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野—— by江南灼
江南灼  发于:2024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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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抬起头,看向岑野,吸了吸鼻子,姿态傲娇,“以后我都不会喜欢你了,我再也不喜欢你这个王八蛋了。”
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掉眼泪,手握拳用力捶着他的胸口,“可是你最开始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岑野任她捶打自己的伤口处,也不阻止,目光直直地盯着云栀,灼热而隐秘。
云栀这副醉态,已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地步,没有太多的逻辑,但翻来覆去都是控诉,可见怨念多大。岑野听进去了她的每一句话,突然想到应碎说的——“有时候你担心的问题,其实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要是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栀。”岑野扶正她。
云栀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我不要听王八蛋说话。”
“我告诉你,以后……以后我真的不喜欢你了。绝对……我对天发誓。”云栀的眼眶已经红得不行,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时高时低,但她坚持说完,“岑野,我要喜欢别人去了。”
她捧着岑野的脸,又是一颗泪珠滚落,“你啊,永远失去我了。”

第9章 晋江文学城
岑野听到云栀的话,心口闷酸了一下。从十八岁他们成为同桌到二十七岁她对他说出这些话,他难以想象她曾经对自己有多失望,又是不是很后悔认识自己。
云栀醉意加深,双眼迷离,她勾着苦涩的笑容,双手离开他的面颊,慢慢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她最后一次叫他名字,可也只是动了动唇,音被空气吞没。
岑野能听到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可明明人就在怀里,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那么遥远。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抱离自己的双腿,让她躺在沙发上,拿起一个靠枕垫在她头下。
岑野直起腰,正打算收拾茶几上的酒瓶,突然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妈:【明天的相亲别忘了去。】
第二条消息接着跳出来,是相亲的地址。
相亲。日抓日漫韩抓韩漫广播剧,晓说裙搜索5②④90吧以90贰
岑野微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敛回目光,默不作声继续收拾。
应碎拎着一袋子东西进来,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云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的酒瓶已经被岑野收拾干净。岑野一个人站在电视柜前,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相框。
高大落拓的背影在此刻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落寞和失意。
“我是不是挺混蛋的?”岑野的声音沉重嘶哑。
岑野看着相框里面云栀,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岑野的大拇指抚上她的面庞。
其实这张照片是和他的合照,大一在一起以后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合照。只是他的那部分被她剪掉了。
应碎挑了挑眉,轻叹一口气,说话也不委婉,“你知道就好。”
岑野放下相册,给她摆在了原位。
应碎在给云栀泡醒酒茶,一边不忘提醒岑野,“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云栀我来照顾就行了。”
云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头都疼得快裂开了。她拧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床上坐起来,朝着客厅外面走。
桌上有一份早餐,还有应碎留的字条:早饭热一下再吃,临时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云栀热了一下早饭,坐在餐桌前细细吞咽。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偏偏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吃完了早饭,路过客厅时不经意瞥了一眼沙发。就这么一瞬,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重新启动了一样,昨晚一些“无理取闹”的画面刷一下挤进她的脑海。
从她在门口见到岑野,骂他,再到最后……她想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睡意之间听到了他说的那句“我是不是挺混蛋的”。后来他好像离开了,再之后就是应碎给她喝醒酒茶……
云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算了,不想了。”
云栀拿起手机,就见到半小时前应碎给自己发的消息:【不知道你昨天有没有喝断片,昨天岑野死皮赖脸跟过来,在你这呆了十几分钟。】
云栀给应碎回:【有印象。昨天辛苦遂遂了。】
应碎也回得快:【厨房有蜂蜜,可以泡点喝喝。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
云栀刚要回,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她妈邹苒。
邹苒:“给你发消息怎么没有回?”
云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昨天睡得早。”
邹苒:“今天的相亲别忘了,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了。”
“知道了。”
邹苒貌似还要说些什么,云栀先她一步挂了电话。她清楚,这电话不挂得快,之后少不了邹苒的叮咛嘱咐。
这几年说的还少吗。
云栀去洗了个澡,换了一件款式简约大气的衣服就出门了。
相亲的地点在戚风咖啡馆11桌,云栀到的时候,11桌已经有人在等了。
那人梳着精干的三七分,一身黑色西装,袖口上有一个闪亮的小钻。
云栀走到了11桌,“卓远?”
名字是邹苒告诉他的。
卓远站了起来,看向云栀,伸出手,“你好,你是云栀吧?”
云栀和他指尖相触,礼貌性地握了一下,坐了下来。
卓远打量了一下云栀,开口第一句就是:“你没化妆吗?”
云栀不动声色抬眼,“没化。”
卓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素颜也很好看。”
“谢谢。”
“那个,我刚刚点了两杯拿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可以的,麻烦你了。”云栀点了点头。
店员送上了两杯咖啡。
云栀拿起杯子意思性喝了一口,卓远问,“口感怎么样?这家咖啡豆品质很好,是洪都拉斯的阿拉比卡豆。”
“还不错。”云栀平时不常喝咖啡,分不太出来口味的细微差异,更不会管这豆子是洪都拉斯的还是危地马拉的。
说话之间,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进了店里,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沿压得低,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卫衣,手里还拿着一瓶酸奶。
岑野在吧台点了一杯美式,坐在了不远处靠窗的位置。他就靠着椅背,长腿曲着,姿态闲散,眼神充满了一晚没睡的倦怠。桌子面前放着一瓶酸奶和刚刚点的美式,都没动。
云栀的位置背对着岑野,自然也无法注意到他的到来。而他这个位置将将好可以听到云栀和卓远的对话。
“云小姐,我看你好像话不是很多,要不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云栀点点头。
“我叫卓远,父亲从商,母亲都是大学教授,姑姑也是吃公家饭的,家里条件还不错。我现在做的是翻译工作,主要是陪同翻译,也会接一些大型会议的口译工作。”
云栀心不在焉地听着,出于礼貌,她应答,“能做翻译的都很厉害。”
卓远听到她的夸奖,身体不自觉坐得更直,音调也上扬了一个度,“还好还好,主要是从小父母就注重对自己的英语培养。云小姐是什么工作?”
“自由职业者。”
其实不算,不过就是觉得这样说最方便。
“自由职业者?”卓远的眼神微变,“自由职业者也不错。”
“嗯。”
卓远抿了一口咖啡,“云小姐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但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就好。”
看来他以为自己是没有工作为了体面才说的自由职业者了。云栀心想。
“今年我28岁,你27岁,说实话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我们可以谈几个月恋爱,争取在明年秋天订婚,冬天结婚。后年春天你就可以开始备孕,之后你也不用工作,你家我家都可以提供物质保障,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最好生二胎,毕竟基因都好,那也可以在30岁之前赶一赶……”
卓远陷入自己的设想里面走不出来,时间线倒是捋得一清二楚的。
但云栀有点听不下去了。
这像走流程的感情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这刚见面呢就安排上她了。
如果说最开始见到卓远有一种喝白开水一样的寡淡无味,那么现在,就有一种闷了一大口汽油的反胃不适感。
岑野更听不下去。他欲起身。
“卓先生。”云栀终于受不了了,打断卓远的话。
岑野顿了一下,重新坐定。
“你觉得我们合适,不代表我觉得合适。我并不打算像生育机器一样生一胎二胎。对你的计划也毫不认同。”
卓远听到了云栀的语气里的冷淡,脸色不太好,“云小姐,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觉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就很不容易了。虽然我说得比较现实,但这是最适合我们的人生规划。而且我的相貌和工作都不错……”
云栀觉得挺无语的,说出的话也难得懒得经过大脑思考,脱口来了一句,“你平时经常照镜子吧?”
怪自恋的。
“什么?”
“说你自恋,这都听不懂。”
岑野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拿着桌上的酸奶,走到了云栀那桌,大咧咧地在云栀边上坐下,用酸奶推开了咖啡。
云栀看着面前的酸奶,又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岑野,眼底闪过惊讶。
卓远这才听明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云栀对卓远说,“意思是我对你没意思。就不打扰卓先生的时间了。”
卓远又问,眉头竖起,“那你旁边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出来相亲吧?”
“当然不是。”岑野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云小姐的追求者。这位先生,您现在可以走了。”
卓远愤懑地说了一句,“浪费时间。”
说完以后,他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咖啡店。
云栀早上就头疼,现在被这“看上去各方面都不错”的相亲对象一顿输出,只觉得这太阳穴跳得厉害。
云栀又没好气地看向岑野,“你怎么在这?”
岑野撇开眼,视线向下,“正好路过。”
“哦。谢谢你的解围。”说完以后,云栀就打算拎包离开。
谁知道岑野先一步拿过她的包。
“你拿我包干嘛?”
“给我点时间,有话对你说。”
云栀伸手去抢,“岑野你还我,你这是抢劫,违法的!”
岑野身体往外倾斜,云栀为了够包也跟着往前,谁知道重心不稳,朝着他倒去,趴在了他的身上。

第10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的头顶撞上了岑野的下巴。独属于岑野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一下子钻进了云栀的鼻间,包围她,似乎有不由分说侵入皮下的趋势。
她屏住呼吸,这种气息太久没闻到过,熟悉却也陌生,渴望也令人生怯。
岑野扶住她,下意识用着从前一惯逗她的散漫语气重复她的话,“抢劫?违法的?”
过去他也喜欢这样故意捉弄她,看她脸红。
云栀眼里凝着对他的控诉,却不再如从前一样袒露女孩特有的羞怯,只是收回了手,坐直。
两个人的距离被她倏然拉开。岑野眼皮微阖。
云栀不知道岑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消失太久,最近又频繁出现,让她无措。她板着脸,“既然岑队长这么喜欢女人的包,那我就送给您好了,就当是报了您的救命之恩。”
一口一个岑队长,一口一个您。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都没再看岑野一眼,径直离开。桌上的酸奶她也视若无睹。
至于包……包里面也没什么,他爱拿就拿去好了。
岑野跟着云栀走出了咖啡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就像大学时候,她偶尔会和他闹变扭,生闷气,一个人闷声走在路上,身后的少年就一直陪着她,直到某一刻,她会停下脚步,装成骄傲的小孔雀,和他说,“走不动了,背我。”
但她闹脾气的次数是极少的。现在似乎也不会了。
他拎着她的包跟在她身后,目光像是被胶水粘住了,直直盯着她的后脑勺。云栀自然也感受到这股粘性极强的视线,尤其是街道透明的橱窗被擦得锃亮,她的余光可以看到他们走动的身影。
一如从前,而非从前。
岑野卑劣地想,其实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也不错。只要她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多想开口,告诉她四年前不敢回来赴约的原委,告诉她两个月前子弹穿进胸腔时一瞬间闪过自己脑海的想法——
完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让他怕死的是她,让他死里逃生的也是她。
可他现在活生生走在她身边,却又再次陷入囹圄。该怎么说,说些什么,说了以后又能改变什么?
让她同情,心疼,再原谅他。再然后呢,让她继续苦等于一年到头的归期不定,煎熬于他每次骤然消失的福祸不悉,最后将她的青春彻底搓磨,也可能得到的是他的一盒白骨?
因为他的职业,这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既想坦白,又被未知打消念头。
天色昼白之际,他恍恍惚惚终于艰难入睡,最终在梦境的枪击声中醒来。
平时严肃而又武力全面的前队长方正被未知势力一方狙击手一枪崩了脑袋,血乍然溅起,无情甩在他脸上的时候还是那么滚烫,直到最后,变得冰凉。
他猛然睁开眼的一瞬间,是方正刚领证结婚的妻子号啕大哭的画面,质问他,咒骂他,捶打他。最终于所有人毫无注意的深夜,了断了生命。
医院停尸间前,是那位妻子年迈父母的哭诉——“让她别嫁,让她别嫁,和家里彻底闹翻了也要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后来所有恶人皆被收网,付出惨痛代价。
方正和他的妻子,也变成了毫无温度的石碑,静躺于墓园。
云栀确实走累了。
跟这个拉练都是十几公里打头的男人,她怎么比得过?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岑野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云栀转身,问他,“你想干嘛?”
她的态度冷漠疏离。
“想和你说,你救的那个孩子现在已经被一对外籍夫妇收养,Amy在战火中牺牲,但救出了很多的无辜百姓。还有,昨天冒然进入你家,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
她庆幸于孩子有了一个好的归宿,缅怀于Amy的英雄气概,也欣然接受岑野的道歉。
但还有她最想听到的,他没说,“还有吗?”
她抬眼望他,眸里暗藏期许,不知道他能不能读懂。
他当然能读懂,她在等他的解释。
“还有,为我四年前未能赴约而道歉。”
“还有吗?”
云栀觉得岑野说的话无关痛痒,迂回于表面。
“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头痛吗?”
岑野问。
云栀眸子一瞬间暗了,这次是彻底失望了,其实她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他抓不住,那就算了。她隔断落于他面庞的视线,“不痛。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栀。”
反复的拉扯让人在凉意渐浓的深秋感到烦躁。
云栀眉头紧皱,瞪向岑野,“什么事?”
岑野把包递过去,“包给你。”
他终于在她面前完完全全收敛了从前的顽劣痞性,学会了沉稳周旋。
云栀回了一趟工作室。她气不顺地把包扔在了椅子上,准备继续过合同的事。
工作室要搬迁,她想尽快结束,之后有一个拍摄任务,在边南。云栀不想承认,但确实记得,边南是岑野父母牺牲的地方。
擅长人物拍摄、为众多明星拍过很多出圈图的齐思思跑到她办公室,“云姐,今天见你情绪不好啊?”
齐思思和云栀关系不错,他们很早就因为摄影而认识了,说话也没什么拘束的。
“没有,就是合同还没签,有点着急。”
“你放心吧,对方已经在朱哥的死缠烂打之下,答应了今天下午签,价格按照我们的来定!我刚想和你说呢。”
“真的?”
“嗯,不过朱哥之后不是要和你去边南吗,估计是去不了了,他母亲今天上午摔坏了腿,他急匆匆就买了高铁票赶回去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这样啊,让他好好照顾他母亲,”云栀看了看工作日程表,“其他人手头都有工作,我们找一个日结的临时助理就行了,工资可以开到500一天,吃住报销。”
“行啊,我让小郑去给你找一个。”
小郑是负责人事的。
工作室的搬迁还算顺利。
新地方是现成的装修,风格云栀很喜欢,而且比老地方交通更方便,她还是挺满意的。
现在就是要准备去边南的拍摄了,这次的拍摄是为了一个挺出名地理杂志,他们已经达成了长期的合作。
出行地比较远,设备也重,云栀和同行的另外一位摄影师徐灿需要一个助理,往常都是朱哥一起去的,现在得临时招一个,毕竟不是公司的人,不算了解,云栀叫小郑招人的时候严谨点。

后天就要出发前往边南了。
云栀上午刚到工作室,想到临时助理的事情,去找了小郑。小郑对云栀说,“云姐,人我已经找到了,绝对靠谱。这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体力肯定好,还懂很多摄影的技巧,挺专业的,你要不要下午提前叫过来看看?”
云栀寻思着毕竟是出远门,还是先亲自过一下更放心,“行,让人方便的话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来一趟吧。”
“好的,没问题。”
云栀上午把手头的工作结束,刚吃完饭,就收到了邹苒的电话。
十有八九这个电话没好事。
电话一接通,邹苒就开口,“我高血压犯了,现在在宜大附属医院,你过来看看我吧。”
“怎么住院了?”云栀是没想到她母亲血压又高了,明明前段时间复查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心里没数吗?还不是你这个丫头给我气的。”
云栀静默了几秒,“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她从办公室离开,路过小郑的时候,想到下午还约了人,对小郑说,“小郑,下午让人先别来了,我有事要出去,就定这个人吧。”
小郑忙点头,“哎,好嘞。”
齐思思也在,问云栀,“怎么了,你要出外勤?”
云栀摇头,略有些无奈,“失败的相亲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
齐思思啧了一下,抛给她颇为同情的一眼,“成年人的烦恼啊。”
“人家哪里不好了,工作、年龄、家世、相貌,都算是上乘的了。”
“还有——你说说,教你的礼数都被你扔哪里去了?谁让你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自恋的?”
“还有啊,后来捣乱的男人是你什么人?我先警告你,你以后可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啊。”
邹苒躺在VIP单人病床上,嘴像是机关枪一样,云栀一进病房就开始朝着她耳朵灌,一点也不像是真病了的样子。
云栀表情颇为淡定地坐在一边给她削着苹果,等邹苒说完了,把苹果递给她。
“我跟那个人不合适。嫁给他我会折二十年寿命。”这话说得颇为云淡风轻。
“后来来的那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就是正好碰到了看不过去给我解围罢了。不然你女儿就要被贬成年老色衰一文不值的生育机器了。”
邹苒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云栀注意到她的表情,大概就能知道这位相亲对象是如果挑唆的了,“妈,知道你急着把我嫁出去,但也别总是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
邹苒轻睨了她一下,“喊你相亲喊了多少年了,成功让你去的次数就少,不是工作忙就是工作累,偶尔去几次,每次相完还是不满意。”
“你到底对什么样的人才满意呢?”
云栀低颌轻笑了一声,默不作答。
对什么样的人满意。
这个问题其实都不要她思考。
“三脚架,无人机,镜头……一、二、三、四、五,五个镜头,相机包,备用卡……云姐,都带齐了。”徐灿清点了一遍,把东西都收起来。
云栀也正好结束手上的工作,“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小郑也带着招的临时助理来了,“云姐,这是跟你们出行的临时助理。”
云栀签字的笔刚放下,一抬头,就看到了小郑边上的岑野,单肩背了一个挺大的包,估计装的是一些换洗衣服之类的。
岑野似乎早就知道了云栀在这,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并不惊讶。
云栀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微小的面部动作被岑野尽收眼底。
透明办公室外已经有几个女生在往里面看了,纷纷感叹,这哪是临时助理,说是来拍海报的明星都不为过吧。
“临时助理?”
云栀盯着岑野,目光不算友善。
一旁的小郑没注意到云栀的目光,自顾自地介绍道,“岑野,是摄影爱好者,扛设备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云栀真是后悔,那天下午没提前见一下这位临时助理,现在再重新找人肯定是来不及的。
“知道了。”
票也是小郑给大家定的。
到边南的高铁班次不多,他们现在该出发了。
岑野见云栀没主动提认识他的事,也从善如流跟着喊“云姐”,一喊一个顺口,“云姐,有什么东西是要我拿的?”
一旁的齐思思把黑箱子递过去,看了几眼岑野,寻思着这小郑哪里找来的帅哥,要不是自己英年早婚,指不定也会像门外那些逡巡的小姑娘一样,一眼两眼地往办公室里瞟。
“这个噢,里面都是贵重的设备,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岑野点了点头,“行,放心吧。”
云栀是万万没想到岑野会有这出的。
她呼出一口浊气,“走吧。”
高铁上。
小郑给他们选的都是一等座。不过那时候位置不多了,两个连号的位置在一起,另外一个隔了好几个座。
好巧不巧,岑野买到的是和云栀连在一起的票。
云栀靠窗,岑野坐在外面。
云栀从见到他就没跟他主动说一句话。现在坐定了位置也是,头偏向窗外,看着外面一瞬流逝的风景。
岑野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递到云栀面前,“喝水吗?”
云栀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到在直升机上,他给她喝了水以后,又直接就着她喝过的瓶口继续喝完,耳根不自觉地浮起粉色。
“不喝。做助理期间,你只要负责好那些设备就行了,另外,你要买什么用什么,记得开纸质发票,到时候交给小郑,她会对接给会计的。”
“不能交给你吗?”
云栀冷声,“我不管这些。”
“哦。”
岑野就在她身边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云栀听着有点可怜巴巴的。
他身上就像是带着一种很强的、极度紊乱的磁场,一走近她就会干扰她。
“真的不喝点水吗?”他像是不死心,又问,“我怕我做你助理,会让你气上火。”
云栀听他这“百折不挠”的建议,转过身,正对着岑野,“不喝。还有,知道我会上火,你为什么还要来?”
为什么还要来?
大概是因为上次陆京尧和应碎去他家吃饭,应碎随口提了一嘴问陆京尧公司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去帮云栀做个临时助理,陆京尧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有。应碎又像是故意似的,说让他挑几个帅的去面试。
岑野知道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是在等着他上钩。
可谁让鱼饵是和云栀有关的。
所以他轻易上钩。
岑野知道,自己这样一边给不了云栀承诺一边又不断接近她是不对的,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就只是单纯地给她出出力,单纯地再看看她。以后一定不会再打扰她。
更何况,再有这么长的病假也不现实了。
云栀是他所有的贪嗔痴念。
“和家里吵架,缺钱了。”岑野回答她,“听说你这儿500一天,挺心动。”
云栀眼角一抽。
他编谎话还能再不走心点吗?
这几年无论做什么事,云栀都是心态相对平和的,就算是面对母亲的催婚催相亲,她也是尽量周转稳妥地应对。
岑野是唯一的变数。
她不想和他说话。
再多说一句就真要上火了。
云栀重新看向窗外。
一席一席的风景啊,似乎都在预告秋天的告别,枯燥漫长的冬天即将降临人间。
这些年一个人踏上旅途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如今他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像是一场梦一样。大概是这寂寥的风景让人觉得萧瑟,心情也跌宕,她又莫名觉得委屈。
不过她不会表达出来的。
多丢人。
凭什么他就往边上一坐,她就变得多愁善感,变得伤春悲秋,搞得好像他对自己很重要似的。
可酸涩的鼻子,微有些哽咽的喉咙还是真切地提醒她。云栀吸了吸鼻子,压下眼眶的温度。
“感冒了?”岑野听她吸鼻子的声音,下意识地问她。
她破功了。眼眶终究被他三个字组成的问句瞬间加热,晶莹模糊视线。
从前也是这样。岑野这个人看上去特别不靠谱,整天没个正形,但其实他从来关注她每一点微小的细节,她咳的每一声,因痛经拧的每一下眉,全都在他的眼里。
他们之间回忆太多了,她都记得太牢了。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就能无心用起这招“回忆杀”。
云栀固执地看向窗外,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生怕眼底的湿润或是哽咽的声音暴露了自己的心迹。
她明明说好了不再喜欢他,明明说好了她要去喜欢别人了。
动车穿过隧道。
他本就高她一头,黑色铺展窗面的一瞬间,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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