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野—— by江南灼
江南灼  发于:2024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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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扰你,就走你后面。”
“你的存在就是一种打扰。”云栀说话直白,脸上还有些不耐烦。
看不见的地方,岑野的指尖微蜷,眼里的光泯灭不少。
“知道了,我在这等。你走慢点,当心脚下。”
云栀没回他话,继续忍着脚上的痛往前走。
前面的路很窄,但是转了一个弯,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视野更加开阔,路也平坦了不少。她把相机抬起,对着眼睛。
是这个感觉了。
这次的照片才是她想要的效果。她唇弯起。
虽然知道和岑野没关系,但她还是私心认定,嗯,就是这家伙影响了自己的拍摄。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上午就结束了工作。
他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离这里有点远,住的也是景区酒店,比较难约,要明天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入住,所以行程计划是明天上午出发离开民宿。
徐灿体能不好,昨天爬了山今天又爬梯田的,已经累了,回房就睡觉了。云栀在自己的房间筛选照片,有好几张效果都很不错的。
脚上的疼痛时不时传来,云栀伸手捏了捏脚腕,想缓解一下。
门口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云栀视线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中移开,看向门口。她站起来,走到门口问,“谁啊?”
“我。”门口的男人仅说了一个字,云栀便通过他低醇的嗓音辨认出他是谁。
“有什么事吗?”她并不打算开门。
“有急事。”男人的声音沉缓,看着不像是真有急事。
“有多急啊?”云栀仍然没有开门,继续问道。
“很着急。”岑野发现现在的她真的不算好糊弄,字字和他较真,他只好缓和语气,“开开门吧。”
云栀盯着门板看,“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一般不给不熟的人开门。”
“我是你临时助理。”
“你也说了,临时的。”
“……”
“好吧,其实是我刚刚动了一下你的摄影装备,不小心把一个东西拆了下来,好像装不回去了。”
云栀最烦别人动她摄影有关的东西了。
他最好是别碰坏了。
她刷一下打开了门,质问他,“你碰什么了?”
门口的岑野靠在她门框边上,有点庆幸这门它是往里开的,不然今天他这鼻子大概是不保了。
看着开门的云栀有点炸毛的样子,他出声安抚,“没碰什么,骗你的。”
他抬手,手里面是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长盒的东西,“给你买的药膏,你之后拍摄要走路多,擦点吧。”
云栀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没伸手接,手还搭在门内的把手上,淡声回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她就打算关门。
岑野伸直手臂,抵着门板,阻挡她关门的动作,“擦点。”
“不用。”
两个人僵持不下。
“你、松、手。”云栀一字一顿地和他说。她的力气没法和他比,根本关不上门。
岑野见云栀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也有些恼,“脚是你自己的,你别不当回事。”
“嗯,对,脚是我自己的,我当不当回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岑野微眯眼,大概知道,讲道理是讲不通了。他用力推了推门,挤进她的房间,又反手把门关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云栀气急,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啊岑野?”
岑野没有回答她。
他单手抱起她,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的片刻,就把人抱到了床边上,让她坐下,又把袋子放她边上,自己蹲在了她面前,强势地握住了她的脚腕。
“你这样……”云栀伸手去阻止他。
岑野单手快速扣住她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我这样强闯他人房间,不顾他人意愿强迫擦药,你是不是要去我队里告我?”
“你不仅可以告我,还一告一个准。”尾声微扬,似乎有些轻佻。
双手被他用力扣住,脚腕也在他掌心。云栀倔强地望着眼前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的眉目极其好看,如今沾染了一分生冷,让人心里也有点怯。
云栀偏头,退让一步,“你走吧,我自己会擦。”
岑野松开了她的手,去拿药,“我一走,你可能直接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了。”
“……”
他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岑野拆了药膏盒子,把药膏挤在指腹,再握着她的脚腕,在有些红肿的地方把药揉开。他的指腹有茧,即使再轻柔,云栀也能感受到那格外明显的颗粒触感。
她看着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撩下眼皮,认真给她涂药的动作,也不反抗,陷入了沉默。
他擦完一种药,又继续擦另一种。见坐在床沿的人安静得不像话,以为自己凶到她了,放柔了语气,“今天走这么多路,痛不痛?”
云栀听出他语气里面刻意的温柔,知道有缓和气氛的意味,但她仍然只是说了两个字,“不痛。”
岑野眨了一下眼睛,知道她没说真话。
擦完药,他捏了一下她的腕骨,他的手掌很大,包裹她的脚腕腕骨绰绰有余。
“怎么还比以前瘦了?”
云栀掀下眼皮,掩盖眼底的情绪变化,她启唇,声色淡淡,咬字却清晰,“都那么多年了。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不是么?”
这话大概另有所指。
岑野笑笑。
他站了起来,“如果还不舒服的话,要去医院看的。”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嗯。”
岑野离开了她的房间,门被关上。
一室寂静。云栀的手撑在床沿边上,侧头看着手边的两只药膏。
一整个下午都没事。
云栀记得之前看到过一篇攻略,说是这附近有一小片湖,位置靠近国界了。天气晴好的时候湖水很蓝,景色一绝,就是难找。
与其闷在室内,不如出去走走。徐灿估计是打算补觉了,她不想打扰,毕竟之后还有几个地点要走。至于岑野……本来就是散心的,叫他一起不是堵心嘛。
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吧。
她选了一台小型相机。正好手机电也充满了,披上外套,把充电线拔了就出门了。
脚上还是有痛感的。她打算慢点走。
去那片湖要经过这附近的一片森林,据说这片森林未经开发,路比较难走。
她顺着导航走。
岔路口确实是多,脚下的路也不是很平整,坑坑洼洼的。两边都是高低不平的灌木。
前面又遇到两条岔路。可云栀见导航上只有一条。
从左边那条路走出来一个穿着本地服饰的老人,背上背着一个竹篮。
云栀走上前,“您好,请问您知道蓝水湖怎么走吗?”
老人指了指右边的那条路,“往前走,不过里面岔路口多,要当心。”
“好,谢谢您。”
云栀走上了右边这条路。
越往里面走,路迹越不明显。杂草丛生,高大的树木遮蔽阳光,凉意渐起。
云栀没想到这路会这么难走。树林里面的信号也不太好了,导航刷新不出来,手机屏幕中间的小圈圈一直不停转。
她只能试着按照刚刚看导航的印象往前。
前面又是一条岔路。
云栀停下了脚步,思考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还是试着原路返回。
此时她还不知道,被她问路的老人走了几分钟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方向了。
云栀转身,不打算继续了,到时候没信号天还黑,就麻烦了。她按着自己的记忆往回走。
她一边走着,一边刷新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信号。
突然耳朵听到两道人声。
她抬眼往过去,大概三四十米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树木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们遮掩。
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什么,声音渐渐变大。
云栀刚准备抬脚,考虑要不要去问个路,就听到了一些十分敏感字眼,比如“heroin”。
她顿住脚步。这里靠近两国交界,位置又隐蔽,再加上边南以前出现过不绝的毒品问题。所有情况联系在一起,云栀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太简单。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相机。
不远处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可以作为很好的遮挡物。云栀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石头前。
那对男女一个是搞毒品贩卖的,另外一个是收购以后再出口到邻国的。
在很多貌似平静的地下,利益至上的贪念驱使着野火烧不尽的违法犯罪活动。游离在法律之外的人被不停打击,但也有少数抱有侥幸心理的漏网之鱼。
“你知不知道现在在边南搞点这个有多不容易?我多少弟兄都进去了!”男人有口音。
“我当然知道,但是价格就是这么个价格,不讲诚信就没有买卖,不是你说涨价就涨价的。”
“呸!想得美,老子大不了不做了!”
女人手里叼着烟,不以为意,“这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吗?我记得你父亲是住在旭日街口吧。”
“你他妈疯子一个,你敢动我老爷子,你就完了。”
女人冷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有什么不敢?”
两个人对话断断续续传进云栀的耳朵,她心如鼓擂,深知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但她依旧按下镜头。
云栀蹲着身子打算离开,并不想要在这里逗留。
她戴上蓝牙耳机,又戴上自己的帽子,把拉链拉到最顶端,遮住自己半张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谁知道半路突然窜出来一只松鼠。云栀脚下一顿,没控制住脚上的力,踩上枯枝落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栀握着相机的手收紧,指尖泛白。
“谁!”两个人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
云栀额头有点冒冷汗。她咽了一下口水,装作自然地站了起来,回头。
她伸手探进帽子,把耳机摘了下来,一副茫然的样子,“你们是叫我吗?我戴了耳机没太听清。”
对面两个人面面相觑,视线最终落在云栀手里的相机。
云栀朝着两个人友好地笑了笑,露出的眉眼弯着,“你们也是旅行者吗?是不是也是来找蓝水湖的呀?”
男人先反应过来,接住她的话,“是啊。刚刚我和我老婆还因为没找到地方吵架呢。”
“害,这么巧。我跟我老公也刚吵了一架,被我落在后面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刚刚戴了耳机没听到,夫妻吵架都正常的。”
“我得去找我老公了,拜拜。”
云栀转身打算离开。脚下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女人发出了声音。
“等一下。”
云栀嗓子眼一紧。
她装作自然地回头,“怎么了?”
“能给我看看你的相机照片吗?我们也是摄影爱好者。”
云栀眨了一下眼睛。
“当然可以。”
她开口,帽子遮盖的额角已经留下一滴汗。树林里面的风阴冷,被风一吹汗水流过的地方凉意渗人。
云栀打开自己的相机,递了过去。
女人手上戴了手套,接过相机,和男人一起看了照片。
云栀僵立在原地,目光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女人把照片翻了一遍,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你看看人家拍的照片,再看看你拍的,你这水平真烂。”
男人应和,“是是是,人家拍的确实好。但我老婆拍得也好看。”
女人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夸我了。刚刚还凶我。”她把相机还给云栀,笑了笑,“谢谢你啊。拜拜。”
云栀松了一口气,“谢谢夸奖,拜拜。”
说完,她就迈着步子转身离开。
等到走回自己眼熟的路,这颗吊着的心才放下,她把帽子摘了下来,额头已经捂了不少汗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出了振动声,云栀拿出手机,看到岑野的来电。
她接过电话。
“你去哪里了?刚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都没信号。”岑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着急。
几个小时前,他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中看到了走出民宿的云栀,担心她的伤,也下楼,打算跟着她。
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几个问路的人,他随口回答一声,再抬头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云栀在此刻听到岑野的声音,心里面泛滥一种异样的感觉。她顺着原路返回,一边和岑野说,“岑野,我可能要去趟公安局。”
岑野怔住。“什么?”
“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有点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哪里?我先过来找你。”
“我等会给你共享位置。等你到了再说。”云栀觉得这事说来话长。
云栀站在了马路边,看到朝着自己跑来的岑野。
岑野站定在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查看她身上,浓黑的眉压着,问她,“怎么了,受伤了?”
“不是。”云栀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刚刚可能遇到贩毒的了。”
岑野眼底划过严肃,“你说什么?”
云栀和他解释她刚刚看到的,听到的,以及她和那两个人的对话。
“他们没看到你的脸吧?”被这些人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戴了帽子,应该只看到眼睛。”
岑野微松了一口气。
“我带你去公安局,别怕。”
“不怕。”云栀摇了摇头。
云栀走了以后。
男人问女人,“我刚刚要开枪,你为什么阻止我?”
云栀第一次转身要离开,没看到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袖珍手枪。被女人阻止以后,男人把枪放回口袋。接着才有了女人叫住云栀,查看相机的一幕。
女人白了他一眼,“就你这种没脑子的,怎么敢做这种生意。”
“她戴耳机了,又隔得那么远,试探了正常,你还想怎么样?再说了,她刚刚都说了,她和她老公吵架。你把人打死了,她老公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肯定报警,警察要是插手……你是嫌事情不够乱吗还是不想再在这片混下去了。这林子里,不少窝□□品的地方吧。”
男人冷哼,“就你知道得多。”

两人一起打车到了边南公安局禁毒支队。
岑野的父亲季昭闻和许禾之前就是在这边工作,后来双双殉职。岑野被找回去那年被奶奶吴月带过来一次,是为了让他看看父母曾经工作的地方。
两个人站在边南公安局禁毒支队的门口。岑野倒是没想到如今会带着云栀再来。
岑野之前在车上就给他父母之前的同事,也是现在的支队副队长陈升,打电话简单概述了一下情况,等两人进去之后就有人带他们进了一个小的会议室。
云栀和岑野坐在一起,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陈升走了进来。
陈升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或许是工作愁人,头发已经一片花白,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岑野和云栀站了起来。
岑野和陈升打招呼,“陈叔。”
“哎!”陈升走过去,拍了拍岑野的肩膀,“六七年没见了,小伙子还是这么英俊帅气啊。和你爸当年真是越长越像了。”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岑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弯着眼睛笑,眼尾的褶皱清晰深刻,“听说你现在是军人,如果你爸妈知道,他们一定会以你为骄傲的。”日漫韩-漫腐漫男女-成人漫都-在Q峮⑤24久081久2
岑野笑了笑,“没让他们失望就不错了。”
陈升又看向云栀,“这是你说的要向我们提供信息的朋友吗?”
岑野点了点头,“她刚刚遇到的两个人可能涉及毒品贩卖。”
陈升伸手示意,让他们坐下。
岑野看向云栀,“把刚刚你遇到的事情和陈叔再说一下吧。”
云栀点了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把整个经过和陈升说了一遍。
陈升听完云栀的话,陷入了思考。这些年边南的治安和环境都好很多,但地理位置毕竟摆在这,有些事情哪怕一直严防死守,也难免有层出不穷的犯罪情况。
听完云栀的描述,陈升严重怀疑,云栀所看到的人,和他们最近一直在调查的一宗毒品买卖案件有关。
云栀有提到那个女人看了自己的相机,陈升问她,“云小姐,你是否方便把相机留下来给我们做指纹配对?”
“可以。等一下……”云栀想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才开口,“我记得她当时戴了手套。”
大概是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云栀把照片的事情忘记了,陈升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对了,相机里面没有他们的照片,因为我怕被发现。但是当时我用手机拍了。”
陈升和岑野齐齐看向云栀,都没想到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
云栀把手机拿了出来,“当时想的是,相机目标大,如果我被发现了,他们查了相机就很难想到我是用手机拍的,所以冒了个险。”
云栀点开相册,摊在了桌上,因为有些距离,再加上树木视线遮挡,所以拍得不是特别清晰。
陈升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云栀,觉得眼前这女孩真是胆量不小。
他拿起手机,放大了图片,虽然不能看到两个人的正脸,但通过技术科的对比,也能进行很好的识别。
陈升的目光从照片重新移向云栀,“云小姐,这个照片对我们之后的调查行动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代表支队以及所有为缉毒事业付出努力和生命的人向你的行为表示感谢。”
不是所有人都敢冒这个险的,敬而远之、避而不及的人多的是。
但总要有人愿意站上危险的高台,推动治安的优化、家国的太平。
这些人是和岑野父母一样在任务中牺牲的人,和陈升一样日夜坚守一线的人,也是和云栀一样愿意冒险提供信息的人。
云栀摆了摆手,受不起陈升这样的感谢,“不用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们该感谢你们才是。”
岑野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栀身上。她会怕一只硬币大小的虫子,但也会在危急情况下做出大胆而正义的抉择。
这就是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聪明机警,善良勇敢。
陈升刚打算继续问,注意到……他目光飘向一旁的岑野,就见这小子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着云栀,表情不简单。
云栀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旁男人的视线,抬眼看他,就对上他的目光。难隐的滚烫中藏着珍视和欣赏,这是给云栀的第一感觉。
她的心脏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岑野收回了视线,落下眼皮看着黑色的桌沿,耳根有点烧。
陈升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淡笑。年轻人嘛,正常。
他继续回到正题,问了一些细节。
问完以后,陈升拿着她手机里的照片去做面部对比分析了,云栀和岑野被留在会议室。
云栀低着头玩着拉链,指尖时不时勾在一起。一边的岑野靠着后背,双手插在兜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盯着她的侧脸看。
说实话,当时因为紧张,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现在安静坐下来,那种后劲反而上来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真不知道当时自己要是哪一步做错了,或者哪个表情暴露了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安全无事地坐在这里。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越复盘越觉得害怕。
岑野注意到云栀的脸色有点发白,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云栀就偏头问他,语气有些着急,“你要去哪里?”
她现在不想一个人。
岑野从她清亮的目光中读出了她不想一个人呆着的意思。她的唇微张,头发有些凌乱,耳边的一根发丝不听话地翘了起来。
岑野伸手把那根头发给她挂到耳后,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去哪儿,一直陪着你。”
指尖触碰到她的耳垂,有些柔软的触感。他若无其事地伸回手,拉开了椅子,朝着角落里的饮水机走去。
刚刚碰到她耳朵的手垂在身侧,指骨曲折,轻轻捻了捻。
云栀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睫翼敛下,在眼下覆盖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说的话才不能信。而她也明白,这个“一直”是有期限的。
岑野在饮水机边上拿了一个纸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他重新落座在她身边,把水杯放在她的面前,“喝点热水,今天晚上天气有点冷了。”
云栀双手捧起水杯,放到唇边喝了一口。热水顺着喉管下去,浑身多了些暖意。
岑野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唇微勾起,发出淡淡的一声笑。
云栀瞥他,“笑什么?”
“你喝水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只小兔子似的。”岑野的声音也掺杂着些笑意。
笑意里面又流淌着毫无意识的宠溺。
云栀把水杯放下,板着脸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喂,”岑野拖着嗓音,“怎么老骂人呢,上次喝醉酒也是。”
“什么时候骂人了?不记得了。”云栀不承认。
“骂我——负心汉王八蛋狗东西。”
云栀动了动唇,没说话。
“不记得了?”岑野继续问。
“骂你,那是因为你该骂。”云栀侧着身,正对着岑野,“你不觉得吗?”
岑野正视着云栀,脸上的表情收敛,目光深幽如千丈古潭,石子丢下去也难掀波浪。
“该骂。”他哑声回答。
“骂我能让你心情好的话,随便骂。”
岑野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反而让云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骂他有什么用呢。
她转回头,默不作声。
岑野又问她,“下午为什么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之前看攻略说,那边有个蓝水湖,很好看,想去拍照。但是地方太难找了。”
“你应该找个人陪你一起。”
“不想。”
岑野动了动身体,坐直了点,“这些年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四处跑?”
“嗯。这个问题,你在加得亚就问过我了。”
“我知道。”岑野咽了咽喉咙,竟然莫名觉得酸涩。他似乎也就只能问问她了,因为自己没办法陪着她。
“以后出远门,尽量找个人陪着你一起。”
“哦。”
“……这些年,就没想再找个男朋友?”
岑野问完这个问题,云栀没有马上回答。
会议室的门紧闭,一室空荡,话音落下以后显得更加寂静。
过了一会,云栀才开口。
“男人,不太可信。比如有人刚刚说会一直陪着我,但你觉得这话能当真?”云栀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是话里讽刺他的意味过于明显。
她继续说着,有着自暴自弃的意味,“不过年纪也要到了,一直单身也不是一回事。家里面终归是要让我结婚的,你也看到了,上次我去相亲了。到时候找个差不多的,将就着结个婚,过过日子。他爱陪我去旅行摄影就一起去,不爱就拉倒。都无所谓的。”
岑野把手重新放回兜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拳,青筋凸起,用力到骨节泛白。
岑野开口,嗓音很低,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你应该找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怎么喜欢?”云栀刷一下看向岑野。
“又或者说,还怎么敢再喜欢?”
她盯着他,眉心微微蹙着。
话里有怨念。
岑野盯着眼前的桌子,没敢看她。
他们之间的话题绕来绕去的,稍一探究,就发现里面全是死结,一个又一个的,缠绕在一起。
岑野知道自己不该把话题往这方面引的。但最开始问出来,就是想多知道一点她关于谈恋爱的想法,以一个不敢见光的爱慕者的身份。
其实是因为自私,和贪心。
其实他们同时回避这些问题,还是可以装作互不冒犯、平静而友好地交谈的。
“还想再喝点吗?给你再换点热水?”
“不用了,谢谢。”
云栀摇了摇头,对他转移话题的事情很释然,也不意外。
早就说了,她觉得现在的他颇会不着痕迹地周旋。
一位穿着警服的同志打开了门,“可以麻烦云小姐跟我过去一趟,我们有点事情想问一下。”
“好。”云栀站起来。
岑野跟着她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云栀阻止了他,摇了摇头,“不用你一直陪着。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又是话里有话的一句。
云栀跟着警察走了。空荡的会议室只剩下岑野一人。
沉默成了主旋律。
云栀被叫去根据照片对比的情况认了一些人,又被问了一些问题。他们还让她看了几张照片,问她感觉这个人和她见到的像不像。
还有一张是死人的照片。怪吓人的。
周围的几个警察都挺严肃的,云栀的状态也跟着紧起来,刚刚和岑野闲聊松下来的筋重新绷了起来。
她自然无法贯通背后的逻辑链,比如为什么死人的照片和她见到的活着的男人很像。这些事情都过于复杂,她只能尽可能根据自己的回忆去给他们提供她所知道的信息。
一场询问下来又是一个小时。
陈升陪着云栀走出办公室。
“云小姐,你提供的线索很有可能帮了我们大忙,还是要感谢。另外,你今天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近期也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或者去偏僻的地方。虽然你戴了帽子,但保不准那些人会不会认出来。”
“我明白的,您放心吧。”
岑野靠在外面的墙上等,见两人出来,直起身子,朝着他们走过去。
陈升看向岑野,“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好。”
陈升和岑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约莫讲了五分钟。
云栀最后看向这长长的、灯火明亮的走廊,看到的是头发花白的陈升和站姿挺拔的岑野同时伸手,向对方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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