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徐琰行办事利索,很快便寻来了奶娘。
徐琰行带?????着她入了秦葶的房间,她便朝秦葶伸过手来,“姑娘,这孩子交给我吧。”
秦葶瞧着她眼生,第一眼看向徐琰行。
此时只见徐琰行朝她点头道:“这是府里张嫂的妹妹,先交给她吧。”
闻言秦葶这才松了手,将娃娃交手给她。
说来也神奇,小东西到了她的手里便不哭了,由着她抱下去,秦葶此时才觉着胳膊有些发酸,不禁笑道:“不过那么点儿的东西,抱起来还挺压胳膊的。”
因一直怕弄疼了她,所以胳膊一直用着劲儿端着不敢乱动,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还是她头一次抱。
有些新奇。
这下屋子里就又剩下两个人,秦葶只倚着门框瞧看奶娘离开的方向,不乐意回屋,生怕尴尬。
徐琰行在屋子里待的似乎也不舒服,时不时抬眼瞧看秦葶的背影。
两个人就一直这样耗着,直到奶娘又将小东西抱回来。
吃饱喝足的小娃娃便不闹了,乖巧的躺在人家的怀里,秦葶是越瞧越欢喜,一双眼睛不由的也被吸引了。
“大人,这孩子吃饱了。”奶娘抱着说道。
“这些日子你暂时留在府里照看这孩子。”徐琰行想着一时半会这孩子也没地方可送,他身为父母官,总要想法子才是。
“是。”奶娘应下,随后又将孩子抱了下去。
“这孩子往后该怎么办?”秦葶转而问道。
方才坐在这里,徐琰行也想过一遍,且道:“给孩子找个好人家便是了。”
话虽这样说下,可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冬日,南州的冬天不冷,且只需穿着一层夹棉便可过冬。
冬日湿凉,无雪,奶娘带着小东西住在秦葶的院子里,日日得见,此下,秦葶除了照顾老夫人之外,又多了一件事,便是整日照看着这小娃娃,平日多是奶娘带着,她多说也就搭把手,可倒是从奶娘这里学会了不少东西。
徐琰行这日下了值,直奔秦葶园子,才不过两个月的工夫,秦葶现如今抱孩子已经抱的很是熟练,小姑娘也再不用窝在怀里,已经可以偶尔竖抱起来,只是冬日里穿的多,又是一身奶膘,远远瞧着秦葶似在怀中抱了个棕子。
站在窗前,秦葶便瞧见徐琰行朝这边过来,握娃娃的小手朝这边笑招着,指着徐琰行来时方向不知嘴里在说着什么,小东西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他看过来。
这一瞬间,这个画面,一下子打动了徐琰行的心。
这一幕看起来,分明就像妻儿在门口等着归来的他,这念头一起,徐琰行的脚步也不由得顿住。
在他眼中,这个孩子就是个暂住在徐府的无关之人,与秦葶更是无关,秦葶本可以完全交给奶娘去照顾,但是更多时候,她却乐意亲力亲为,那小娃娃似能感知人心,也整日粘着秦葶,少一会儿看不见就会哭。
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当真以为这是一对母女。
徐琰行大步行过去,奶娃娃见了他便笑,这一笑,简直让徐琰行的心都跟着化了。
伸手要去抱,却听秦葶小声道:“表哥,先洗手。”
“对,郎中说了,抱孩子前最好先洗手,看我给忘了。”徐琰行一笑,转身去盆架前找水。
奶娘在碳盆前将小娃娃的衣衫给烤干,而后整齐叠起,远远瞧看那三个人,竟像是一家三口似的,其乐融融,不禁笑道:“大人,您是不知道,表小姐这整日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娃娃,少见了一会儿都不行呢。”
“我瞧着这孩子同她也亲,倒真是有缘。”徐琰行净了手,秦葶这才将孩子交给他,经过几次练手,徐琰行抱孩子的经验也见涨,不再似初次那般僵硬。
糯米团子在怀,秦葶取了帕子凑上去轻擦娃娃流下来的口水,小东西握着小拳头挥动几下,逗的秦葶一阵轻笑。
自这角度望去,正好看到秦葶的侧脸,她专注而慈目,眼中清澈的如同一汪泉。
好似许久不见她这般开心了,徐琰行一时动容,想来,若来日她当真做了母亲,定也是个好娘亲。
不由又想起那天秦葶与他说过的话。
实则二人分开后,他便仔细回去思虑过了,乍听她嫁过人时,他是有些介意的。
他徐琰行说破天去也只是个凡人,不是圣人,若说他不在意,那便是虚伪,可经过这阵子的深思熟虑,当他渐渐冷静下来,他便开始为那日在秦葶面前流露的犹豫而后悔。
他本不该迟疑的......
“珈玉,”这件事徐琰行想了很多天,终忍不住再一次开口,“我有话想同你讲。”
秦葶收好手里的小帕子,抬眸望向徐琰行的眼,见他一脸正色,她脑子里没想旁的,还以为他要说关于小娃娃的事。
毕竟这些日子,他一直说会帮她物色好人家。
想到此,秦葶的脸上的笑也渐渐消下去。
“先将孩子抱下去吧,我同表姑娘有话要说。”徐琰行朝奶娘说道。
奶娘应声,过来伸手将孩子抱在怀中,还未走出房门,便见着静春冲入门中,连大气也来不及喘一口道:“少爷,你在这儿就太好了,老夫人她......”
“老夫人怎么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袭在面上,徐琰行和秦葶心头齐齐一紧,皱了眉目看向静春。
未语泪先流,静春嘴一瘪就落下泪来,“老夫人怕是要不行了......”
话未说完,徐琰行大步出了门口,身后秦葶也紧跟着奔了出去。
两个人在廊下似两条游鱼,眨眼的工夫便跑出去好远,以最快的速度奔到老夫的园子里。
此刻屋里已经站了满登登的人,一见着这两个人过来,齐齐让了路。
屋里仍是那抹浓重的药气,两个人扑到老夫人的眼前,从跌了那跤到现在,老夫人病了也有几个月了,先前也算是圆润的老人,此刻瘦的脱了相。
一双枯手似树皮。
“祖母,你醒醒,我是琰行。”方才来探望她时,明明还能睁上眼看他,哪知他才走便又成了这样。
“外祖母......”秦葶的眼泪落在手背上。
老夫人的年纪不小,人老了迟早也会有这一天,且郎中几番来医都说无力回天,寿材前些日子便已经备好,心里准备也已经做足,但真到了这天,秦葶当真不忍心。
晚辈在前,弥留之际的老人终将眼睁开,看了看徐琰行,又看了看秦葶。
嘴里一句话都没有,反而是颤抖着伸过手,轻轻拍在徐琰行的手背,而后又挪到秦葶的手背上。
徐琰行和秦葶都明白,她这是带着对外孙女珈玉的那份疼惜,在临终之时将她托付给了徐琰行。
作者有话说:
第 98 章
老人咽气时, 是由徐琰行和秦葶陪着的。
徐琰行默然流泪,可秦葶却握着老夫一点一点凉下去的腕子泣不成声。
许是老人总有相似之处,她不由想起自己奶奶咽气时的模样, 伤心事又来了一回,更何况,老夫人待她非常好。
可她骗了她老人家, 她直到死也不晓得自己的真正外孙女早就不在这人世了。
对此秦葶心中有愧,却一个字也不敢朝人讲。
老夫人的灵堂在府内设起,秦葶做为后世子孙,披麻带孝跪在灵堂前为老夫人守灵。
老太太的灵柩顺着门口的方向摆着,秦葶跪在火盆前往里放着纸钱,瞧着纸钱入了火盆中燃动的火苗, 她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默念“老夫人,原谅我......”
音容憔悴, 我见犹怜。
徐慎徐老大人不在家, 徐琰行是府里唯一的男丁,主持大局迎来送往的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直到老太太去世的第三日,徐慎徐大人才从千里之外的京城赶回来,尽管先前便收到了消息往南州赶, 却仍来不及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徐慎奔了灵堂便哭的泣不成声。
到底也是年岁大了, 加上一路马不停蹄的长途跋涉,在灵堂跪上半宿便有些体力不支, 最后还是被小厮扶回正堂之中, 喂了些糖水才缓和过来。
秦葶被徐琰行叫回来时,徐慎老大人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爹, 这是珈玉。”徐琰行道。
徐老大人回府的这段时间也无心思理会旁他, 开始还以为秦葶跪在一旁是府里的丫鬟, 直到徐琰行将她领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秦葶,若按珈玉来讲,应是叫他一声舅舅,秦葶也只好乖觉唤了一声:“舅舅。”
好似这一声唤才让徐慎缓过神儿来,随即应了一声,“哎。”
他本来还对这二人没有为老太太冲喜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可一瞧着眼前人这般憔悴,一时间也动了恻隐之心,“我前阵子不在家,这个家多亏了你帮衬着琰行。”
“应该的。”这句话不是秦葶的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所言。
“自收到琰行的家书,我便向皇上告了假,一路回南州奔丧,做为儿子,我不孝,不能尽孝床前,连老?????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好在还有你们。”说着,他便又哭了起来。
可他口中的皇帝二字,让秦葶心里一惊。
时隔这么久,再一听这两个字,仍能让她心肝一颤。
尤其是眼前的人,并非与京城与那个人无所关联,父子二人皆是朝廷命官.......
不知为何,这让秦葶很是不安。
“灵前不能没人守着,我先过去。”秦葶在这里待不下去,转而便出了门,再奔灵堂。
徐家乃是南州大家,加上徐慎是京里做官的,此次回乡,奔着他名而来的自是不少,眼见着给老太太上香之人成批成批的来,倒也将秦葶和徐琰行累的不轻。
待老太太的丧事一过,徐慎徐大人便扭头回了京城,早就听闻朝中事多,若不是因为老母去世,只怕皇上不会放他。
这几日府里办丧事,秦葶因忙着守灵,直到脱了丧服才又能回自己的园子。
这阵子徐琰行都没去衙门,直到亲自到城门前送走了徐慎回京这才回府。
秦葶一开门,正巧碰上徐琰行站在门口,作势要叩门。
一打眼,两个人齐齐愣住,秦葶似知道他要来说什么,便让开门路,让他进来,“进来说话吧。”
他一入门,便环顾四周,且见着只有秦葶一人身影,便问:“小娃娃睡了?”
“嗯,让奶娘带下去睡了。”她道,而后转身给徐琰行倒了一杯热茶。
老太太已走,她该做的事便做完了,便可恢复真身,一去不返。
“我爹已经回京了。”他端起热茶,以爹开头,没话找话。
“我知道。”秦葶点点头,也端起热茶只握在掌心暖手。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秦葶眼见着人瘦了一圈儿,徐琰行也知道,祖母之死,秦葶的伤心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难过。
于是他也不多说废话,只道:“我爹走之前同我说了一件事,说他离京前,皇上曾与他说起过,不久后会诏我入京为官,想来旨意这几天就能到南州了。”
“你......可愿与我同去?”
此话一出,秦葶心猛的颤了一下,许是对何呈奕的恐惧仍在,她脑子嗡的一声响,而后本能的摇头,“不要。”
原本还对此事抱有一丝幻想的徐琰行见她这般反应,便有些失落。
以为秦葶还在怪他,自责不已。
话落,秦葶也觉着自己的语气有些冲,随而平复了心情才又道:“我本来就是冒名顶替,为了安抚老夫人的,现在老夫人已经不在了,我就该走了。”
“走?”徐琰行一急,“你要去哪儿?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能去哪儿?”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往,总会有我容身之地的。”她尴尬笑笑。
“同我去京城不好吗?”
就在徐琰行即将问出愿不愿意同他成亲的时候,见秦葶再次摇头,“我不想去京城,在徐府留的这些日子,你们待我都很好,我感激不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夫人走了,那我也该走了。本来顶着表姑娘的名活着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占她的东西,那样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
这话说的干净利落,却又不带半分人情味儿,就这样将他们的关系试图抹的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此刻徐琰行是有些生气的。
“这府里就没有让你留连的东西?祖母前脚一走你就急着离开?”徐琰行眉目深皱,眼底伤色有些浓稠,他还是头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低下头,不敢去对他的目光,秦葶已经没有勇气再接受任何人的心意。
“若我不想让你走呢?”他问。
且听秦葶轻笑一声,而后抬眼,从容又清明,“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绊得住我。”
既出了京城,没了何呈奕,便再没人能强留下她。
她的坚持,她的决心,明明她看起来那么软弱,却让人无法撼动,徐琰行冷吸一口气,“待皇上的旨意一下,我就要动身去往京城,这偌大的宅院便成了空无主人的府邸。”
“既你心意以决,不肯随我入京,又执意要走,我不勉强。”
“可我想求你一件事,”徐琰行仰头将一杯茶汤吞下,且顺了气,而后才道,“我和爹一走,府里空荡,按理说,儿孙要为老人守孝三年,但按我爹的话来讲,爹和我都是不孝子孙,朝廷用人之际,忠效不能两全。我且厚着脸皮求你,暂留徐府,徐府就是你的家。”
“让你以珈玉的名头守上三年,是我自私,不敢奢求,但却希望你只留一年,只需一年就好。”
这时候,让她离了徐府,她无处可去,这是徐琰行的私心,也是为秦葶着想。
或许这个时候,两个人分开,待他再回来,她便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她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秦葶的,秦葶此人重情,若非如此,哪里会发自内心的孝顺老太太,她对老夫人的心不是装的。
这也是徐琰行的缓兵之计。
思忖良久,怀着对老夫人的那些愧念,终还是秦葶点了头。
“一年......就一年.......”她守徐府一年,守着老夫人的灵位一年,就当是还老夫人对她的那份好。
这便是应下了。
......
待徐慎徐老大人离开七日之后,朝廷的调令便下了来,徐琰行奉命入京,怕误了上京的时辰,走的匆忙。
实则这一天早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当今圣上看重徐氏,且徐琰行在南州做的一直不错,皇上自要将这样的能人调入京中,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要给小东西找个人家的事徐琰行一直也没办成,时日一久,秦葶便越发舍不得了,且留在身边先养着,并且给取了个名“灼灼”。
徐琰行这样的人一入了京中,且引起不小的骚动,他相貌俊朗,年少有为,出身名门,徐家又深受皇上重视,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成家。眼见着便要成为京城中的新贵,于京中贵女的圈子中很快便小有名气。
多少想要攀附徐家的门户,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可徐慎是个谨慎的人,自也知道有些人是想要结亲,有些人便没安好心,更不想才一入京便弄的满城风雨,若惹得皇上不高兴,还以为徐氏才来京中便恃宠而骄,自是先给拒了。
何呈奕早就听闻南州徐氏一老一小两位大人,既徐琰行一入了宫,更要试探一番,看看他是当真有本事,还是外面的人为了攀附徐慎而夸大其词。
京城要比南州冷的多,习惯了南州温暖的徐琰行一到了京城有些不适应,冬日穿了厚厚的棉衣。入了宫中,瞧着皇宫里盖雪的盛景,便也觉着新奇。
鞋靴踩在雪地上会发出咯吱的响声,雪片子落在衣袖上竟是几片雪花粘在一起。稍一呼气吐纳间便有白雾在眼前很快便不见。
虽冷,却也是南州难得一见的景致。
不禁想,若是秦葶也跟着入京能来此一见,该当多好。
随着引路宫人来到华宵殿,此处肃静非常,先由宫人通报,而后才得了令让他入殿。
初来乍到,徐琰行先是谢过引路的宫人,而后大步入了殿中。
殿内温暖如春,与殿外是两个温度。
“臣徐琰行拜见圣上!”初见陛下,要行跪礼,一套规矩礼仪行云流水下来,没有半分不妥,亦没有半分怯场。
作者有话说: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相逢
殿明正中, 金椅上的人一身玄色黑袍,上绣金色龙云纹,不怒自威, 金冠束发,冷面若霜。
一双明眸深目似得以窥透世间,深邃不可揣测。
何呈奕见人不急着开口, 且浅显的上下打量了这位小徐大人一番之后,才缓声道:“平身。”
徐琰行应声而起,而后才缓缓抬起眼来,一君一臣四目相对,且见着小徐大人长相倒不似徐慎,要比徐慎清秀的多。
“听说你得了朕的诏令便往京城赶, 家中老人的事可都处理好了?”何呈奕问道。
“回陛下,已经处理好了, 多谢陛下挂念。”
“那就好, 京中事多,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何呈奕身子微微后探,“朕虽远在京城, 却也听过关于你的事迹, 听说自你上任南州府,处理了许多沉年的步案, 平反了许多冤案, 南州百姓得你这样的地方官,是百姓的福气。”
“你这样的人, 朕自是要重用, 京兆府最近有职缺, 你先去那当值,暂且先适应一番。”
还没有谁能从地方调任便能直接进京兆府,何呈奕这般安排,有心之人便已猜到,此阶段是一场考验,若徐琰行得过,那才会委以重任。
“臣徐琰行谢过陛下。”他又行礼下去。
“前日你父亲入宫,朕还与他闲聊了几句,听说你尚未成家?”
“回陛下,臣还未成家。”
难得何呈奕打听起臣子的家事,许是因为看着履历上这徐琰行与他年岁相仿却未成家,不禁起了好奇,“哦?常?????听人说南州徐氏颇有盛名,像你这样的名门新秀,当是很炙手可热才对,怎的还未成家?”
徐慎为官清高谨慎,徐琰行亦是随了父亲,在天子面前不敢胡乱应话,何呈奕此时看似在闲话家常,可提到南州徐氏的盛名一说,颇有试探之意,徐琰行不敢妄言,不急不虚回道:“所谓盛名,不过是百姓们给的脸面,父亲在家时便常说,身为父母官,时刻要为百姓做实事,不要沽名钓誉。臣今年二十有五,先前臣的祖母在时,的确有意给臣指一门亲事,是臣的表妹,但还未等成亲,祖母便......”
这回答似让何呈奕还算满意,便却又问:“原是如此,那将要与你成亲的表妹可同你一齐上京了?”
“回陛下,她没有跟着来,她暂留在南州为祖母守孝。”
“倒是真难为你们了。”何呈奕一顿,“罢了,你才来京城想来有许多事需要适应,朕不多留你,先回吧。”
“是,臣告退。”
徐琰行退出华宵殿外,转身,面迎一片雪光。
此时正值中午,头顶的阳光直挺挺的挥洒下来,将雪地照的明光晃眼。
在殿内染上的周身暖意此刻一见了冷风便尽数消散。
不同南州冬日的湿凉,北方干冷,只要多穿些便能抵的住寒风。
步入殿前阶下,小书童良生忙迎上来,在外冻了一会儿,此刻面上干红,嘴巴一张,说起话来唇形有些僵硬,“少爷,这京城的冬天可真是太冷了,不过这雪景可真好看。”
良生傻笑着说道。
徐琰行双止微眯,迎着光线遥看前方也跟着不禁叹道:“的确是美景,可惜珈玉没跟着来,若是她一同来了,定也喜欢。”
“少爷,您昨日写的信,小人今天一早便交出去了,想来不久表姑娘在家就能收到了。”
“嗯。”一想到南州的人,徐琰行便抿嘴轻笑。
“对了少爷,您见着皇上了,皇上长什么样?”
“怎的这么好奇?”徐琰行侧目问。
见四下无人,小书童多嘴起来,“外头传,咱们这位皇上杀人如麻,小人心便想着,会不会长的很是凶狠,戏台上那些人演的那样。”
听到此,徐琰行步子放缓,目珠微挪,确认了四周无人这才低声斥责道:“这里是京城,是皇宫内庭,说话要格外谨慎,不得随意编排。”
见徐琰行脸色一变,小书童也知自己失言,忙为自己的好奇和莽撞认错,“少爷,我知道错了。”
何呈奕的名声毁誉参半,算不得差,也算不得好,若以徐琰行的目光来看,何呈奕有些事的确做的心狠手辣,杀起人来眼都不眨,手段狠厉,可若真说起来,那些人也算是死有余辜。
若先前不得见,徐琰行对他也好奇,可今日一见,倒觉着他果真有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可这帝王之气又隐隐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正是因为这星点阴气,便让何呈奕显得有些诡异。
自京城来的信,一路快马送到南州来时已过了近十日,似是考虑到秦葶识字不多,徐琰行所写的书信里面都言简意赅,秦葶读一遍便能看懂。
信中无非是说他平安到了京城,又与她描写京城此刻的雪景,美不胜收,字理行间颇有遗憾之意,说有机会带她来京城瞧看。
读到此处秦葶也仅仅是轻意一笑。
她自小就是在北方长大的,最厌烦的就是那里的冬日,冬日里连水井都结了冰,洗衣服最是难受。且冬日里的吃食显见着最少,她最怕了。
将信看完存放好,而后取来纸笔给徐琰行回信。
以梁珈玉之名。
她的字不好看,歪扭潦草的写了几次都不满意,尽量挑着自己会写的字写,说说家中情况,说说灼灼的情况,很少谈及自己。
自他走后,这府里变成了秦葶自己主事,府里的人念着她的身份,还以为她会是未来的主母对她很是客气,与徐琰行在时没什么两样。
徐老夫人的灵堂每日她都会亲自打扫,剩下的时间便看着灼灼。
灼灼这个小姑娘长的很快,又很少哭闹,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东西一天天的便大起来。
一直到快七个月时,嘴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着秦葶叫了一声“娘。”
秦葶被这一声震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只觉着眼眶温热,有些想要落泪。
明明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见在灼灼心里,秦葶到底有多重要。
时光一晃,先前与徐琰行约定的一年之期已到,秦葶原本可以自行离开,但又舍不下灼灼一人,想着先问过徐琰行灼灼的去留问题,一连着几封信寄到京城去,便再没了回信。
秦葶有些焦灼,但想着徐琰行也不是不守约定之人,若无回信定是有事在身。且也就暂留府中日日等着。
自然,徐琰行也不是有意不回信,只是京中事务太忙,且一直被派在外地,也有大几个月不曾回过京城。
公务地点不停变化,今日留明日走,他也无法给南州去信,这一耽搁便又是许久,直到他半年之后又回了京城。
家尚未归便先入宫面圣,正赶上华宵殿内众臣吵的不可开交。
且也不是为着旁的,是永州城应试出了舞弊一案,众秀才围闹而起,皆要讨个说法。
此事在何成灼在位时便屡见不鲜,科场舞弊是家常便饭,许多应生不拼真才实学,攀比着给考官送银子被万人唾骂,后直到何呈奕上位才严打此事,可哪知偏却有那些放肆大胆的官员胆敢挑衅何呈奕。
本来将收受贿赂的官员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也便是了,但朝中又有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文人乃国家中流砥柱,若此时失文人之心,只怕受多非议,应当加以安抚。
可如何安抚才能让这些人彻底相信朝廷的清明力度便又成了难题,众人便天南海北的争辩起来。
每当此时,何呈奕便在殿上一言不发,且听他们先吵,待吵的差不多了,他才肯拍案一声:“好了。”
闻声而止,只需要他开口,殿中便会立即安静下来。
此事如何处之,何呈奕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听他不急不缓的道:“朕亲自去永州一趟,安抚人心,也唯有朕亲自去了,他们才会理解朝廷的良苦用心。”
也不听人言,且全由他自己做主,“好了,此事就此为此,按朕说的来。”
一眼见了一旁站立的徐琰行,随而说道:“此次徐琰行与朕同去,稍作准备,明日便动身。”
“是。”徐琰行应道。才回京,便又要随着何呈奕一起出京奔波,且是永州。
出宫去往永州也不是什么秘行,何呈奕素来谨慎,为了安全起见,他单派一队人马声势浩荡的行往永州,而自己却和徐琰行掩藏起行踪走了另一条路。
行往永州路上,水路最近,可何呈奕却选择了走陆路,他不乐意踏上长河,那是他心里永沉的痛。
一路上他与徐琰行共乘一辆马车,方便议事,待何呈奕看书时,徐琰行才将厚厚一摞书信拿出来一一拆开来看。
他读信时面上隐隐带着笑意,何呈奕偶尔抬眼便能瞧见,不必想也知道是谁给他写的,可何呈奕还是多嘴一问:“是家书?”
徐琰行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问,随即将信放置而后道:“回皇上,是臣的家书,臣这一离京城半年有余,南州来的书信皆寄到了京城所住的府里,此次回京便一并都命人拿了过来。”
“难为你了。”何呈奕不在此事上多作询问,其实多少他是会有些羡慕的,他的秦葶不识字,无论是从前或是以后,都不会给他写书信。
许琰行自到了京城的确奔波,不过这也对得起何呈奕给他的考验,他所行每处做的都很不错,何呈奕对他印象可以。
......
南州除了短暂冬日,其他三季气候温暖,花开不败。
长在秦葶身边的小灼灼来时也不足三个月,眼下过了周岁才断奶,已经能独自行走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