫子。”
说完,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耳根泛红。
意识到自己还在岑野的怀里,她松开,又轻着声音问,“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

第13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穿着一条黑色的睡裙,没有罩衫,褶皱式的圆领之上锁骨突出,头发扎了低丸子,几缕碎发随意地落在肩头,有一种随性美。
裙摆约莫到膝盖处,隐约可随动作看见她淡粉的膝盖,以下便是白皙修长的小腿,黑裙搭配的视觉冲击感强。
岑野无意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走进她的房间,“我来看一下。”
他走进她的房间,弯着腰找她说的虫子,宽松黑色短袖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勾勒出他流畅有劲的腰线。
虫子在床底下,岑野在桌子上抽了几张纸,蹲下去,小心靠近,快速出手,捏住以后走到了床边,朝着窗外一甩,虫子飞了出去。岑野把手上的纸揉成团,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
云栀这才定下心来。
她视线扫过岑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他说,“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一只,你能不能帮我再找找?”
“没问题。”岑野一边找着,一边提醒她,“边南这边蚊虫多,没事不要直接开窗。”
云栀顺手带上了门,往他这个方向走,“知道了。”
岑野没注意到她关门的动作,却觉得她突然靠近得奇怪。他偏头,温声提醒,“虫还没找到,你先别过来,别等会吓到你了。”
云栀微屈膝,假装也找了找,指着落在地上的头绳,“我刚刚可能是被吓到了,看错了,以为这头绳也是虫子。应该只有一只虫子飞进来。”
岑野掀起眼皮,对上云栀的视线。她的目光真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捡起头绳,帮她放在桌上。
“岑野,谢谢你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做的事都可以找我,我会回你人情的。”云栀不动声色地引导。
岑野微勾唇,“那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
“上次在寺庙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云栀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眨眼,长睫扇落又抬起。
岑野以为她不想回答,又或者算是默认,浇灭心中的侥幸,“没事,随便问问,我先走了。”
云栀却突然朝着他走了一步,视线钉在他脸上,“你希望他是我男朋友吗?阿野。”
岑野僵了一下。
有七年没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了。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岑野垂下薄薄的眼皮,“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云栀睁着那双无辜清亮的眼睛,又朝着岑野走了一步,脚尖碰到脚尖,岑野再次被云栀身上的香气包裹。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岑野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云栀关上了。
私密的空间、相隔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这一切似乎都触发了空气中隐秘的因子。
岑野往后退,靠在了后面的桌子。云栀步步紧逼,“寺庙里的人是我的哥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那天我故意的。”
“所以,阿野是吃醋的对吗?”
“我相亲时突然出现,无缘无故过来当临时助理,晚餐挑掉的小葱,我喜欢喝的酸奶,借我靠着的肩膀,听到电话以后的装睡,以及刚刚敲门时脱口而出的阿栀。”
“岑野,”云栀抬手,细若无骨的玉白指尖贴上他的脸,指腹触碰他的肌肤,清柔的声音有分量地撵过他的耳膜,“你能告诉我,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她的掌心像是聚着无形的冷火,一下子灼烧他的肌肤,滚烫蔓延至心脏。岑野伸手,紧紧扣住她的腕骨,生怕她有继续的动作,声线沉降,“云栀,别闹了。”
从前的她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主动得让他快要招架不住。
云栀没被扣住的手继续作祟,隔着他的衣服,从他腹线处开始,指尖压着往下。
她的心跳如鼓擂,那颗心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可她表面十分镇静从容,看不出半分的紧张与局促。
这只手自然也被他握住。岑野的喉结上下滚动,被她触碰的地方在衣下肌肉收紧,“别闹了。”
“别闹了?就会说这句了?”云栀目光垂落他身上某处,又咬着唇,可怜巴巴拧着秀眉问他,“我闹什么了?”
“我先走了,晚上锁好门。”被她视线扫过的某处算不上太镇静,岑野松开她的手,现在急于逃走。
云栀像是知道他的动向一样,先一步挪步,挡在了他面前,“阿野还喜欢我的吧?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岑野低些眉眼,略有些无奈于今天晚上云栀的挑拨。自然也不难猜出从第二只无中生有的虫开始,就是她故意为之的试探。
她倒是大胆,仗着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肆意妄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云栀表情变得严肃,“岑野,装傻充愣真的不是什么好品质。”
“我走了。”岑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大步从她身边跨过去,大步离开。
门再次被紧紧合上。
室内只有云栀一人,盯着那扇门。
她愤懑于岑野的无动于衷,软硬不吃。但心里也大概猜清楚了,他对自己绝对没有放下。
想到刚刚自己那番从不会有的大胆作为,装出来的淡定和镇静像是被无限胀大的气球,如今过了临界点,“啪”一下破了,从脖颈到脸,渐渐弥漫起羞意的红。
云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又想到她所见到他某处轻易的变化,摇了摇脑袋,跑去洗手间捧了水冲脸。
她望着镜子里水光潋滟的自己。心里暗骂,真是疯了,自己什么时候敢为了试探一个人做这种事了,他岑野好说歹说也是一个男人。轻易还能判断,是个长久不吃肉的男人。
这边的龙头刚关上,另一个房间浴室里龙头被打开。
冷水水柱冲刷。
岑野看着悄然起变化的某处,一手撑在墙壁,一手垂落,低着头。
疯了疯了。
她不过就隔着衣服用手指划了他一下。自己就这样了?
岑野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自制力真他妈差。什么都被她看出来了。
夜里,云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回来以后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其实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可为什么,明明机会那么多,她永远等不到他的解释。
其实她只要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之间看似隔着多年的距离就能一下被拉近。
但是他没有。
好不容易入睡,云栀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他真不是个男人。
难以入眠的不止她一个。
岑野一只手撑在头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空出来的手隔着衣服抚上子弹击中的地方。
他想到在送云栀坐上飞机时差点冲动给出她解释。可这险些致命的伤却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个解释不能给。
他身上有些巨大的责任,也意味着随时承担更多的风险。如果他和云栀继续在一起,就是将这风险所带来的苦痛全都压在她的身上。
感情越深,他一旦出事,给她带来的痛苦越大。
今天云栀就是在试探。
他突然有点后悔,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接近她。她那么聪明,自己太容易露馅。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
边南的夜色好像比宜北更为深重。窗外不知名的虫发出频率稳定的嗡叫声,就如这世人的烦心事,道不清楚,也割舍不掉,一直在心头叫嚣着,不致命也让人忽视不得。
梦里的花白朦胧,呢喃高低。
岑野醒了,额头是汗,沾湿了已有些长的头发。他睁开眼睛,眼底浓重的昧色尚未消失透。大脑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味刚刚那场酣畅淋漓的梦,全都是那些俗不可耐的画面,偏偏还清晰地过分。
他扯着唇,低低骂了一声某种植物。骨节分明的手盖住双眼,压着眼皮的力道都不经意地重。
他心里反复默想其他的杂事,试图挥散心中不耻和下流的靡靡。
他和云栀高中毕业以后在一起,在一起了两年也没有把某项运动进行到底。
有一次两人出去旅行,夜里住了一间房,双床的。
毕竟年轻,有些暗火容易随着距离的拉近被轻易点燃。他们挤在一张床上接吻,吻得难舍难分。接吻以后,岑野喘着粗气附着在她耳边,一遍一遍亲她的耳廓。后来不知道是谁的手先伸进对方的衣摆,加重火势。
衣服都掉了一地了。
云栀觉得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虽然羞怯紧张但也默许。尤其床头的柜子还正好有需要的东西。但她意外于岑野在关键时刻的停止。
当时她说他是君子,克制力这么强。
岑野只是无奈地抱着她,缓着自己的劲儿,用低沉的语气有些难堪地和她坦白。他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喜欢她以后,偶尔一些不太正经的梦,主角都是他——
尤其是第一次岑野梦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万分唾弃自己,那几天甚至都没敢和云栀多讲话。
当时云栀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骂他变态,脸色也红,不敢相信他竟敢在梦中亵渎。
他笑笑,和她说实在抱歉,但真的控制不住。
身体控制得住,是有理智。大二他们方才二十。虽然很多学生这个年纪已经开放思想,但岑野还是觉得要给她保护。
不过思想和精神上……实在难以控制。他爱云栀,这种爱衍生出人性最本质的欲/念和贪婪,想要共享最亲密的距离。所以精神上诚实,也极端罪恶。
好了,现在岑野又感到罪恶了。他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现在就想找个沙袋,打个几个小时。他真他妈混蛋,竟然在梦里亵渎了洁白纯洁的她,就因为她那小小的动作。
他可以在云栀面前装作这个夜晚无事发生,但是过不去心里的关。
整个第二天的拍摄行程,岑野都没敢靠云栀太近。
云栀倒是正常。昨天的始作俑者是她,也得到了她所满意的答案,今天如没事人一样工作。
徐灿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今天要爬一座梯田。
路很窄,云栀走在了最前面,徐灿跟在云栀后面,岑野则是走在后面。他虽然后半夜都没睡,但毕竟是军人,这点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该扛扛,该走走,轻轻松松的。
倒是徐灿一边爬一边吐槽,这当摄影师也是体力活。
他们到达了最顶端。
入眼是一整片梯田,金黄灿烂,给人一种无声的震撼。大自然鬼斧神工,而人类智慧如神笔铺画。
云栀和徐灿的拍摄内容是有分工的。
徐灿喊云栀,“云姐,我去那边了啊,我们等会汇合。”
她拿了设备,对岑野说,“你跟云姐哦。”
岑野看都没看云栀,“我跟你。”
徐灿是个明眼人,昨天分明觉得岑野对云栀不太一样,才主动帮个忙,稍微撮合一下。
这男人怎么没点脑子呢?
云栀见岑野垂着眼皮,看都没看她就说话了,一副不和她靠近的态度。她心想,难道昨天吓到他了?
怎么可能,从前他可比昨天的自己更过分,很多时候都会逗得她面红耳赤才罢休。
云栀抿了抿唇,“你跟我。我要换的设备多。”
“……好。”他没忘自己的身份。
云栀和徐灿走了两个方向,徐灿往底下有错落乡村人家的地方走,云栀则是和岑野去找能拍下整片梯田的地方。
云栀感受到岑野刻意和自己拉开距离,站定脚步,回头问他,“我很吓人吗?”
岑野拎着设备,淡淡睨了她一眼。昨晚的画面糊在一起,又一次飞快地在他脑子里窜过,“你还不吓人吗?”
云栀知道他说的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现在怎么这么胆小了?”
岑野舌头舔了舔上槽牙,语气不明,“男人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神经病。
云栀“嘁”了一声,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里端什么端。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往前走。
是了,跟他说话真的费劲又无聊。套不出来的话,意味不明的行为,给她的感觉就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敢接近自己。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可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巴不得一天到晚都和自己在一起。
“以前以前,人家也没在乎以前的情分,不然怎么会一直不回来找你,云栀你有什么好恋恋不舍的。”云栀低着声嘟囔,说给自己听。
嘴上说着话,就忘了脚步。她走得快了些,没注意到脚下的泥土里嵌了半块土砖。
她被绊了一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手里的相机,人却摔倒了。右脚被这么一绊,有些酸疼。
岑野看到她摔倒,大步跑过来,蹲在云栀旁边,放下设备,伸手去查看云栀的脚腕,语气关切,“没事吧,疼不疼?脚还能动吗?”
他这会又着急了。
云栀听着他语气中的紧张和担忧,心里面腾升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她用力推开他,语气又冲又冷,“要你管啊?我疼不疼关你屁事。”
她平时脾性好,性格软,多数时候不会说脏话。
她的动作太快,岑野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她的脚上,被她这么一推,重心往后,坐在了地上。
“岑野,很没意思。真的。”云栀意味不明地开口。
不喜欢就别接近,别关心,别在乎啊。他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我是你助理,你受伤了我关心一下很正常。”岑野听进去了她的话,也明白她意思,但仅用了一秒去消化屏蔽,就转圜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话。
云栀又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股心里的怒火越来越往上窜,火势变大,烧得她喉咙收紧。脚上的疼痛也难覆灭,反而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她恍然失神,盯着前面眨了眨眼。
“到底疼不疼?你轻轻动一下脚腕,看看有没有扭到。”岑野继续问。
云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很淡,用轻飘飘的态度回答,“不疼啊。也没扭到。”
“再和你说一遍,麻烦你记清楚了,你就是个临时助理而已,你管好设备就行了,不用管我。”
说着她站了起来。土地是干的,衣服材质也不容易沾,她拍了拍,继续往前走。
脚上还是有点疼。
云栀装作走得正常,但岑野依旧发现了她走路姿势的一点不对劲,走到她边上,伸手,“我扶你吧。”
“不用。”
她也固执。
疼死都不要他扶。
他不是棉花吗,扎不疼,打不死的。她也可以做棉花,谁怕谁。
岑野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没再和她商量,伸手攥住她的手臂,“借我的力。”
云栀却停下来了。
她看向他握着自己的手臂,那宽大的手掌似乎能给足人安全感,但是她不要。
云栀盯着他握着她的地方,“岑野,松开,不然我向你们部队告你非礼。”
她抬眼,盯着他看,固执至极。
岑野的手没动。
云栀的另一只手伸过来,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指松开。
“你现在没资格碰我,懂吗?”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
拍摄不算太顺利,云栀总觉得自己没有找到最好的角度。她一张一张过了一遍显示屏里面的照片,秀眉拧着,总是不太满意。
她打算换个地方,要不就再往前走走。
岑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云栀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岑野说,“在这边等着吧,别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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