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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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听闻唐国公府二位公子神童之名传遍大兴城,李公与我喝酒时常常炫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仁基带着慈祥的微笑,先夸赞了李家二郎和三郎,又对窦氏拱手道,“窦夫人,今日失礼了。”
郑仁基曾来唐国公府做客,窦氏知道他是自家丈夫的友人,便给了他一个面子,平静道:“见过郑舍人。二郎、三郎,郑舍人是你们父亲的友人,该叫一声叔父。”
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郑叔父。”
郑仁基见窦氏似乎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道:“郑家诗书传家,刚会说话便开始读书识字,小辈们个个自恃才高。在荥阳这地,他们也确实没有敌手。乍一见能匹敌他们之人,就热血上头,没了分寸。唉,他们父辈都在外地做官,只带了已经求学的子嗣在身边。家中只有妇道人家,太过纵容他们了。”
郑仁基说完,又瞪了众小郎一眼:“你们以为是兄弟之间玩闹吗?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是小自己许多岁的孩童,也可能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你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文斗,同辈之间只看才华,不看年龄。但这是客人!你们想传出郑家用十几人和两个六七岁孩童文斗,其中一人还已经及冠的传闻?!”
郑仁基出现时,一众如斗鸡般的郑家小郎,那脖子上张扬的羽毛已经缩了回去。
听了郑仁基的训斥,他们连连拱手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郑大郎也不例外。
他连连向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是我之错。我本该劝阻族弟,但一看到族弟难过,就不由失去了理智。”
与郑大郎同来的郑家二郎、三郎、四郎也道:“友悌虽重要,但慢待客人却失了礼数,我们顾此失彼,实属该罚。”
窦氏的表情仍旧很平静,李世民的表情有些懵。
他不明白,刚刚还剑拔弩张呢,现在情况怎么突然马车调头,拐弯急得马车厢都快飞了出去。
遇事不懂找阿玄。李世民立刻用眼神询问李玄霸。
李玄霸:【这位郑叔父在打圆场,虽是给我们道歉,也是给已经严重失礼的郑家小郎们台阶下。这说明这位郑叔父应该是支持郑家和我家结亲的人。别说话,安静听着就成。】
李世民不敢置信!
都到这份上了,郑家和自己家还要结亲?!
他看向母亲。
窦氏已经恢复了之前雍容的笑意:“能让文名驰骋天下的荥阳郑氏子弟忽视年龄,一同与之文斗,虽然我心疼二郎三郎,但也觉自豪,竟然气不起来了。二郎,三郎,还不快谢谢叔父夸奖?”
李世民仍旧不满,瘪嘴不肯照做。
李玄霸:【听娘的,别犟。】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把心中郁闷压下,与李玄霸再次异口同声,动作一致地作揖:“谢叔父夸奖。”
郑大郎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两人真的要踩着自己扬名了?!
他虽不满,但在郑家不能忤逆长辈,否则会被家法。他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准备私下给父亲写信抱怨。
窦氏道:“你们还得谢谢郑家小郎们,是他们给了你二人证明自己才华的机会。快谢过众位兄长。”
李世民和李玄霸作揖:“谢谢诸位郑家兄长。”
这次郑玄毅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立刻还礼:“不敢不敢,是我们失礼了。”
有郑玄毅带头,其他郑家小郎也被带着还礼,再次道歉。
窦氏道:“好了,把玉佩还回去吧。玩耍归玩耍,拿别人财物就不对了。哪怕是他人先起的头,你们也不能令自己的品德偏移。”
李世民:“!!”什么!我凭本事赢的玉佩,凭什么要还?!
李玄霸:【听娘的。】
李世民委屈地把反驳的话吞下,与李玄霸亲手将玉佩挨个还回去。
一个个的还,一个个的行礼。
郑家小郎只得再次一个个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李玄霸:【累。】
李世民:【啊!!!!!】
李玄霸:【哈哈哈哈哈。】
李玄霸没忍住,被二哥那声突破天际的“啊”逗笑了。
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李玄霸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觉得很生气,但现在回想,刚才的游戏也很有趣。只是可怜哥哥。不知道嗓子会哑几日。”
李世民非常配合地为李玄霸打掩护,他做出委屈的表情:“阿玄,你这是在嘲笑哥哥?”
李玄霸点头:“对。”
李世民扯着窦氏的裙角道:“娘娘!你看看阿玄!快教训他!”
窦氏“扑哧”笑道:“行,娘娘教训他。三郎,伸手。”
李玄霸伸出手。
窦氏在李玄霸手心上轻轻打了一下:“好了,娘娘帮二郎教训三郎了。”
窦氏、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一番打闹后,现场气氛稍好了一些。
这时,一个傻孩子站了出来,让现场气氛彻底缓和。
一个和李世民、李玄霸看上去差不多年龄的胖墩墩孩童犹豫了一下,扯下了脖子上的玉牌,眼巴巴地把玉佩和玉牌捧着凑上来:“你们都好厉害,能不能收下我的玉佩和玉牌,以后给我当阿兄?阿父总说我笨,没有兄长带,将来肯定会被狼叼走。”
李世民和李玄霸:“??”
郑玄毅赶紧把那个傻孩子拉回来:“你说什么?家里有这么多兄长,你还找什么阿兄?”这族弟是谁来着?怎么没印象?
傻孩子正想回答,一个衣着比其他女眷稍微陈旧的女眷冲上来,把那傻孩子抱进怀里,向众人连连道歉:“我家孩子从小就又傻又楞,连《千字文》都背不明白,让窦夫人见笑了。大傻,你又犯傻了!”
傻孩子咬着手指,满脸茫然。
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成功逗笑了所有人。
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玄霸没觉得好笑,只是众人都在笑,他也礼貌性地勾起嘴角。
傻孩子环视了一眼周围人的笑容,垂下头。
李玄霸心里叹了口气;【哥,把你捡到那枚残破铜钱擦干净送给他。】
李世民虽不明所以,还是照做。
他将铜钱在衣袖上仔细擦干净后,踮起脚递给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傻孩子:“送给你。”
傻孩子眼睛一亮,连忙伸出手,把铜钱紧紧攥在手中。
李玄霸道:“等唐国公府和荥阳郑氏结为亲家,我和二哥也确实是你兄长了。你再长大些,就来我们家做客吧。”
他记得这个傻孩子本来缩在人群最后面,被一众兄长推出来与自己比试,确实连《千字文》都结结巴巴背不出来。
比试时,傻孩子死死攥着玉佩眼泪汪汪。但输了之后,他却满脸崇拜地把玉佩递过来,引起在场众人好一阵笑。
李玄霸在烧水的时候,这傻孩子也试图来帮忙,被他阻止。
就这副傻样,李玄霸真担心他会被烫到。
但至少傻孩子有这份心,对比其他傲慢无礼的郑家子弟,算得上人傻心善了。
李世民看着李玄霸主动邀请那个傻孩子来家里做客,心中了然。
虽然阿玄会给自己找一大堆借口掩饰心软,但他肯定只是看不下去这群人嘲笑一个没有犯错的笨小孩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对傻孩子露出招牌开朗笑容。
傻孩子道:“郑广!兄长,我叫郑广!”
李世民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傻孩子露出傻乎乎的笑容,鼻涕都流了出来,引得众人又是一番笑。
他的母亲脸上配合着众人笑着,赶紧给孩子擦鼻涕。
郑仁基看着那个不记得是谁家,但看穿着,应该只是偏远旁支的孩童,心里松了口气。
这孩童的卖蠢,成功让气氛彻底缓和了。
等回去查一查这孩童是谁家的,给他一些钱财资助。
李玄霸听着众人的笑声,眼眸微微垂下。
李玄霸:【哥,和娘说你嗓子疼得厉害,想回家。】
李世民跑回窦氏身边,撒娇道:“娘娘,我嗓子有些疼,可以回家了吗?我想耶耶了。耶耶还在等我们回家,说晚上会亲自给我和阿玄烤小羊羔。”
李玄霸:“……”什么烤小羊羔,二哥真是张口就来。
李玄霸道:“娘,我也想念父亲。”
窦氏接着李世民和李玄霸递过来的梯子,道:“二郎和三郎年幼,他们的父亲又许久未见孩子,今日出门前仔细叮嘱了一定要及时回去烤小羊羔,我先告辞了。”
郑仁基给崔老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崔老夫人立刻上前道:“我送夫人一程吧。”
窦氏忙道:“哪敢劳烦老夫人。”
崔老夫人笑道:“不打紧。我看这一双孩子真是喜欢得紧,恨不得多与你们待一会儿。”
窦氏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老夫人亲自送窦氏出门。
郑仁基是外男,虽然刚出来打圆场,但还是不好亲自送窦氏离开。
他留在了原地。待窦氏离开后,才脸色一沉。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郑仁基骂道,“若不是我今日正好在府中,你们要如何收场?你们还记得郑家是要和唐国公府家结亲吗?!回去反省!我会写信告诉你们的父亲,让他来收拾你们!”
郑仁基甩袖离去。
郑玄毅在一众郑家小郎隐晦的“告状狗”的眼神中,弓着背跟着父亲一路小跑离开。
女眷们领着自家孩子,各自心疼地安抚孩子,说他们受委屈了。
只傻孩子的母亲悄悄退下,然后抹了抹眼泪。
小郑广伸出手,手心铜钱被他攥出了汗:“阿娘,我有新的兄长了,新兄长很厉害。阿娘以后不用再为我找兄长,去给别人缝衣服。”
妇人刚止住的眼泪不由又涌了出来。
她亲了亲因一场高烧,比旁的孩子更愚钝的儿子的额头一口,没有回答儿子的话。
“我想起来了!”李玄霸一拍脑门。
李世民好奇:“阿玄,你想起什么了?”
李玄霸道:“没什么,等你十六岁再告诉你。”
李世民:“??!”
他扑上去挠李玄霸的痒痒,被窦氏拎开:“马车行驶速度快,别打闹。”
李玄霸躲在母亲身后。
他总不能现在告诉二哥,那个叫郑广的傻小子,极可能就是以后晋阳起兵时,年仅十六岁就孤身以兵卒身份投奔秦王府,你未来的心腹吧?
郑广在贞观时政治地位不高,史籍记载较少。唐高宗时他曾独领一军,但风光都给了副手薛仁贵。他的才华和家庭助力都很一般。
但唐太宗每次提拔功臣,都会把他的官位和爵位提一提,还叮嘱唐高宗,让郑广陪葬昭陵,可见是很喜欢他。
郑广身为荥阳郑氏却牢牢贴着秦王,“自贱身份”从小兵和低等将领做起。他当时查到这个史料就觉得奇怪。
以今日之事猜测,难道郑广在原本历史中,也曾经偶遇过二哥?
李世民见李玄霸不搭理他,自己转移话题:“唉,荥阳郑氏不是名门世家吗?名门世家不是很懂规矩吗?这就是他们的规矩?”
李玄霸道:“娘,父亲还是会和郑家结亲,对吧?”
李世民瞪圆眼睛:“娘娘,郑氏这么讨厌,难道我们还要和他们结亲吗?不要啊,我讨厌他们。”
窦氏苦笑。
李玄霸面无表情道:“哥,所以你知道郑氏为什么目中无人吗?就是因为这个。即使他们无理,别人看在荥阳郑氏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们如何,还会继续眼巴巴和他们结亲。”
李世民抱着脑袋摇晃:“我不听我不听,我讨厌郑家!我不要郑家女当大嫂!”
李玄霸道:“父亲要的就是荥阳郑氏这一块招牌,和他们在地方上的势力。现在因娘的机智,郑氏同意我二人借着他们子弟的名声扬名,以此作为赔礼。唐国公府不仅不吃亏,还算得了小利。所以父亲应当是对今日之行满意的。”
李世民抱着脑袋继续摇晃:“什么小利?难道没有郑家,我和你就不能扬名?我们可是唐国公的二郎和三郎,认识的权贵不少!只要有才华,哪可能没有扬名的机会?哪还需要郑家给我们扬名?再不济还有皇帝表叔呢!皇帝表叔亲口夸赞我们一句,不比郑家强?这怎么说的好像我们还占了郑家便宜似的!”
李玄霸耸肩:“这世间道理确实如此。二哥,你是不是读史还没读到北齐?”
抱着脑袋摇晃的李世民动作一滞:“快了快了……唉,阿玄,别催。”
李玄霸道:“我没催你。荥阳郑氏每一代会选出最惊才绝艳者,倾尽全族力量送入朝堂中枢,是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北魏时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叫郑道昭,是当世士林领袖,世人无不称赞其风范。”
李世民保持着抱着脑袋的姿势:“然后?”
李玄霸翻了个白眼:“他嫡长子郑严祖贪财好利,与堂姐通奸;他孙女先嫁广平王元悌,后嫁高欢,与亲子通奸。淫|秽无礼,声满天下。”
窦氏捂着脸道:“阿玄,你……唉!”
李世民抱头惊呼:“哇!”
李玄霸道:“隋朝刚建立时,郑家在朝中掌舵人是郑译。郑译贪婪世上罕见,且对继母极其不孝,既不准继母回归娘家,也不肯赡养继母,把继母赶出了府邸自生自灭。隋文帝都看不过去,赐给他《孝经》,把他削职为民。”
李世民抱头再次惊呼:“天!”
李玄霸道:“郑严祖在世时为骠骑将军、鸿胪卿,去世后赠豫兖颍三州都督、司空公、豫州刺史;郑译生前复原职原爵,去世后谥号为‘达’。他们恶名众人皆知,但世人仍旧说荥阳郑氏家风清正,门扉高洁,众子弟乃是士林楷模。”
李玄霸深呼吸了一下,道:“郑严祖一脉的郑氏女仍旧被求娶者踏破门扉,人人一边骂郑严祖和郑大车淫|秽无礼,一边又夸郑氏女子品行高洁,宜室宜家。”
“明白了吗?哥,名门世家高贵的是他们的牌匾,世人夸赞他们也只是因为那一块牌匾,不是他们真的有多高洁、多优秀。名门世家掌握着最多的笔杆子,那些扬名的文章,都是他们互相吹嘘的。”
“别的人加入他们需要展现出高洁的品德和优秀的才华,但他们自己不需要。”
“就像是九品中正制,下品寒士必须非常优秀才能入皇帝的眼,而上品名门哪怕是个智力障碍者也是上品。”
“呵,门风清正?越是名门,越没规矩,因为他们不需要守规矩,他们就是制定所谓名门规矩的人!”
李世民放下抱着脑袋的手臂,挤到李玄霸身边,摸了摸弟弟的头。
李玄霸:“……干什么?”
李世民道:“阿玄,别激动,哥哥知道你很生气,但别激动,你身体不好,太激动会难受,说话说多了也累。来,跟着哥哥深呼吸。”
李玄霸:“……我没激动。”
李世民点头:“是是是,来,深呼吸,然后平静下来,干脆闭上眼靠着哥哥睡一会儿?”
李玄霸撇过脸:“不睡。”
他小口小口地深呼吸。李世民用袖口帮李玄霸擦拭脸上的虚汗。
窦氏深深叹了一口气,感到了浓浓的疲惫。
她强打着精神道:“我打探过你们未来大嫂的名声,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不是那等仗着郑氏虚名的恶人,别担心。今日之事,娘亲一定给你们讨回公道,不让郑家好好放一会血,绝对不会罢休。”
李世民点头:“我相信娘亲。阿玄,快说相信娘亲!别生气了,不准再激动。”
“没生气,也没激动。”李玄霸有气无力道,“我当然相信娘亲……哈……唔。”
他冷静下来,还真困了。
李世民指着自己的肩膀:“睡吧。”
李玄霸倒头躺在娘亲的膝盖上,闭上了眼。
李世民笑骂道:“好你个阿玄,还嫌弃我肩膀不舒服是吧?”
李玄霸嘴角微微上弯。

李世民虽然精力充沛,今日也太累了。
别说顺背时大多时候他真的是自己背,就是重复李玄霸的话,足足念书几个时辰,如果不是他意志坚定,也难以撑住。
李世民挪动到窦氏另一边,也倒头枕在母亲的腿上。
两个孩子头顶着头,各自枕着母亲的一条腿闭目睡觉的模样,那真是一模一样。
窦氏低头看着这睡着后终于像双子的孩子,眼中隐忍许久的悲伤和愤怒终于漏了一丝出来。
她此时分外想念父母,想念兄长,想念舅父舅母。
若是他们还在,自己何至于强忍着怒气,还劝孩子们隐忍。
窦氏闭上眼,马车晃悠。
父母兄长和舅父舅母的音容在她眼前浮现又消失。
她睁开眼,眼中复于平静。
诚然如三郎所说,此事结果是不错的,所以丈夫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欣喜。但她仍旧可以为两个孩子多讨要些好处。
马车驶入家门时,李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
李玄霸也想自己起身,但身上很沉重,脑袋晕晕沉沉,起身后身体老晃。
李世民拉了拉李渊的衣角:“耶耶,快把阿玄抱下来。”
李渊笑骂道:“你还指挥你耶耶做事?不孝子。”
虽然这么说,李渊还是从窦氏怀里将李玄霸接过来,不熟练地拍了拍李玄霸的背:“辛苦了。”
李玄霸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继续睡觉。
李渊把李玄霸抱到房间,让下人帮李玄霸和李世民换衣服,用温水擦洗脸和身体。
李世民恢复了精神,李玄霸更困了。
“阿玄再坚持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吃点东西再睡。”李世民拍了拍弟弟的脸。
李玄霸闭着眼睛:“嗯。”
李世民跳下床榻,往厨房跑。
李世民说李渊会亲自烤小羊羔是现编的借口,但因李世民早几日就在吵着要吃小羊羔,今日李渊还真的很碰巧让人烤了小羊羔等窦氏和两个孩子凯旋。
当然,不是亲自烤的。
李渊提前考校了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虽然李玄霸拘着李世民一同藏拙了,李渊也很满意,心想就算是荥阳郑氏,同年龄的孩童如自家二郎三郎这样的也不多,所以早早就准备着为他们“庆功”。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后,窦氏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今日之事告知李渊。
在听到两个孩子被郑氏十几个孩子围攻,还有已经及冠的郑家子来找场子时,李渊疑惑:“郑氏门风不至于此,是否是二郎和三郎太高傲,与他们有了口角?”
窦氏垂眸道:“郎君,即使是二郎和三郎有错在先,他们就能这样?”
李渊忙道:“当然不是,只是,唉……还好结局是好的。”
窦氏道:“对我们而言,五姓七望并非高高在上。我看二郎三郎如此羞辱他们,他们仍旧有结亲的意向,或许我们不该太客气。若太客气,就不是荥阳郑氏为大郎所用,而是我们为荥阳郑氏而用。”
李渊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朝堂上的事,你不懂。”
窦氏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她多次向丈夫进言,丈夫总是让她管好家里事即可。
“大郎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孩子。他年轻气盛,大概是不理解荥阳郑氏的好处的。再者,若宗妇仗着荥阳郑氏的名望对唐国公府不敬,也不是件好事。”窦氏换了内宅的角度。
这次李渊听进去了。
他皱眉:“这倒是。”
窦氏道:“郑舍人已经暗示会补偿二郎三郎,让二郎三郎借郑氏扬名。”
李渊大喜:“有如此好事?好,好,我明日就与郑舍人见面,问问他我该如何配合!”
他大喜之后,又忍不住叹气:“唉,没想到二郎三郎如此厉害。若早知道,我该带他入宫去面见陛下。”
窦氏想要阻止,但她因为皇帝的事与李渊多次不痛快。明知丈夫不会听她的,她便适时地沉默。
再者,如果皇帝感兴趣,自己两个孩子也是跑不掉的。
窦氏见李渊听了进去,便继续委婉地和李渊商议,要怎么在郑氏那里给孩子们讨些好处。
李世民猫着腰从窗户下面偷偷溜走,眼睛里含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
他是来叫父母一起吃小羊羔,碰巧偷听到对话。
家里安全,李世民常甩开仆从自己乱跑。天色昏暗,一个小孩在庭院里乱窜,下人都没有发现李世民偷听了。
李世民找了草丛蹲着,眼泪终于掉了出来。
他瘪着嘴抹眼泪。
他很喜欢耶耶,但阿玄总是不肯和他一起亲近耶耶。
阿玄虽然从未说过耶耶的坏话,但李世民怎么可能没发现,阿玄不仅不喜欢耶耶,甚至还有些防备。
这次也是。阿玄断定耶耶不会为他们二人出头。
“不过是个荥阳郑氏,不过是依靠冢中枯骨。”小小的李世民不会怨恨父亲,把仇都记在了荥阳郑氏身上。
待胳膊上被蚊虫咬了好几个红包后,李世民才受不了痒,从草丛里钻出来。
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然后笑着跑回卧室,把已经忍不住趴下睡觉的李玄霸摇醒:“阿玄,醒醒,醒醒,今天真的有小羊羔。”
李玄霸睁开眼,视线先落到二哥红肿的双眼上,又落到二哥胳膊上的红疙瘩上。
“蚊虫这么多?”李玄霸皱眉,“你等等。”
李玄霸努力爬起来,使劲拍了拍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好几个哈欠,勉强清醒过来。
他打开带来的行李木箱子,翻找出一个小漆盒。
“胳膊伸出来。”李玄霸拿出防蚊虫的药膏,给李世民涂药。
李世民笑着道:“凉滋滋的,一下就不痒了。”
李玄霸斥责道:“哥,我说多少次了,去庭院里玩的时候把防蚊虫的罩衣穿上,还有,不要因为抄近路就钻草丛……”
李世民打断道:“哎呀,好啦好啦,阿玄你现在说话又不累了?好啰嗦。”
“哼。”李玄霸用布擦干净手中的药膏,打开了一罐乳白色的药膏,“闭上眼。眼睛都肿了。”
李世民抿了一下嘴,乖乖闭上眼。
李玄霸:【你该不会是偷听了父亲和娘亲的对话?】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待药擦完了,他才小小地“嗯”了一声。
李玄霸:【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单纯。别难过。】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弯:“嗯。”
窦氏来找两个孩子吃饭时,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李世民扑到窦氏怀里,抱怨蚊虫讨厌,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窦氏看。
等见到了李渊,李世民又把自己胳膊上的红疙瘩给李渊看。
李渊笑着道:“这耶耶可帮你出不了气,耶耶也被蚊子咬了。”
他撸起胳膊,也露出胳膊上的红疙瘩。
父子二人对视大笑。窦氏也忍不住失笑。
只有李玄霸还在打瞌睡。
你们这饭究竟吃不吃了?困。
孩童的喉咙很脆弱。李世民昨日喉咙使用过度,晚上又对抹了辛香料的小羊羔大快朵颐,第二日他起床时,喉咙就肿得说不出话来。
李玄霸十分懊恼。
父母不懂,自己还不懂吗?他昨日难道太困,把脑子困没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李世民喉咙肿了后,引起了扁桃的发炎,扁桃的发炎又引起了低烧。
活泼的李世民变得和李玄霸一样蔫哒哒的,把窦氏和李渊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渊本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他不仅脾气不好,还小心眼。
昨晚他还觉得两个儿子和郑氏的冲突是孩子间的小事,现在李世民因昨日之事病倒了,他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李渊骂了来拜访的郑仁基一顿,并写信给郑继伯,骂了郑继伯一顿,质疑郑继伯的家风,还扬言如果二郎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郑家是自己的亲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听闻大海寺有双王像,据说向其祈祷,对治愈疾病效果很好。李渊又捐造石弥勒像一尊,为李世民祈福。
郑家没想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终于慌乱起来。
其他世家都在看郑氏的笑话。
虽然大家同为世家,大部分时候都同气连枝,但彼此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你弱一分,我就强一分,笑话还是要看的。
郑氏的人一合计,见瞒不住,又是自家理亏,终于同意了郑仁基的提议,帮唐国公府捧个神童出来。
门阀中不乏用普通子弟去捧其他士人的例子。
虽然他们一般不这样做,但若是对方已经碾压他们,自己主动为其扬名,还能给自己家留下一个宽宏大度,甚至慧眼识珠的好名声。自己那些平庸的子弟还能借此机会,贴着那个贤才扬名。
“换个意思,就是吸血。”李玄霸削了桃子,切成小块喂给李世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孩童。
李世民这病情反反复复,窦氏为了照顾李世民都累得病倒一回。
李玄霸这个病秧子倒是出乎众人意料,没有病倒,能帮母亲照顾二哥。
李世民说话仍旧难受,但还是忍不住说话:“我终于明白阿玄为何不爱说话了。以后阿玄不说话,我再不吵你。你想当哑巴,哥哥也随你。”
“闭嘴,我不想当哑巴。”李玄霸恶狠狠地把桃子塞进二哥嘴里。
有桃子吃还不闭嘴,噎死你!
李玄霸怀疑,二哥喉咙好得这么慢,肯定是不听医嘱,刚能发声就非要说话闹的。
又过了一月,李世民终于好得七七八八。
海棠残红已经落尽,桂子花香悄然弥漫。
郑家和唐国公府家终于交换了庚帖,定下了这门亲事。
不仅如此,郑家为了表示诚意,还送了一位旁支的刚到双十芳华的寡居女给李建成当妾,并且暗示若庶长子从此女肚中出来,就可以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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