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邈还以为,这凶犯二人,会类似于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死士。
背后有主人元凶指使,被捉住当场就能咬舌或服毒自尽,再不济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结果并不是。
“……原是魏国游侠,游走山河、无处不去,后魏国灭,无处可去,只得落脚巨野泽打鱼为生。”
哦,曾是流窜问题人员,遭遇严打整治,后来落了个贼窝。
说来巨野泽,还是梁山泊的前身呢。
至于打鱼为生?
以他们灭人满门的心狠手辣作风,谁信谁傻!
“……巫蛊之术是曾游走楚地时,从当地山民处学来。”
“……因陈年宿怨,又见二人应召成为役夫,发家致富,颇感不公,心生嫉恨,一时冲动,便生出夺回之心。”
不公?自己成为打家劫舍的强盗,不为良民,不符合资格,说什么不公?
谁不公?大秦不公,仙使不公,征召役夫名额不公?
反正就是‘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对吧?
还一时冲动,呸!
冲动得灭人满门?
冲动得杀人后,还能剥衣服,剃头发,画满‘符文’?
夺回?那原来是属于你的吗,就夺回!?
“砰!”
周邈一个陶碗砸过去,准头不错地正好砸到一个凶犯额头!
没有戏剧性地头破血流,却也立即红肿起来,可以预见会冒起一个青紫大包。
“放你阿母的屁!说你像阴沟里的老鼠,腌臜阴暗,那都是侮辱了老鼠!
固然有真正仁爱大义的游侠,但你们真正就是打家劫舍的恶棍,你们就是害群之马,汤里的老鼠屎!”
“扯一张游侠的皮披上,你就是正义的了?自诩一腔侠义,其实不过是为私利的蠢恶蠹虫!”
“如果你能像三日前一样硬气,真无畏生死,虽然阴暗狠毒,我还赞你们一句真小人!哈,结果就是这么两个东西!”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东西,却犯下如此大命案。
人性之恶,简单直白的赤裸裸,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纯粹的恶。
“还遮遮掩掩,有本事倒是把心中不满都说出来啊,屁本事都没有!”
“砰!”
周邈公平地狠狠砸了另一个凶犯的额头。
“一人砸一个包,公平了吧?”
大秦君臣:……虽然但是,仙使准头不错?
“咳咳!”李斯掩饰咳嗽一声,提醒道:
“仙使,你常说的形象,注意形象。”
“屁的形象!我是仙使,不是仙人!是肉体凡胎的人!”
周邈指着殿中跪伏的两名凶犯,“就这种污秽脏物,不骂不解恨!”
李斯:论骂人,仙使是有点本事的。
周邈现在主打就是一个发疯文学!
“史官,来来!写上写上!就写——”
【二十七年,东郡起巫蛊祸乱,济水桥砌尸,灭二户八人。
受审咸阳,始皇帝政与仙使邈会审,众臣齐聚。
凶犯狡诡。仙使邈因大怒,斥凶曰:放汝母屁!以阴沟鼠比,辱鼠也!披侠皮,谋私利,蠹虫也!犹不可称真小人也!
令史官记言,遵之。仙使邈再
斥曰:尔等粪池蛆虫,本使当助尔遗臭万年!
凶犯有二,东郡乘丘人,巨野泽中强盗者……
——摘自《秦书·仙使邈传》】
#关于仙使邈是个暴躁小伙的历史证据#
#那些年历史书中仙使的发疯文学#
#跟着仙使学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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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文字看了让人莞尔一笑,但在它发生的时候,却是充满了仙使周邈的愤怒。
“你们这些粪坑里的蛆虫,就该遗臭万年!我今天就帮帮你们,史官都给记上!”
“唯。”
史官:仙使不说,他亦将如实记载。
周邈骂完,心中怒气稍有抒发,舒服些了。
于是李斯接着问审。
其实无需多审,很快就结案了。
“……恨秦灭魏之国仇,怨役夫不征强盗之身,兼与受害役夫积有宿怨。先灭二户八人,劫走资财仙黍四石、布十二匹,后杀役夫二人。
取血剃发,纹楚地巫蛊符文,砌尸济水桥中,以魇咒桥梁坍塌、大秦崩乱。”
“另有同伍左邻男户主,见强盗杀人而不呼救,有纵凶帮凶之实。”
“及巨野泽强盗十二人,与凶犯二人过从甚密。其中二人协助制服役夫,致其被缢杀,又帮手搬抬,砌尸桥中,有同谋之实,以凶犯同论。”
“剩余巨野泽强盗十八人,虽未参与巫蛊魇咒一事,然亦各有陈年犯案——”
“卫江,为巨野泽强盗……”
“彭越,与凶犯二人同为巨野泽强盗,相识半年。经查,对凶犯二人‘巫蛊魇咒济水桥’一案不知情,又乃自行投案招供,可酌情减轻量刑。”
至此,巫蛊魇咒济水桥一案就问审完毕,接下来就是宣判对涉案罪犯的惩处结果了。
主审的廷尉李斯没有直接依律宣判,却是停了下来。
自然是等待上首的始皇帝嬴政宣判。
相比周邈的愤怒溢于言表,自始至终,嬴政的神色皆是沉静冷肃,不恼不怒。
不止嬴政,殿中大秦群臣除了年轻位低
者,还像周邈一样喜怒明显。
年长上卿们皆是情绪稳定,即使愤怒,也克制可控,不曾失态。
也就是任务完成,回到咸阳的御史大夫冯劫,上去踹了凶犯二人两脚。
武城候王离朝凶犯二人各啐了一口唾沫。
右丞相王绾骂了句:“臭虫两只!”
左丞相隗状上前:“呸!tui!”
萧何代表治粟内史发言:“叫你们浪费好些年的粮食、菜蔬肉蛋和清水!”
你们吃喝几十年都是浪费!
周邈:???
这不是都有份吗?
嬴政不忙宣判,而是看向周邈:“案发于济水桥,实乃冒犯基建仙人之举,仙使有何建言?”
案发于基建仙人令仙使和神兽营建的地盘,自然应该由仙使这个代言人传达仙人意见。
正大光明地,把宣判权限让渡给了周邈。
周邈听懂始皇陛下意图,也领受了好意。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竭力以最理智的状态,开始宣判建言:
“基建仙人仁善,然遇恶人,也总施以严惩,如此才叫善恶有报。”
“凶犯二人,同谋二人,四人千刀万剐,行凌迟之刑。”
周邈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但仍顺畅地说了出来:“凌迟者,先断其肢体,再一刀刀割去身上的肉,千刀万剐,受尽疼痛而死!方可赎其罪恶!”
周邈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但周邈并未退缩,昂头挺胸,一字一顿道:“须知,仙人慈悲,亦有怒目时!”
“今日凌迟之刑,自周邈始,非始皇帝也!”
“周邈亦不惧担此骂名,即便史书工笔,见骂后人,今日也要建言:将四人凌迟示众。”
“如此,方可泄我心头之恨,方可稍赎其杀害八条性命之罪!”
“亦方可,震慑天下不轨之徒!”
口中明明说着最狠的话,可突然之间,仙使的面庞上,就见泪珠滚落成串……
章台宫正殿中,突然陷入死寂。
周邈狼狈地转头侧身,左右开弓,扯起袖子就抹泪!
卧槽!好丢人啊!丢死人了啊
啊啊啊!
竟然被气哭了!都怪原身肯定是泪失禁体质!他本身可不是哭包!
啊啊啊啊!没脸见人了啊!
众:啊不是,他们不是觉得仙使狠毒啊,啊别哭啊!
在周邈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时,死寂的大殿中。
响起嬴政冷凛的宣判:
“主犯及同谋四人,三天后日中三刻,咸阳市中凌迟示众。另昭其罪于郡县,以儆效尤。”
听始皇陛下都开始宣判了,周邈也顾不得丢脸,赶紧转头:
“然也不宜株连过广。罪及无辜,亦是仙人所不愿见的。”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了就不能收回的,先拦住再说!
嬴政颔首,继续宣判道:“左邻男户主,有纵凶帮凶之实,夷…本人,罪不及妻儿父母。”
以男户主之罪,本当夷三族。
但仙使所愿,宽赦也未尝不可。
“巨野泽群盗,与凶犯过从甚密、伙同相帮者十人,夷本人,罪不及妻儿父母。”
“另巨野泽群盗十八人,不涉巫蛊魇咒,各以陈案论罪。然,不黥面、不劓鼻,只论刑徒之罚。”
不面部刺青,不割掉鼻子,只是按律服徒刑。
亦是仁慈恩赦了。
嬴政宣判完毕,李斯便接着给罪责较轻的十八个强盗定罪:
“卫江,罚为城旦。”
“彭越,罚为司寇。”
周邈在众多名字中捕捉到了彭越,惩罚是罚为司寇。
司寇算是刑徒中惩罚最轻的一档,服刑一年,即可赦免为庶人黔首。
周邈没有为彭越求情。
做了强盗,犯过强占渔获之事,就该依律受罚。
【……仙使邈言:今凌迟之刑,自周邈始,非始皇帝也。
然忽滚泪成串,侧身拭,盖悲也。
帝判:咸阳市中,凌迟示众也。值此时,邈建言:不宜罪及无辜。帝允,再判,左邻及群盗犯帮凶之罪者,果夷己也。
巫蛊祸乱,不株连不夷族,盖帝与邈仁也,天下共称之。
——摘自《秦书
#论仙使邈的泪失禁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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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巫蛊之祸’竟然只死了十五人!竟然还有黑粉在泼脏水说始皇陛下残暴不仁!#
历史会如何评说,正在历史中的当事人是顾不上的。
廷审结束,周邈就回了六英宫。
往床上一扑,终于睡了一个未被惊醒的踏实觉。
只是一觉醒来,好像变天了!
“仙使,求你救我叔父们!”
一向倨傲的项籍,此时却行着跪拜大礼,额头触地,跪求道。
“怎么了?”周邈连忙去扶项小籍,但没扶起来。
“朝野皆传,巫蛊魇咒是楚魏遗贼主使,请愿陛下论罪楚魏后裔!求仙使,救我叔父们!”
别说,巫蛊魇咒大案发生在魏地东郡,巫蛊鬼神之事,又是楚地特产。
想一想,还真像是楚魏遗贼做出的事情!
就连他和始皇陛下第一反应,也都是六国遗贼作祟——当然,凶犯二人也记恨秦灭魏的国仇,也是六国遗贼。
但是,咸阳城中的六国后裔,有没有参与一份呢?
“求仙使!”
有无参与,参与程度深浅,全看始皇陛下意图。
周邈已有所猜测,只安慰道:“放心,你叔父他们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不妨碍做一做文章。
故魏国公子宁陵君,现大秦伦侯宁陵侯魏咎,携弟魏豹及魏国后裔。
故楚国楚怀王之孙,现大秦伦侯怀义侯熊心,携项梁、项庄、项伯及楚国后裔。
为日前东郡济水桥发生的巫蛊魇咒案,此时跪拜于殿中,只为陈情请罪。
“……虽臣等不曾勾连凶犯,然引起朝野物议沸腾,臣等亦应前来向始皇陛下陈情自证,并请罪。”
熊心生涩磕巴地说完,小心瞄一眼身旁跪着的项梁,见对方并未有不满之色,才敢放开呼吸。
故楚后裔中最尊者,理当是怀义侯熊心。
然而在被找到迁入咸阳前,他只是隐匿民间为人牧羊的一羊倌儿而已,哪里有楚国大将项燕的项家势大?
项籍那小儿又是仙使座下童子,他唯有隐忍而已。
在熊心之后,魏咎亦道:“诚如怀义侯所言。案发于故魏地,臣等不胜惶恐,唯请始皇帝陛下怜悯恕罪。”
史上的魏咎在章邯围临济时,可为城中百姓谈判投降,最终自焚而死,难得颇有仁爱之心。
故魏后裔和遗民居于咸阳后,魏咎也常照顾和教导众人。
故楚与故魏皆已陈情请罪,然垂坐上首的嬴政,只是沉默以对。
漏刻滴水,滴答,滴答。
时间在流走。
当炎夏酷暑的空气,愈加焦灼到一个临界刻度时。
殿中分列两旁的大秦上卿之中,廷尉李斯踏出一步。
对熊心和魏咎两方人,不轻不重诘问道:“朝野既皆有传言,难道是空穴来风?”
“天下皆知,楚地多信鬼神,淫祀邪祭盛行,凶犯亦招供:巫蛊之术习自楚人。难道尔等功故楚后裔没有嫌疑?”
“案发于魏地东郡,主谋凶犯四人皆是魏人,难道尔等故魏后裔没有罪责?”
“谁又说得准,不是果如传言所说:乃是故楚与故魏后裔勾结主使?”
酷吏李斯就是始皇帝的一条看门狗,放出去指谁咬谁。
方才始皇帝沉默不言,李斯又如此说,很难不说这就是始皇帝意思……
熊心强忍恐惧,向项梁递去眼色!
嬴政心性霸道,连灭六国,并无多少仁德善心!把他们迁入咸阳,确实有为堵天下之口的原因。
但今日就有现成的好借口——巫蛊魇咒大秦与仙使,将他们杀个精光,也是名正言顺!
熊心递眼色时,魏咎已经当机立断,舍身相护了:
“臣为故魏国公子,未曾牧民至其安分顺服,实为臣之过也!”
“臣请除侯爵,贬为黔首,夜思己过、日耕田亩,只求可稍赎己过。”
李斯:这魏咎倒识相,只是却非陛下目的。
嬴政仍旧不言。
漏刻滴水,滴答,滴答。
熊心只觉得是在催他性命!
狠狠瞪一眼项梁,也拜俯道:“臣亦愿请除侯爵……”
正在这时,殿外宦者入内禀道:“陛下,仙使已至殿外。”
“偏殿侍奉,稍候片刻。”既未请见,嬴政也没将人请进殿中。
既已开口,嬴政也不再沉默。
看向项梁为首的项家人,神色仍旧沉静:“尔等口舌倒是传得快。”
“然尔等以为,区区一项籍,仙使会为他违朕心意?”
蒙毅:陛下你的自信骄傲,有点明显了。
李斯:啧!
#唯粉这种生物#
项梁不语。
但宦者出去后,外边便果然没了动静。
等了又等,还是没动静。
仙使但凡开口请见,即便始皇帝知道他是来求情,也会将人请进来。
为他们几个,而令仙使不悦以致离心,是不划算的,以始皇帝心智,不会做此得不偿失之事。
但现在事实是,丝毫动静都没有了。
嬴政终于又开口:“你们走了一步坏棋。”
一步坏棋,是可能会连棋子都废了的。
熊心:感觉没他什么事啊?没关系的,尽管忽略他!
事已至此,项梁终于也开口:
“臣为故楚遗民,怀义侯有罪臣亦有罪,臣请携兄弟项庄、项伯及族人自囚府邸,闭门思过。”
一直不曾表态的嬴政,颔首应允:“允。”
却又道:“然咸阳地狭人稠,自囚
方寸府邸,恐生郁结。”
“允尔携项氏族人,于丽邑建宅定居,以守帝陵。若无传召,不得离邑。”
十六年,嬴政在寿陵以北首设帝王陵邑——丽邑。①
县、邑,乡、里,都是行政地域划分,就如孔子墓旁的孔里,始皇帝陵也有县制的陵邑。
项氏族人将是搬入丽邑的,第一家声名显赫的守陵人。②
项梁等项氏之流,还不觉如何。
移居丽(骊)山脚下以北,自行建宅居住,虽为始皇帝守陵,但囚于一县之地,总比自囚咸阳城内宅邸,不得出大门要自由些。
唯独大秦上卿中的知情者们,神色奇妙。
项梁率项氏族人,成了始皇帝陵的守陵人……
虽然项梁也心中不适,但成王败寇,又不是为王翦守墓,也能接受。
“项梁携项氏族人领命。”
项梁带着项庄、项伯及族人,拜礼领命。
不止熊心,魏咎也察觉到了,始皇帝今日其实剑指项梁等人?
心中不由轻松许多,如此,故魏后裔及遗民性命应当无忧了。
熊心瞄一眼拜伏领命的项梁等人,神色也稍显奇妙。
项梁他们搬去守陵了,那他的日子会稍微舒坦些了吧?
先前隔离项梁、剪除项梁爪牙的计划,今日也就收尾了。
嬴政利落道:“宁陵侯与怀义侯,侯爵不除。然须更加谨慎言行,不得生事。”
若再不安分,生了事,都不需始皇帝费心发落,咸阳黔首都会群情激奋,请愿惩处已有前科的六国遗贼。
历史上的熊心和魏咎都算不上蠢人,皆忙领命:“陛下仁慈!臣谢陛下宽宥!”
嬴政:“……免礼。既已自陈请罪,便退下罢。”
蒙毅:陛下甚少被称赞仁慈,这是害羞了?
李斯:陛下今日言行,堪称仁德,有何受不得?
嬴政不知二人腹诽,下令道:“无事者,自退去。”
于是殿中朝议的群臣退去大多数,唯余几个知情者。
在章台宫偏殿吃了肉饼、喝了甜豆浆,浅吃过朝食的周邈,得到传召,兴冲冲地赶到正殿。
“怎么样?”周邈就像一只瓜田里的猹,到处找瓜吃。
看仙使又恢复活蹦乱跳,大秦君臣不约而同地面容柔和下来。
虽然之前发怒的仙使也很鲜活,但欢喜开朗的样子,还是顺眼些的。
李斯端上一个半熟的瓜:“什么怎么样?若楚魏后裔能有身处咸阳,亦能勾连楚魏两地遗贼,谋划巫蛊魇咒的本事,那楚魏也不会利落亡国了。”
“咸阳……”李斯想到周邈曾说过的‘兰池宫刺杀案’,改口:“如今的咸阳,若还关不住六国后裔,那也太无可救药了。”
“那是那是!”周邈连连点头,“就算地方上仍有六国遗贼,也不能和咸阳的六国后裔接头传信,生不出大事来。”
这正是当时迁徙六国后裔和富豪入咸阳的初衷之一。
李斯促狭,嬴政直接端上成熟大瓜:“六国后裔仍如故,只是训诫各自谨言慎行、不得生事。”
“待此案昭告郡县,地方上的六国遗贼,亦不敢再有分毫异动。”
仙使之名,早就随着一轮又一轮的赐福大典,传遍天下。
今日竟发生‘巫蛊魇咒’大秦与仙使之事,天下黔首必然群情激愤,对凶犯四人凌迟示众的处置,会稍缓其激愤。
然不株连不夷族的特赦仁举,又会令黔首愈加拥戴大秦朝廷与仙使。
如此之下,六国遗贼稍有异动,说不定立即就会被扭送官衙。
“另,项氏一族自请移居丽邑,为守陵人。”
说自请,那就是自请。
“啪!妙嗷!”周邈拊掌大赞!
“哈哈哈!让项氏一族成为丽山皇陵的守陵人,妙哉!”
周邈作为始皇陛下唯粉,自然知道丽邑是秦始皇帝陵的陵邑。
“虽然历史上火烧咸阳和皇陵地面建筑的是项羽,但侄子债、叔父偿,让项家人移居丽邑守陵,不得不说因果循环啊!”
“哈哈哈哈!”
周邈笑得正欢时,嬴政突然开口:“项羽火烧的咸阳?火烧的丽山帝陵?”
“对啊……”周邈努力回想,“我之前没说过吗?”
嬴政:“并未。”
只说叛军火烧咸阳,果然这
叛军当是西楚霸王项羽!
“哈哈。”周邈尴尬笑笑。
那现在项小籍都被当作大秦幼生代悍将培养了……
“无碍。”嬴政扫一眼李斯,道:“项氏一族既是守陵人,等项籍年老衰迈时,也当去守帝陵。”
李斯、胡亥他都能容,区区项籍……火烧咸阳与丽山帝陵!
便让他年轻当打时为大秦卖命,年老衰迈时为他嬴政守陵,如此也算能平他怒气了。
“应当的!”周邈难得又看见始皇陛下如此喜怒形于色,连忙安抚:
“等项小籍老了,就让他回丽邑项家,给始皇陛下守陵!”
被陛下扫一眼的李斯:……在这炎夏,竟然觉得那一瞬遍体生凉。
巫蛊魇咒济水桥一案,案中详情与凶犯惩处结果,皆被书于纸上,传诸郡县。
并令郡县派出吏员,在市肆中、城门处,向黔首宣读三日。
现在驰道的路面、桥梁皆已完工,驰道已通,咸阳朝廷人马数日可至故六国郡县。
又有仙使可驭神兽日行千里,此案又证明仙使全知全能,作恶作祟,仙使都看在眼下。
因此,无一郡县再敢视诏令于无物,自然也不敢不向黔首宣读。
宣读三日后,郡县无人不知巫蛊魇咒案。
群情激愤稍缓后,果然又因始皇帝和仙使仁慈,特赦不株连不夷族,而愈加拥戴大秦和仙使。
自然地,各地对六国时就有名有姓的,所有有可能是六国遗贼的人家,都更警戒了。
这叫那些遗留地方的六国小贵族、小富豪们很是憋屈。
明明是故国故地,明明是自家地盘,竟然被限制了手脚!被盯住后不得不谨言慎行!憋屈!
也就只能等这一阵儿风吹过去了。
但风势可能会减弱,却不会消失。
何况朝廷又不是此后再不作为了。
各地六国小贵族、小富豪,自此将被长远地限制住手脚,这已是既定事实。
一转眼,到了四名凶犯在咸阳市凌迟示众的日子。
周邈没去观刑,他只是在开始行刑的时刻,站在六英宫正殿前的高高台基上,久久注视东方
那里是被害亡灵所在东郡的方向。
行刑的咸阳市中,因凶犯四人被折断四肢,扼住喉咙,堵住嘴巴,挣扎不脱、嘶喊不出。
倒是极安静。
但正是这极致的安静,仿佛只能听到血往下滴的声音,反而更叫人恐惧。
迁入咸阳的六国后裔们都来了咸阳市观刑,无不看得冷汗直流。
嬴政并未下令六国后裔前去观刑,但总是不缺聪明人的。
最后,他们都聚到了咸阳市中观刑。
有深恨凶犯魇咒仙使的咸阳黔首在行刑时计数了,凶犯四人皆被割了三百六十刀,方才断气。
漫长的行刑结束。
观刑众人慢慢缓过来。
有那满口仁义的儒生窃窃道:“如此酷刑,未免有失仁善……”
然人流拥挤,即便是窃窃私语,也被身边黔首听去。
“善恶有报!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时!”一个咸阳黔首一声暴喝!
“杀的不是你满门,你才有闲屁来放!若是杀的你满门,你再来仁慈地饶恕凶犯,我还会为你死去的家人祭一杯薄酒!”
“哦不对,你都被灭满门了,哪里还能开口饶恕凶犯呢?”
“对啊,何况基建仙人与仙使,正是因为仁善,才求情陛下,最终不株连不夷族,一场巫蛊魇咒大案才死十五人,你竟说什么有失仁善?”
“对啊对啊!你仁善,你何不代替凶犯去死!?救下一名凶犯,也能彰显你的仁善啊!”
在咸阳黔首的唾骂围攻下,这名儒生甚至没能寻到空隙狡辩两句。
就被骂得抱头鼠窜,钻出了人群。
正如所见,除了满口仁义食肉糜者的士人贵族,会在私底下窃窃两句‘有失仁善’。
天下广大的淳朴黔首,只知善恶有报,只知皇帝陛下和仙使仁慈,特赦了无辜者。
第77章 你们大秦人吃高粱是带壳的吗?
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黔首而言,巫蛊魇咒一案,在凶犯于咸阳市中伏法,郡县三日宣读结束之后,便已经结束了。
或许十天半月内,在农作歇息时,坐在田埂地头,还会与家人邻里闲谈几句:
“善恶有报啊,可不能作恶。”
“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时。仙使神通广大,尽知尽晓,瞬息千里,可不能作祟作恶,否则也会当场就被捉住!”
“是啊是啊!不过我们只要继续勤劳安分过日子,也罚不到我们头上的。”
“正是这个理呢!你家仙稻快熟了吧?可是答应过我家的,可别反悔,要给留一份仙稻种啊。”
“自然自然。仙使慈悯,赐下仙稻。我也当追随仙使,换出仙稻种子,怎会反悔呢?”
对黔首而言,耕种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巫蛊魇咒一案的后续影响,就是让他们同仇敌忾,更加深恨六国遗贼了。
然即便黔首所见皆在田亩间,每人一分余光,也足以盯得六国小贵族、小富豪们束手束脚。
六国故地还罢了,虽又被宣读中的凌迟之刑震慑,却也不比咸阳的六国后裔。
在咸阳市中亲眼见证行刑时,无一不看得冷汗直流。
炎夏时节,竟只觉骨缝中吹着冷风,遍体生凉!
往常杀人不过头点地,眼一闭的事儿。
即便是夷三族,一家人同甘过,也当共苦。齐齐整整地走,也是应有之义。
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也是身后死相不好看,脖颈扯断就断气了,死得也痛快。
大卸八块的‘俱五刑’——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也是死后不体面罢了。
虽说死后有灵,但真到那时,谁知道有无呢?
但凌迟之刑,可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受上千刀万剐之痛啊!
那种痛苦,在他们亲眼观刑后更加深了认知,好似一刀刀,割在己身一般!
六国后裔中有那胆小者,观刑回去后的当晚,噩梦连连一整晚,第二日早上就给吓病了。
据传,有人说:“若叫我选,我宁愿选夷三族、五族甚至九族,
也不愿选凌迟!”
但那人的三族、五族甚至九族,会说:那你还是自己去受凌迟之刑吧!别来沾我们,你自己去死就好了!
总之,各方反馈,都表明此次以儆效尤的惩罚处决,起到了极致的震慑之效。
但就像行刑当日就有仁义儒士非议‘有失仁善’,事后私底下也少不了有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