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野—— by江南灼
江南灼  发于:2024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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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是不痛了,只是被她冰凉指尖触碰的地方感觉异常,泛着点痒。浑身血液似乎都在往此处汇聚。
两个人靠得太近,以至于云栀呼出来的热气全都喷薄在他裸露的肌肤。
“阿栀,先?出去好不好?”岑野的声?音异常沙哑。他手有些颤地抬起,握住她纤细的腕骨。
云栀抬头,声?音依旧固执,声?线微哑,“我问?你?,还痛不痛,回答我啊?”
“不痛了。”他耐着性子回答,“早就不痛了。”
云栀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声?音轻而细,“那当时呢?”
岑野的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被枪击中的那一瞬间。比起疼痛,他更多的是害怕。
他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他的阿栀。
这比疼痛更可怕。
“还好。”握着她手的大?拇指指腹在靠近她脉搏的皮肤上轻轻揉了一下,无?声?以示安慰。
“你?让我先?穿个衣服好吗?有点冷。”他试图转移话题。
云栀看着他,一种汹涌的、难以克制的情绪被眼前一道道伤疤所激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紧接着被无?形的力压缩,又反抗胀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把他手里的内衣拿走。“对?不起。”
说完,她逃一样地离开了卫生间。
云栀靠在移门边上的墙上。刚刚触摸到?的伤疤依旧惊心。
想到?自己?责怪他撤侨以后没有回来也杳无?音信,在寺庙那天甚至为了气他而故意假装有了男朋友。内心不由生出一种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感。
这种愧疚感蔓延到?了身体中的每一根血管中,让她喘不上气。
那个伤疤离心脏那么近。
很危险吧。
一定很痛吧。
只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没有告诉她。他不告诉她,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眼泪顿时蓄满了眼眶,终究不受控制地掉落,她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完全不敢想象,倘若他没能活下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再也无?法拥抱他。那她大?概会后悔死。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难以控制自己的?大脑, 不停地去想他受伤的那些画面,去想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室,胸膛被剖开, 那锋利的?手术刀切割最靠近他心脏的血肉。
越想就越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又不敢哭出声,怕被里面的?岑野听到, 极力?憋着声音。
不难猜测, 那是子弹打进身体?留下的伤疤。也不难想象, 他一定会在遇到被困人员的第一时刻就把自己身上的?防弹服脱下,给别人穿上。
就像他去救她的时候一样。
卫生?间?里面,岑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重新穿上, 出去看看她。
她刚刚的?状态不太对劲。
岑野套上衣服, 拉了一下下摆,把移门推开, 就见到云栀在哭。
她靠着墙,手背捂着自己的?嘴, 忍着哭噎声, 眼里的?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河,止也止不住。
岑野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弦绕上了一圈, 紧接着快速收紧。
他站到她面前,有些失措,“怎么哭了?”
云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声音, 偏过头, 不去看他,哭出了声音, 肩膀因抽泣而颤抖着。
岑野看到云栀这样,心里面不禁担心,伸手去替她抹眼泪,语气很轻,“阿栀,别哭了好不好?”
温热的?眼泪沾在他的?手上,她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让他慌了心神。
“一定很痛吧。”云栀的?眉头蹙着,突然?开口,盯着岑野看,哭腔还浓重。
“一定很痛。”她重复。
岑野愣了一下。
她是在为这个?伤而哭是吗。
“你?是说?我的?伤吗,不痛的?,哪里痛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岑野腰微弯,身体?前倾,把她手拿开,耐心给她擦着眼泪,声音缓和低沉。
岑野拉着云栀的?手,带着她走到床边上,让她坐下。自己又去边上的?桌子上抽了几张餐巾纸。
他重新走到云栀面前,给她擦眼泪,“大男人受点伤,一点都不痛。”
岑野不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云栀越觉得心里难受。
他在心里面责怪自己,为什?么这次回?来总是让她掉眼泪。
“对不起。”她又说?。
岑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揉了一下她的?头,“你?对不起什?么,小哭包。”
云栀摇头,泪眼婆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怪自己。
她说?对不起,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他这两个?月没有回?来找她是因为他和从前一样失约。
可他在经历生?死,她却只?顾着儿女?情长。
这种?信息差的?感觉很不好。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岑野眸色沉了一下,“不要因为我受伤哭了,你?就当是我这些年没回?来也没给你?解释的?报应。”
云栀打掉了他的?手,瞪他,音量提了上来,“你?闭嘴。”
他可以不回?来,哪怕她会怨他恨他。但她永远不希望他受伤。
岑野不再说?话了,静静盯着眼前的?云栀看,目光晦暗。
没赴约的?是他,不能给她回?应的?也是他。可这姑娘怎么这么傻,还是会为自己的?伤而掉眼泪。
心里面的?亏欠像是阴冷湿地的?藤蔓,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疯狂地生?长。藤蔓上的?叶,又像是不该继续的?爱意。
可那被他刻意拉开的?距离,被他模糊掉的?关系,早就清楚地提醒着他,他是一个?混蛋。
“阿栀。”他叫她小名。
岑野的?声音一出,云栀就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动作来得太突然?,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云栀的?下巴抵着岑野的?肩膀,脸颊淌下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云栀还在小声抽泣着。岑野能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里颤着。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抱住她。
“岑野,我们忘掉以前的?事情,以后?做个?普通朋友好不好?”她哑着声音开口。
做个?普通朋友,就意味着可以在安全?的?距离寒暄,可以适当地关心,可以偶尔地见面。
做个?普通朋友,也代表着不能热烈地表达爱意,不能过紧地依偎,不能独属于彼此。
他不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吗,不是难以给出她解释吗。
那她就先退一步。至少?普通朋友的?距离,可以让她知道他的?情况,可以和他正常说?几句话,可以不用断得决绝。
这道靠近心脏的?疤痕让云栀明白,她不可能真的?放得下岑野,曾经那些难以消化的?情绪在生?死面前原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就做普通朋友好了。她藏匿她的?心迹,也假装看不到他对自己的?特殊。
彼此心知肚明地以朋友的?名义,继续着这段割舍不得又难以进一步的?关系。
岑野听到云栀就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抬起的?手悬停在空气之中。
忘掉以前的?事情,做个?普通朋友?
忘掉她羞红着脸对他的?告白,忘掉日落时刻的?海滩他第一次吻她,忘掉过去周末每一次见面前的?期待。
忘掉所有,然?后?做个?普通朋友。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但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可以偶尔找个?理由联系她,可以对彼此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也可以朋友之间?一起聚聚。
就是不能再越界了。
比如此刻他想给她的?拥抱。
他张唇,却发现喉咙紧涩,说?不出话。
他咽了咽,过了几秒钟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好。”
悬空的?手重新落下。
云栀闭紧了眼睛,让所有蓄在眼眶的?泪水都无法停留,彻底流光。她又重新睁开眼,目光清亮,像是没哭过。
如果没有湿漉漉并在一起的?长睫,脸颊上的?泪痕,以及那洇深的?布料。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是朋友。”他嘴上重复,理智告诉他,这会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归宿。
可心上总觉得缺了什?么,大概是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空落落的?。
云栀松开他,从他手里抽出刚刚他给自己擦眼泪的?纸,“你?去洗澡吧,我没事的?。”
好了,这下连手里也空了。
岑野直起腰,温声说?道,“那你?不准再哭了。”
“嗯,不哭了。主要是想到当初你?救我时候毫不犹豫脱下了防弹衣,我就想你?救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不然?也不会受伤……心里面感动你?总是舍己救人……”她又补了两个?字,“而已。”
云栀扯谎。
岑野垂下眼睑,沉默了两秒,“这是我的?职责。”
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云栀搭在床沿的?指尖悄然?缩起,“你?第一次开门的?时候,看到的?。这伤口看着很新,推测时间?应该是你?撤侨那段时间?受伤的?。”
“嗯。”岑野没再问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云栀,“那我先去洗澡。”
“好。”
卫生?间?里。
岑野重新脱下自己的?衣服,他看着肩头那一块的?泪痕,陷入沉思。
岑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之前云栀洗澡留下的?水雾早就消散,镜面清晰地反射。
这副身体?,伤不少?。
“普通朋友。”岑野微眯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眉心也不住地下压。
他盯着自己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看去,有些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弄的?。
他眼周的?肌肉松懈,目光虚焦,看不清身上的?伤疤了。
“挺好。”
他对自己说?。
岑野洗澡比较快,十几分钟以后?就出来了,单手拿着一块毛巾擦自己的?头发。
云栀已经收住了自己的?情绪,现在背对着他站在桌前,不知道在用手机查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云栀转身,“岑野,你?父母是在静安烈士陵园吗?”
岑野擦头发的?手顿住。
“怎么了?”
“后?天,下午拍摄的?地方离那里很近。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扫墓?”
她举着手机给他看,上面显示的?是静安烈士陵园和拍摄地的?位置,前面话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岑野的?眼眸暗了一分。
她强调是朋友,是希望有一个?合适的?陪他去扫墓的?身份。
可听到岑野耳朵里,却是莫名觉得这两个?字刺耳。就像是往身体?里面塞了两个?刺球,可又不知道这小小的?玩意到底在哪里,只?能忍受着感知它们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含糊不清的?关系仍然?意味着他们还有可能复合,但是明确定位在了朋友的?位置,就真没可能了。
可之前的?关系岑野也没办法重新推进了,所以现在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岑野,别特么贪心不足的?。就算不是朋友,也不可复合的?。正好杀杀掉潜意识里残存的?贪念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嗯。只?是没有适应关系的?转变,仅此而已。
“好。”
岑野这些年基本上有空就会来给父母扫墓。就算云栀不说?,他过段时间?回?部队之前也会去的?。
他视线还停留在她的?手机屏幕,刚要收回?却意外看到她屏幕上方弹出的?一条信息。
XKQ:[阿栀还记得我吗?我是谢恪青。]
岑野的?目光微闪。心里面好像有一股电流窜过去,焦了皮肉。
谢恪青。
男人的?名字。
还有他对云栀亲昵的?称呼。
云栀的?手机没有关声音,消息弹出来的?的?时候就有提示。
她收回?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点进去。
刚刚在他洗澡的?时候,她哥哥给她推了一个?人,就是上次他说?的?对摄影感兴趣的?朋友,问她愿不愿意加。
她自然?同意,毕竟这是她哥的?朋友。
却没想到是谢恪青。
谢家?以前和云家?住得很近,有些交情。
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有亲哥哥,又常常在云栀面前讲有哥哥的?好处,云栀羡慕得不行。
比她大三岁的?谢恪青有天看到这小姑娘蹲坐在小区里公园石阶上,走到她边上问她怎么了。
云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谢恪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我当作你?哥哥。”
云栀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现在阿栀也是有哥哥的?人了,不用羡慕别人了。”
“谢谢谢哥哥。”
谢恪青听到云栀谢自己的?话,忍俊不禁,“阿栀怎么这么可爱?”
后?来云栀天天都喜欢跟着谢恪青后?面,哥哥、哥哥地喊。
不过这都是十岁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他出国了,两个?人也就没了联系。
所以当云栀知道哥哥说?的?这个?喜欢摄影的?人是谢恪青的?时候,是惊讶的?。
毕竟这小时候喊的?哥哥和自己真的?亲哥哥竟然?认识。
她低着头给谢恪青回?消息,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岑野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注意到了她看到消息时眼底迸发的?惊喜,以及迫不及待回?消息的?打字动作。
比起总把她弄哭的?自己,这个?叫谢恪青的?男人,似乎给了她不一样的?情绪。
他开口,问道,“你?……在给朋友发消息?”
“嗯。很久没联系的?……”哥哥?
小时候能叫哥哥,现在这么叫就有些失了分寸了。
“朋友。”
她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字,头都没抬。
“哦。”岑野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某个?高级会所。
“谢恪青,你?让我联系我妹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你?小时候竟然?还占了我的?位置啊?”云祁坐在黑色真皮卡座,长腿叠着,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语气颇有怨念,有一种?被眼前男人耍了的?感觉。
谢恪青勾着淡淡的?笑,“阿栀多一个?哥哥也不是不可以的?。”
“当真是想做哥哥?”云祁显然?不信。
谢恪青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
“如果不介意让我做你?妹夫的?话,倒也不是只?有哥哥一个?选项。”

“妹夫?”云祁笑了笑, 不置可?否,抿了一口?酒。
谢恪青搭在腿上的手指尖微抬,轻轻点了一下, “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是没用的。阿栀有自己的想法, ”云祁想到自己和她去?寺庙那天,她和那个男人的见面, 以及她的祈福, “再说了, 你这个十岁之前出现的哥哥,哪来的底气这么笃定你一出现她就能喜欢你?说不定她早就有心上人了。”
谢恪青听了这话,不以为意, “不试怎么知道。”
云祁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谢恪青,“你想追可?以追, 但要是欺负了我妹, 我们这朋友可?就做不成了。”
云祁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但对上他的视线, 不难察觉其所透露的严肃态度。
谢恪青拿起酒杯,杯底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银边眼睛下的眼弯着?, 看似斯文无害,“云总这么严肃啊。”
云祁瞥了他一眼。
谢恪青和他一样, 两?个人都?是笑面虎,做什么事情都?不露声色的那种?。要不是各自公司涉及的领域完全不同,没有什么竞争, 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坐在一起说这些?话呢。
云祁站了起来, “不早了,先回去?了。”
“又这么早走?”
“晚上还有点工作处理。”
“行?吧, 那我也回去?了。哦对了,许妗回宜北了,现在签在了我们公司。”谢家有国内知名?的影视传媒公司,旗下不少顶流、一线艺人。
听到许妗的名?字,云祁眼皮微动?,他垂下眼皮,藏住眼中?跳动?的情绪,“嗯,关我什么事。”
说完以后?,云祁迈着?大步离开。
仍淡定坐在卡座上的谢恪青淡淡一笑,指尖在杯壁轻轻划了一下,学他说话,“关我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真口?是心非。”
云栀给谢恪青回了消息:【当然记得。小时候一直跟在你后?面玩。好?久不见。】
谢恪青拿起手机,正好?看到云栀的消息,给她回复,【是很久没见了。听你哥说你出去?采风拍摄了,等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聚聚。我对摄影也很感兴趣。】
云栀坐在了床沿边上,继续打字:【好?啊,没问题。】
谢恪青:【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晚安,早点休息。】
云栀:【你也早点休息。】
岑野已经坐在沙发上。云栀和他是正对着?的,他可?以轻易看到她面容表情。
她低着?头?,手机发出的荧光照拂在她脸上,让此刻眉眼舒展的她显得更加温柔清和。
她手上还在不停打字,有片刻脸上还不自觉地浮出浅浅的笑容。
“云栀。”他出口?叫她。
“嗯?”云栀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岑野。
“该睡觉了。”
“啊?这么早?”云栀看了一眼时间,才晚上九点多,转念一想是不是他们部队平时作息严格,“那行?,我先关灯了。”
她又看向他坐的沙发,打量了一下那沙发的长度和宽度,“你确定不要铺个地铺吗,这样睡不太舒服吧?”
“没事,就这样睡就可?以了。”
“哦。”
她掀开被子?,靠在床上,探身关掉了靠垫边上的开关。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岑野侧躺了下来,屈着?身子?,但是没有闭上眼睛。
云栀和谢恪青早就结束聊天,之后?收到了应碎的消息,她给自己养的小狗挑了几件衣服,问她哪些?好?看。
云栀就靠着?背垫,把手机光调暗,继续和应碎聊着?。
“关灯了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一室的安静被岑野的声音打破。
云栀顿了一下,偏头?看向岑野的方向,隐约可?以看见岑野的轮廓,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偶尔一次,没事。”
还不是你要这么早睡觉……
“有光,我睡不着?。”岑野闭上眼睛,就觉得她手机显示的微亮的光怪刺眼的。
“……”
不是已经调低亮度了吗。
“哦,那我马上结束,稍等一下。”
她找了一个理由,匆匆和应碎结束了聊天,然后?给手机连上一边的充电线,将?手机放在床头?柜。
岑野闭着?眼睛,所有的听觉都?被云栀的举动?吸引。他听到她充电,放手机,过一会又一阵窸窸窣窣,应该是躺下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
云栀在黑夜中?盯着?天花板。她现在还不困。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岑野,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更何况也不知道问了他是不是就愿意说了。
过了一会,她轻声地叫他的名?字。
“岑野。”
“嗯,怎么了?”岑野回答得挺快的,看着?不像是将?睡的人,至少声音还很清醒,不含糊。
“你们是不是每次出任务都?很危险?”云栀的手捏着?被套,指尖不轻不重地揉着?,眼睛一眨不眨。
岑野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过了一会,就在云栀快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
“多数时候是的。但我们每个人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任务,”岑野喉结滚动?一下,“也会争取平安归来。”
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脑海突然想到了自己前队长的声音。那是岑野第一次参加境外任务,有点冒失,被队长方正给教训了——
“岑野,你知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要竭尽全力去?完成任务,但也不能过于冒险!每次归队,我都?要所有人平安归来!你明白吗!”
心脏突突地跳着?。
岑野心里觉得悲伤。曾经说要所有人平安归来,可?队长自己却先一步离开了。
“岑野。”她又叫他名?字。
“嗯。”
“你要永远保护好?自己。”
云栀的声音很清软,但却透着?一种?强势和固执。
岑野嘴角上扬,弯出了愉悦的弧度,“嗯,会的。”
他又想到刚刚云栀在和那位叫“谢恪青”的聊得开心,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收下去?。
纵使她关心自己又怎么样。
这次病假结束归队以后?,他们依旧会走向各自的轨道,分道扬镳。
等时间再久一点,她身边会有谢恪青,李恪青,什么恪青的,就是不会再有他岑野了。她会渐渐遗忘他,也不会再关心他了。
他眸眼渐渐暗淡。
两?个人好?像没什么话要说了。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就是普通朋友,不到交心的地步,更无法共享情侣的亲密无间。
兴许是这一天过得太累了。
云栀竟然在这个点就睡着?了。
她呼吸轻缓,平和均匀。
岑野毫无困意,一手枕在头?下。耳朵努力捕捉着?她微弱的呼吸,竟然在心底觉得此刻无比安稳和踏实。
夜色愈发浓重,人间灯火渐暗。
而有一群人,却在黑暗中?紧绷着?弦,进行?紧急的抓捕任务,无声守护千家万户的安宁。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
前半夜的收网行动十分顺利, 包括云栀所见到的两人?在内,一共十四名贩毒人?员被捕,在靠近边界的那?片树林也查出窝藏各类毒品共42公斤。
后半夜。
民宿老板和自己老婆吵架, 堵着气不顺, 走出门抽烟。他叼着烟,看到门口?有一个男人?, 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哥们?, 要不要住宿, 还有一间空房,这?附近可难找住处了?”老板开口。
男人礼貌微笑,“不用, 谢谢。”
他的视线从老板身上往后移,落在了身后的民宿, 短暂停留了一秒, 他拉着行李箱离开。
岑野早上收到陈升的消息,说是要再?次感谢云栀。
有些内部?保密消息不能多说, 但陈升感谢云栀的意思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顺利。
岑野给云栀说了一下陈升的消息。
“那?就好,这?样?就放心了。”
“嗯。那?之后我也不用跟着你了。不过这?几天偏僻的地方还是不要一个人?去了。”
“好。”回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情, 云栀还是觉得够心惊肉跳的。
两人?已经收拾好行李, 往楼下走。
他们?办好了退房,等徐灿下来以后叫车离开, 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天的拍摄很顺利,晚上三个人?一起找了一家露天餐厅吃饭。
“我昨天说要补觉,结果一睡睡到了晚上。晚上可清醒了, 本来想?找云姐唠嗑来着。”徐灿打了一个哈欠。
云栀刚要倒茶的手顿住, 抬眼和岑野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撤开。
岑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茶壶, 帮她倒了水,又给徐灿倒了一杯,最后再?倒自己的,语气淡定,“我昨天也补觉了。那?里的床还挺舒服的。”
云栀:“……”
这?人?撒谎起来还真是不打草稿。
“我也觉得,”徐灿认同,“那?软乎劲儿?。”
她又看向?云栀,“云姐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云栀喝了一口?茶。
“那?你下午干嘛了呀?”
“……下午在选照片。”
“哦哦,还是云姐敬业。”徐灿又想?到什么,“明天我们?应该只要早上去拍云海,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很好玩的游乐场,最近在手机上刷到了很多次。”
云栀:“……”
岑野:“……”
“你们?怎么不说话?”
“我有个朋友也来边南玩了,明天下午我应该要和朋友见个面。”
一下子撒两个谎,云栀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岑野倒依旧是一副悠哉的态度,“我明天下午也有事。”
“啊?”徐灿一副失落的样?子,“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第二天结束云海的拍摄以后,云栀和岑野下午坐出租车前往静安烈士陵园。
出租车司机正放着新闻广播。
“昨日凌晨,边南禁毒支队进行抓捕行动,共十四名贩毒人?员被捕,查处毒品42公斤,并将与C国共同开展更加严厉的制毒贩毒打击工作……在此次行动中?,有一名缉毒警察受重伤,经抢救生命体征平稳……”
前面的司机听了广播不禁叹气,“哎,这?毒品真是祸害人?。那?些卖毒的都是些王八羔子!害了多少?人?啊,真是些畜生。”
岑野敛下眼眸,情绪有一些低落。
云栀侧过头去看他,他的侧脸轮廓锋利,窗外透进的光影切割,隐隐可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如果当年他父母……那?大概他也不会阴差阳错去了孤儿?院,他的童年会很幸福。
司机又问,“看你们?这?样?应该是去静安烈士陵园扫墓的吧?”
“嗯,是的。”云栀回答。
司机又叹气,“那?边好多都是警察的墓碑,他们?都是我们?的英雄啊。”
静安烈士陵园。
白日苍苍,青松长立,静谧肃穆。
从走进陵园,云栀就能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沉重。
岑野和云栀各自拿了一束菊花,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云栀由岑野带着,迈过一级一级阶梯,走向?他父母的墓碑。
墓碑上面没有他父母的名字,也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
愿为家国太平
贡献一生
岑野弯腰,把花放在墓前,看着这?两行字,伸手轻抚,开口?,“他们?不能留照片,也不能留名字。墓也是空墓,在那?场行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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