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蕊一直端着木盆手都酸了,赶紧点头带着湘莲出去。
绿萼站在郎世宁的身边,画师通常需要宫女辅佐拿些东西,可郎世宁画下来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本已经画完了白雪,绿萼看着画中的白雪灵动可爱栩栩如生,可郎世宁却是皱紧眉头手指抵在下巴上沉思片刻,随即又开始动笔。
莫非郎画师还要添加什么细节吗?绿萼不是行内人不太懂,只觉着这幅画已经是完美了。
可紧接着,才寥寥几笔,绿萼的便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将小主也画进去了!
坐在凳上的采薇不知,微垂眸见白雪耷拉着小耳朵,她便忍不住展露出笑容来,底下眉眼看着怀里窝成一团的白雪,仿佛拥着一朵白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采薇生出了些困意,郎世宁方才起身道:“臣已将画作好了,小主随意。”
采薇放松了身子,见郎世宁将画收了起来,没让自己看到一眼,心里隐约有些失望。
“臣要去养心殿为皇上交差了。”郎画师行完礼得到采薇的允许后,带着画袋出门去。
绿萼收拾着东西,看向采薇说:“小主放心,郎画师画的可好了。”
采薇抚了抚白雪柔软的皮毛,闻言道:“是嘛,那就好。”
安宁昭刚踏进宫门,便看到槿容正在指挥着其他宫女干事,见到她进来,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半干不干的衣裳,问道:“去打个水怎么这般久?”
“遇到点事耽搁了,还请槿容姑姑谅解。”安宁昭低着脑袋说道,她断不会直言说自己被惠常在的宫女欺负了去,叫槿容听了只会笑话她无用。
“做事这般轻慢,还想到贵妃娘娘身旁伺候,简直是痴人说梦,”槿容言语与神色皆是不满,但没多说,“快去将水倒好,贵妃娘娘等着呢。”
“是。”安宁昭提起沉沉地水桶身子微晃的往里走去,望着前方默默地咬紧牙关,迟早有一日,你们都会后悔的!
将水桶放好后,安宁昭踩着湿嗒嗒地盆底鞋回到耳房,正将外衣脱下,忽然就有人进来,她惊慌的看去,之间玉芳走了进来,神色颓靡。
安宁昭惊愕的神色平缓了下来,纳闷道:“你怎么回来了?槿容没刁难你?”
“小主,奴婢身子有些不适,告了半日假,您要换衣裳吗?奴婢帮您。”玉芳上前两步抬手想替她换,安宁昭触到她的手十分滚烫。
惊道:“怎么烫成这样?你感染风寒了?我不用你伺候你赶紧歇着吧。”
毕竟是从小伺候自己长大的丫鬟,安宁昭多少有些心疼,自行换上了衣裳,见她躺下喂了两口水才出去。
通铺上只睡着玉芳,她横竖睡不着翻来覆去,身上隐隐有些痒意,伸手挠了挠,挠红了一片肌肤。
第九十五章
章太医连着好几日没出现, 采薇也曾叫宫女去太医院问问,有人知晓他的情况便告知道:“章太医这几日告了假,说是生了病。”
刚说完, 就同身边的同僚交谈起来, 说什么章太医平日里研究医理很是用心,入宫几年都没见告病过,这回定是生了什么大病。
绿萼没继续听下去, 转身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采薇。
“章太医告病了?可有听说是什么病?”采薇担心的问, 毕竟现在正逢天花肆虐, 他身为太医经常接触病人,染上的概率很大。
绿萼摇了摇头, 看采薇神情担忧的样子,说:“奴婢再去打听?”
“不必了, 既然章太医没有差药童过来一趟, 想必很快就会好吧。”采薇开口制止了她。
于是带着心中疑问又等了几日,章太医终于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出现,令采薇大受震惊。
他穿着官袍立在门外, 得了允许入内,采薇将白雪交由绿萼抱着抬眸一看,发现他那张干净淡漠的脸上隐约有淤痕,虽然已经消退不少, 可面积之广令人看着可怖。
“章太医……你的脸,这是怎么一回事?”采薇一瞧便清楚这是人为所致,想上前仔细看看, 章太医往后退却一步侧开脑袋道:“小主, 臣无碍。”
见他抗拒,采薇止住了步伐, 碍于身份也确实不便如此。
可章太医脸上的伤如此可怖,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章太医并不愿提及自己的伤势由来,只是说:“臣先前放在小主这儿的遗物,今日特来取回的。”
采薇颔首屏退左右,对他说:“章太医随我进来吧。”
她让章太医在隔间等候,自行入了寝屋将盒子取出来,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她闭上隔间的雕花门,道:“章太医脸上的伤可是因为令母的遗物?”
章文庭闻言诧异的抬眸,看到采薇试探的神色,点了点头:“是,阿玛找不到额娘的遗物大动肝火,府中上下皆遭了殃。”
采薇叹了口气说:“当初你将遗物交由我暂为保管时,我还心有疑惑,如今瞧你这般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我算是明白为何了。只是你这会儿将遗物拿回去,令父那头的事都处理妥当了?”
“他深然额娘的遗物不在府上才会那般恼羞成怒,遗物放回府中很是安全,还请小主放心,这些日子里小主帮臣代为保管,臣很是感激。”章文庭躬身行了一礼。
采薇摇了摇头说:“你瞧瞧令母遗书可还完整,先前我的御狗不慎翻了木盒抓开了布,虽然被我的宫女发现的及时,但章太医还是过过眼吧。”
听见遗书二字,章文庭的神色不太自然,将放在木盒中以布包裹着的遗书取出,问:“这话有些失礼,但臣还是想问一句,不知小主可否看到了里头的内容?”
“没有,这是你额娘的遗书我自当敬重不会窥看,还请章太医安心。”采薇给予了他一个微笑,让他不必慌张。
章文庭松了口气,看到布上有抓挠的痕迹,掀开一角看了看又裹了起来,“遗书完整无缺。”
“那就好。”采薇松了口气,要是真让白雪咬坏了人家家母留下的遗书,那真是造了大孽了,是怎么弥补都弥补不回来的。
章文庭看向采薇目光流转,半晌垂眸问,“臣想问问,现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采薇纳闷他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分明他也是个现代人,忽然脑中回想起某个片段词句,他来大清朝已经有许多年了。
也是,现在的现代与二十多年前的现代,定是截然不同的。
他这么问,定是因为当下惨痛的现状和思念回不去的故乡而问出口的吧。
她的眼中泛上心疼的目光,招呼他坐下,说:“章太医坐吧,今日我好好同你聊聊现代。”
章太医感到意外,顺从的坐在采薇对面的凳子上,二人对面,采薇看到他满脸认真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现在的现代已经变得很繁荣昌盛了,随着智能的科普,当下的电子产品和功能越来越多了,人工智能就是机器人未来也有望出现,话扯得太远了,你是医学生应该很关心医院吧?现在的医院找大夫看病都不需要经过人手了,只要在手机或者机器上预约领取就成,而且现代的医疗器械厉害,很多病状只要通过一张图纸就能看得出来。”
采薇讲得神采奕奕,章文庭却有诸多疑惑,不过不难从她的描述中听出,那是个十分积极向上的时代。
“而且你也知道,现代是人人平等的地方,不像大清朝这般压抑,你想争取什么努力都会有结果。”采薇停顿了一下,随即同他说道。
章文庭眼角微扬,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不过如今我们都在清朝,做着宫妃与太医,哎……要是真能回去就好了。”采薇手肘撑着桌面抵在下颌上,语气有些失落,不过真要回去了,说不定还会小小的想念清朝一下,毕竟她在这里遇到了雍正,而历史书上的雍正是个不近人情且丑陋的皇帝,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采薇觉得有失偏颇。
他分明是个英俊高大而且乐于听人谏言的帝王。
若是不能回去留在后宫为皇帝庇护,成就他一番功名也不错。
采薇想得渐渐出神,耳畔章太医的声音恍惚道:“小主想回现代去吗?”
她回过神来看向他,得他注视,好似是认真问出这番话的。
“当然,如果能回去当然是最好的了,怎么,你有能回去的法子吗?”采薇有些期待的问道。
章文庭攥紧了锦布,只是犹豫了一瞬,遂抬眸摇头说:“不知道。”
“哎……”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采薇还是没有气馁,“毕竟你待在大清都这么多年了,要真找到那也早就找着了。”
章太医闻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头,采薇道:“既然遗物物归原主了,我也能安心了。”
说着,起身打开了隔间的门,才站起来,章文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倘若能回去,小主是清朝的宫妃,该如何处理小主离开后引起慌乱的事宜。”
采薇侧首,仰起脸看向他,淡漠的脸庞上犹有於痕映衬着寻求的目光有种破碎迷离的脆弱。
“我会留下信,安排好一切,”她停顿了一下,安慰似的冲他笑了笑,“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不会有人会因为我而受伤的。”
真到了那时,她会书信给皇帝一封,看在以往她帮过几次忙的份上,将自己周围的人安排好,至少过上平和的日子吧。
章文庭看着她恬静的笑容,眼中生出些不解。
第九十六章
太监走过长长的走廊, 步入殿中,见到伏案批改的奏折立刻跪下道:“皇上,郎画师做作的御狗图已全做完, 想请皇上过目。”
苏培盛侧首看向身侧高位地男人, 他停下手中的毛笔放在翠玉而制的笔搁上,道:“呈上来。”
“嗻。”太监步出殿外吩咐,几个人纷纷入内, 每个案上放着几幅画卷好后以红锦布盖上, 一路呈到皇帝眼前。
苏培盛手快地将帝王手边的奏折暂且搁置一旁, 留有空地让皇帝能看画作,只要是御狗图, 每每一完成,皇帝必定要将每张仔仔细细的检查过。
太监站在苏培盛身边, 他便拿起画作展开在皇帝面前, 雍正点头应允方才换下一幅。
这御狗图足足有几十幅,一来一回颇费时辰,可皇帝重视御狗, 于是这查看御狗图的事也亲力亲为。
苏培盛复又拿起最后一幅画作,在看到上头写着白雪二字时,说道:“皇上,这是您赏赐给惠常在的御狗。”
话音刚落平, 将画一展开,画像展现在二人眼前。
苏培盛嘴角的笑容一僵,说道:“郎画师怎的把惠小主画进去了。”
画里抱着白雪的采薇眉眼带笑, 分明长相大凡, 但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无比的动人,雍正看着画中的人与御狗, 不发一言。
“皇上,让朗画师再重新画一张吧。”苏培盛出声说道,拉回了帝王的思绪,未等他将画收起便抬手拒绝道:“不必了,郎画师是出了名的最会画景与物,他既然觉着这是最好的画作,便留下来吧。”
旁的御狗会以景色作为陪衬,但是白雪这幅,只有惠常在与白雪,反而成了美人图。
皇上既然觉得无碍,苏培盛也不得说其他,将几幅雍正不满地画作返去后,将其他的画作都留下。
养心殿的周围每日都会换一次画作,今日这些御狗图正好送来,可以挂在墙壁上。
苏培盛笑脸盈盈地问:“不知皇上中意哪几幅。”
留下来的画作逐一呈到皇帝跟前,他指了几幅,太监们便即刻将这些点名的画作挂到养心殿的墙上去。
白雪那幅,也在当中。
苏培盛搭着拂尘看向斜左侧已经被小太监挂起来的白雪御狗图,眼眸深沉。
一番话下来,章太医把完了脉才走,采薇愈发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减,遂送人至屋门口,让绿萼替自己送出延禧宫。
湘莲泡来茶递给采薇后,看到隔间的半阖着,说:“奴婢去收拾隔间。”
采薇抿了口茶点头应允,湘莲这才走入隔间,拿起一旁的拂尘想拂去灰尘,余光却瞄到放在桌子上的盒子。
她认得,这是采薇用来装章太医给的东西的盒子,不是在寝屋里吗?怎么会在这里,章太医方才来了,所以才将盒子拿出来的吗?
这是个大好时机,她自然不可能错过。
湘莲的心顿时狂跳不已,侧头看向门外屋中还在喝茶的采薇,轻手轻脚的将隔间的门阖上。
将拂尘放在桌上,她打开了盒子,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怎么会呢?东西去哪儿了?先前分明见过用布裹着一本书籍的。
“你在里头清扫,怎的还关上门。”绿萼送完章太医回来,瞧见隔间的门关上了,边往这儿走边问。
湘莲赶紧将盒子阖上,装佯扫去陈设上的灰尘,只等绿萼推门进来,她才回道:“我怕就灰尘大,让坐在外头的小主闻到,这才特意关了门。”
绿萼半信半疑,看到桌上的盒子扫了她一眼,“好生打扫,这些古董要是打碎了,你即便在宫里头伺候十辈子都抵不上。”
说罢,将桌上的盒子拿着出去,湘莲只能连声应承道是,接着扫灰。
天花肆虐逐渐平息了下来,被遣出宫的宫女太监与宫妃也越来越少,高常在闷在屋里许久,终是忍不住出来透透气,头一件事就去翊坤宫给年贵妃请安。
要说高常在对年贵妃是真心一片,天花严重那会儿翊坤宫严进严出,除了皇上谁也没进去过,高常在平日里对延禧宫的宫妃有诸多不满,眼高于顶,自然也没什么人缘,延禧宫的嫔妃们关系好些的还能约出去吃个茶赏个景色,但高常在只能孤零零一人。
一日瞧外头阳光正好,带着宫女出来走走,碰到了海贵人,会被她拿话刺了一下,这不一听到翊坤宫放开,立刻便赶往翊坤宫,想向年贵妃诉说连日来在延禧宫受的诸多委屈。
“什么!为什么还不让我进去!”高常在被翊坤宫的守门太监挡在宫门口,她恼羞成怒,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皆化为愤怒倾泻在翊坤宫的太监身上。
“我是来见年贵妃的,要让年贵妃知道我就这被你们这帮狗奴才拦在门外不肯入,以为我不够真心挂念着贵妃,可都是你们的错!到时候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高常在指着当中一个太监的脸说,两个太监只是得了槿容的命令守在宫门口,没想背这口黑锅,互相对视一眼,身子往一旁挪开去一些,中间的窄缝一下大了不少。
高常在扬起下颌要从二人之间传过去,才迈步,就有个人走出来堵住了这条窄道——是槿容。
她笑着说:“高常在听说翊坤宫门禁解除便立刻前来,奴婢记在心里,只是赶得不巧,年贵妃娘娘正在小憩呢,昨个夜里惊雷扰得娘娘无法安睡,这会儿点上了安神香才睡着,高常在这会儿进去吵醒了娘娘,娘娘就恐怕脾气不大好。”
槿容说话一套又一套,将高常在说得一愣一愣的,高常在当然知道惹谁不高兴也不能惹了年贵妃,登时就底气不足,磕磕巴巴道:“那……那也不是这群狗奴才拦着本小主的缘由!”
“是,奴婢没有教好他们,还请高常在恕罪,你们两个给高常在陪个罪,再换两个来当差,这点事也做不好。”槿容冷下脸来教训两个太监。
太监熟练的行礼对高常在说:“奴才该死,还请小主恕罪。”
“罢了,既然年贵妃还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就先回去了。”高常在虽然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来一趟,可槿容也叫太监赔了罪,还能如何?
说罢,她看向槿容,槿容迎上高常在的目光十分从容,高常在反倒先收回了目光,踱步离去。
高常在的身影渐渐远去,槿容冷漠道:“以后你们两个不必守宫门了,去膳房里头当下手。”
两个太监转身跪下,惊恐道:“槿容姑姑,奴才知错了。”
“可知错在哪儿了?”槿容扫过二人跪下来低着脑袋的可怜模样,丝毫没有怜悯。
“奴才,险些让高常在入宫,请槿容姑姑再给奴才们一个机会!”二人思来想去,半晌回道。
“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让你们守在宫门口也是无用,去后厨待着。”槿容的言语不容置疑,两个太监也不敢再多言一句,“嗻”了一声后逃也似的离去,生怕她愈加不满安排的差事越差。
高常在慢吞吞的走在回延禧宫的宫道上,身后的宫女说:“小主,怎么好几回来见年贵妃,年贵妃都在休憩。”
高常在也觉得纳闷,年贵妃也不是平日里多觉的人,怎么这几次每每去都被槿容以休憩的借口给劝返。
“……是不是年贵妃不愿见小主?”宫女话音未落,就被高常在狠狠地反驳回去,“胡说什么!年贵妃怎么可能不愿见我。”
高常在虽心里不安,可到底嘴上不肯承认她对年贵妃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还没将头转回来,她迎面就撞上了个人。
“哎呦!”高常在踩着花盆鞋一下没站稳往后倒去,身侧的宫女见状立刻搀扶住人,还好没摔倒。
“奴婢不是不故意的,高小主恕罪。”宫女立刻跪了下去,低声说道。
整个心在胸膛里狂跳不止,高常在低头看向已经跪在地上的宫女,骂道:“你个没长眼睛的狗奴才!怎么看路的!你是哪宫的……安宁昭?”
她一把托起宫女的下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登时愣了一下。
“奴婢是奉娘娘之命去太医院取药煎煮,不想让贵妃娘娘等急了于是走得快了些,一时之间鲁莽冲撞了高小主,奴婢有罪。”安宁昭抱紧了怀里的药包,紧锁眉头说道。
“去给贵妃娘娘煎药?”高常在顿感疑惑地问,“贵妃娘娘不是正在休息吗?”
“贵妃娘娘并无午憩,只是头疼得厉害,槿容姑姑这才让奴婢去太医院找太医开个药方回来,给贵妃娘娘服用。”安宁昭历露出意外的神色,摇着头解释,眼神里似乎在问贵妃娘娘为何会午休。
高常在脸色沉得厉害,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好个槿容,胆敢欺骗我。”
她的生气恼怒写在脸上,转身就要找槿容去对峙,安宁昭神色一动,手撑地起身飞快地挡在了高常在身前。
“让开!挡着本小主做什么?”高常在丝绢一挥,涂着蔻丹的指甲险些划破安宁昭的肌肤。
但她没有退开半分,眼眸深沉地问:“高小主,槿容姑姑是伺候了年贵妃这么多年的心腹宫女,您要就这么直接去找她算账,年贵妃会如何想?”
高常在一怔,看向她问:“会怎么想?”
第九十七章
“不必奴婢讲, 小主应该心知肚明。”安宁昭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倘若她前去强硬的同年贵妃说槿容的不是,场面定然是她更难堪。
但高常在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在脑中盘算一番后便立刻得出了结论。
她抿唇十分不悦, 但又不敢同年贵妃说槿容的不是。
见自家小主一下安静下来, 身边的大宫女觉着很是奇怪,安宁昭更近一步,靠上前去低声对高常在道:“高常在您是清楚的, 槿容姑姑在年贵妃心中的分量, 奴婢还是奉劝小主一句, 莫要冲动。”
高常在攥紧丝绢的手缓缓地松开了,仿佛在深思什么。
安宁昭看了看仅剩半条便可抵达翊坤宫的宫道, 不能耽搁太久,她低语说:“小主, 您想亲近年贵妃却隔着一个槿容, 为何不想着越过她或是找人代替她,若是您能在年贵妃身边留个自己人,日后有什么事不都水到渠成了?”
高常在不由得皱眉嗤笑道:“安官女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槿容,让她给你难堪,你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内务府?”
“高小主今日这么做了,奴婢是会滚回内务府, 可今日她能让奴婢难堪落魄,高小主就能保证改日她能让您见贵妃娘娘吗?奴婢没记错的话,高小主已经被拒入好好几回了吧?”安宁昭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说, “小主觉得奴婢是在危言耸听的话, 就当耳旁风过之,奴婢还需去给年贵妃煎药, 就先告辞了。”
说罢,安宁昭不想再费口舌,急匆匆的往翊坤宫赶,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高常在的声音响起,唤道:“慢着!”
安宁昭闻声扬唇又瞬息恢复如常,转身道:“高小主可有话同奴婢说?”
高常在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若能让年贵妃同我见上一面证明你的本事,我再考虑你说的话。”
“高小主,”安宁昭自信的展露笑颜,“静等奴婢的消息吧。”
湘莲跪在殿前递上一张叠好的宣纸,由齐妃身边的大宫女取过交由齐妃。
她打开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看到里头的笔墨书写而成的字,湘莲暗暗攥紧了衣摆,衣料被捏出了许多褶皱。
睨了她一眼道:“就是这个?”
“是。”湘莲语气故作平和的回答,抬眸去看齐妃的脸色。
她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将宣纸递给身边的大宫女,“收起来。”
只是这三个字,便让她安心了不少。
“没想到章太医对惠常在,别有心意啊。”齐妃抿了一口清茶,喉间的干涩感一瞬消失。
“惠常在告病,让章太医为她看诊多日,奴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章太医来为惠常在看诊时,她身边的宫女便会遣走奴婢,二人便会独处。”湘莲一五一十的说道。
齐妃闻言眉头一皱,身边的大宫女嗤笑一声讽刺道:“原先惠常在还在安答应身边做宫女的时候,瞧起来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怎的现在成了嫔妃反倒做起这种苟且之事,皇上一片真心待她,她倒好……狼心狗肺。”
齐妃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对跪在殿中的湘莲说:“你该回去了,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本宫会记着的。”
“多谢娘娘。”湘莲起身行礼后转头往外走,目光往侧边瞧了瞧左手攥住了右手,紧绷着神经出去。
瞧见人走远了,大宫女急忙道:“娘娘,如今证据也有了,是不是该将此事告知皇上?”
“你何必多此一举,”齐妃看向她,十分端庄的给予了一个白眼,“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哪个能瞒得过皇上?皇上都不着急的事,本宫为何赶着去做,做不好反倒惹得皇上恼怒生气,落下个不是。”
“娘娘英明,是该谨言慎行。”大宫女觉得颇有道理的点头,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把这样东西好生收起来,改日要用到的时候,能拿出来‘雪中送炭’。”齐妃将四字念得十分慎重,嘴角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湘莲步出长春宫的大门,已经是汗流浃背,还好齐妃娘娘没认出来那是她的字迹,还不知能将这个谎扯多久。
她思虑着,觉着能瞒过一时是一时,这才神情恢复如常,往宫道走去。
“小主,那人有些眼熟啊。”谦贵人抬眸看去,只看到了湘莲的侧脸,随着她行完礼后又走远,她也觉得有几分眼熟。
但到底是谁呢?
“小主,那不是惠常在身边的宫女吗?”贴身宫女惊呼地说道,谦贵人才想起来,这确实是惠常在的宫女,怎么从长春宫出来?
她皱眉,有些不解。
第九十八章
玉芳这几日总觉得浑身刺挠忍不住的去挠, 本是打扫完院子还得去翊坤宫外的宫道上清扫干净,与她一同的宫女不乐意了,皱着眉头停下动作道:“你这几日怎么回事, 好容易烧退了怎么这般偷懒。”
“不是啊若贞姐姐, 我总觉着身上痒,不挠不行。”玉芳无奈地说道。
“真是麻烦,”若贞将扫帚搁在宫墙角, 上前掀开她的衣袖看到鲜红一片, 吓得赶紧缩手往后退却几步, “啊啊啊啊,你那是什么!”
这动静, 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没什么啊。”玉芳纳闷撩起衣袖,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惊恐, 周围人见状停下了手中的活慢慢的靠近, 想搞清楚发生了何事,顺着若贞伸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她胳膊上红通通的。
“啊!你……你什么时候得的天花!”另一个宫女十分惊恐的说道, 天花之词令众人敏感不已,当即吓得胆怯后退。
众人乱成一团,有人当下跑开了,有的人说要去找人来将她带走。
玉芳拧眉说:“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得天花!”
“你还想瞒着谁!我说呢为何你突然起了高烧,原来是得了天花!”那宫女嗓音尖锐的喊道。
远一些的都听到了些只言片语望这儿看来,玉芳有些发慌要是真被人以讹传讹说成天花是要被送出宫的, 到时小主在宫里孤苦伶仃一人可怎么办?
她疾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裳:“你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吓得宫女挣扎连连却不得逃脱, 急得眼角边都湿润了,声音颤抖道:“你快……给我松开!”
没人敢去碰玉芳, 只能将宫女往后拉,但玉芳的手还死死地攥着布料,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场闹剧直到一个声音插入,才停息。
“够了!松开她!”槿容的身影出现,站在人群的外围,宫女太监们纷纷划分两边给她让出道来。
身为年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槿容的气势不容小觑,玉芳登时松开了手,神情也变得胆怯起来。
槿容走到玉芳跟前,厉声道:“将衣裳拉上去。”
玉芳捏着衣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槿容姑姑,奴婢……”
“拉!”槿容命令道,双眸如同鹰爪一般死死地揪着她。
玉芳缓缓地将衣袖拉了上去,露出一大片红通通的肌肤,槿容眉头紧皱问:“多久了?”
“约莫……三四日,”她声如蚊蝇的回答,续而道,“可奴婢绝非感染了天花,槿容姑姑莫要听他们瞎说。”
“染没染上不是你说的算,来人!去内务府请人过来把她带走。”槿容吩咐身后的人说。