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24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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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好心地问道:“需要我给老师写信为你辩解吗?就说你只是落了两日的功课而已。”
李世民气得跺脚:“不准说,告状狗!”
李世民转身跑走,一边跑一边骂:“阿玄告状狗!不理你了!”
李智云拉了拉三哥的袖子,老气横秋道:“二兄好幼稚啊。”
李玄霸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没错,二哥就是幼稚鬼。
被李玄霸夺命三连后,李世民老实了一阵子,认认真真完成了功课。
当他完成功课的时候,李智云抱着半大的公鸡炫耀:“我和三兄养的鸡已经能吃了,时间刚好!”
李世民嗤笑:“这么小的鸡,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吃肉还得看我。”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开心心地和李玄霸一起把功课寄了出去,拿起尘封的弓箭,约了仨俩射术最精湛的好友,去禁苑猎皇帝的猎物开宴会。
杨广得知此事时,对来洛阳探望他的太子杨昭笑道:“李二郎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杨昭道:“李二郎一向直爽。”
杨广道:“李二郎和李三郎一个直爽,一个细心,相得益彰,不愧是双生子。齐王和他们相处久了之后,心也终于定下了一些,没让朕太过操心了。”
杨昭高兴道:“二弟终于成熟了。”
杨广失笑:“还不能叫成熟,只是稍好一些。”
父子二人唠了些家常,说起了正事。
杨广今年开凿了永济渠,修了汾阳宫,筑了长城,仍觉得不够。
监管张掖互市的吏部侍郎裴世矩察觉了杨广的心思,投杨广所好,将从西域商人那里打探的消息编写成《西域图记》三篇呈给杨广,盛赞西域珍宝,鼓动杨广征讨西域。
他甚至根据这些二手消息,在没有任何实地考察中,对杨广保证,“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
正觉得今年搞的大事还不够多,不够他评选千古一帝的杨广被戳中了心窝,当即下令让裴世矩经略西域。
原本负责经略西域和突厥的是长孙晟。
长孙晟对现在征讨西域一事持反对意见。
他认为经略西域不在于攻占了多少地,而在于能归化多少地。
以大隋的国力,想要征讨吐谷浑轻而易举。但国内如今接连征发大型徭役,已经没有足够的民力和物力将攻占的城池变成“归化”的城池。
如果当地没有完全归化大隋,只要大隋力有不逮,吐谷浑肯定会迅速回来,当地会立刻复叛。
最终大隋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只得到了一个“攻城略地”的名声,得不到实际好处。
杨广认为长孙晟老了,太保守。
他倒没有和长孙晟生气,还是很尊敬长孙晟,只是劝说道:“长孙卿,你常年待在突厥,大概不知道现在的大隋有多强大。朕动用的民力,还不到大隋的九牛一毛,哪会没有人力物力去归化攻占地?再者大隋强盛,也不会力有不逮,让吐谷浑有机可乘。”
裴世矩也慷慨激昂地陈述自己对经略西域的谋略,让陛下放心交给他。
长孙晟见皇帝意已决,朝中将领也希望赶紧开战,他们才能掠夺更多的珍宝,获得更多的功勋,只能沉默。
杨广此次召太子来,就是安排太子监督运粮的事。
打仗不仅仅是兵将的事。每个兵将至少要配三到五个民夫保障其后勤。这些民夫都是徭役征发而来。
大隋不缺粮,缺的只是将粮食运到战场的民夫。
今年开凿永济渠、修长城和汾阳宫的时候民夫已经不足,强征了不少妇人服徭役。
虽然杨广刚登基就宣布取消妇人和奴婢的徭役,但现在大隋要做大事了,只能继续苦一苦大隋的妇人。
大隋没有明下令,但在前面的大工程都已经开始征发妇人服役的前提下,显然这次西征大部分服徭役的人都是妇人。
杨昭委婉劝谏道:“我听李三郎说,西域的珍宝只是西域商人随意找了些奇特的故事包装的普通物品,如火珠,只是普通的水晶球罢了。”
杨广也想起了此事。
但他立刻辩解道:“朕征讨吐谷浑,只是想要征讨不臣,一统南北,造就如汉武般广阔国土,与西域珍宝无关。”
杨昭道:“父皇雄心,儿自然知晓。只是父皇不是在继位之初就着手准备征讨高丽吗?何不等征讨完高丽后再图谋西北?”
杨广摆手道:“正因为要征讨高丽,才要先把吐谷浑打疼,让他不敢在朕征讨高丽时出手。太子,你没有上过战场,战略之事你不懂。唉,若不是朕不信任高颎,高颎最适合教导你。”
杨昭心道,如果高公在这里,一定会坚决反对。
这不是什么战略问题,而是今年百姓已经太疲惫了。
虽然今年征讨吐谷浑可能还能咬牙坚持,但看着父皇这几年的作风,杨昭很担心明年、后年、再后一年,若父皇还是如之前一样年年压榨民力,恐怕会生出祸端。
但杨昭又知道,父皇下定决心后就听不得人劝,特别是劝他休养生息,更是不可能。如果自己再劝下去,就是自己生出祸端了。
父皇最厌恶别人说他治下的大隋弱。休养生息就等于说现在他治下的大隋疲软,否定他的丰功伟业。
杨昭只能退一步:“裴世矩只是从西域商人那里得知的西域情况,不如长孙将军更了解西域。”
杨广道:“朕也是如此想。此次大军出征,长孙晟肯定要随军前往。”
杨昭这才松了口气,真心诚意道:“父皇英明!”
有长孙将军随行,此战至少不用担心胜负。待战胜吐谷浑后,多抢些牛羊珠宝填充国库,再以此为借口,请求父皇赦免一年赋税吧。
此事说完后,杨广想起杨昭所说李玄霸也精通西域,道:“李三郎既然熟悉西域,该让他也来好好学学。他近些时日身体好了许多,应该能去张掖。”
杨昭听到父皇居然从现在开始就要让李玄霸做事,心里很是惊讶。
李三郎在洛阳又做了什么让父皇高兴的事吗?父皇是真的想像汉武帝培养霍去病那样培养李三郎?但就算要培养大隋的霍去病,也该是去培养李二郎啊。
杨昭心思微转,不动声色道:“儿许久没见到李二郎李三郎,也该去和他们好好聚一聚了。此事可否由儿向李三郎提起?李三郎年幼,不一定想去张掖吃苦。若父皇直接询问,他或许不敢拒绝。”
杨广笑道:“看来你把李家二郎三郎当亲兄弟看待了。行,你先问问,若李三郎愿意,朕再下旨。李三郎若想去,李二郎肯定也闲不住。他们二人一起去吧。”
杨昭拱手:“是,儿明日就去拜访唐国公府。”
杨广脸上笑意淡去:“李二郎和李三郎不在唐国公府。他们兄弟二人被赶到城郊别庄居住了。你没必要去拜访唐国公府了。”
杨昭惊愕。
李二郎和李三郎如此优秀,还能被李渊赶去别院?唐国公府的后院又发生了什么事?
杨昭决定今日先去找弟弟杨暕睡一晚,询问东都最近发生的事。
杨昭道:“是。儿明日直接去拜访他们。这样也好,我也懒得递拜帖了,直接上门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听着杨昭故作顽皮的话,杨广恢复了笑容:“去吧。朕问虞世南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学习进度,虞世南好几次都说李二郎沉迷狩猎,临到该交功课的时候才着急。你顺带去问问李二郎,是不是又忘记做功课了。”
杨昭失笑:“好。”
李世民和李玄霸万万没有料到,他们准备好了食材,正一群人在庭院里生火,想要自己做饭吃时,杨昭和杨暕居然不请自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先行礼,然后李世民毫不客气地对杨暕抱怨:“二表兄,我之前邀请你,你说不想来。我可没有准备你的肉。”
杨暕让人运来一头肥瘦相宜的乳牛:“不用你准备,我自己准备了。你以为我想来陪你折腾吗?我就没有自己烤过肉!不是兄长非要来,我才不来。”
狩猎叫他就罢了,什么种地摸鱼自己生火做饭,我堂堂齐王怎么能做这种事!
杨暕幽怨地瞥了太子兄长一眼。
杨昭笑呵呵道:“我什么都没带。怎么,李二郎李三郎,要把表兄我赶走?”
李世民拍着杨暕带来的乳牛开心地笑道:“大表兄的肉,二表兄出了。随便吃!吃撑!”
李玄霸叹气:“以你们的厨艺,你确定是吃撑,而不是谁都吃不下去吗?”
房乔等人本来见到太子和齐王一起不请自来,还有些拘谨。
听到李世民和李玄霸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客气地和齐王、太子开玩笑,他们紧张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虽然他们不敢再大声喧哗,但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杨昭好奇地扫视了一眼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朋友们。
李世民和李玄霸新交的朋友,齐王杨暕都知晓。他们许多朋友都是在杨暕的宴会上结识。
因李世民和李玄霸结交的多是寒门出身的官宦子弟和世家旁支,出身不好,年纪也轻,所以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群年轻子弟聚在一起做些纨绔事罢了,没有太在意。
杨昭本来也不在意。但他见这群人见到他和齐王不请自来,还很快就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了计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二郎和李三郎很优秀,结交的朋友应该也都各有所长。
李二郎和李三郎结交的友人身份地位都比他们低,待他们入朝做官时肯定会提拔友人。这些人既是友人,也是他们未来在官场上人脉甚至下属。
杨昭虽对这些人的才华如何有些好奇,但没打算结交。
他身为太子,身边人才众多,没必要去抢夺表弟身边的朋友。再者将来如果他能继位,就连李二郎和李三郎都是他麾下的人才,他就更不需要在意李二郎李三郎结交的人了。
杨昭只是和善地对待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朋友们,自言自己只是以两人表兄的身份来蹭一口吃的,不要太在意,给足了李世民和李玄霸面子。
杨暕懒得做表面功夫,搭着李世民的肩膀,去学人解牛。
“牛腿是我的!”
“牛腿好难烤熟啊,烤得不好吃怎么办?”
“嗯……为什么不能让厨子来!”
“让厨子来就没趣了。阿玄!你来帮二表兄烤牛腿!”
李玄霸:“啊?哦。”
行吧,在场大概只有自己勉强算得上会做饭了。
其实说是自己烤,也有其他仆人搭手,烧烤酱也早就调好了,李世民、李玄霸几人只是动动嘴皮子。
鸡飞狗跳一会儿,在场几人都找到了“自己动手”的乐趣,边吃边笑,还喝起了葡萄酒。
李玄霸原本是不想喝酒的,但李世民被李渊带着喝了几次酒,就迷上了酒的味道。
为了让二哥不变成酒鬼,他只能提前引导二哥爱上了唐太宗最爱的葡萄酒。
二哥果然与葡萄酒一见钟情,现在就开始学着酿造葡萄酒。
手工酿造的葡萄酒酒精度很低,李玄霸平时一杯倒,喝了他家二哥酿造的葡萄酒能三杯倒。李世民则喝撑了也不会醉。
杨昭本来不喜欢喝酒,抿了一口李二郎亲自酿造的葡萄酒,也爱上了这酸甜的味道。
杨暕则很嫌弃:“这和葡萄汁有什么区别?没有劲大的?”
李玄霸让人抱来陈酿的粟米酒。
杨暕揭开酒坛上的布嗅一口,满意道:“这才是酒。兄长,我给你满上!”
杨昭:“啊?我不喝……唉。”
杨昭愁眉苦脸地被杨暕拉着灌了三碗酒,吃了十串肉才把酒气压下去。
杨昭这食量,看得李玄霸心惊胆战。
他总算知道杨昭为什么这么胖了。一直听杨昭说在减肥了,减肥是这么减的?
李玄霸揉了揉已经吃撑的肚子,摇摇头离开。
饭饱酒足,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友人们见太子和齐王都要留宿,知晓太子和齐王可能有话单独与李世民、李玄霸说。他们自然识趣地告辞。
李世民有点遗憾。他本来还准备了夜游活动呢。
李玄霸先派人打来凉水给三人洗脸,让三人醒了醒酒,才安排他们入浴更衣。
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杨昭和杨暕的酒意散去了大半。
杨暕倚着靠枕,腿架在坐榻的靠背上,懒洋洋道:“该说正事了。大德,父亲想让你跟着裴世矩去张掖。”
李世民瞪大眼睛:“什么?陛下要把阿玄流放张掖?我也要一起去!不能让阿玄一个人被流放!”
杨暕差点从坐榻上滚下来:“什么流放?我话里有流放两个字?”
李世民道:“张掖是西域苦寒之地,那不是流放吗?”
李玄霸瞥了二哥一眼,道:“哥,别耍宝了。”
李世民收起震惊的神情,对杨暕做了个鬼脸。
杨暕得知上当,把李世民拎到坐榻上使劲按压脑袋。
杨昭慢条斯理道:“二弟,别欺负李二郎。三郎,你曾说对西域很感兴趣,将来愿意效仿长孙将军,为父皇经略西域。父皇想要征讨吐谷浑,现在派裴世矩去打探西域的情况,你可敢去?”
李玄霸正色道:“太子殿下,我胆子很大。我愿意去。”
杨昭叹气:“张掖虽行商众多,很是繁华,但气候苦寒,你可能会不适应。”
李玄霸道:“我不惧艰苦,只想为陛下效力。”
李世民努力从杨暕的胳膊下挣脱出去,站在坐榻上举着双手蹦跳:“我要去!我也要去!”
“哎哟!李二郎,你踩到我了!”杨暕怒骂。
杨昭和李玄霸绷不住谈论正事的严肃表情了,忍俊不禁。

杨暕和李世民装模作样打了起来。
杨昭和李玄霸懒得理睬两个幼稚鬼, 让他们继续胡闹,移到隔壁继续谈论正事。
杨昭叹气:“阿孩这性格……唉,我真是担心啊。”
阿孩是齐王杨暕的小字。李玄霸看着杨昭愁眉不展的模样, 安慰道:“齐王现在已经成熟多了。”
在李玄霸的提醒下, 杨暕不仅与元氏妇断了联系, 还揪出了几个打着他的名义行不法之事的人。史书中列举的乔令则、库狄仲锜、陈智伟等人都在其列。
李玄霸看得出来,杨暕能反应这么迅速,定是太子暗中动手, 帮杨暕铲除了府中的不稳定因素。
看出这一点后,他有点敬佩这个大隋太子。
身在大隋这混乱的皇室中,亲眼看到了自己父亲如何杀兄杀弟, 杨昭虽有心计,却对杨暕是真心好。
这可能也有杨昭很自信, 绝对不会被杨暕取代的缘故。
但杨昭能如此自信, 正说明他的才干和声望,甚至对父皇心情的揣摩都远胜过杨暕。这也是他优秀的证明。
杨昭道:“父皇即将西征。以父皇的性格,一定会御驾亲征,我会随行。到时我会请求父皇让阿孩坐镇京城。唉,我本来想让你帮我看着阿孩, 你也要去西边,我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李玄霸道:“我不过是孩童, 即使能明辨是非,也很难劝服齐王。齐王身边应当有老成持重之人。”
杨昭扶额:“阿孩这性格和父皇差不多,听不得老成持重之人的劝谏……罢了, 我不说这个了。大德, 我本来有些担忧你心思过于深沉, 太过喜欢钻营。”
李玄霸没回答。他当然看得出来杨昭对二哥的好意更真心。
这很正常。因为自己也没有真心。
杨昭接着道:“不过思及你为了救朝中忠良, 冒险向我泄露父皇对我的怨言;如今你又在李建成的咄咄逼人之下自愿多次让步。我想我错怪你了。李三郎为人仁善赤忱,手段并不是品德的表现。”
杨昭拱手行礼:“表兄向你道歉。”
李玄霸惊讶地将杨昭扶起来:“太子殿下,何至于此?”
杨昭笑道:“就算我不道歉,以你的性格,仍旧会与我为善。但我心里过不去。”
他从弟弟那里得知李玄霸和李世民在东都的遭遇后,长吁短叹许久,心里堵得难受。
李玄霸在京城的一些手段,如果不看他的年龄,将他当做成年人,那么李玄霸的水平并不高超。
杨昭和李玄霸接触许久,确定李玄霸的心思确实深沉。比如提前对铺子做的打算,就确实存了和李建成争夺利益的心思。
虽然杨昭很理解李玄霸的处境,也主动帮助了李玄霸。但李玄霸如此年幼就城府过深,难免让人不适。
所以他对杨暕和至交提起李玄霸时,都告诉他们李玄霸才华横溢,可以结交,但不要深交。
此次他来洛阳,杨暕嘲笑了他一番,说他错看了李玄霸。
于公,李玄霸提议文人写词,将父皇在声乐上的爱好转移到了创建新的文人词上,从广召乐工变成广召文人,连薛道衡都夸赞李玄霸;
于私,李玄霸在李建成来洛阳后两次主动退让,一次住进了靠偏门的小院,一次干脆搬出了本家住进了别庄,成功与李建成修复关系。
“大德只是聪慧,但他的心很好。”杨暕道,“对朝堂,他能委婉劝谏父皇;对小家,他以兄弟和睦为重。是兄长错看了他。对了,这次你和我去别庄,会见到一个叫李智云的小孩。那是李家庶出的五郎。”
杨暕说起李智云因学习比李元吉优秀,自己和生母被李元吉侮辱的事。
“他们把李五郎也带到了别庄照顾,避免李五郎和李四郎再起冲突。”杨暕道,“听大雄说,他本来没想这么细,是大德的提议。”
说完一大堆话后,杨暕洋洋得意,得意得甚至用上了年幼时的称谓:“阿兄,你总说我识人不清。这次我识人绝对比你清!”
杨昭听了杨暕之言,又惊讶又欣慰。
弟弟这一番说辞,很明显真的有认真观察和思考。
弟弟幼时十分聪慧,长大后却懒得用脑子,让自己十分担忧。
杨昭从来都不担心杨暕抢自己的太子之位。如果杨暕动手,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他有夺嫡的意图,父皇就绝对不会容忍他。
他是真的担心弟弟做事不过脑子,惹父皇震怒。
现在弟弟终于用上了脑子,杨昭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杨暕得意地把杨昭带到李世民和李玄霸居住的别庄。杨昭看见趴在正在烤肉的李玄霸背上撒娇的李家五郎时,彻底相信了杨暕的话。
小孩对好恶感知十分明锐,而且李玄霸没有必要讨好庶出的幼弟。所以李玄霸对李五郎表现出的善意都是真实的。
连对庶出弟弟都如此友好,李玄霸确实心善。
杨昭反省后,就决定和李玄霸坦白并道歉。
李玄霸很尴尬。
杨昭其实没必要道歉。论迹不论心,杨昭一直在帮他。若不算那只有自己能确认的救命之恩,其实是自己欠杨昭许多人情。
毕竟虽然他知道杨昭那时不回大兴会病死,但未来既然已经改变,当事人并不知晓自己会遭遇的事。他对杨昭所说的话,也只是让杨昭避开杨广的猜忌而已。
至于杨昭在背后说自己心机深沉,喜欢钻营……咳,杨昭说的是真的。自己还没小气到别人说真话还记恨的程度。
现在杨昭因为自己不存在的品德为自己道歉,李玄霸难免脚指头抠紧鞋底。
李玄霸对着一墙之隔的二哥把这里的事用心声说了一遍,然后在心里大喊:【救命!赶紧过来!】
李世民隔着墙给了他一个【哈】,隔了一会儿,又传过来一个【哈】。
最后,他在李玄霸的期盼中,传来了一个超级洪亮的【不】字。
李玄霸脸色一垮。这个二哥不能要了。
他只能自己缓解尴尬的气氛:“表兄何出此言?表兄照顾我良多,我感谢表兄还来不及。至于表兄的误会……”
李玄霸顿了顿,苦笑道:“表兄不是误会。我确实善钻营。高老师和宇文老师都提醒过我,不要太过依赖‘术’,会移了心性。表兄看人很准。”
杨昭道:“你这样说,我更无地自容了。高公和宇文公会提醒你不要移了心性,我却只是……唉。”
杨昭皱起了他的大胖脸,像一个超大的包子:“这样一想,我何尝不是落入了‘术’中,差点移了心性?”
太子之“术”,也是“术”啊。
李玄霸赶紧转移话题:“表兄,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们就别提了。继续说西域之事可好?陛下不是想要征讨高丽吗?听闻陛下已经在做准备了,怎么突然又要去征讨吐谷浑?”
杨昭见李玄霸的耳根都红了,心中莞尔,对李玄霸真实的性情又多了几分认识。
他顺从地转移话题,埋怨道:“是吏部侍郎裴世矩献策。”
杨昭一直将李玄霸当做同龄贤才对待,现在误会解除,他也没有将李玄霸看作孩童,很仔细地将裴世矩之事告知了李玄霸。
李玄霸说是学习,其实相当于是给裴世矩当直接下属,需要多了解裴世矩。
李玄霸一边听杨昭对裴世矩的评价,一边在心中把裴世矩相关的史书记载搜索了出来。
裴世矩,贞观年间改名裴矩,在史书中是超低配的长孙晟。但因为《大唐双龙传》中他的角色是石之轩的马甲,戏份颇重,所以知名度比长孙晟高多了。
裴世矩是隋唐两朝重臣,他在隋唐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在大隋时,他是隋炀帝身边“选曹七贵”之一,曲意奉承隋炀帝的喜好,撺掇和支持隋炀帝耗费大量民力攻打吐谷浑和高丽,从不谏诤。
隋炀帝接待外藩使臣和商人时,要求百姓必须身着盛装没有盛装就不准出门,召集四方艺人在端门街陈列百戏,店肆在店门口大摆宴席让番民白吃白喝,甚至把树上都裹了丝绸……这些建议,都是裴世矩提的。
他在西域也行了如长孙晟的离间之举。
长孙晟实施离间计后,不仅成功分裂了突厥,被分裂的突厥可汗们仍旧很喜爱长孙晟,丝毫不认为是长孙晟和大隋的错。
隋文帝时的北疆在长孙晟的经略下十分安稳。
裴世矩离间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在行离间之计,对大隋非常愤怒。东突厥始毕可汗因此拒绝向隋炀帝进贡,还带兵围了隋炀帝。
隋炀帝时的北疆在裴世矩的经略下战火频发。
说他是亡隋之臣,一点都不夸张。
但裴世矩辅佐李渊时经略西域却稳扎稳打,运用“远交近攻”之策,给唐朝留下了足够休养生息的空间,让李渊派李世民平定天下时,没有遭遇后方危机。
唐太宗继位后,裴世矩又常直言劝谏唐太宗的过失,帮唐太宗顺利度过了继位之初的焦头烂额。
唐太宗任裴世矩为民部尚书。裴世矩撑着八十岁的高龄帮唐太宗理顺了一团乱麻的户籍,在贞观元年末病逝。唐太宗很感激他,给他的谥号是“敬”。
观裴世矩在唐朝的行为举止,是名副其实的佐唐忠直之臣。
李玄霸:【裴世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其性之有变也;君恶闻其过,则忠化为佞,君乐闻直言,则佞化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动则景随矣。】
墙那边:【啊?】
李玄霸:【后世《资治通鉴》中对裴世矩的评价。】
墙那边:【啊??】
李玄霸:【夸你呢!】
墙那边:【哦。】
墙那边又传来哐当的声音。
李玄霸和杨昭同时扶额。
“他们难道还在打?”
“唉!”
李玄霸和杨昭的正事谈论不下去了。
杨昭草草总结:“裴世矩颇具才干,你跟随他会学到很多本事。但此人过分钻营……”
说到这,杨昭想起自己刚说过李玄霸善钻营,不由失笑。
“你可别学他,更加钻营了。”杨昭开玩笑道,“他的钻营已经失了忠直之心了。”
李玄霸道:“不会。表兄此次也要随陛下亲征,表兄的身体吃得消吗?”
杨昭笑道:“你别小看我,我也是能开强弓的。我陪父皇西行,你知道父皇喜好,我这一路也一定很舒坦,不会受累。”
他叹了口气,笑容淡去:“你心智早熟不似孩童,我就直说,不找借口了。当年父皇和叔父皆有战功,唯独伯父留守后方。群臣都支持父皇,是真的不服他啊。父皇亲征,我无论如何也要随行的。蹭军功啊,明白吗?”
李玄霸点头:“明白了。”杨昭确实心思通透。
杨广每次亲征都是修个大宫殿住进去,马车也像移动的行宫一样华丽。他出征时,皇后妃嫔公主,宫女乐工歌伎,都会随行,亲征路上确实很舒服。
李玄霸道:“表兄要保重身体。”
杨昭颔首微笑:“你也一样。特别是你师从高公和宇文公,可别学了他们的刚直。遇到不能劝谏的事就不要劝谏,命没了,劝谏也不会成功。留得一条命在,你才能做更多的事。明白吗?你之前委婉的劝谏就很好。”
李玄霸知道太子是真心劝告,拱手道:“是。谢表兄提点。”
墙那边又传来哐当噪音。
杨昭扶着额头慢吞吞下地:“过去看看吧,我担心他俩把屋里都砸了。”
李玄霸跟着杨昭快速往隔壁走。
隔壁房间,李世民和杨暕正各拿了一根竹竿,身上绑了个毛皮抱枕,开心地对打。
李玄霸看着满地狼藉,脸色青黑。
你们要打出去打啊,别砸东西!
杨昭苦笑:“别生气,别生气,我赔,表兄赔给你!阿孩!住手!你的岁数比大雄大一倍,你还要脸吗!”
杨暕恼羞成怒:“不准叫我阿孩!”
李玄霸跑步向前,揪住李世民头顶的小揪揪使劲扯,然后转头对窗户道:“小五!我不是让你睡觉了吗!”
李智云从窗户探头:“我听见好大的动静,就很好奇……啊,三兄别生气!我这就去睡!”
李世民惨叫:“别扯了别扯了,发髻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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