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邈理解偏了,但殿中气氛也被他一言打破。
扶苏还要再次推辞:这种舆图,岂是能轻易拿给一个三岁不到(虚岁)的幼儿玩耍的!
但嬴政已经一语定乾坤:“既是送给小侄子的见面礼兼新年礼,收下就是。”
“但哪里能给幼儿玩!一旦有失……”落入奸人之手,郡县建制也就罢了,山川河流、水陆交通,不也全部泄露了?
——事实上,一幅精准的舆图,其宝贵程度不亚于藏宝图、军机图等。
知识的宝贵,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嬴政抬手,制止道:“无妨。”
“拼图由你们亲自收管,拿出来玩时,你们在旁看着就行。”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扶苏和王氏,或者二者在其一。
周邈:“明明现在还小,玩拼图就
是需要父母大人陪伴在旁,指导教学的。”
嬴政已经决断,扶苏和王氏自然欢喜激动地领命:“唯!”
又向周邈道谢:“谢仙使厚礼!”
三尺半的赢明小皇孙,也学着跟上道谢:“谢仙使叔父礼物!”
“嗨呀,应该的应该的!叔父喜欢我们明明小皇孙,愿意花心思准备礼物的!”周邈是真心甘情愿。
“小孩子嘛,就应该从小就玩这些寓教于乐的益智玩具。”
王氏心道,大秦舆图当玩具,也就是仙使才能有的手笔了。
但她心中却无比感激,为仙使的大方用心,也为陛下对赢明的爱重。
“我之前也做了一些七巧板、积木等玩具,只是想着做礼物轻了些,就放那儿了,等我回去后就叫人送去扶苏宫里,让明明拿着玩儿。”
虽然大秦舆图的拼图,相比数部‘九州秘藏’而言,真就是幼儿简笔画的程度。
但他还是知道的,相比寻常玩具,这四副拼图意义大不相同。
然而之前做的那些益智玩具,也不能浪费了,拿回去堆着玩儿也不错。
扶苏与周邈交情深厚,就没客气,只是作为母亲的王氏,还是拉着儿子的小手,再次向周邈道谢:“妾在此,谢过仙使。”
赢明也跟着:“谢仙使叔父。”
“客气了客气了!”
送出了礼物,虽其中一副散落在地,但送礼和收礼双方都很开心!
周邈蹲身,“明明,正好拼图打乱了,我们来试试正确地拼起来好不好?”
“好。”赢明小皇孙作为小孩子,也喜欢色彩鲜艳的色块,非常喜欢仙使叔父送的拼图。
于是周邈又指导着赢明小皇孙,玩了一会儿拼图,把五十多块的拼图都拼好,重回完整舆图,才回去六英宫。
始皇帝七年。
十月初一。
又是一年一度岁首,新年大朝贺时。
章台宫前,黑旗上玄鸟振翅,阶旁兵士枪戟指天。
又是一年大朝贺日,中断一年的周邈也重新出席。
自始皇帝元年,仙使临秦,有了新年三天庆贺,初一大朝贺、初二赏歌舞、初三观灯火,今年亦是第七年,典礼已成定式。
即便初时在流程上有所变更,这两年也已经固定下来。
因此,周邈今日参加朝贺大典,一应流程都能熟练应对。
大早起床梳洗,换上礼服。乘车往章台宫去,准时到达了大门外候场。
礼乐奏响天地,百官列位恭迎,始皇陛下驾临。而后三公九卿代天下百官,入殿朝拜。
之后,今日导引的礼官,趋步上前来:“仙使久等,接下来便到您乘车入宫进殿,车马即将前行,请仙使坐稳。”
“好。”坐在驷马拉车驾中候场的周邈,应答一声。
整整袍袖衣角,正襟危坐,郑重起来。
接着,车驾启动,在礼兵开道、礼官引路之下,驶入章台宫门。
大乐奏响中,车驾不急不缓,穿行过宽阔的宫前广场,停在殿前台基下。
“恭迎仙使!”
周邈下车,在阶侧两列百官的列位礼应中,一步一脚,缓缓登上台阶。
在外出差两年,周邈并不仅是样貌长开,体力也随着体格的健壮而增强了。
一口气爬上殿前台基,也不累不喘!
“仙使请见!”
周邈自台基下升入殿前时,门外礼官便高声唱道。
“请仙使!”
周邈刚到殿门前,殿内就传出宣召,脚下不必停滞,又再次抬步迈入。
“恭迎仙使!”百官行礼恭迎。
周邈面目含笑,亲切又不失庄重,在上首始皇陛下的注视下,穿过文武百官。
来到座下,行礼拜见:“参见陛下!祝陛下新年安康!诸事遂心!”
这一次,仙使行礼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标准,但新年祝词还是颇有仙使风范——言辞朴实,真心满溢。
上首的嬴政也罕见地,回以祝福:“亦祝仙使新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而后才抬臂展袖,引向右上首:“仙使请入座。”
正经不了一点的周邈,得到始皇陛下的新年祝福,笑不露齿也咧成了露八颗的灿笑。利落转身,步伐轻盈地往座位走去。
位列在前,仙使参拜时就在面前的左丞相李斯,眼见周邈那不值钱的样子,心绪复杂难言——
都快像小童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蹦跶着走了!啧,幼稚!
然周邈所思所行,却又长远、大气,尽是为国、为民、为君。
他李斯到底是被比下来了,终于要承认自愧不如。
典礼流程在接着往下走。
“……典客率诸邦来使,觐见朝贺!”
比周邈提前几天回到咸阳的冯去疾,此时身穿红黑大礼之服,在前引领大秦周边诸邦来使入殿,贺始皇帝新年。
有瘦弱矮小的箕子朝鲜半岛上的东夷诸国来使,披发斜领的北方草原东胡、匈奴、呼揭等部来使,眉眼深邃的西域城郭诸国来使,白皮蓝眼红发的遥远西方来使……
浩浩荡荡,竟有近百之数!
其中除去西方诸国来使,其余来使所属邦国,大多还都是大秦羁縻之国。
大秦四疆周边,已然是独尊大秦为宗主国。
周邈望着眼前之景,胸中激荡,难以抒发!
只觉得万国来朝,莫不如是!
嬴政受下祝贺后,下令赐赠国礼瓷器一套。
至于赐大宴,不是说不配,是场合不对。
典客衙门自有接待外宾的礼仪,自家人大宴‘聚餐’,不好插入外宾。
之后又是曾经与大秦并立,而今已成大秦郡县所在的诸势力首领们,入殿拜见。
但不再由典客衙门之首的冯去疾引领,是其下礼官率领。
相比先前一眼望去,一看一个不认识。
周邈终于见到了一些熟面孔。
有横阳侯韩成、宁陵侯魏咎、怀义侯熊心、齐忠侯田假、鄢侯赵鄢,曾经的六国后裔封侯者。只除了武宁候李左车,尚在代郡一带的长城段驻守。
还有故月氏王子、现在的仙忠侯河喜,以及故乌孙翎侯封侯者,东胡、匈奴内附诸部首领
中封爵者。
或多或少,他都有过几面之缘,现在看着脸熟,也还能认出人。
“……拜见始皇帝陛下!愿陛下眉寿万年!”
周邈看过去,发现这些熟人们个个面色红润,并无愤懑之意,想来在咸阳的日子过得富足顺心。
老熟人之后,还有去年才归顺的南越、西瓯几个大部落首领,大多有过一面之缘的新熟人。
拜见完毕,眼神炽热,‘唰’地看向仙使!
周邈:莫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眼神。
当然也有今年才加入的生面孔,周邈猜测大概就是西南夷滇国、夜郎、僰人等势力的首领了。
现如今南方瓯越建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中南半岛上刚建交趾南郡、交趾北郡。
而西南夷的广大地域,也在之前修建驰道任务时,建制滇郡,已正式归入大秦疆域版图。
“赐宴。”
与先前的诸邦使者不同,这些人已经是大秦自己人,自当有理由参宴。
又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谢恩退下。
流程继续往下,就进入了献礼环节。
因礼让外宾,首先是典客衙门代为献上诸国贺礼。
都是各国特产,宝石、玉石、皮毛、药材、小物件等,各具特色。
周邈:嗯,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
虽然知道始皇陛下不像后来的某些慷慨大方的皇帝,收到一根枯草,却回送一船金银。
还是下意识地,视线投向上首。
“赐赠国礼茶叶各八两、精盐各一石。”
周邈:虽然国礼,但半斤茶叶、一石盐。
分得清亲疏远近,赏赐自家功臣大方慷慨,赏赐他国来使礼仪周到。
还得是始皇陛下!
外宾献礼毕,接下来就依次轮到诸衙、诸郡献礼。
“治粟内史左丞萧何、献五谷!”
萧何捧奉六宫格漆盒入殿。
盒中每格里分别盛放一把仙稻、仙秫、仙豆、粟米、黍米、仙玉米,粒粒饱满,象征丰收。
事实上,土豆已经在咸阳籍田中培种两年,明年开春就能正式推广郡县。想来明年或后年
,献礼五谷时,就要再多一个格子盛放了。
“少府令、吕娥姁,献通透琉璃一张!”
昨天下午才见过的吕娥姁,带着少府中负责烧制琉璃的琉璃令,捧一张三尺见方的剔透玻璃入殿来。
周邈好奇地坐起身,就看到了吕娥姁献上的那张玻璃,一米长宽、小指厚,色泽泛绿。
没有后世的白透轻薄,但从烧制琉璃珠,到烧制出平面玻璃,少府的琉璃匠人们已经极其能巧了!
“奉常博士部刘季、献《新解》!”
刘季率法、墨、儒等家博士数人,捧奉一部书册入内。
周邈认出同样几年不见、遇见也不曾有空说话的刘季,心中感觉很奇特。
无比确信地意识到,在他没有与人常来常往相处的时候,吕娥姁、燕她们都在为自己奋斗着,如今还要加上眼前的刘季。——这是当然的。
还有曹参、张苍、彭越等,还有相处甚多的张良、项籍、韩信,秦汉历史上有名或无名的良臣将相,都在以他们自己为主角的天地里生活着、奋斗着。
“御史、张苍,献《仙使新历》!”
周邈正感慨呢,就听到他好像被点名了。
嗯???怎么了!什么事!
多年如一日白白胖胖的张苍,捧奉一部书册入殿来。
在向上首的始皇陛下行礼过后,就朝他看过来,笑容灿烂,目光炽热!
周邈:不是!张苍他有什么毛病吧!
之前献《算书》——全名《仙使算书》也就算了,他虽没参与编纂,但确实有指导‘阿拉伯数字’的书写和四则运算等内容。
但这历书,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干什么叫《仙使新历》啊啊啊!
都最后一年了,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清清白白地退场吗!
周邈:好羞耻啊啊啊啊!
按照流程,仙使狂热迷弟人设不倒的张苍接着就简要阐述了他的献礼:
“……如今所用颛顼历小有误差,所定四时,于农事指导不能尽善尽美。因此臣率数术家博士数人,演算新历法,终有所得。”
“秦以十月为岁首正月,新历可改冬十二月尽后
,春一月为岁首正月……”
周邈听着听着,就发现这不就是后来的‘太初历’吗?
就算版本较早,有所差别,但大体框架是一致的!
于是因历法名字羞耻之余,周邈看张苍又添了几分欣赏。
该说不愧是他张苍吗?历法、算学专精,学术能力优秀。
献礼流程并不会因周邈觉得羞耻而有所改变,仍旧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
张苍献礼过后,又有朝中诸衙献礼。
都是一年的丰收、成果展现,始皇陛下务实,诸衙并不敢拿着芝麻大小的成果就来献礼。
都是有可观成果就献上,没有也不强求出头表现。
因此朝廷衙门的献礼不久就结束了,很快轮到诸郡。
“北地郡,献青瓷、白瓷一套!”
“会稽郡、闽中郡,合献茶一石!”
“西域东郡,献棉花一石、棉布六匹!”
“西域东郡、辽西郡,合献羊毛线一石、羊绒布六匹!”
“河西郡,献牛羊一万、良马二千!”
“渔阳、广阳、巨鹿、济北郡,合献精盐百石!”
“河西郡、西域东郡,合献羊脂皂、杂胰皂各五十!”
听着各郡献礼,又有些走神的周邈闻言一愣,回过神来。
定眼去看,就看见了献礼的羊脂皂。
五十块羊脂皂在礼盒里堆成小山,温润如黄玉,颇为壮观。
还有五十块灰扑扑的,看上去丑陋的杂胰皂?胰子?
“……肥羊宰杀后取羊油,制成羊脂皂,盥洗手脸,洁净养肤。”
“……取羊、猪、牛等牲畜胰脏,制成杂胰皂,浣洗衣物,去渍除垢。”
听完讲解,周邈便明白了。
这是把他很久以前上交始皇陛下的肥皂制作法,在牛羊牲畜蓄养规模剧增后,有了原材料,终于实现了。
其实不止猪油难得,羊油甚至更难得,但显然羊脂皂作为清洁护肤用品,在富户权贵之中,仍旧会很有市场。
难得的是,还制作了杂胰皂。等推广之后,或许普通黔首家也能买上一块,偶尔来客时拿出来使用——当然不是用来洗衣服,是洗手洗脸。
且还作为新年礼献上,没有因杂胰皂相对丑陋粗鄙,就弃掷了。
周邈看着那灰扑扑的杂胰皂,心中无比安慰。
大秦上下的行事作风如果一直都这样务实朴素,那一切无忧矣。
又有数郡献礼过后,这一流程就结束了,于是进入下一环节——朝议。
只等宣布下一流程了,百官都没等来仙使出列献礼。
不过左右丞相、通武侯、御史大夫和中车府令等,常在寻常朝议后留下与陛下和仙使一道议事的众人,都没有期待或期待落空的神色转变。
很显然,早就知晓仙使今年不会在献礼中,出列献礼。
不过转念一想,去年仙使在外,又为大秦建郡两个、建城池三座,这岂不是最大手笔的新年贺礼?
献礼已毕,接下来便是朝贺第三项——朝议。
“今日朝议之事,其一,乃右丞相王绾自感老疲,请辞相位,朕再二请留,终不得愿,奈何允准。”
右丞相王绾固然曾经反对全面郡县制,然其对大秦对始皇帝也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更是劳苦功高。
值得嬴政在大朝贺朝议时特意提出,以显隆重。
先前左丞相隗状请辞,李斯继任,虽不及今日这般隆重,也是二请二留,史官皆有记载,全了情面。
王绾出列,感激并郑重地行礼拜谢:“谢陛下恩准!臣今生能为大秦、为陛下右相,立死亦无憾无悔矣!”
周邈望着这两年来,已是须发全白,愈发老态龙钟的王老丞相,也是心生唏嘘。
不过大秦一切向好,王老丞相也可以放心退休了,荣养天年不胜美哉!
“朕亦谢老丞相。”嬴政并非感性君主,终究也言一句谢,并道:“赐田宅如伦侯者,以养天年。”
像之前的左丞相隗状一样,陛下未赐伦侯爵位,但比照规格赐下田宅,足令他荣养天年,惠及子孙,也全了一场君臣情分。
王绾再次拜倒,深深谢过。
既然现任右丞相卸任,接着就该确立继者了?
周邈好奇张望,视线在几个可能的人选中来回。
他回来得晚了,之前密谈也没来得及说起这事,继任右丞相人选他还真不知道!
左丞相的李斯不动如山,九卿之一、历史上二世右丞相的冯去疾面色如常,二公之一、历史上二世大将军的冯劫一如平日,还有几个嬴姓宗室上卿……
都是有可能接任右丞相之位的人选,但都没露出丝毫情绪。
周邈:他还是太嫩了!
就算再来一个七年,论心机城府,他也都赶不上这些人尖子!
“朝议其二,授官治粟内史左丞萧何,为右丞相。”
始皇陛下一声惊雷,劈得周邈头皮发麻!
竟然是萧何萧丞相,接任大秦右丞相!
萧丞相自然能当右丞相,毕竟都是历史严选了!
更重要的是,入咸阳历练六年有余,
相信始皇陛下已经考察确信过了。
周邈只是没想到,始皇陛下竟然真在知晓萧何是大汉丞相的前提下,授官右丞相!
乍然惊讶之后,可再一想,其实也不算匪夷所思。
嗡嗡嗡!——
先前装得云淡风轻的朝臣上卿们,一旦听到接任右丞相之位者,竟然是年轻的萧何,到底忍不住与左右小声议论起来!
人一多,殿中就像飞进来一群蚊蚋,嗡嗡嗡嗡地叫。
却又惧于始皇帝陛下威严,不敢在朝议上公然反抗。
而且,最有可能升任、继任右丞相之位者,如李斯、冯劫、冯去疾等人,闻言却全无意外之色。
竟是意料之中一般。
于是渐渐地,嗡嗡议论声就也小了下来,重又归于安静。
李斯觑着,心内微讽。
早在萧何仅用一年余,就从籍田令升任治粟内史左丞时,便已经昭示了今日之景。
只因萧何生于微末,并非出身大秦旧有的大家贵族。
今日之萧何,就如昔日之李斯。
他们二人今日能分任左右丞相,在才干之外,何尝不是还有这一个原因。
萧何激动,却不算惊讶。升任右丞相这样大事,他本人总会闻听些微风声暗示。
在殿中议论声渐歇时,就出列领旨谢恩:“臣萧何,领旨!”
“虽微肩担重任,然亦不敢言歇。臣必竭尽全力,处右丞相之位,为大秦、为陛下死而后已!”
冯去疾、冯劫等人旁观右丞相之位的新旧交替,思绪复杂难言。
但一瞬之后,就又念头通达了。
虽陛下独掌乾坤,制衡朝臣,然也都是煌煌阳谋,光明正大。
他们虽一时怅怅,转头也就想开了。
况且陛下一向慷慨,只看如何待隗状和王绾便知,他们以后只要不犯大错,总也能善始善终的。
就像现在的王翦老将军,当初冬日病过一场得仙使关怀,痊愈后便也过得快快活活的,老当益壮,前两日还出城观景游玩呢。
“朝议其二,自七年始改历。依御史张苍及众博士所修《仙使新历》,除十月为岁首,改春一月为岁首正月。”
周邈转眼一看,就发现果然白白胖胖的张苍出列领旨。
啊啊啊啊!好羞耻啊!
再次被点名的周邈,啪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绝对不去看张苍!
张苍:仙使你看看苍啊不喜欢苍了吗……
#边儿去羞耻死了啊啊啊!#
所幸朝议流程在公布这事后,就宣布了结束。
随着礼官高唱一句散朝,百官便各自散开,可以去休整片刻。
接着将是老流程,前往郊外祭圜丘。
周邈在章台宫偏殿,就地换上方岩备着的第二套礼服,整理仪容。
稍候片刻,就有礼官前来相请,“百官业已就位,请仙使登车,前往郊祭。”
周邈跟着引导的礼官出门,来到始皇陛下的六马拉舆车后面,登上属于他的驷马拉车驾。
之后就是熟悉的流程——穿过章台街,往上林苑所在南郊方向驶去,到达圜丘祭坛。
然后在礼官的唱诵祭文声中,礼乐伴奏,跟着礼官高唱指引,有条不紊地完成祭祀。
郊祭完毕,乘车原路返回。
返程时,顺路前往选定的牺牲将士家中抚恤,授以棉袄毛衣以做御寒冬衣。
今年挑选的几户军属代表,皆是来自南征百越之中阵亡将士之家。
甚至其中两户,周邈还叫得出他们家阵亡儿郎的名字,脑海中也能浮现出两张朦胧面容。
“未能将你们的儿郎带回来,我很抱歉……”
“仙使莫伤心!家中老大虽不能回来,但我们还有幼子在身旁,仙使莫伤心!”
老翁老妪就是咸阳城中的寻常黔首,不会说漂亮话,虽然悲伤,但也真的不怪仙使。
相比往年出战十去无回,先前仙使带的大军却只有数百将士阵亡,已经好得太多了。
他们家老大,只是运气不佳,不幸轮到罢了,实在不能怪仙使。
况且仙使大军中阵亡者,抚恤皆是如数发放,抚恤堂的啬夫还常来关心他们,够多了,已经做得够多了!
周邈扯出一个笑来,“好,不伤心。”
以后的大秦,眼见不会有大的征战了
唯愿往后数百年,都是天下太平年景。
郊祭返程,又授寒衣,最终浩浩荡荡重回章台宫。
而后大宴即将开始。
从章台宫正殿,到殿前平台,再到宫前广场,里外上下,过道两旁,桌椅整齐排列。
座位前后,尊卑排列,只待入座。
卤簿陈设,威严井然。
“传令,天下大酺!”
大宴开,雅乐奏响。
一道道国宴菜肴,被盛放在青白瓷器、雕花铁釜中,如水般流入。
即使是大朝贺日的大宴,周邈也没有太过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这具身体是易醉酒体质,自从当初一杯倒醉过一次被肩舆抬着送回去后,他就再没沾过酒精。
但大概是即将退场,周邈放松了,他飘了!在吃了半饱垫垫肚子后,自斟自饮,仰脖就是一杯甘甜米酒!
【……尔后大宴,仙使邈醉卧乃归。
——摘自《秦书》】
再次被肩舆抬回六英宫的周邈,整夜酣眠。
十月初二,清早就醒来。
又重复昨日的情景,洗漱罢,吃过朝食,换上礼服。
再次前往章台宫前候场。
今天有幸被批准随行,前往上林苑中咸阳剧场观赏歌舞,与民同乐的文武官员、宗室侯爵,在周邈之前皆已到达。
没多一会儿,始皇陛下的车驾就从章台宫驶出。
周邈又在礼官的指引下,登上属于他的车驾,随行百官等也各自登车。
车马辚辚——
始皇帝车驾在前,缓缓驶向上林苑方向。
周邈仍是跟在始皇陛下车驾后,被特许行于道中。
而沿途章台街上,人头攒动,万人空巷,一如当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仙使千岁、千岁、千千岁!”
呐喊声倒比以前更响亮了。
前面的始皇陛下端坐车中,只不时地颔首示意,矜持威严。
周邈就热情多了,举着胳膊,探出身,热情地同两旁人行道上的咸阳黔首挥手!
“大家新年好啊!”
“新年好!恭喜发财!”……
于是原本整齐划一的呐喊,也被正主搅乱了,掺杂进许多杂音——
“仙使好!仙使新年好!”
“陛下新年好!仙使新年好!”……
嬴政:……罢了。
新年热些闹,方是常情。
于是一路上热热闹闹,尽显新年喜庆氛围。
到了咸阳广场前,队伍停下,下车前行。
穿过广场上时,途经那幅简化版世界地图旁。
周邈侧目扫过,发现几年过去,风吹日晒……倒也是没有什么磨损!清晰鲜亮如初。
毕竟是系统出品的工业机器人烧制的泥砖,质量没得说,至少也是百年品质了。
思绪活跃间,周邈又想起修建长城的水泥,也是机器人为主的水泥厂烧制出品,应当也能百年不腐不蚀。
可多保大秦边疆数百年,长城不倒了。
不止周邈侧目,路过的君臣视线皆有在上面停留片刻。
或许也想起了当初的情景,神情感怀。
经过几年经验积累和精进,咸阳剧场上演的新年文娱节目更加精彩了。
大气恢宏,韵味深厚,独具历史底蕴之美。
周邈:这不跟看豫省卫视的晚会现场一样!
一个多时辰的歌舞‘晚会’看完,又是浩浩荡荡原路返回,今日的行程就算是结束了。
周邈一回到六英宫,霞就端上了准备好的午饭,吃吃喝喝填饱五脏庙。
搁下筷子后,看向侍立殿中的众人:“方岩、霞。”
“马钱子、决明子、苍耳子、(还有)莲子!
黄药子、苦豆子、川楝子、(我要)棉子!”
……又差点唱出来了!!
周邈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都决定跟我走吗?”
马钱子等八人说不出话,但坚定躬身颔首,态度已然明确。
方岩和霞知道仙使顾虑,也是为他们着想。
毕竟寻常看来,他们在宫中已脱离寻常隶臣之身,在少府中有了官身,前途远大。
但是,“我们选择跟随仙使!”
“只要仙使不嫌弃,用得上我们服侍,便愿终生跟随!”
他们有自知之明,成不了六英宫的第二个航远侯,也唯愿一直追随仙使。
“唉,那好吧。”这样一份心意,周邈如何能不感动?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便只把他们的好记在心里,来日多多善待他们。
“记住,收拾行李的时候,只收我常穿常用的衣裳和物件,但有特殊印记徽章的除外。再带上些金银饼块和布匹就行。”
若有人此时拜访六英宫,便会发现,地上敞放着许多箱笼,里面收拾了杂七杂八许多物件。
俨然是要搬家的样子。
但仙使自临秦后,就一直居住在六英宫,要搬到哪里去呢?
方岩和霞应声,“喏!都记下了。”
霞又补充道:“再带上锅碗瓢盆,调料香料,稻麦粮油,重新开火做饭也方便。”
“好,你们收拾,我放心。”
周邈放心把收拾行李的事交了出去,就来到书案后坐下。
项小籍和兵仙崽都回去自家过年了,得给他们留两封书信,不然到时怕是要翻脸。
项小籍倒是好说,兵仙崽可难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