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野—— by江南灼
江南灼  发于:2024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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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栀到教室的时候,岑野难得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听到自己身边的动作,岑野微睁开眼,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同桌,刚要张嘴说话,就听到云栀的声音。
“不借。”
岑野:“……”
得。谁叫他之前天天问她要作业的。
今天的云栀显然情绪不高。岑野瞥见她的左手,手上用白色的纱布缠着。他问她,“手怎么了?”
“没事。”
昨天晚上,一向听话乖巧的云栀和她母亲邹苒吵了一架。云栀被邹苒关在了自己的卧室。她担心外面的相机,试图从二楼的窗户爬下来。
二楼到一楼之间有一个矮平台。她从矮平台上摔下来,摔伤了手。可尽管如此,她也没能出得了门——邹苒还是发现了她。
大发雷霆不让她玩摄影的是邹苒,在她受伤以后心疼给她包扎的还是邹苒。母亲带给她的矛盾感常常让云栀无所是从。
宜北的夏季多雨,夜里一场暴雨突至,云栀心里大抵清楚,她这台相机要报废了。
岑野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傍晚放学。
云栀一个人在操场的看台最下面坐着。舞蹈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没接。
她知道母亲对自己抱以殷切的期许。邹苒本来是一位首席舞蹈演员,后来因为一次舞台事故,再也没能站在光鲜的舞台之上。
在上升期的这场意外成了她一生的遗憾。而这个遗憾,也被加注在云栀身上,似乎成为了作为女儿必须承担的义务,邹苒想把云栀培养成自己。
云栀身体前倾,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着膝盖,愣神看着操场上足球训练队的成员们在训练。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响指,云栀回头,就见岑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咖啡色的纸质袋。
“在想什么?你今天一天都看上去恹恹的。”岑野问她。
云栀叹了一口气,“在想……什么时候能自由。”
“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岑野问。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过喜欢的生活。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梦想,不情不愿地长大。”云栀回答。
岑野拎起手中的袋子,长腿一跨,坐在了云栀的边上,把袋子塞进了云栀的怀里。
“喏,给你自由的钥匙。”
云栀疑惑地打开了袋子,只见里面是她的相机。
岑野勾着唇,睨着云栀脸上的表情变化,从平淡无神到惊讶到欣喜,眼中渐渐迸发出可以轻易解读的喜悦。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雾散以后的星空,绽放点点星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开心,岑野心里面怪舒服的。
“昨天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一些……你家的事,把相机给你捡回去了。正好认识个哥们开相机店的,帮你修了,下午才拿回来。”
云栀拿出里面的相机,珍惜地捧在手心里,她望向岑野,声音略有些哽咽,“谢谢你,岑野。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如果你没捡的话,它就报废了。”
“谢什么,客气。”他虚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看向云栀的手,“所以你这手是?”
云栀眨了一下眼睛,声音有点支吾,“昨晚本来想从窗户外面爬下去的,摔下去的时候蹭的。”
“……”岑野静默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云栀说的是什么,“你说你——爬窗户?”
“不行吗?”
“二楼?”
“嗯。”
“嗬,”岑野笑了一声,“同桌,你怪可以的啊。”
她看着一副乖乖的样子,竟然敢出格做这种事。
“你在笑我吗?”云栀摆回一张认真脸。
“不敢不敢。”岑野拖着嗓音站了起来,散漫地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早点回去,相机藏好了啊,别让小爷我给你再捡一次。”
云栀看着高高瘦瘦的少年离开,独属于夏天的风吹拂他的衣摆。
她永远记得,那天的傍晚很美,粉紫色的天空没有一朵浮云,视线格外开阔,早上因为昨晚下雨的闷湿也不复存在。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他一语成谶,又给她捡了一次相机,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异国他乡。
“那个,女士你好。”
一道男声把云栀的思绪拉了回来。在云栀边上坐了一个男人,他拍了拍云栀的肩膀。
云栀看向他。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五官端正,长相斯文,戴着一副半框眼镜。
“怎么了?”云栀问道。
“我这边有一件外套,我看你袖子上都是血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这件。”
男人指了指她的袖子。
云栀看向袖子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染了一大片。
她朝着男人礼貌微笑,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云栀回正头,假寐。
撤侨进展顺利。
大部分侨民和在加同胞都已经坐上了飞机。少数处于危险地区的人也已经获得救援。加得亚获得友好国的支援,战火未波及首都诺尼。
大使馆在进行最后一批的人数清点。
可就在大家都放松了一些警惕的时候,一名和岑野他们对接的同志找到了岑野。
“岑队,不好了!我们收到一条消息,有一个人本来已经在安全区等候救援了,但突然又跑回了战火区,说是自己的重要文件没拿!最后一个电话他说是在肯迪里的AS大楼。”
“AS大楼?那边不是受到武装重点控制了吗?”岑野眉头紧锁。
“是啊,这……这人真是不分轻重。”
“我们需要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最好是有照片,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在这边借两辆大点的车,另外我会留一组人在这,你们有事或者有情况去找陈宋,其他人会出发去找那个人。”
“好的。注意安全。”
岑野往外跑,神色紧绷,拿着对讲机,“收到情况,有一个人现在在肯迪里的AS大楼,A组留在这里,负责做好情报联系和意外情况处理,B组C组开车,前往肯迪里,D组开直升机在附近安全地点随时准备支援。”
AS大楼是一座高科技大楼,因此受到了重点控制。
这个往返AS大楼的人名叫刘西,他的这份文件涉及一些机密,他必须要回来拿。
刘西没想到自己进来容易出去难,门外的戒备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森严。
他双腿颤抖,满头大汗地躲在5楼的杂物间。刘西的手机没电了,他只能不停尝试让自己的手机开机。
也正是这微弱的信号,让岑野他们找到了他。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刘西见到岑野他们的时候,才把自己憋着的一口大气呼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岑野把自己身上的防弹衣脱了下来,给刘西穿上,“等会跟我们走,听从指挥,千万不要乱叫,也不要乱跑。”
“好的好的。”刘西重重地点头。
就这样,岑野在前,刘西在中间,林度和李勉在后面,他们潜着身体小心翼翼往楼下撤。
这里的戒备十分森严,他们必须保证每一步都不出错才行,一旦开枪引起注意,就很难逃离。
可就在从二楼到一楼的拐角处,刘西见到二楼门口躺着的几个尸体,浑身是血,其中一个的手臂几乎要断开了,他吓得惊出了声,“啊——”
伴随他尖叫声同时出来的是他脚下的动作。人的自我保护本能被激发,他快速地往一楼冲。
可问题是一楼情况尚未明确,他这突然的动作完全打破了岑野的计划。
岑野低骂了一声,也箭步往楼下冲。
一楼楼梯口出口有三个武装分子,听到动静,往这边跑,正好见到跑出楼道的刘西,拿起枪就打算狙杀他。
岑野跨过楼梯一跃而下,大步冲出去挡在了刘西的面前。
“砰——”
刚回国的两天,云栀都失眠,有时候一闭眼就会看到那天奇特夫街道惨不忍睹的情景。她做了点心理治疗,这几天才好点。
可今天自己心悸得厉害,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云栀只好安慰自己,只是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隔天撤侨成功的新闻出来,云栀这心才落下一点。
状态调整好以后,她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云栀把自己在奇特夫拍的照片整理了一下,做了一个摄影展《文明遗迹》,所有收益都捐给加得亚的一个机构,用于灾后救援。
这场摄影展记录了奇特夫古城完整存在的最后风貌,千年历史在炮火之下成为灰烬,引得唏嘘和愤懑一片。
另一边,锋鹰联手配合,刘西被成功救出,而岑野中枪伤,死里逃生。
锋鹰突击队和大使馆、各部门携手,成功撤侨,让每一个中国人安全回家。

“阿祁,我们走吧。”
云祁看了一眼对面挺拔傲然又满脸淡漠的男人,又侧眼看向自己的妹妹,他几乎能确定,刚刚云栀口中的“混蛋”指的是谁。
他配合地回答,“好。”
两个人虚牵着手,从岑野边上走过去。
云栀和岑野擦肩而过。他就如一樽定住的雕像,一动不动,银杏落叶飘到了岑野的肩头,停留须臾。
岑野转身,看着两道极其般配的背影从侧门离开,垂落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突出,骨节泛白。
黄色墙面将视线遮挡之际,男人凑近云栀,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这么一个简单亲昵的动作,彻底打翻了岑野心里面的醋坛。醋意包裹他的内心,不断压缩收紧。
云栀和云祁走过了侧门,松开了手,继续往后院走。
“不好意思啊哥,刚刚情况特殊。”
“那个男人是谁?”云祁问道。
“前男友,大学时候谈的。”
云祁听着妹妹语气不太好,“是你祈福的那个混蛋?”
云栀闷闷点了点头,没打算隐瞒,“嗯。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
素面馆在寺院后山庭院。
两人落坐以后,云栀突然想到刚刚忘记给她母亲买一串檀香手串了。“哥,我去买一下檀香手串,马上回来。”
她寻思着买手串的地方在侧门,应该不至于遇到岑野吧。
可越不想遇到,越会遇到。
她沿着曲径小路走,刚拐了一个角,就看到了岑野。云栀刚平复几分的情绪又哗一下被带出来,心里烦躁腾升,她只好盯着路,视若无睹闷头往前走。
两人再次擦肩之际,岑野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栀猛地看向岑野,手下意识地挣脱,可她那点力气怎么和岑野比。
“佛家圣地,你这样不好吧?”云栀面色清冷,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待见。
“你谈恋爱了?”岑野微敛着眸,问她。
他心底明白自己不该问这些,但就是失控,嘴也好手也好,没一个能听自己的。
“岑队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云栀语气凝着冷。
“分了吧。”
你看,他又在说什么浑话,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云栀哼了一声,觉得过于可笑,连口都懒得张。
“你不爱他。”岑野直白地告诉她。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云栀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的。”他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些年你望向我的每一次,那双盛满爱意的眼,胜过宇宙的浩瀚。
云栀怔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扯唇,“人都会变的,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女孩了。”
“不,我的阿栀不会变的。”
岑野眼底固执,下意识急切地反驳她。可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从四年前他失约,云栀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云栀显然也被这句话刺到。
她正着面向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里盛满了质问和匪夷所思,声音像是透过冰块传向他的耳朵,“岑野你搞搞清楚,我们谈恋爱到大二,此后我又等了你三年,我一直等你回来找我……”
“距离那个约定已经过去四年了……整整七年,你就这么自大地觉得,我还属于你吗?”
她越说越激动,堆积在心底的委屈早就经年成了一座山,今天他的话就像是爆破的火药,顷刻致使山体崩塌,支离破碎,“是,在加得亚我说了让你回宜北找我,可撤侨结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她不相信这两个月他一天假都没有。就算没有,不能发信息告诉她吗,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改变。
凭什么等待的人总是她。
云栀哽咽了一下,自嘲一笑,“我等够了。岑野,就这样吧。我们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纠葛了。”
岑野握着云栀的手力道越来越小。是啊,他凭什么去管她有没有谈恋爱,又有什么资格呢。
云栀抽回自己的手。她再也没多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岑野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桀骜的眉眼此刻难掩落寞,可他竟然连告诉她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晚上,云栀和云祁回云宅吃饭。
他们的父亲云成这几年已经开始养老了,没有那么多操心的事,身体状况好很多,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帮云祁参考公司扩大规模的事。
云栀坐在一边帮她母亲选出席晚宴的衣服。
邹苒选着选着,突然聊到了相亲的事,“阿栀,妈妈帮你找了一门很好的相亲,对方是书香门第,男方是做翻译的,比你大一岁,长得也很俊朗,你要不要去相个亲?”
云栀就知道母亲会提相亲的事。
偏偏邹苒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你是女孩子,和阿祁不一样,最好是要早点结婚,正好也能让你收收心。你说说,你上次一个人跑到了加得亚,多危险,你要是出了事儿,我们该怎么办。”
“结婚了就好,结婚了就有牵挂,稳定下来,就不会想着到处乱跑了。”
云栀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妈,我不着急结婚,您能不能别催我了?”
“不催你?你现在27岁了,姑娘,你已经老大不小了,等你30岁,再想挑好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邹苒觑了一眼云栀,见她脸上毫无被说动的痕迹,继续加火,“你当初不要学跳舞,和我闹了这么久,我和你妥协了。这件事,你不管怎么样也要听我的。”
云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云祁注意到对面云栀的面色,想到这白天她才见到自己的前男友,本就心烦,马上接住邹苒的话尾,“苒姨,现在像阿栀这样优秀独立又有能力的女孩子都结婚晚,您不用着急。”
云栀朝着云祁投以感谢的眼神。
邹苒却固执,“结婚晚了,好男人都被捡走了。我们云家现在家大业大,又不需要你去开工作室赚钱养家,你又何必一心扑在你的摄影上。”
云栀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磨透了,本来白天遇到岑野就够心烦意乱的。她胡乱答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去去去,去还不行吗?”
她站了起来,“爸妈,哥,我突然想到我晚上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拎起手上的包,大步离开。
邹苒放下手机,“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大。”
她又看向云成,“都是你给惯的。”
云成反对,“我哪惯她了?明明是你,姑娘一回来你就提相亲,我耳朵都起茧了。你看我刚刚说一句话了吗?”
邹苒白了他一眼,“吃饭去。”
“她到底有没有谈男朋友?”
岑野和应碎坐在沙哥烧烤店。是岑野叫应碎出来的,他这几年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和应碎也没太多联系。
所以见到岑野,应碎也挺惊讶的,惊讶于他身上收敛的不羁,整个人成熟了很多。
应碎从牛肉串上咬了一口肉下来,不急不缓地回答,“你想知道问她不就行了,阿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变。”
岑野抿了抿唇,不太爽地开口,“我今天在清鸣寺遇到她了,她拉着一个男的手,看样子像是谈恋爱了。”
应碎微愣,眼底划过疑惑,云栀什么时候谈了?
岑野说完以后盯着她的脸看,观察她的微表情,“没谈是不是?”
应碎眯了眯自己的桃花眼,本没设防,不服气,“岑野,你他妈观察我?”
“看来我说对了。”岑野淡淡地收回视线。
应碎把手里的串扔在铁盘上,语气染着不悦,“她谈没谈,其实和你都没关系吧。”
“我们所有人都能理解你为什么去当兵。”
岑野高考以后和云栀都在宜北读大学,他成绩是最后一阶段努力上来的,比云栀差了不少,所以没能在同一个学校。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横跨城市的出租车,无数次恋恋不舍的告别,还有宜北的四季,全都是他们感情的见证。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他被季家找回去。这才知道他父母是缉毒警察,双双为国牺牲。
他小时候挺混的,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所以不上进,也没什么抱负。直到他立于父母的英雄丰碑之前,沉静肃穆之中,他像是拨开迷雾的跋涉者,方才清楚自己的方向。
英雄的衣钵,他该好好继承。
当兵入伍的事情云栀是赞同的。用她的话来说,人不该为了情情爱爱就抛弃理想,尤其是他有这样伟大无私的父母,他更该成为他们的骄傲。
入伍第一年无法探亲。
岑野知道自己的选择一定对云栀有所亏欠,云栀也看出他的犹疑不决。
所以她和岑野定下了三年之约。
她会等他三年。这三年,可以没有联系,可以奔波于各自的理想,都没关系。但是分开的第三年,他必须要回来找她。
岑野又改了这个约定——云栀在这三年期间,不喜欢他了或者喜欢上任何人,都不再被这约定束缚,她可以奔赴更值得她珍惜的人。
“但问题是,你失约了。”
“噢——现在你们都七年没见了,一见面你又开始问她有没有谈恋爱。”应碎拿起一瓶啤酒,在桌沿边上熟练地撬开,没好气用力地放在岑野的桌边,“岑野,你早几年干嘛去了?”
“你知不知道,云栀对你的感情有多坚定,她这么多年从来不缺追求者,其中不乏比你更好的,但是她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说清楚,逃避就是最笨的方法。”这个道理,应碎最懂了,毕竟她和陆京尧之间,就是因为她的逃避,错过了整整六年。
岑野靠在塑料椅背上,长腿曲着,敛着眸陷入沉思。
从前和她怼天怼地没个正形的岑野,现在竟然如此落寞安静,倒是应碎没想到的。
她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放轻了语气,“这次回来多久啊?”
“还有一个月的假。”
“休这么久?”
“嗯。”
应碎视线上下扫在岑野身上,试探着问,“不会是什么病假吧?”
岑野勾着唇,用开玩笑的语气轻慢说着,“对啊,差点死了的那种。”

第8章 晋江文学城
应碎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岑野,把酒瓶从他边上推开,“真的假的,那你别喝酒了。”
就在这时,这家烧烤店的主人沙哥走过,停在他们桌旁边,指着应碎思考了一下说,“应碎。”
他又看向岑野,“岑野哇。”
“哎呀,你们现在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我记性差了,差点没认出来。”沙哥咧着嘴笑。
应碎朝着老板笑了笑,“沙哥,你还是这么帅,一点都没变。”
沙哥摆了摆手,“老了,我已经老了。”
应碎和岑野以前经常来吃这家烧烤,后来又加入了陆京尧,也是应碎现在的丈夫。
“你们都好几年没来了吧,长大了都忙。今天沙哥送你们一盘小龙虾,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们了。”沙哥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午2四9〇81九2
“怎么就看不到我们了?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害,我打算把这店转让了。换一笔钱陪我媳妇去旅游。她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等会给你们上菜啊。”
说完,沙哥就摆摆手离开了。
曾经送烧烤健步如飞的沙哥,如今的背影也略显佝偻,手脚没以前那么灵活。时间这虚空的东西,就这样藏在了日益弯曲的脊骨之间。
应碎看着沙哥的背影,意有所指,“还好来得及时,不然以后可能都吃不到了。”
她的视线落在岑野身上,“有时候你担心的问题,其实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要是晚了,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没有人会一直等你的。”
沙哥送来了菜,应碎好久没吃到了,心情颇好地吃着,也不管岑野那纠结的劲儿了。就在这时,应碎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云栀的。
应碎把烤串放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在岑野面前晃了一下。岑野收起懒散的坐姿,直了腰,微抿着唇看向应碎,一副“你快接”的表情。
应碎接过电话,“阿栀?”
云栀在电话里面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喝了酒,“遂遂。”
“你怎么了?喝酒了吗?”应碎问她。
云栀的声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嗯,喝多了难受。你能来陪我吗?”
“在自己公寓呢?”
“嗯。”
“我马上过来啊,你别再喝了。”应碎哄好云栀,挂了电话,没好气地对岑野说话,“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她怎么了?”岑野似乎也有点紧张。
“看样子喝酒喝多了。我过去看看她。”应碎站了起来。
岑野也跟着站了起来,颇为“殷勤”地说,“你刚刚喝啤酒了,不能开车,西街这边打车难打,我开车送你过去,这样比较快。”
应碎瞥他,嘟囔了一句,“司马昭之心。”
岑野跟着导航一路开到了云栀的家。她早几年开工作室就实现了经济独立,加上自身也算是很有名气的摄影师,有时候一组摄影图片就可以卖出不菲的价格,没花父母一分钱就买下了自己喜欢的房子。
应碎知道云栀家密码,但她看着死气白赖跟自己上来的岑野,要输密码的手顿在半空。还是敲门吧。
应碎敲了敲云栀的门,过了一分钟,云栀开了门。
她显然是喝多了,一开门就迷迷瞪瞪地抱住了应碎,声音黏糊糊的,“遂遂。”
岑野站在应碎的身后,看向应碎的目光都不算友善了。
云栀抬起眼皮,站直了身体,看到应碎身后的岑野。她跨过应碎身边,走到岑野的面前。云栀水汪汪的眼睛招人怜爱,撅着的嘴唇粉嫩,脸上还透着红晕,头发略有些凌乱地披散着。
云栀用手点着岑野的心口,“岑野,是你这个混蛋啊。”
她站地不太稳,左右小幅度地晃着。
岑野伸手要搀扶她,却被她一下子拍开了手。她大声喊道,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岑野,你是个负心汉王八蛋狗东西。”
一旁的应碎睁大了眼睛,目光中透着不可思议,这还是平时那个云栀吗,平时可从来没见她连着输出脏话的啊。
不愧是岑野。
就在这时,隔壁邻居开门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提着一袋垃圾袋。
云栀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被岑野一把横抱起来,带进了她家。
应碎关上了门,想着这男人倒是会顺手牵羊的,云栀以后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迟早还是得栽。
岑野把云栀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他刚要起身,就被云栀勾住了脖子。他的动作一顿。
一边的应碎也是骇然。总觉得自己此刻应该隐身,而不是这么大个人当着电灯泡。
岑野喉结上下滚动,眼睛还是看着云栀,对着应碎说,“应姐,你给我半个小时,我跟她聊聊天。”
“十五分钟。我下去买醒酒药。你不准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应碎退让一步。
她清楚他们之间总有些话得说明白,而平时云栀有什么事情都会藏在心里,但是一喝酒就容易吐真言,应碎陪她喝过几次,每次都是逮着岑野骂,边哭边骂的那种。
正好让他本人亲自听听。
“不会。”
应碎离开,带上门。
云栀手上勾着岑野的脖子,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看着岑野。话还没有说呢,先开始哭了。
眼泪像是决了堤一样,从眼眶溢出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是在加得□□况危急的时候,他都没见她这么哭的。
“你别哭啊云栀,”岑野伸手要给她擦眼泪,却先一步被她拍掉手。她这手顺得很,拍完以后反手给了岑野一巴掌。
岑野没躲。凭他的反应能力其实是可以躲掉的,可他大概是潜意识觉得自己该受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得挨着了。
云栀勾着岑野的脖子,带着他往沙发上倒去,她细长的腿一跨,跨坐在岑野的腿上。岑野坐起身,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女人横跨着坐在他腿上。
“阿栀。”岑野心疼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
云栀趴在岑野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枕着自己的头,岑野僵硬地扶着她,不敢乱动。
有多久了。多久没和云栀这样紧密地抱在一起了。他贪恋她对自己的依赖,故而本该抱开她却没有行动。
“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啊?”她咕哝着,长长的睫翼沾满了泪水。
“岑野,你知不知道我等得好辛苦,我一直等啊等啊,等啊等,”云栀眉心皱着,眼泪滑过脸颊,浸湿了岑野的衣服,“可就是等不到你。”
“你就是个混蛋,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告诉我一声啊,告诉我一声很难吗……我不怕异地恋,不怕一年只能见到几次面。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很难吗……”
“可是你说你会娶我的……男人是不是就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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